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寒露。岁梦】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红楼之甄家兄长   作者:迷榖木   曹寅的儿子曹颙二十六岁死亡   死亡之后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老婆不见了,曹家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甄家,父亲还是那个父亲,太太还是那个太太,皇帝还是那个皇帝……   说好让我这辈子享福的呢!甄家要被抄家是个什么玩意,贾府是哪里来的,奋斗二十年你告诉我老子居然有一个喜欢调戏良家妇女的弟弟!!找死!!   “宝玉,不是哥哥不帮你,实在是敌军太凶残,我军太无能!”甄珠摸着甄宝玉的头,脸色恶拧的开始撩袖子揍人。   丫鬟,胭脂,香粉,什么的,甄宝玉,你就别想了……   内容标签:红楼梦 古典名著 穿越时空 天之骄子搜索关键字:主角:甄珠 ┃ 配角:甄应嘉,李氏,甄宝玉 ┃ 其它:红楼,清朝 晋江银牌推荐:曹寅的儿子曹颙二十六岁死亡,死后再次睁眼,发现曹家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甄家。父亲还是那个父亲,皇帝还是那个皇帝……说好让我这辈子享福的呢!甄家要被抄家是个什么意思,贾府又是哪里来的!作者构思独特,选取红楼中很少提及的甄家为切入点,从主角甄家兄长的角度,讲述着九龙夺嫡之下,“甄”、“贾”两家的兴衰史……   ==================      ☆、楔子      人死如灯灭,活过一时,恩怨情仇皆埋黄土,就此消散。   他是病死的,比起之前的卧床不能动弹,之后在睡梦中死去反而是种解脱,只是为什么一睁眼,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曹颙睁开眼睛摸着自己身上的布料,他有点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他的头很蒙,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叫曹颙,是曹寅的独生子,他父亲是江宁织造,今年二十六岁,刚刚娶妻,他的妻子刚刚怀了孩子,对没错,应该是这样。   那么——曹颙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掌,这个看着只有七八岁的小孩的手掌是个怎么回事?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结果眼前一黑一个小拳头揍了过来,曹颙一晃神,习惯性的拍了过去,入手柔绵应该是鼻梁部位。   果然!曹颙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愣愣的摸着自己的鼻子,估计是因为鼻子的酸楚眼圈都红了,一条红色的液体挂了下来,滴到了地上,那小孩吸了两下鼻子,伸手一摸满手的红,立刻哭开了,一边哭着一边喊着:“我要死啦,我要死啦,大哥哥打人,我要被大哥哥打死啦。”   曹颙皱了眉,明明是自己先动的手,怎么反而怪到了我身上,他眉头一皱原本有些稚嫩的脸上居然充满了威仪:“闭嘴。”这小嗓子还很清脆,“你自己动手,我不过是想拍开而已,你自己不认错却说我的不好,哪里来的教养!”   “你居然还说我家太太的不是,我要去告老太太!”那小孩拧着一张脸,用力的一擦鼻子,这会已经不出血了。他又擦了几下,估计是觉得这鼻血还在,证据还在,大人总不会说他撒谎,又觉得以往从来不还手的如今会还手了,恐怕以后要欺负他就没这么容易了,要是太太问起,又该挨骂了。   小孩心思百转千回比他这个年龄的要老成许多,大约是平日里被自家太太的抱怨听多了,因此对着眼前这个人也觉得没一点好的。   曹颙皱着眉看着他:“你去吧。”淡定的点点头之后自顾自的打量起身上穿的衣服。   小孩见着对方不理自己,莫非他做了什么安排?本来就心虚的这会就更惶恐了,不过到底不甘心就这么平白被人揍了,于是转身便跑走了。   曹颙站在路上看着四周的景致,跟自己小时候的府里是一样的,莫非他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刚刚那个小孩是谁,他父亲统共就自己一个儿子,没听说有其他的小孩。曹家规矩严谨,他先祖是汉人,之后跟着摄政王打仗立下了战功,他父亲十六岁进宫做了御前侍卫之后得了圣上的看中,后任江宁织造。如今此地应当是西安才对。   他想了一会,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往外走了没几步,就见着去死的父亲,不对是年轻时候的父亲,比自己早死了两年的父亲。如今看见如此年轻的父亲,眼眶一热他跑了过去一头扎在了父亲膝盖上,抱着就开始哭。   “这是怎么了,我的天,我家珠儿怎么哭成这样了,你身边的嬷嬷呢,伺候的丫鬟呢,哪里去了!”甄应嘉从来没见过自己大儿子哭成这样过,也顾不得祖宗规矩,世家礼法了,伸手把儿子抱在怀里,哄了两声。   小孩子的情绪原本就是你不去管他,就会乖乖的自己爬起来,搞不好还跟你笑一下,你若是问一句,他就趴在地上哭给你看,好似不是自己摔倒的一样,那天大的委屈挂在那张小脸,咧开的小嘴发出最大的音量。   曹颙明明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对,可是偏偏眼泪却忍不住,一边哭着一边喊了一声:“父亲。”还规规矩矩的在甄应嘉脑后拱了拱手,之后依然哽咽着哭,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怎么哭啦。”甄应嘉心疼的伸手抹去了曹颙脸上的眼泪,这个儿子自小的聪慧,也是自小的好脾气,打从知事就没有哭成这样过。   曹颙总不能说是自己转世回魂了,只好软软的贴在甄应嘉的脖子处,咬着嘴唇想让自己平静,问题是身子不允许啊!那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滴在了甄应嘉脖颈处,这让甄应嘉觉得,自己儿子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甄应嘉眉头一皱,看了一眼身边伺候的同福,使了眼神让对方去查查,那同福忙一点头,利索的转身就走开了。   曹颙抱着甄应嘉的脖子哭了很长时间,一直哭到精疲力尽才慢慢止住了,眼皮越来越沉,曹颙嘀咕了一句我睡啦,就趴在父亲怀里睡着了,甄应嘉抱着曹颙觉得没有比这更心疼的了,他的第一任妻子顾氏早死,只留下了一个大女儿,之后娶了李氏生了两胎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只是甄家偌大的家业,前头有虎身后有狼,他对着甄珠是不敢有半点的心软,日日吩咐努力进学。   如今看来自己儿子是受了大委屈了,甄应嘉叹了口气接过底下伺候的递过来的斗篷盖在了曹颙身上,自己坐在了石凳上,把曹颙抱在怀里,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哭的太多脸上都起了红印了。   “老爷。”同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将一细软的帕子递给了甄应嘉:“浸透了温水可给少爷擦脸。”   甄应嘉叹了口气:“你来吧,我抱着珠儿不好动。”   同福哎了一声,忙跪到跟前细心的给曹颙擦着脸:“小少爷这会哭的爽利,等着醒来怕是要嗓子疼了。”同福是跟着甄应嘉一道去过京城的,对着甄府里的一些绕绕弯也是清楚不过的,他自己没成亲,看着甄珠如今哭的这样成这样,心都碎了。   “可问清楚了,是怎么回事?”甄应嘉双眼一眯,看向同福。   同福抬头,手上的动作也收了:“是大老爷家的瑚哥儿,跟着咱们少爷起了争执,那瑚哥儿伸手就要打少爷,结果少爷挥手推了一把,惹的瑚哥儿自己打到了自己,见了一些血,想来是吓着了,不过估计咱们少爷次实在委屈了,那瑚哥儿确实活泼了一些,平日里总是不依不饶的,偏偏少爷性子一直谦让,受了委屈也是由来已久啊。”他说着叹了口气,把湿漉漉的帕子捏在手中,暗自用力。   同福说的大老爷是甄家的旁支的子嗣,当初甄应嘉到了宫里做侍卫,他母亲孙氏膝下空凉就寻了一个子侄养在身边,他在宫中十年,那甄舍因着跟甄应嘉同岁却大了三天被称呼成了不伦不类的大老爷。之后便一直住在甄府侧院中,连着娶妻生子皆是孙氏一手包办。   “最填不满的,是小人的胃口,母亲养虎为患了。”甄应嘉叹了口气,当初他进宫,把甄舍养在膝下也是同他商量过的,他原本跟舍哥儿关系就好,因着岁数相同他自小就经常到甄府做客,可惜了,这自小的情分。   同福安静的跪在地上并不说话,双目低垂看着曹颙身上的蓝色衣角,垂落在自己眼前,上头绣着蝙蝠的暗纹,深蓝色的针线是普通人难以见着的式样,织造府做的便是收罗江南的针织品给宫里的贵人们使用,皇家的东西旁人自然是不能用的。   “罢了,日后你小心看顾着,到底是自家的亲戚。”甄应嘉叹了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其中还有自己母亲孙氏的意愿呢,“那瑚哥儿呢?”   “已经跑去老太太处告状了,刚刚老太太派遣了人过来问了一声。”同福皱起了眉头,对着这个拎不清楚的老太太也是没有办法,这养着的儿子难道还能比亲儿子更好,谁能知道她的心思呢?   孙氏的心思谁也不懂,她看着自小带大的瑚哥儿哭着跑进来,便心疼的吩咐丫鬟去抱了过来,之后又看到了衣襟上的血迹:“这是怎么回事,那些伺候的人呢,连个孩子都看不好都死哪里去了!”   瑚哥儿的生母张氏正巧在孙氏这边伺候,见着甄瑚如此惨状,身子一软便靠到了自家嬷嬷身上,可是上头孙氏已经发话,她也就含泪凑了过来,巴巴的看着甄瑚,伸手捏着帕子想要替儿子擦,却因着按到了痛处被甄瑚一巴掌拍开,甄瑚哭着往孙氏怀里钻。   “老太太,珠大哥打我,呜呜呜呜,打的我要死掉了,要死掉了。”甄瑚的性子原本便不好,之后又因着甄舍如今就他一个孩子,更是万千宠爱,要不然也不会养成如此霸道的性子,只是平常他招猫逗狗的皆是底下伺候的人,自然没有人会因着这等小事麻烦主子,只是今日不巧惹到了曹颙,吃了个大亏,他想着老太太向来对自己好,绝对会帮着自己的,便哭到了孙氏面前。   孙氏一听跟甄珠有关,这表情不变眉头不动的,只是伸出去的手停了一下,之后就少了几分的热切:“去,伺候这瑚哥儿先换身衣裳,请了太医来看看。”她说着看向张氏,“这小孩子的身子骨啊,最是马虎不得的。”嘴里倒是半句不提甄珠。   张氏含着眼泪点点头,孙氏摆手让张氏带着甄瑚下去。那张氏心里有所抱怨,这脸上便带了出来,还没踏出门就目露了凶相,门口挑着帘子的嬷嬷抬头看了一眼,只有小心的挑起了帘子伺候这张氏出去之后,自己进了屋,放下了帘子。   孙氏看着张氏出门,叹了口气懒散的躺在了矮榻上,一旁一个穿着粉袄,挂着金花的丫鬟忙上前给张氏敲起了腿。   那挑了帘子的嬷嬷到了老太太面前,安静的跪下,磕了一个头。   “难得你来,居然让你看到这样的事,真是家门不幸。”孙氏摆手让嬷嬷起,又吩咐人给了个矮凳。   那嬷嬷笑道:“哪里的话,这大太太原本便不是老太天的亲儿媳妇,规矩不好也是正常的,哪里能各个都像应哥儿媳妇那样贤惠呢。”   孙氏一听此话便笑开了眉目:“很是,自从那李氏进门便给我儿生了一儿一女,尤其是那珠儿,天生聪慧连着圣上见了都夸了两句,真是给咱们甄府长脸啊。”   嬷嬷点点头:“老太太的福气呢,也就老太太这样的人家才能有如此的儿孙啊,何曾听说过一般人家的孩子如此精神呢。”   之后便没有再提起此事,一应嬷嬷见着孙氏脸色转好,便跟着老太太前头说话,哄的老太太开心。至于大老爷跟老爷的龌蹉明眼人都知道,一个是亲身的一个不过是侄子,哪有帮着侄子不照顾自家儿子的,况且老太太又不傻,当然孙氏不止不傻,她还过分的精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      张氏吩咐甄瑚奶娘抱上瑚哥儿出了主卧,等着大夫来了一趟开了一些药哄着甄瑚喝了下去之后才安心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甄舍一家都住在别院,跟着主卧有些路程,虽有些远但是张氏每日来回惯了倒是不觉得烦闷,她扶着嬷嬷的手进了主卧,挨着凳子侧坐着一边撩过了发丝后捏着帕子垂泪。   甄舍原本就没什么行当,平日里也不过是跟着几个猪朋狗友在外头瞎混,他原本养在孙氏膝下跟着自己的亲生父母感情并不好,只是后来甄应嘉回来之后,双方才有了走动。   他才进门便有人说他媳妇正坐在屋子里哭,便心急的回了屋,才推开门就见着原本身体就不怎么样的媳妇苍白着脸,双颊泪痕明显,那张氏看着甄舍进来,忙欲盖弥彰的用手擦过了脸颊,挤出了一丝笑容起身道:“老爷来了,怎么不使唤人说一声,我也好收拾收拾。”   “这是怎么了,有人给你委屈了?”甄舍寒着脸,皱着眉看着张氏,他上前一把握住了张氏的手,两人牵着手往里走,外头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   张氏挨着床沿坐下,叹了口气:“只是心中有些憋闷,并无大事。”她嘴上虽这样说着,可是脸上的眼泪却下来了,眼睑微红,一双美目含泪半开半掩。   甄舍看的喉口一动,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一边伸手揽过张氏的肩膀,摸了一把道:“有什么你便说什么,咱们夫妻有什么可忌讳的。”   张氏听甄舍这么一说,只是视线顺着往东边看了一眼,之后又捏着帕子道:“是我做不好,让瑚哥儿受了委屈,偏偏……”之后她也不说话,只是用着贝齿咬着下唇,委屈的看着甄舍。   “咱们府里还会有人欺负瑚哥儿?”甄舍一听便皱起了眉,原本搭在张氏肩膀上的手也缩了回来,回头正视张氏。   张氏捏着帕子低头擦着脸颊:“好好的不过是出去玩罢了,才一个转眼呢就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的我的心都要碎了,偏偏老太太又不让追究,到底是亲孙子呢,那是我们能比的。”说着便捂着脸呜呜的哭上了。   “这怎么说的,老太太向来公正不过,你也别伤心了,我去看看瑚哥儿。”甄舍说着便转身出去了,他才出门到了中院便见着老太太身边伺候的金珊儿穿着一身的姜红小袄,圆润的脸庞上一双带笑的眼,见着甄舍便一溜小跑的到了面前跪下。   “大老爷安好,老太太吩咐若是大老爷回来了便去老太太那处一趟,说是有有……”金珊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忽而笑道,“说是有要紧的事情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看着甄舍。   甄舍向来知道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鬟貌美,只是平日去时都没好好打量过,如今见着金珊儿丰腴的身材只觉得心口一动,他的视线在金珊儿的胸前走了一遍,仿佛一只小爪挠过,偏偏雁过无声触手不及。他吩咐金珊儿起了身之后便让她在前头带着,自己跟在身后。   孙氏躺在榻上吃着果子,听说甄舍来了便将果子丢在一旁,金花儿捏这帕子给老太太擦了擦。   “上点粉。”老太太指了指一旁的盒子,宋嬷嬷会意便用手指捏了白粉在老太太脸上抹了两下,遮住了原本的红润。   甄舍进了门便一下子跪到老太太面前:“儿子不孝,没有先来给老太太请安,劳烦老太太使唤了人前来。”   孙氏忙吩咐一旁的嬷嬷扶起甄舍,又让人端了椅子让他坐下:“哪里的话,你是个爷们,平日里自然有正经事情要干,这后院自然是越少来越好,原本这些内宅的事情不想让人打扰了你上进,不过又怕你媳妇想的多,如今也只能让你来一趟了。”她说的无奈,一遍说着还一边叹气,只叹的甄舍心里发酸。   孙氏向来会说话,她这么一提,甄舍便知道跟早些张氏提到的事情有关,忙道:“是瑚哥儿调皮,原本便是他该的,老太太不要放在心上。”他谨慎的没有说其他,只是替自己儿子请这罪。   “我便知道你媳妇太年轻,看看这话就知道她想歪了,瑚哥儿到底是她第一个孩子,没有教养的经验啊。”孙氏开口便将张氏踩在底下,之后吩咐人给甄舍上了茶跟点心,看着甄舍吃了一块才罢休,“当年你到了院子,正是调皮的日子,不是磕着就是碰着了,里里外外我是掉了多少的眼泪。”她一边说着一边还真的让眼泪成串的往外淌。   一旁伺候的丫鬟,嬷嬷都慌了神,一阵的好劝,连甄舍都上前请了老太太不要伤心,哄闹了一阵这才劝住了,只是孙氏却拉着甄舍的手不放,她定定的看着甄舍仿佛前言万语:“如今你也总算平安的长大了,看着你娶妻生子我也享了几年的清福。”一句话说的甄舍百感交集,他家原本孩子就多,他排行第三,自然是爹不亲娘不爱的,后来孙氏领了他到了主宅,一应吃食无不精美,也因此让他一步登天不再是那个随便兄弟欺负的受气包了。要说用心,老太太是从来没有亏待过他的。   ——如此一想便觉得张氏不懂事了,总挑着说亲孙子,养孙子的,也没见珠哥儿跟瑚哥儿的用度有什么差别。甄舍到底是个爷们,内宅里头的花花他自然是不知道的,瞅着甄珠有一批的新衣,自家瑚哥儿也有一批便觉得是一样的。   “我是一直把你当自己儿子的,可是这养的儿子比亲生儿子还要懂分寸,今日瑚哥儿跟珠哥儿原本不过是玩闹,小孩子哪里会有隔日的仇,谁家的孩子不是打打闹闹过来的,我知晓你媳妇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肯定心疼。你回去便劝劝她,咱们是一家人,她是新嫁的媳妇自然是不懂的,可如今既然遇到事情了,也该学一学,咱们都姓甄,这一笔可写不出两个甄。”   “老太太放心,回去我便说她。”甄舍忙应了一声,孙氏点点头这才放手,吩咐了底下的丫头把新做的衣物拿出来。   “你媳妇进门也有几年了,只是前几年我看着她有了身子,之后又要照顾瑚哥儿,对你照顾的不够我也就不吭声的接过来了,只是她毕竟是你媳妇,我又不好当面说她的不好,不如我吩咐几个伺候的人给你,也好让她多几个使唤的人,况且瑚哥儿如今也不小的了,都没个弟弟妹妹的。”孙氏说着便指了端着衣服的金珊儿道,“这几个都是养在府里的,你看着觉得顺眼的便带去。”   甄舍顺着孙氏指的几个人看过去,就见着金珊儿抱着衣服低着头,两颊微红,他便有些意动,不自然的挪了挪屁股道:“一切听从老太太的安排。”   孙氏看着甄舍没拒绝,便又懒懒的躺回了榻上,一旁的金花儿端着一盏茶喂到老太太嘴边伺候这喝了一口,喝完又用帕子按了按老太太嘴角。   “既然如此便带着去吧,我这还有些当初圣上赐下的白玉膏,最是消淤,你给瑚哥儿带去。省的你媳妇看着心疼又要病上好几天。”她又使了人把东西拿过来,包括金珊儿在内的三个丫鬟都跪在了地上,老太太扫了一眼:“你们用心伺候着,若是怀了身子再过明路。”这是把一条道给指清楚了,三个丫鬟忙抱着衣服应了一声,之后便跟着甄舍一道出了门。   不提张氏知道甄舍身边又多了三个伺候的丫鬟是个什么滋味,只说大老爷这处大夫来来回回走了五六趟便知道并不太平。   出手狠辣的孙氏一招帮着儿子解决了所有问题,甄应嘉闻弦而知雅意,连着五六天请了甄舍一道吃喝,又是请客又是赔罪,只说珠哥儿不懂事,明明比瑚哥儿搭上一岁还跟弟弟吵闹,之后又坐了花船享受了靡靡之乐,送了两个清官伺候甄舍,连着做了五天的新郎,又投其所好的寻了一些古董让甄舍给掌掌眼,只说自己见识浅薄不如大哥专精,哄的甄舍多了几分的飘然。   那张氏果然被老太太料中躺了几日,她倒也不是成心,只是想着不去老太太那处,不光看着膈应,心里也烦,于是便偷几天的闲。结果等她休息好了,开了院子一看,才知道不好。   这老太太赐下的丫鬟明面上皆是服侍人的,孙氏也没做绝,只是吩咐了做些房里的活。只是那甄舍对着金珊儿有了几分的真情,便指了人让给太太敬茶,凡是端着茶杯跪在正房面前递茶杯,太太喝了的,就算是过了明路的。虽说不是姨太太,但是原本一两半钱的月俸却要变成二两,平日里除了伺候老爷旁人是使唤不上的了。   张氏坐在主位上回头看了甄舍一眼,捏着帕子搁在膝盖上,脸上倒是没什么恼意,只是问了一句:“这丫鬟看着倒是有些眼熟的,可是老太太身前伺候的?”   甄舍正看着底下跪着的金珊儿,因为低着头后颈处有一片的白,想着晚上入手的润,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老太太说你平日照顾瑚哥儿太忙,便给了三个丫鬟在房里伺候,我都收用了,只是这个毕竟是家生子,日后还要太太照顾了。”   甄舍说的光明正大,之后还看了过去,前几日一道喝酒的好友就提过,自家夫人贤惠不贤惠就看这种时候,虽说这张氏对着自己一直都挺用心,可这只生了一个孩子也是事实,那甄应嘉处换了两个媳妇都生了三个娃了,自己这个比他还早两年去媳妇的却只有瑚哥儿一个,确实少了点。   张氏的脸色有些不好,不过她低头看了一眼金珊儿之后抬头吩咐人倒茶。   那金珊儿含羞带怯的端着茶杯,双手伸到头顶,轻声的说了一句:“太太喝茶。”   张氏撸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白玉镯,这才单手接过,在嘴边停了一会便搁到一边,一旁的丫鬟端着托盘就上来了,上头是一个直直翠玉镯跟一柄的金钗。“日后要好好的伺候老爷,不要顽皮。”   金珊儿应了一声,又跪着接过。   张氏摆摆手吩咐她离开,金珊儿弯着腰倒退了三步,这才转身离开了主卧。甄舍房里原本就有两个妾室,一个是张氏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唤作雀儿的,一个却是之前的通房,教导甄舍人事的,比甄舍还大两岁。当初张氏进了门就被她调去了后屋,自此就再也没有见过,而雀儿白天要伺候张氏,晚上偶尔要伺候甄舍,是个能干的左膀右臂。   要说张氏没点手段,那是不可能的,要不然像甄舍这样的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只有瑚哥儿,只是不巧,两人成亲已经十多年。原本花容月貌的张氏也被岁月催老,她心思又重,但凡瑚哥儿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喜欢自己亲自上阵,甄舍这边自然是少了牵挂了。   要说孙氏是看着甄舍长大的呢,挑的三个丫鬟各个都搔到甄舍痒处,张氏见着金珊儿离开便问:“老爷若是真喜欢,不如抬成妾室。”她笑着看着甄舍,仿佛这些都不是大事。   甄舍觉得自家夫人果然还是贤惠的,就像老太太说的到底孩子生的不多,不知道养孩子的辛苦。他笑着伸手握住了张氏的手:“哪能呢,原本就只是丫鬟,抬举高了反而不好。”   张氏的手如同白玉一般洁白无瑕,握在手里小巧又柔软,甄舍不自觉的多捏了两把,之后抬头又看到张氏羞红的脸道:“若是好生养的,等着孩子落地再抬。”他笑着又摸了一把,这才出门。   ——只是他不知道,里头原本低头羞涩的张氏被他一句话说的,脸色铁青!   甄舍出了门,自然是去会友的。张氏坐在屋里,全身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原本站在她身后的嬷嬷走了上来。张氏伸手搭在嬷嬷身上,战起了身。   嬷嬷看了一眼张氏,劝慰道:“不过是几个伺候的丫鬟,太太不要放在心上。瑚哥儿如今已经长成,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她们就算生了孩子,也是帮太太您生的,借个肚子罢了。”   “话是这么说的,只是当初嫁入甄家这些年,当初四五年没瑚哥儿的时候都只是抬了个雀儿,老太太也未曾干涉过什么,这么如今……”张氏想不通,这么忽然就。   嬷嬷正想说什么,外头便是一阵的喧闹,之间甄瑚泡在前头,后头跟着四五个伺候的丫鬟,跟着跑的最近的是瑚哥儿的奶娘,之间瑚哥儿跑到了张氏跟前,后头跟着的奶娘,丫鬟见着张氏,立马跪在门边,对着张氏磕头。   “太太可打过那珠弟弟了?”甄瑚身上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小袄,脖子里挂着黄金的项圈,头上的发丝不多,带着个绒球的高冠。他七分像甄舍,三分像张氏,只是一双眼睛不像其他四岁的孩童天真可爱,似乎天生的欺软怕硬。   张氏搂了甄瑚在怀,伸手摸了摸:“身上除了汗了,快去换了衣服,不好着凉了。”这才春上,小孩子都金贵一些,刚刚甄瑚跑了一圈,额间有腾腾的热气,若不把湿了的内衣换去,张氏怕他着凉。   甄瑚不想去,他扭着身子钻出了张氏的怀抱,怨恨的看着自己的生母:“你不去,我自己去。”说着便要往外跑,他嘴上说着,脚上却没什么动作。   张氏却吓住了:“太太去,瑚哥儿可不要自己动手了,等着明个见着珠哥儿,我便打他两下给瑚哥儿出气,好不好。”   “不能两下,要很多下,最少,最少……”瑚哥儿扳着手指头,然后对着张氏伸出了九根手指头,“最少要八下。”   一旁的嬷嬷笑着蹲下身,对着甄瑚道:“这可是九下,若是八下,少爷要收起一根手指呢。”   甄瑚瞪了她一眼,也不接口,只是气愤的看着张氏,张氏忙说好,他这才乖巧的跟着小心上前的奶娘去换衣服。等着出来却是抱在奶娘怀中。   甄瑚的奶娘是张氏从娘家要来的,自然是调教过的,虽然奶过甄瑚却不敢在张氏面前太过亲近,将甄瑚放在张氏面前,自己则退到一旁。那甄瑚见着自己奶娘走了,不悦的皱了下眉,不过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赌气站在张氏面前不动。   张氏看着甄瑚的外衣没换,伸手往里摸了摸,里头倒是换了,入手干爽便赞许的点点头,对着那奶娘道:“你伺候的很好,一会去账房领二两银子,算是赏赐。”奶娘忙跪在地上谢恩,张氏问了甄瑚的吃食,衣着,晚上入睡的情况,之后才让奶娘抱着甄瑚离开。      ☆、第二章      说起曹颙在甄应嘉怀里睡着之后,便送去了李氏的房里。甄珠的卧室在李氏屋子的东侧,跟着甄应嘉的房间相邻,平日甄应嘉事务繁忙,为着不打扰李氏,他自己有单独的屋子。   不过甄应嘉看儿子哭的力竭,怕他晚上发烧,这才放到李氏身边照顾。   李氏正逗着自己两岁的女儿玩,一旁的大姐儿正捏着帕子绣花,见着甄应嘉抱着异母弟弟进来,忙起身请安。大姐儿一头乌发盘起,上头簪着一根翠鸟式样的金簪,这翠鸟口中含着一颗珍珠,底下缀着金丝。身上穿戴不俗,不过是月白色的小袄外头又穿了一件大红色马甲,腰间系着一枚平安扣。   甄应嘉摆摆手让她起身,一旁的奶娘将小姐儿抱起,李氏这才能起身接丈夫怀里的儿子。   “怎么睡着了。”李氏小心的把儿子放在榻上,一旁穿着绿色小袄的丫鬟见状,忙从一旁拿来了薄被。李氏小心的帮自己儿子盖上,这才低头仔细的看了两眼,只见甄珠脸上,眼角通红,眼皮似有肿胀。她心里暗暗一惊,脸上却没带出来,只是小心的撩过他脸上的碎发,慢慢的抚着发顶,一副慈母的心肠。   甄应嘉被下人伺候着换了一身衣裳,又洗了把脸,这才坐在李氏对面桌上,喝了两口茶。看着茶碗中嫩芽漂浮,他灌了一盏,这才开口:“平日可有听珠儿说起过瑚哥儿否?”   “日常并不曾提起过,珠儿原本就不是好说话的性子,以往也不过是在书房跟着先生念书罢了。”李氏似乎有些不安,说着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甄珠,这才抬头看着自己的夫婿,“可是珠儿说了什么,他年纪尚小,还请老爷莫要怪罪他。”   要说甄珠跟甄瑚的区别就在于两人的父亲跟母亲的不同,甄瑚的父亲,甄舍是从来不管他的,他母亲则是一味的养着,张氏膝下只有一子,自然是千依百顺的,虽说他们家不是名正言顺的,可是当初孙氏还算厚道,也多有照顾。   这张氏出生不错,原是张祭酒的女儿,原本是看不上甄舍的,只是她自小定亲的对象不过十五就去世了,因此就婚事一途自然艰难。嫁给甄舍算是下嫁,她娘家也觉得自己耽误了女儿,出嫁时给的嫁妆也不少,只是张祭酒家原本就是清贵,并无太多恒产,便是搬完了所有财产也不多,更何况她底下还有弟弟。   而李氏则是苏州织造李家的子女,原本比甄应嘉小十岁,两家原本便是通家之好,虽说甄应嘉前头丧妻,只是那会李氏正好长成,隔了两年便娶了进门,之后便有了甄珠。又过了两年有了小姐儿,一子一女倒是好事成双。她自小被父亲教养,知道孩子是万般宠不得的,早早便请了先生,甄珠才会开口就有了先生,才会走路就开始拿笔。   甄舍因着自小的懦弱,等到了孙氏这边确实过了许久的好日子,只是他总觉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得过且过罢了。对着自己儿子虽是疼爱,可是也不知道如何去养,只想着他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念了功名又有什么用呢。   甄应嘉见李氏开口说这,便知道甄珠平日跟着李氏虽不曾抱怨过,但是李氏是知道的,想起自己聪慧的大舅子李煦,他捏着杯盖撩了撩重新沏上的热茶盏中的绿叶:“平日对着大嫂多照顾些,便是旁的亲戚,也是要多来往吧。”他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着李氏,李氏心领神会,笑着应了一声。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两人婚前虽未曾见过,婚后确实家庭和美,李氏觉得自己没有更多要求了,虽说那对领养的夫妇并不消停,只是谁家没有三两个糟心的亲戚呢,想想自家父亲身边的几个姨娘,还有那几个多余的庶女,李氏真的觉得心满意足了。   甄应嘉又问了一下大女儿如今的吃食,小女儿学话的进度,之后便起身离开了,跟着一道走的还有同福。   同福离开前小声的跟着李氏身边伺候的钱嬷嬷说了一下甄珠的情况,又让对方小心看护着,若是晚上发了高热便去请大夫,又说自己已经吩咐了门房的同仁,只需要打个招呼便行。   等着同福也走了之后,那大姐儿就起身告退了,李氏点点头,吩咐了跟在大姐儿身后的奶嬷嬷小心伺候着,便看着她出门。大姐儿如今也十岁了,要说一般人家的姑娘这时候还学着女四书,针线活计呢,可是他们甄家的姑娘却已经开始算计着老爷到太太房里的时间,凑到前头来请安了。   李氏自觉自己并未亏待过大姐儿,更何况府里的小姐都有数十个伺候的人,这大姐儿的身边足足有二十四个,不说那顶头四个孙氏赐下的嬷嬷,她身边的奶嬷嬷也是前头原配家里送来的。似乎没有比她更尽心的了,只是这人心到底是说不清楚的。   “太太,小姐儿似乎睡着了。”一旁的奶娘抱着小姐儿过来,李氏伸手拉开自己女儿身上盖着的薄毯子看了一眼,圆鼓鼓的脸颊上一双细长眼闭着,睡着两颊飞红,小鼻子一股一股的还有小呼噜。   “咱们姐儿居然还打呼噜,真可爱,你抱着去偏房吧,照顾好了别着了凉。”李氏抬头笑着看着奶娘,吩咐道。   那奶娘哎了一声,抱着小姐儿蹲着福了福身,便告退了。李氏看着对方的身影穿过了帘子去了右手边的偏房,这才低头看着自己身侧睡着的甄珠,看了一会便心疼的直掉眼泪。   一旁的钱嬷嬷忙上前道:“可不能哭,太太,这母子连心,少爷若是再梦里听着太太哭声,恐怕会睡不好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掏着自己的帕子给李氏按了按眼角,又蹲下身小心的给李氏看看,这脸上的妆容有没有坏。   “还好,只需上点粉。”钱嬷嬷笑着正要吩咐一旁的丫鬟把香粉拿过来,那李氏却伸手按住了:“别忙活了,老爷今个来了一趟,估计晚上不会来,况且珠儿也在,若是撒上一些,沾着他就又要让他遭罪不好了。”   她这个儿子生来便娇贵,平常人都用的香粉,甄珠却不能碰,当初才满月,不过是让涂了粉的张氏抱了抱,便起了满脸的红疹。之后李氏对着甄珠就万分的小心,他身边伺候的人,就不许一个用粉的,皆是素面朝天。孙氏定了规矩,凡是甄珠身边伺候的,都不能上妆。   钱嬷嬷哎了一声,吩咐了屋里伺候的四个丫鬟去厨房说一声,准备些粥食,再去甄珠的院子里把他晚上要穿的肚兜找来,想了想又让去准备写热茶,热水,等着少爷行了之后用,才一会的功夫安排的七七八八,屋里就就只剩了钱嬷嬷跟李氏,还有熟睡中的甄珠三人。   等着钱嬷嬷将一旁的窗户掩上,李氏脸上彻底没了笑容,她起身坐到了一旁,低声问钱嬷嬷:“同福可有说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她脸上面无表情的,杏眼微眯,尽是冷意。   钱嬷嬷反手搭在自己嘴边凑到了李氏身旁:“是跟大房的二少爷起了争执了,可巧遇着老爷,这才哭了一场。”她说话的声音轻,李氏嫁到甄家才六年,旁的不说这院子里的丫鬟非常复杂,不提孙氏安排的,还有前任原配顾氏的人,到底根基不稳。   李氏听说是甄瑚,眉头一动,嘴上却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抿了嘴道:“既然如此,你吩咐人安排几样东西送到大嫂那处去,到底珠儿比瑚哥儿大一岁呢,自然是要让着弟弟的。”她想了想,笑的温文尔雅,吩咐钱嬷嬷去开了自己的库房。   曹顒一觉睡醒,便看到一个梳着妇人式样的女子凑到了自己面前,拿着帕子给自己擦汗,见着自己醒了,对方喜的不自觉的轻呼了一声,之后又听着一连串的好,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有点疼,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比头更疼。   李氏守了儿子一夜,等着天亮才迷糊了一会,结果再次睁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儿子醒了。她先是开心一笑,之后便一叠声的吩咐人进来伺候,看着众人围着甄珠又是喂水,又是洗脸,又是换衣服,不自觉开心的笑了。   一旁的钱嬷嬷见着李氏愣在床上,忙上前道:“一会还要去老太太那处请安,太太您是先洗漱呢,还是先去更衣?”她低声提醒着,之后又看了一眼旁边端着衣服的丫鬟上前。   等着李氏收拾完,甄珠那处已经用完了早饭,李氏随意的喝了一小碗的粥,就见着自己儿子盯着自己看,她笑着拿着帕子按了按嘴角道:“珠儿这是怎么了,一直看着娘,可是为娘脸上长出了花?”   曹顒还有些懵,明明就是自己年轻时候太太的脸,怎么却唤自己珠儿,不过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刚刚是他自己一直愣愣的盯着太太看了半晌,低下头软软的喊了一声太太安好。   ——请安总不会错的!   李氏笑着替曹顒理了理衣裳领子道:“一会见着瑚哥儿不要争吵,你是哥哥自然是要让着弟弟的,先生不是教过珠儿要兄友弟恭么,日后可不能那么莽撞了,这手打过去,你不是也疼的么。”   曹顒看着笑的如沐春风的母亲,彻底的安下了心,“昨日早早的便睡着了,先生那处……”他也不知道昨天那会是下了学还是未去上,只记得自己抱着父亲哭了很久,想想又觉得脸红。   “昨个你父亲已经给你告了假了,正巧那先生要回乡祭祖,虽说这些日子都不用进学了,可平日的功课记得温习,别落下了,这字啊也得练着,你人小笔力不足,要多多练习才好啊。”李氏自然不会告诉曹顒,是甄应嘉去打听了之前自己儿子跟甄瑚在学里的情况,那个先生也是个念傻了的,居然说甄珠年纪大,便一味的让他退让,若是两人起了冲突还打自己儿子的掌心。   当然这是甄应嘉那边的意见,在李氏看来,这边是张氏的杰作了,张氏家原本就是书本网,在江宁这个地界凡是念书的总有那么一些关系,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下的手,打通了关节照应她自己的儿子。   等着李氏收拾完,便自己牵着儿子往孙氏房里走,一路上曹顒有意无意的套着一些话语,他的母亲,祖母这边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原本姓曹的,如今姓了甄了,还有自己父亲明明是庶子,如今却变成了老太太的嫡子,原本同是庶子的二叔一家不见了踪影,只听说被孙氏领养了的大伯父一家,是甄家的远亲,原本跟自家府上挨着的二爷爷一家虽然还在,如今却搬去了京城,这江宁只剩自己府上一家了。   ——还有曹顒这么好听的名字,他日后居然不能用了,如今叫什么甄珠!珍珠,真猪,甄珠!什么鬼啊!还能好好的生活么,简直是逼死爷们的节奏!   娘俩走到院子口,已经自觉适应甄珠这个名字的曹顒看了看四周,跟着自家的花园有几分的相似,只是在自己印象里,这似乎是自己府上四次接驾之后修建成的院子,而不是自己年幼时候的院子,年幼的时候院子虽说景致却不大,而且自家父亲一开始是住在主院的,后来圣上来了几趟,修了几次宅子之后为表尊重,这才让了出来。   如今看来确实跟自己熟悉的院子,他跟着李氏一路走到了主院,身后的八个三等丫鬟留在了院子外头,跟着四个二等丫鬟一道给两人打了帘子之后再进去就只剩自己跟李氏还有钱嬷嬷了,两个伺候的一等丫鬟在门口一声不吭的跪下磕了个头就走到了两旁。   李氏牵着甄珠到了老太太面前,一旁的金花儿笑着拿了一个垫子搁在李氏面前,身后又跟着一个簪着金玲的丫鬟也拿着个垫子搁在了甄珠前。   李氏自己先跪下,又扶着甄珠跪下了,两人一道磕头。上头的孙氏见着甄珠忙道:“快过来快过来,磕什么头,身子可好了,不是说有些不舒服么,这磕头了别晕着了。”一边说着,两个丫鬟就笑着扶起了李氏母子。   甄珠被李氏推了推背后,他有些不愿意的往孙氏那里走了两步,孙氏看着自己孙子扁着嘴,便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来,让祖母好好的看看,可有两天不见你喽。”孙氏的笑容发自内心,一边说着一边搂了甄珠在怀,伸手摸了摸脸,又摸了摸手,前前后后看了个仔细,这才放甄珠在自己怀里坐下。   她回头见着李氏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对这个十八岁就嫁进自己家的媳妇,孙氏还是很看重的:“可有请了大夫看过,别年纪小小的落下病根,如今咱们府上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你多费点心啊。”   “媳妇自然是万般当心的,只是珠儿年幼,正是好玩的时候,若是关的紧了我也怕压抑了他的天性,反倒不美了。”李氏笑着回着老太太,因着前头有个嫁进来十几年就只生了一个女儿的原配,因此自己这个嫁进来就生下嫡子的继妻其实是很受尊重的。虽说当初十八岁的时候嫁给一个三十岁的男子年龄上差的太多,不过她母亲倒是说明白了一句,只有年纪大的汉子才知道怎么疼媳妇呢。   孙氏点点头:“你年纪虽小,见识却不俗,平日里确实不好约束了珠儿自己,不过这身边伺候的人却该敲打敲打。”孙氏说着看向李氏。   李氏忙回道:“媳妇年幼,还请老太太做主。”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孙氏。她倒是真心的求靠自己婆婆,在甄府人员是在太复杂了,不如直接求了孙氏帮忙,才能做到尽善尽美呢,在儿子的问题上,李氏是向来不顾忌自己面子的。   甄珠坐在榻上感觉着自家祖母对自己的喜爱,不说之前的问话,如今老太太就算跟着太太聊天,这手依然抚着自己的背脊,似乎又怕自己寂寞,一个嬷嬷递了一个玲珑锁扣给自己玩。   这个锁扣其实是当年圣上的玩物,老太太原本是当今圣上身边伺候过的精奇嬷嬷,后来老太太回府的时候,圣上赐下了一些事物,其中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个玲珑锁扣,虽说在那些东西里不值钱,可是在平民百姓家里确实稀罕的,到底是圣上的东西呢,也就他上辈子跟这辈子都有幸玩上一把。   他解的很认真,这锁扣原本就铸造的细巧,环扣之间有一次的顺序,许久不玩他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只是如今这短小的手指摸上去的时候还有些手感罢了,等着孙氏跟着李氏说完了话,就听见叮当一声,甄珠将其中一个解开了,没拿住掉在了床榻上。   “哎呀,我的孙儿,真是天生的聪慧,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解出来啦。”孙氏惊喜的让丫鬟扶着坐起身,捧着那个被解出来的锁扣看了看,“珠儿乖,这么就解出来了?”   甄珠看了眼孙氏,又看了一眼李氏,发现两人都是一脸的惊喜,让这位明明已经二十六却不小心变成五岁肉体的大男人有些害臊,他低着头看了看,之后张嘴道:“绕着绕着,就掉出来了!”   他握着个小拳头,对着孙氏认真的点点头,乌黑的眼睛圆溜溜的,孙氏喜不自禁,她觉得当初从宫里出来之后拼着老命再生一个儿子是对的,血脉才是亲情。她搂着甄珠,想起了甄舍,不自觉的冷了脸,不过好在没有旁人看见。      ☆、第三章      甄珠的手指带着一点孩童的肥胖,手背上还有这明显的肉窝窝,孙氏一把握住了孙儿的手,捏在中间然后细细的打量着甄珠。   “明个起既然不用进学,不如今晚便住在祖母这里。”孙氏喜不自禁,一边说着一边就吩咐身边的丫鬟去收拾干净自己的里屋。   孙氏住的主卧分里外,外头是孙氏的睡床,挂着祖母绿的帷帐,里外两层带脚踏的高床。而里屋则是一个小隔间,麻雀虽小肝胆俱全,收拾出来让甄珠居住倒也适宜。   李氏没想到事情会进行的这么顺利,于是说话间便多了几分的调皮:“如今珠儿住了老太太这处,可不要太过顽皮,吵了老太太。”她一边说着,一百年温柔的摸了摸甄珠的头发,看着自己儿子圆溜溜的大眼,“你且住两天,老太太这处尽是好东西,你如今年纪小小便有这等福气,果然好运。”   “你如何说的这话,我老婆子这里的东西到时候还不是他的,偏偏你要多心。”孙氏笑着吩咐了李氏一句,之后又意有所指的说道,“前些日子,甄家二叔那处倒是来了信了,说要送了三房的斌儿给珠儿做玩伴呢,你吩咐人将迎春苑收拾出来,到时候便让他住哪里吧。”   所谓的甄二叔便是甄舍的亲身父亲,而三房的斌儿,自然是甄振斌,算起来是甄舍嫡亲的侄子,偏偏如今甄舍入了承府,孙氏膝下,则又算是堂侄子了。   但凡是个假的,都不愿意被人提醒自己的真实身份,虽说承应两府原本便是一个祖宗,如今往下正巧三代,两家虽有联系,偏偏承府的甄应嘉如今任了江宁织造而应府众人不过是吃喝玩乐,花着祖产罢了。   应府大老爷虽说子嗣众多,偏偏是个不事生产的料,虽会念书却对着朝堂毫无兴趣,生了三个儿子之后,他便认为自己已经传递香火,便将府邸给了大儿子继承,自己则巡游山间,每日寻花问柳,吟诗作对,好在到底不是旁的喜好,整理了几本书之后,倒是让甄家落下了个诗书世家的称号。   李氏一听便知道是孙氏有意提醒甄舍,不过在她看来,她那个冒牌大伯如今哪里来记得恩情呢,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大房不会考虑自己是不是孙氏亲生,只会觉得同样是儿子,孙氏对着甄应嘉要好上几分,如今有见着江宁织造那个肥缺,住在同样的地方,吃着一样的东西,偏偏对方比自己强上百倍,怎么想都是不甘心的。   “媳妇知道了,只是那迎春苑的纱窗似乎许久未换了,不知道换上什么颜色的。”李氏拿着琐事跟着孙氏聊着天,两人说了一会之后,李氏便告辞了。   甄珠看着李氏走了之后,不自觉的把手里的东西搁到了一边,睁着眼睛看着孙氏。孙氏微微一笑,拢了拢自己额边的发,看到甄珠正看着自己,于是低头小声说道:“这世上的人最明白的,便是眼前的利益,珠儿,你可不能这样,眼光要放的长远些,再长远些。”   甄府出身富贵,自前朝便以诗书礼仪立家,后虽因朝代更替做了亡国奴,却逆境重生,虽成了包衣却投笔从戎征战沙场,挣下了这一份的家业。人最怕的不是绝境,而是在绝境里绝望。   “你祖父死的实在太早,好在你父亲能干,可惜他只有你一个儿子,珠儿,祖母知道你母亲对你千娇百宠,可是,你是个男人,注定这辈子要建功立业,不要让旁的小事左了心性。”孙氏摸着甄珠的头,看着自己孙子眉清目秀的五官,叹了口气。孙子太小,自己又太过年长,她要好好的活着,活着围护着这一份的家业,才能在死后瞑目。   “祖母……”甄珠认真的看着孙氏,看着这个这辈子上辈子一模一样的祖母,甄家跟曹家一样的境况,这两天他也打听了一些详情,要说有什么不同,便是这朝廷之上,多了四大世家,他从来没听说过的四个家族,却有着跟甄家一样的背景。   上辈子因为太过勤恳结果把自己累死的甄珠不好意思的将孙氏抱住了,软软的依偎进她的怀里,他可以想象,在自己死后,父亲跟祖母是何等的伤心,上辈子的遗憾只能这辈子来努力了。   甄珠默默的想着,忽然他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宿主曾用名:曹颙,现用名:甄珠,激活重生一世系统,宿主你好,这里是1438服务器为您服务,为了保证服务质量,您的语音将被录音,请于一炷香内答复,开启系统,是/否】什么鬼!甄珠大惊失色,什么声音,他下意识的往附近看了看,根本没人关注他这边,那刚刚的声音是什么。甄珠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难道是幻听了?   【宿主,请于一炷香内答复,是/否,逾时默认是,请宿主尽快做出选择。】果然有声音!原来不是自己幻听了,甄珠的木木的靠着孙氏,孙氏正发着呆,老人大多都会靠着回忆过活,而甄珠则在自己心里默默的计算这世间,一炷香的时间其实很短,果然再他认为差不多到了的时候,那个听着像五岁小孩一样的声音再次出现。   【宿主一炷香内未有反应,默认是,重生一世系统激活,亲爱的宿主,自今年起,系统1438号为您服务,我们系统是全宇宙好评率最高,重复购买率最高,趣味性最高,我们系统让您重生的一辈子绝对不会像上辈子那么单调枯燥,我们的系统集合了逻辑性思维,随着宿主的渴求定下终生目标的同事,也会有分支任务供宿主选择。】——明明说的是人话,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甄珠觉得自己的脸扳的快僵硬了,可是再僵硬的脸也不能阻止他蓬勃的内心。   【宿主终生目标:继承家业,复兴甄府!让我们携手共同,为着美好的未来,共同努力,根据宿主的终生目标,搜集到目前所在区域的NPC有204人,请宿主把握好人际关系,增加自生力量,系统开启,请宿主耐心等待:10,9,8,7,6……3,2,1。开启!】随着一声开启,甄珠发现自己眼前一黑,耳朵边听见一阵炸开,就像爆竹一样的声音,惹的他脑袋嗡的一声。甄珠不自觉的低头揉了揉眼睛,晃了晃脑袋,等着他在此抬头,就发现自己的眼睛里多了许多的东西,他看着孙氏,觉得自己如今还没疯,多亏了这个五岁的内囊里有个二十六岁成人的魂魄。   孙氏的右耳旁边,多了一根长线,向上曲折,然后顶上一个蓝底的方框,上头有一行字体。姓名:孙素珍,年龄:五十,宿主好感度七十,旁的再多的就没有了。   甄珠闭了闭眼睛,再看孙氏的时候,上头已经没有了,只是他微微一凝神,看着孙氏的时间一多,又有了。他环视了四周,看着屋子里的下人,右手起的,是金花儿,如今正巧十六岁,只是上头的宿主好感度有六十,再往下站着的四个丫鬟的姓名也一一出现,只是宿主好感度是越来越少,基本在三十左右,有一个站在门口挑帘子的特别少,居然是负五,甄珠想了想又仔细看了一眼,那个人的名字叫季秋菊,今年四十岁。   甄珠伸手搭在孙氏身上,正想问,忽然那个1438系统的声音又出来了。   【一级任务,增加祖母孙氏的好感度,此任务为长期任务,请宿主努力,每增加一点好感度,相应增加一点积分,降下好感度后再升可重复积分,攒齐一千点后可开启系统杂货铺,望系统努力!】任务是什么,甄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差不多知道对方说的话语是什么,问题是组合到一起,完全不懂,什么是任务,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好感度什么的,好感是知道的,度就是梁了,那么好感度,就是对方对自己的某种喜欢程度?   苏伯衡的送楼生用章赴国学序里:“业成然后积分,积分及格然后私试。”此积分应当跟彼积分一样的道理。甄珠为自己点了个赞,然后默默的收拾了自己的小心肝,有了这个东西害怕识人不清吗?   重获一次,人生忽然就变的好像很容易一样,而且见到人就能知道对方姓名什么的,果然完全不怕对方撒谎啊。甄珠忽然就欢喜了,他下意识的抱着孙氏的手臂,软软的说了一声:“祖母,我饿了。”   “好好好,祖母吩咐人去,可不能饿坏了我的金孙。”孙氏膝下养过几个孩子,可是偏偏时间都少,便是甄舍初来,也是因为两人不熟悉,平日里也就请安的时候问问吃食等一应用度,哪里有甄珠这样,挨的这么近的。   其实甄珠也没做啥,可是抵不过他是孙氏的儿子的儿子,血脉上亲生,不是常有人说:儿子总是自己的好么,这便是真理了,只要是自己生的,怎么看都是顺眼的。   孙氏头上的好感度忽然就增加了1,甄珠耳边出现了【好感度加一,恭喜宿主,望宿主继续努力。】   ☆、第四章      但凡是人得到新玩具之后的具体表现为,不吃不喝不睡的折腾它,甄珠也是如此,他在孙氏那处吃过午饭之后,便躺在新床上使劲折腾脑子里的系统,慢慢的他发现这个系统似乎并不是平白出来的,要说第一日他尚且对着父亲伤心,而今日则多了几分的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了。   这身子跟着他以前的身子倒是差不多,就是壮硕了一些,而眉间则多了一点从未见过的红痣,这红痣不大,比芝麻还小一些,且也不明,若是离的三步外便看不清了,他伸手摸上去的时候便听到了那个【系统1438为您服务】的声音,因此更加确定,这个所谓的系统是在自己身上了。   ——我连死了都能重生,害怕一个小小外来之物,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呢。   甄珠下定了决心,想着不管如何只等着日子久了,看看这个东西的利弊,因此伴随着秋日的暖阳,慢吞吞的爬满了整个台阶,他看着外头郁郁葱葱的树木,感叹着人生无常,不过能再做父亲的儿子,真好,能回道幼年,真的,非常的好啊……   他这样想着,就这样的睡着了,外头伺候的金花儿进了屋,就见着大少爷已经熟睡,便小心的给他压了压被角,跟着伺候甄珠的几个丫鬟说了两句话,便出来回到了孙氏那头。   孙氏原本也是需要午睡的,只是今日她心里尚且记挂着孙儿,于是闭目养着神,等着金花儿到了前头,这才开头:“怎么样,珠儿可是睡着了?”   “大少爷睡的正香呢,看着似乎有些心事,这小拳头拽得紧紧的压在身侧,听主户伺候的梁嬷嬷说,老爷吩咐将原本给大少爷讲书的先生给赶走了呢,说起来平日里似乎是二少爷更活泼一些。”金花儿知道孙氏想听什么,于是便巴拉巴拉的将自己打听到的话,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孙氏。   孙氏一手支着脑袋,一边揉着自己额头:“瑚儿自然比珠儿要活泼,李氏因为是继室,平日一言一行都思虑过重,结果养的珠儿行事也小心谨慎过头,要说他可是堂堂甄府大少爷,这出去谁不给三分脸子,既然到了我这里,自然要多用心些,那张氏平日里就是个主意多的,她原本定的亲事高,想来嫁给甄舍是觉得自己委屈了,太太平平的一个院子,硬是要搅出点什么祸事。”   金花儿的母亲原本是老太太的配房,只是嫁给了府里管事之后生下她便去世了,她父亲姓金,平日里负责府里的采买,要说平日对着她虽然好,却不是很用心,因着她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又虽未娶,却跟着同府的张寡妇有了来往,之后生了个儿子,虽说没有拜堂成亲,确实过着夫妻一样的生活,对着那样的人家,金花儿只觉得自己是多余,于是早早进了府,伺候老太太。   她原本就是家生子,跟着老太太之后身份就日渐涨高,她的父亲对着她都多了几分好脸,老太太也知道金花儿的情况,因此将她当做手足,只说等着她年纪到了便寻个好人家嫁了,偏偏金花儿不愿意,若是愿意早在金珊儿去送东西的时候,她早替着去了,在金花儿眼里,大房的大老爷那处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毕竟张氏确实是个能人,不过金珊儿跟着自己又有些不一样,金珊儿原本便是老太太培养,用来做妾的,娇养的跟个小姐一样,单看老太太什么时候要用。   “若是老太太担心,不如挑些能干的,也好用心的伺候大少爷呢。”金花儿顺着嘴就说了出来了,之后就蹲在了塌边给老太太捏着脚。   “这用的顺心的丫头,哪个不是一点一点调教出来的,当初我看着李氏不错,便没往这处上心,一时半会到时找不出什么人来。”孙氏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是脑子里却是把自己的人手过滤了一遍,说起来这宋嬷嬷膝下虽然没有女儿,却有一个儿子,也是聪明伶俐的,不如过几日边让她带来,若是好的,便重做书童给甄珠用着。   丫鬟什么的,到底要多挑挑,毕竟少爷身边得用的,最后都做了通房,相貌性子若是不好,倒是惹得后宅不宁了。孙氏一路就思考到了自己金孙日后成人,结婚,生子什么的,却毫无违和感,只想着过些日子边让底下的婆子将家小都送来看看,若是还不行就从外头买几个。   金花儿伺候着老太太聊了会天,孙氏便撑不住睡了过去,等着外头的太阳划过天际到了西侧,甄珠总算醒了,他迷迷糊糊的让人伺候着穿上了衣服,又挂上了金圈,等着腰上系玉佩的时候,却发现挂上的不是自己原来的双鱼佩,反倒是老太太之前让他玩的那个玲珑锁,玲珑锁精巧,远远的看去倒也不突兀,他伸手摸了摸,凑近看了一眼,又放下了。   玲珑锁不细看的话,就是一个金锁的样式,只是这个金锁小巧且是能拆卸的,上头有编了一长串的翡翠珠子做挂链,若是想摘下来带在手上也是可以的,甄珠想了想,伸手顺着珠子摸了摸,感受了一下属于玉质的凉意,应当是老太太吩咐的,估计是看自己喜欢便做了一些修改,供自己这个小孩玩耍,说起来能把这个贵重的东西给一个五岁小孩用,果然,祖母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好。   等着穿上外套,带上了鞋子,甄珠踢了踢觉得挺舒坦的,又走了两步,伺候他穿鞋的那个丫鬟蹲在地上平视着甄珠,脸上挂着笑问道:“大少爷可觉得还行?”   甄珠认真的来回走了六步,对着丫鬟点点头道:“挺好的,谢谢姐姐。”   孙氏屋里的丫鬟对甄珠来说,都是需要打点的,他看着对方头顶上的三十变成了三十一,又看到对方羞红低下头的脸,心里讪讪,十来岁的年纪就已经养成如此性子,果然,祖母手底下的丫鬟各个战斗力十足,不过他也知道对方并不是勾搭自己,也没有哪个人会想不开的对着一个五岁的孩子使用美人计,不过是习惯成自然罢了。   甄珠正想着,门口就传来了声音,他抬头看去,正是老太太身边的金花儿过来了,那金花儿到了自己面前,窈窕的身子微微一曲:”给大少爷请安,大少爷安好,老太太吩咐若是大少爷醒了便去老太太那处,大房的大太太,二少爷来了。”   甄珠看着刚刚给自己穿鞋的那个丫头在金花儿来的一瞬间退到了角落,抬头看着金花儿头上一直不动的好感度,不自觉的嗯了一声,然后很自然的将小手塞到了对方手心里,对着她霍然一笑:“金花姐姐,祖母可有给我准备吃食,刚刚睡了一觉肚子都有些饿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金花儿神情不变,只是脸上的笑容倒是真实了很多,看着甄珠的眼神也多了一些认真:“老太太那处自然是准备了糕点的,等着大少爷前去,自然用的。”   甄珠看着对方头顶上的好感度依然不动,在肚子里给自己做了一个鬼脸,算了哪里那么容易,要是随便说两句话,对着自己就多了情分了,这人也太好骗了。   他这样想着,其实却有些不甘心,跟着金花儿绕过了屏风,忽然就听见系统提示【好感度+1】——我就知道,没有人能抗拒我的魅力!甄珠在心里乐开了花,脚步不停,只是胸口挺的更直了,他屁颠屁颠的跟着金花儿到了孙氏面前,见着祖母也没磕头,就那么一下子窜进了孙氏的怀里,惹的孙氏微微后仰,却依然笑容满面。   “哎呦,重了重了,可把祖母压死了。”孙氏一边说着,一边抱着甄珠,脸上喜笑颜开,看得一旁坐着的张氏不自觉的低了头。她身边站着的甄瑚看了看张氏,又看了看孙氏,不自觉的抬腿要往那里走,被一旁的奶娘一把抱起,安抚性的拍了拍脊背。      ☆、第五章      一旁坐着的张氏捏着帕子脸上挂着笑,不过她偶尔抽动的嘴角显示这对方的不干,她倒是掩饰的挺好,只是站在他身后抱着甄瑚的奶娘不自觉的抖了抖身子,之后把甄瑚抱的更紧了一些。   四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见着甄珠跟孙氏撒娇,原本就是不开心的,只是他奶娘动作太快,没让他走过去,如今奶娘正出神,他则一个扭身,在对方手忙脚乱放下自己的情况一下冲到了孙氏面前,伸手就想把甄珠拉走。   他的手才伸出来,张氏就恨恨的回头瞪了一眼奶娘,那奶娘立马就跪到了地上,瑟瑟发抖。偏偏如今甄瑚已经到了孙氏面前,旁人皆是不敢上前随意拉扯的。   甄珠见着甄瑚要抓自己,就下意识的一巴掌拍到了对方手腕上,就听着甄瑚嗷的一声,那张氏立马就上前,“这是怎么的,瑚哥儿怎么能动手呢,你若是什么想要的,说便是了,怎么性子就这么急呢。”   瑚哥儿捂着自己的小手,却不管张氏说什么,只指着甄珠的鼻子道:“你下来,那是我要坐的地方!”小孩怨恨的看着甄珠,仿佛对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甄珠哼了一声,原本想说什么,只是如今他这个身子年纪小,可自己到底已经是快当爹的人了,跟着一个小屁孩没什么好吵的,他看着对方头顶上明晃晃的负五慢慢的变成负十,又看了眼张氏之后,便将自己埋进了孙氏怀里,什么也不说。   甄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理由,只是觉得自己受不过,便啊啊叫着再次往甄珠面前冲。   屋里一下子就热闹了,张氏忙吩咐奶娘上来,结果那甄瑚这次早有准备,对着奶娘的脸就打上了,那奶娘也不敢还手,只是抱着甄瑚就往回走,那甄瑚对着奶娘又是打脸,还吐口水,还拿着小脚不停的踹着对方的肚子。   孙氏立马皱了眉,那张氏确实没看见,只懊恼的对着奶娘喝道:“一个孩子也看不好,要你有什么用!”原本正想说合家赶出去得了,却突然想起这奶娘是自己娘家送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呢,也不是能随意处置的,于是便把下半句话给咽下了。她是听说老太太居然要把甄珠养在身边,顿时就起了心思,想着把甄瑚也送了过来,谁知道自己儿子不争气,见了人就跟人吵,那还送什么!   孙氏倒是没这么多顾虑,不过对她来如,如果之前跟着甄瑚还有些祖孙情的话,这几次张氏的态度确实让她恼了,对孙氏来说早些年有甄舍陪伴,自然是不同的,甄舍又是个真孝敬的人,对着孙氏几乎是予舍予求,但凡孙氏有一些不高兴,就会慌张好几日。   到底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孙氏想着若是张氏没这个心思还好些,若是真出了什么歹心,挑的甄舍跟自己生分,这以往的情分,哎,到底是年纪大了,容易心软。   “好了,哪有你这样对孩子的,金花儿,吩咐人去准备热水,带了二少爷去洗把脸,瑚哥儿乖,祖母给瑚哥儿准备了一套新衣裳,不如去换换?”孙氏笑着对着甄瑚招招手,那奶娘小心的抱着甄瑚上前,孙氏摸了一把甄瑚的脸,见着对方一脸仇恨的依然盯着甄珠,便有些不悦。   甄珠饶有兴致的也跟着甄瑚对视,看着对方脑袋上的好感度倒是没动,那张氏听了便对着孙氏福了福身:“不如儿媳跟着一道去,瑚儿性子起了,我怕奶娘也压不住。”   孙氏点点头:“你去吧,原本就是给瑚儿准备的,金花儿,带着大太太去。”   金花儿应了一声,对着张氏道:“大太太请。”说着就在前头带着路,往屋后走了去。   甄珠见着张氏离开,回头便看着孙氏道:“这个弟弟我不喜欢。”   “怎么不喜欢,不是一道上了许久的学了吗?”孙氏爱怜的摸了摸甄珠的脑袋,只想起以往都是张氏带着甄瑚在自己面前撒娇,而甄珠总是站在李氏身边一动不动,原本以为是珠儿性子静,如今看来确实有些不同。   “前个我跟弟弟打架了,老爷说我不好,我年纪大些应该让着弟弟,先生也是如此说,以往每日瑚儿弟弟撕我的书本,砸我的砚台,我也都没跟旁人说过,啊,老太太也不要跟旁人说。”说着甄珠四下看了看人,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边低下了头,用手指抠着腰间的小金锁。   孙氏之前才听说甄应嘉换了先生,以为不过是有些苗头,如今看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自己的孙儿是处处受了委屈了,想来也是,自己儿子的性子原本就是个吃苦不说的,结果养了个儿子也是个不往外叹苦的,今儿应当是因为没有李氏拘着,这才说了出来。   这媳妇再好,对婆婆来说也是百般挑剔的,就比如张氏,之前觉得她为人大气,做事分明,可是如今甄瑚出了岔子,她就觉得对方是个拎不清,不会教孩子,还迫害自己跟甄舍母子感情的。   如今听着甄珠的话,又觉得李氏不好了,自己好好的亲孙子,硬是管的太严,受了欺负了,都不知道时候,要不是憋闷久了,如何会抱着自己父亲哭上一场呢。   甄珠觉得自己的心眼,跟着自己的年龄一样变小了,明明已经二十六的年纪,却像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样斤斤较量不说,还跟着大人告状,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得让自己祖母觉得自己之前受了委屈,然后对着自己更疼爱吧。甄珠听着自己耳边的【好感度+1】心里更是下定了决心,面子算什么,只有好感度是真有用,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也许是那个好感度一千的任务会更快一些?   他想着,就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个动作倒是让孙氏见着了,孙氏摸着甄珠的脸,看着他额头上的那一点红,道:“你生来福气就好,日后必定是有大造化的,不要跟一般人计较。”   甄珠乖巧的点点头,说了声孙儿明白,就从孙氏怀里出来,坐在一旁,认真的看着孙氏。   一旁两个丫鬟抬着一小桌的吃食放到了坐榻上,甄珠随意扫了一眼,就是四五个热菜,跟着两碗的甜汤。孙氏身边的身后的嬷嬷端起了碗筷,伺候这甄珠进食。   像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从自己八岁正式去书院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因为书房里大多数人都只能带一个书童,而他的书童因为当初考虑到安全问题,所以对伺候人方面是不说不动,完全没有旁人书童的灵巧。 两人之间倒是他自己先放弃了,与其等着对方来伺候,不如自己来的更快一些。   这样想着,一小碗的粥就吃进了肚子,倒是不能多吃,因为一会还有晚膳,总要正正经经吃些东西,晚上才不会饿的。   等着张氏带着甄瑚换了一身新衣服回来的时候,甄珠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孙氏也擦了擦自己嘴巴,吩咐人把东西搬下去,甄瑚身上的这件衣服显然是有些大了的,不过衣服精美,上头的刺绣也是少见的彗绣。   张氏笑容满面的对着孙氏磕了个头:“要谢谢老太太的赏,这么好的衣裳偏偏给瑚儿做了,真真是浪费,今年穿了明年都不一定能穿呢。”   “这有什么呢,都是府里的爷们,再好的东西都是要用的,瑚儿可喜欢?”孙氏对着甄瑚倒是有几分耐心,她伸手对着甄瑚招了招手,甄瑚就跑了过来。   虽说依然看到甄珠不开心,不过估计是张氏劝过了,好歹没有再起冲突,只是对着孙氏撒娇道:“老太太原本是最喜欢我的,如今有了哥哥,是不是将我忘记了?”   一句话说的甄珠以往不像府里人似得,不过也不怪他这么说,之前甄珠作为二房唯一的子嗣,被李氏看的像眼珠子似得,旁人一般都难以近身,便是孙氏也不过是小时候抱的多些,自从先生,更是每日只有早晚请安得见了。   也就是说,要不是这次甄应嘉放了甄珠的假,如今咱们大少爷指不定窝在哪里背着书本呢。      ☆、第六章      要说张氏跟李氏的区别在于,张氏原本的婚姻并不在甄府,因此对她来说,如今的婚姻显然是不称心的,既然不称心就需要从其他方面来弥补,而对于张氏,甄府就像掉在眼前的一块肥肉,怎么都想咬一口。   李氏之前虽对嫁给甄应嘉有些细小的不愿的话,婚后的和谐生活让她已经将这个念头完全抛到了脑后。对于一个有前途,专心仕途,不乱搞男女关系的丈夫有什么可抱怨的呢,更何况她婚后就生下了一子,如今又生了一女,凑成好字,已经是无所求了,要不是如今老宅之中尚有大房这个碍眼的存在,恐怕她每日都能笑着醒来。   不一样的母亲养育了不一样的孩子,甄舍在张氏的一言一语的影响下,对着世人皆是觉得对方欠了自己,于是性子就多了一些的蛮横,因为心虚所以更加骄傲自大。   而甄珠的性子前者不说,后者已经经历风雨,两个人分开了还好,若是放到一块,便明显的对比出来了。孙氏看着张氏带着甄瑚离开,又回头看了一眼安静坐在身边的甄珠:“不知道你父亲回来了没有。”   “老太太若是想念,不如请人去门口问问,若是父亲回来了,自然会到老太太这里给老太太请安的。”甄珠说话也乖,甄府的规矩向来不错。   “不如珠儿跑去看看,你父亲来了没有?”孙氏哄着甄珠让他出去走走,甄珠想了想,便跳下了矮榻,对着孙氏拱了拱手:“那老太太,我去接父亲了,您等着哈。”   甄珠说完,孙氏便笑着应了,然后吩咐一旁的宋嬷嬷带着甄珠往外去接甄应嘉到府。这时辰自然是算好的,这会甄珠出去就没有接不到甄应嘉一说,那马车快到的时候自然是有份来吩咐大门打开,甄珠自然由此想到了孙氏对于府里的掌控程度,不过也是一瞬,祖母出生名门,有多少能力自然是旁人猜不着的,就自己当初在曹家活了二十六年的经历来说,就没见着老太太有过不顺心的时候,这边足以说明一切了。   甄珠带着十多个人浩浩荡荡的去前门皆甄应嘉,老太太倒是在后头等着金花儿回来,金花儿之前是带着甄瑚去换衣服的,只是换好衣服之后,甄瑚跟着张氏都走了,金花儿却是一直没回来,老太太便知道有事。   等着金花儿回到了客厅,就见着老太太端着个茶杯喝水,她向来有这个习惯的,凡是用了饭之后都要用些茶水,以往也有饭前用的,不过今个因着带甄珠,所以也就给省略了,毕竟小孩子家家的肠胃弱,若是用了茶水对身体骨不好,既然甄珠不能喝,孙氏也就不当着他的面喝了,毕竟孩子还小,不到说道理的年纪。   金花儿轻轻的走到了老太太身边,跪下给老太太请了安。孙氏摆手让她起来:“怎么了?”   “二少爷身上内里穿着一件内衬,再里头就只有一个肚兜,细瞅着应当是太平街的珍枝坊的手艺,二少爷腰间的那个盘扣倒是见着眼熟,是当初您给大少爷生辰时候送的衣服上的,我打听了一阵,说是念书的时候二少爷问大少爷要的,倒是也过了明路的。”金花儿眼睛尖,自然知道这些小东西的来历,而孙氏这个管了大半辈子家的老祖母更是了解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孙氏叹了口气:“不能再让张氏管家了,之前因着应哥儿家的去世,我便将这府里的管家的权利给了张氏,原本以为李氏进门便能接过来,谁知道她进门就怀上了,如今是五年抱了两,不过当初不让李氏管家也是想看看新媳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毕竟如今甄应嘉的大姐儿也再养继母膝下,若是权力大了也是怕大姐儿吃亏。   说起大姐儿的生母,孙氏微微的皱了眉,如今天已经想不起老二媳妇的样子了,只隐约记得是个能干的,虽然能干但是依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性子太过直不说,还把自己熬死了。   甄珠到了门口,便见着自家的那车缓缓的到了地方,前头驾着马车的马夫稳当的停下了车,门口原本站着的四个小厮一下子围了上去,其中一个搬了矮凳,等着甄应嘉下车,之后一个边去接甄应嘉脱下来的披风跟官帽,最后一个则去接过马夫手里的缰绳,从大门口牵走。   等着甄应嘉脱了官帽擦了擦额头的汗,一眼便瞅见自己的儿子站在门口,他偏头看到门里头数十个人,便知道不是珠儿顽皮自己来的。   甄珠上前给甄应嘉磕了个头,请了个安,便被甄应嘉一手扶起,抱在了怀里:“今个怎么到门口来接父亲了?”   甄珠腼腆的笑的微微勾了嘴角,原本白嫩的脸颊上飘上了红粉:“今个去老太太那处请安,老太太说如今想了便让我在她那住一阵,只是今个还未见过父亲,我便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便让我带着人到门口来接父亲。”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的瞄着甄应嘉额头右手方向的资料,然后听到自己耳边熟悉的【好感度+1】这才虚了一口气,果然这东西就是好用啊。   只是这样一想,甄珠之后便将这东西作为自己行为的某种核定,若是听到加一,便知道自己做对了,若是没有,便是这等事情并不稀奇,只可惜这系统对减掉的分数并不提醒,比如今个中午跟着瑚哥儿那处,明明少了十多点偏偏愣是一句没说。   ——论怎么让你的敌人喜欢你,无解!   甄应嘉听着自己儿子叙述还算整齐,一件事情也能说的明白,便在自己心里点点头,一边抱着甄珠往老太太那处走着,一边问道:“今天起不用去先生那了,你可有自己念书。”   甄珠一听便知道不好,他父亲向来严格,尤其是对着念书一事,可是偏偏这两天他正逢巨变,从一个二十多的人变成一个奶娃娃,实在还没适应,他怯怯的偷偷看了甄应嘉一眼,然后默默的低了头,心里想着若是到了这个年纪还被父亲打手心,可真是丢脸了,他可是十来年没在学业上被父亲教训了。   甄应嘉见甄珠不答,便知道自己儿子肯定没看,不过他倒是也不急,毕竟孩子还小些,更何况这样的规矩原本就是需要大人来制定,然后等着小孩习以为常之后再放手的。   “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甄应嘉缓缓的背了一句孟子曰。   “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甄珠看着甄应嘉将整段背了出来,然后对着甄应嘉讨好的笑了笑。   甄应嘉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不愧是自己儿子,脸上却没动,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可知道这句话说的是什么?”   甄珠飞快的点点头,太知道了,这句话便是父亲最喜欢的:“君子说:君子用高尚道德对学问来加深造诣,目的就是希望自己自觉的活的学问,只有这样得到的学问才能处之安然,渗入地坚守它,然后才能得心应手,左右逢源,意思就是做人要自觉去学习学问。”   甄应嘉这次是更满意了,满意的神色爬上了脸颊,对着甄珠点点头:“不愧是我的儿子,今个既然背出来了,我便放你一马,若是下次,为父便要打你手心了。”   甄珠夸张的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搞的甄应嘉啼笑皆非,不自觉的摇了摇头,甄珠见着甄应嘉笑了,自己也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边是彩衣娱亲了,当然那悦耳的系统提示,更让自己心花怒放。   他正想继续卖乖,就听见一旁一个女孩的请安的声音,回头一看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大姐儿身上穿着一身桃花粉的袄裙,腰间系着一直墨绿色的兰花式样的荷包,头上簪着一直翠色步摇,底下垂着一串的银镏子,耳夹上挂着两粒红石,闪闪发亮,若不是自己姐姐,甄珠自然要感叹一句所谓佳人了,偏偏这时自己姐姐,于是只能乖巧的从父亲怀里爬了下来,对着大姐儿请了个安。   大姐儿也没受,见着甄珠请安忙福了福身,一边说着弟弟不用,一边又对着甄应嘉道:“难得遇见父亲,不知道父亲可是去老太太那处。”   被大姐儿一提醒,甄珠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了,他四下打量了一下,原本跟着自己的小厮都站到了门岗旁,就老太太身边的宋嬷嬷还跟在后头。   甄应嘉对着大姐儿点了点头:“既然来了,便一道进去。”之后就拍了拍甄珠的小肩膀,让他走在前头。   甄珠被父亲拍了肩膀便觉得有些开心,咧着嘴笑着对着甄应嘉点点头,然后便往里头走去,一路上两边的丫鬟都小心的蹲着沈,伸着手护着,还没到门口,那掀帘子的早早便挑起了帘子,再往里头就见着孙氏已经坐起来,笑着等着甄珠到来。   ——这样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所以我要为了他们出人头地,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      ☆、第七章      主子的一句话,底下人那是挤破了脑门要往里头钻。   凡是靠着甄家吃饭的,都把自己膝下适龄的孩童送了来,来的是家里最乖巧的,毕竟这送人来伺候的,不是送进来让人伺候的,但凡有一些性子给家里惹了灾难,就得不偿失了。   一大清早的,负责管事的就早早的到了后院,将来的人一一记录,除了送到甄珠身边的一个书童跟三个小厮,剩下的便是安排到府里上下。   登记的管事姓宋,正是之前提起的宋嬷嬷所嫁之人,当初选的也是老实能干的。他手下管的正式老太太房里的杂事,他统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宋进招在外头负责采买每日蔬菜瓜果。二儿子因为精通算盘如今在老太太手下的布庄管账,三儿子管着房门,倒也是个轻松的活。   唯一可惜三房统共就续下了这么一个男丁,旁的不说对宋管事来说这孙儿自然是精贵的。   平日里对着二房自然是多有照应,其他两个儿子虽然有意见,只是看着自己家里各自的两个女儿,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了。如今宋家虽说过得不错,不过到底权势靠着宋嬷嬷在老太太面前的情分。   宋二娘穿着一身的深蓝色棉布袄裙,脸上上着一些淡妆,一头乌黑的发用一根银簪梳起,发间别着一柄红木小梳子,耳上挂着一堆明光光的银圈耳坠。   见着宋管事就上前讨好的喊了一声公公,又忙让身边的孩子喊爷爷。来人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右手让自己母亲给牵着,一双一眼带着笑,脸上有些婴儿肥,见着宋管事就热情的喊了一声爷爷。   “哎,我的乖孙子。”宋管事将手里的活计递给底下的小厮,然后走到了自己孙儿面前,上下看了看:“既然来了,你就先回去吧。”他说完看了宋二娘一眼。   宋二娘点点头,略带羡慕的看了眼甄府的后院,之后便依依不舍的走了,宋管事见着宋二娘如此,不自觉的摇摇头,这个媳妇当初并不是他跟宋嬷嬷一道看上的,而是自家二儿子跟着乡里的姑娘处上了情分,实在分不开,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过好歹给自己家里生了唯一的孙子,之前的往事也就一笔勾销。   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孙子,所以就一直没有大名,平日里就叫小四,因为他上头有三个堂姐,底下还有两个小堂妹。   宋管事一手搭着小四肩上,看着自己孙子的脸伸手摸了摸:“今个来,你父亲可吩咐过你了。”   小四乖巧的点点头,也是他长得好,继承了他父亲那双看着就忠厚的脸,人的相貌是非常重要的,不管日后怎么样,一开始便是从相貌上去决定对人的影响。   “进了府,日后在少爷身边伺候,要听话,多做事少说话,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外传,无论是你父亲还是你母亲问起都不要说。”这是最重要的,为人奴仆一辈子牵在主子身上,自然要给主子做打算,如果有了异心,那真是这么死都不知道了。   小四默然,以往他脑袋上总扎着个团,就今天一早起来就被阿娘扎了个高冠,外头系上了书生帽,看着很是乖巧。   院子里已经有些许人了,很多都是早早便到了,大多都是七八岁的女孩子,另外有五个男孩,宋管事扫了两眼便知道其中那个叼着草根不停晃来晃去的正是金管事的那个儿子。   金花儿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眉间一挑,吩咐了小四乖乖站着不动,自己则转身跑去厨房,找宋嬷嬷救急,这金花儿就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若是有了这个金管事的儿子,哪里还有他们小四的位置!   宋管事一路疾跑,等到了地,已经是喘的不行。从角门到厨房不近,宋管事还不到地方四下一看,就见着宋嬷嬷正站在院子里双手拢着,一旁自己的大儿子正收着底下人送来的的一车车的蔬菜,成桶上百条的鱼,又有三十几只的鸡鸭蹲在一处,味道并不好闻。宋管事也没多说,只是拉着自己老婆子到了一旁。   宋嬷嬷见着宋管事喘着粗气就立刻皱着眉,不过到底不好在外人面前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小声的问了一句:“怎么这么着急,出了什么事了。”   “今个来的人不少,有几个又前途的都不错,只是如此一来不知道小四还要不要去了,若是去了做不了书童,只做些杂物,还不如不去。”宋管事倒是也直接,跟着自己媳妇也没什么隐瞒的。   宋嬷嬷一听便知道是谁,笑了笑:“你操这等子闲心,这是绝对不是那姓金的做的,旁的不说但是那出身就不是主子能看的上的,姓金的如何不知道,平常人家尚且要家是和睦,更何况是少爷身边伺候的,若不是美满如何伺候的好少爷,你放心吧,耽误不了事。”   宋管事一听侧头微点:“行吧,好歹你伺候了老太太那么些年,总是你知道心思,其他没事,我去忙了,若是到时候成了,就吩咐老二他们给小四做些新衣裳,总不能穿的不整齐的到了前头。”   他说完正想走,就见着自己大儿子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宋管事心里转个念,走上前。   宋家大儿子叫宋城,因为是第一个儿子教的有些严格,就算已经三十的年纪,见着宋管事还是像老鼠见了猫,若不是宋管事看到,他是万万不会往他身前凑的,只是到底自己老父到了面前,于是就期期艾艾的给宋管事磕了一个头。   “好了,这么把年纪了,若是日后小四也进了院子,你记得多照应一些,你到底是跟着爷们在外面跑的,千万当心。”宋管事板着脸训着儿子,宋城忙应了,一旁的宋嬷嬷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还有活,早些回去吧,哪里来的功夫训我的儿子。”最后一句她说的倒是不响,只有宋城听见了。   宋城对着自己老母就是一笑,宋嬷嬷之前因着三儿媳妇生产并不在府里,如今抽着空才帮着搭把手,不过因着到底是家生子,跟谁都有些面子,所以干起来事情也不少。   宋嬷嬷嘴上虽然不觉得什么,不过心里到底有另外的成算,等着宋管家前脚刚刚走,后脚便吩咐人去金管事那边打听。   等着宋管事正慢慢走回到了后院,路上就遇到了去喘吁吁跑过来的金管事,两人一照面,互相拱手行了个礼。   “这不是金管事么,怎么不在老爷面前伺候,到了后院来了?”宋管事率先开口,他一边说着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看的金管事眼角一阵的抽搐。   金管事扯了扯嘴角,对着宋管事弯了弯腰:“还不是那不省事的婆娘,你也知道我到了如今才有了一个儿子,从小就没教好,若是送到前头还不给我惹祸了,这不才知道消息就早早的来接了,不知道宋管事登记上了没?”   金管事一边说着,一边蹭到了宋管事身边,双手一握,晃了晃。   宋管事笑着觉得手心里有些膈应,眼神一转便知道是什么,他这双手其他的可能摸不出来,不过这银两是最熟悉不过的了。他倒也没推辞,双手一握,食指一勾就将手心的银子敲进了袖口里的暗袋,他四指往金管事的手心拍了拍,“你我的情分,如何需要这等俗物,金管事既然来了,便一道来吧。”   若不是不想扰了自家女儿,如何需要这样低三下四,不过这个宋管事也不简单。金管事笑着应了,两人并肩一道走到了后院,到了后院,金管事一眼便瞅见了自己那个儿子,继而皱了眉上前拎着耳朵边跟宋管事告辞了。   宋管事看着金管事气愤的背影,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吩咐人把记录册上的名字划了去,回身就见自家孙儿一脸惊恐,然后磨磨蹭蹭到了自己身边,用他滚圆的眼睛盯着宋管事喊了一声阿爷:“是不是他没做好什么事情,被主子责罚了,若是孙儿以后也被人揪着耳朵怎么办!”   “所以你要乖乖的,平日里听你阿娘的话,若是一个不好不用主子,阿爷就能打你。”宋管事给小四秀了一下自己硕大的巴掌,然后看着自己孙子飞快的点着头,也不怕自个脑袋掉下来。   金管事带着儿子到了角门,他回头见着左右没人,这才把手放下了,金管事的儿子叫金宝,天生的聪慧,见着金管事放手就笑着对金管事撒娇:“阿爹,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被我娘给坑啦。”   金管事没好气的戳着儿子的脑门:“都跟你说了,你娘那是猪油懵了心了,居然跟着大房一路走到黑,要是你到了大少爷身边真做了什么,咱们一家都能死在那,都当别人是白痴呢。”   金宝点点头:“是啊,娘还说,不过是传递些消息,谁信呢,儿子我以后可是要念书考状元日后孝敬爹的,可不能折在这府里。”   金管事感叹的伸手摸了摸金宝的头:“幸好你聪明,让那姓宋的当了一回传信,一会回去记我给你买只烧鹅,如今还早,你还可以去先生那里,说起来便说路上耽搁了,好好念书!”一边说着一边整了正金宝的领子,又正了正法冠,看着儿子跟自己相像的五官。   金宝原本就是好性子,如今更是咧着嘴笑着看着金管事,看的金管事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巴掌拍到了儿子的屁股上:“一天到晚嬉皮笑脸的,给老子绷紧了皮,去吧。”   金宝哎了一声,就转身跑走,跑到一半回头对着金管事挥了挥手,这才出了门。   金管事看着金宝走人,这才回身就见着金花儿双手拢在袖子里,穿着绿色的夹袄,双眼炯炯看着金管事,脸上没有一丝笑意。金管事到了金花儿面前,金花儿弯腰福了福身,站直了身子什么也没说,就要转身。   “你……”金管事忙出声,就见金花儿回过了头。   金管事一看到金花儿的脸,满肚子的话就什么都塞了回去,只是颓丧的摇头道:“没事,你自己小心,如今也是到了年纪了。”   并不是所有的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走上金珊儿这条路的,金管事也是如此,他对着金花儿的母亲那是真喜欢,要不然不会到如今都没娶妻,虽说他跟着张寡妇不清不楚,还生有金宝,不过在金管事心里,金花儿总是第一位的,可惜金花儿对此并不理解,所以父女两人除了公事便没有其他可以说的。   金花儿似乎有些动容,可是她脸上的表情一丝不动,似乎连风都在此地被她凝结,整个空气都显得很压抑,金花儿只是淡淡的对着金管事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之后便飞快的离开了。   甄珠一觉醒来就被人伺候着洗脸漱口,穿上衣服,抱到外头给老太太请安,当然这是他还没睡醒的前提下,因为每天晚上他都要折腾一下自己身体里的系统,所以早晨就显得有些精力不足了,不过如今总算也让他明白了许多,比如这个系统的存在其实就是导致自己这辈子重生的原因,而如今这个时代又跟自己上辈子有所不同,根据这两天他打听到的跟在书房翻阅到的廷报,显然两者是差很多的。   比如这个朝代,跟自己当初的清朝有所不同,现在的皇帝在朝堂虽然跟太祖有相似的英明,可是后宫却并不如太祖时期太平,虽说太子如今已经二十,可是平日里皇帝最喜欢的确是自己的小儿子,太子自成一系,三阿哥跟五阿哥似乎感情不错,七阿哥正是最小的皇子,如今才八岁,不过总是被皇帝宠在手心。   对于甄珠来说,这个似是而非的时代让他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重生了,还是鸠占鹊巢,占了旁人的身子,可是明明有着一样相貌的父亲跟母亲,还有老太太,虽然多了个大伯,可是他的房间没有任何的改动,院子里最高的那棵树依然跟自己幼年时候一样。   金花儿站在孙氏身边,看着乖巧坐着甄珠,小声的提醒:“少爷可是不饿,这一桌子的菜是不是不和少爷胃口?”   甄珠抬头看着金花儿,看的对方就要不好意思了,这才转移视线看到了孙氏,一把扑了上去,埋头进了孙氏的怀里。   “这是怎么了?”孙氏笑着抱着甄珠晃了晃,之后抚着他的背,对着金花儿使了个眼色,金花儿忙点头,出了门便吩咐人去做几个甜软的东西上来。   甄珠抱着孙氏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委屈,明明自己就是他们的孙儿,可是为什么会换了名字了,换了名字也就罢了,如今为什么又让自己觉得自己不是呢。   “孙儿是祖母的亲孙子吧。”甄珠霍然坐了起来认真的看着孙氏。   孙氏点点头:“你当然是,怎么了?”   甄珠有些别扭的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左右看了看,然后认真的对着孙氏道:“你可要看清楚了,别认错了,若是以后你说我不是,我也不会承认的。”   孙氏笑着摸了摸甄珠的头:“这是怎么的,莫非是做梦迷着了?”   这确实是个好借口,甄珠犹豫着是不是要认下来,孙氏见甄珠不说话,便以为自己说对了,于是就搂着甄珠道:“你做了什么梦,可是吓着了?”   甄珠身体里属于二十六的灵魂微微的愣了愣,而这个五岁的身体乖巧的把自己偎进了孙氏的怀里,什么也不说,不声不响的。孙氏见问不出什么,也不为难他,只是吩咐金花儿哄着甄珠喝了一碗的粥,又吃了一个饼,这才放了甄珠去李氏那处请安。   等着甄珠带着人出了院子,孙氏这才脸色一板,吩咐金花儿上前:“你打听到什么,详细说来,莫非我这个院子里也出了什么歹人,说了什么,让珠儿觉得不好?”   到底因为什么,谁也不知道……      ☆、第八章      但凡是从孙氏手底下出去的,一般忠心是没的说的。   因为世人都能看清这个甄府到底是谁说了算,只要孙氏不死,这些人是绝对不会有异心的。   金花儿受了孙氏的支使去联系了金珊儿,结果未可知。甄珠正满脸通红的跑在路上为自己刚刚的矫情,羞愧万分。   他正想着事情,所以前头也没看路,等着自个的身子被身后的下仆一把抱住的时候,这才晃过神,发现自己刚差点就撞到大姐儿。   “这是怎么的,跑成这样,若是让太太知道了,还不扒了你们的皮。”   大姐儿身边伺候的廖翠横眉竖目的指着甄珠身后的两个下仆。大姐儿则由另一边廖青扶稳了身子,担心的打量着大姐儿。   大姐儿看了廖青一眼,微微的摇头,顺着便看向甄珠。   ——不好,居然遇到她,果然这身子变小了,心思也不稳了。   甄珠偷偷给自己叹了口气,之后大大方方的给大姐儿行了一礼:“未曾看到姐姐,多有冒犯了。”   听着此话,廖翠上前一步正想说什么,结果被大姐儿横了一眼,廖翠立马又退了回去,低下了头。   见廖青安分了,大姐儿这才笑着对甄珠说到:“这有什么,你原本就是爱玩的年纪,跑些路算什么。”她笑的温柔,一边看了看甄珠身后,讶异的问了起来,“怎么不见伺候你的奶娘。”   但凡府里的小孩,只要还没过十二岁一般都由身边的奶嬷嬷负责看顾,若是小姐自然多几个教养嬷嬷,若是少爷则再多几个小厮,偏偏甄珠来的时候没注意,如今被大姐儿一提这才微微的皱了皱眉:“许久未曾见过了。”   他心知应当是那奶娘有什么龌蹉让李氏赶了,只是但凡是孩子在未成年之前对着奶娘都是相当依恋的,自己这个姐姐应该不会不知道,只是她还是要提起,那么肯定是有所图谋的。   ——还能有什么,除了跟李氏打擂台,简直找不到第二个理由了。甄珠心下微微一讪,不过脸上的表情倒是未动,睁着他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反倒惹的原本有些打算的大姐儿不自然的捏这帕子按了按自己嘴角。   甄珠倒是不在意,反正上辈子他看多了算计,只是跟着大姐儿告辞便一心一意的跑到了门口,今个还早些。   甄应嘉还未出门,一旁的马夫正牵着缰绳等着主子上车,就听见一声清清脆脆的爹爹,然后一回头,就见着自家大少爷一个虎扑,扎进了自家老爷的怀里。   甄应嘉奇怪的看着怀里的儿子,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等着甄珠抬头对上自己的视线,笑眯眯的开头:“吃过早点了没,出来的时候可跟老太太说过了?”   “说过了,儿子还给老太太请过安了,想着今日老爷要出门,就早早的来送呦。”甄珠完全不要脸的装着嫩,一边说着一边还像猴子一样往甄应嘉身上爬。   甄老爷倒是个脾气好的,见着儿子要上来,手臂微微一托,就将儿子抱在了怀里,等着甄珠在自己手臂上坐稳了,甄应嘉才吩咐人去孙氏那边说一声:“今个我就带着珠儿出门了,让老太太放心。”   底下的人答应了一声,之后就都安安静静的跪在大门口。   甄应嘉抱着甄珠就上了马车,甄珠乖巧的坐在甄应嘉怀里通过窗户看着甄府的大门,一模一样的牌匾,一模一样的字,明明是一样的地方却生活着不一样的人,甄珠看着门口姗姗来迟的大姐,只觉得身子微微一晃,马车就开动了。   说不清对方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原本就很男人的甄珠这辈子依然对着女孩子的心思完全不知。   ……   马车出了承应街,就立马人声沸腾了。   出了门,甄珠便开始神游,难得出门,也不知道自己父亲这是要带着自己去哪里,只是这游湖必游扬州,不提财神会那处庙会的热闹,说起这错三落五洪桥土神祠也是别有风味的,沿街一排唱小曲的,滩簧的,对黄的,平话的,迎着高一声低一声的卖小吃的吆喝。甄瑚耳边是开锅稀粥般咕噜咕噜的热闹。   人吧,就是这样,关在一个院子里的时候显得没什么精神,一旦出了那院子,就跟放出笼子的翠鸟,插天飞。甄应嘉表情严肃的似乎在思考什么,不过他怀里的甄珠确实丝毫未觉,一心一意的看着马车外的风景。   也不知道系统是怎么确定的,只听得一耳朵的【新地图扫面,新地图录入中】其他就没有更多的了,只是看着马车外的人来人往,都是密密麻麻的好感度零不说,依次都有对方的年龄,姓名。   甄应嘉显然是有目的地性的,马车穿过集市在一家酒楼前停了下来。   父子两下了马车,甄应嘉有意牵着甄珠的手,只是进去之前吩咐了甄珠莫要吵闹。   甄珠点点头,甄应嘉微微一笑,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算作安抚。   酒楼装饰华丽,一进门就有人招待了。   原本坐在柜台里头的掌柜的上前给甄应嘉请了个安:“甄老爷大安,里头已经到了。”   甄应嘉点了点头,就带着甄珠往上走,同福落在后头将一锭银子塞进了掌柜的手心。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掌柜的比了个三,又比了个五,同福点点头算作知道。   等着甄应嘉上了楼,到了兰花厅,甄珠就发现自己父亲似乎在提起。   等着里头的门一开,甄珠就知道是为什么么了,甄珠跟着甄应嘉一边磕着头,一边感叹着地板的坚硬程度,而后就听见里头坐着的两个人其中之一喊了自己起身。   “见过三王爷,五王爷,王爷吉祥。”甄应嘉双手一甩,单膝跪地打了个千,一边站着的甄珠就简单了,没那么多复杂的动作只是撅着屁股趴在地上。   “应大人客气,快请起,这就是应大人的儿子吧。”上头坐着的明显年轻的那位率先开口,他穿着一身滚了金边的藏青色马甲,脚上踩着厚实的千层底的盘龙靴,腰间系着两个元宝式样的荷包,右手拇指上带着墨玉的扳指,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甄应嘉谢过恩这才起了身,伸手拉了甄珠起来,父子两坐到了下首的座位上,两位王爷年纪都不大,刚刚开口的是五王爷,一旁坐着寒着一张的是三王爷,听闻三王爷一向严肃,似乎是终年的面无表情。   跟五王爷不同,三王爷身上穿的是墨兰色的马甲,颈间高扣着一对白玉如意扣,手上挂着一串佛珠,明明不大的年纪却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沧桑,甄珠在心里过了一遍两位王爷的生平要事,忽然就对上了,这位三王爷正是当初那位自废太子之后最终的胜利者。   【系统升级完成,系统地图金陵收入完毕】叮的一声,甄珠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出了大门一直消失了的系统忽然就刷了一下它的存在感,等着甄珠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两位王爷的姓名,年龄,资料赫然在目,更重要的是三王爷名字后头还加了一行备注【潜龙】这下,甄珠就彻底不怀疑了,如今需要做的也就是如何完美的抱紧下一任皇帝的大腿又不被对方认为是虚假!   毕竟——甄珠看着三王爷头顶上可怜巴巴的【2点好感度】顿时觉得前途无量。      ☆、第九章      当今圣上统共有五个儿子,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甄珠乖乖的坐在甄应嘉的身边,靠着自己父亲然后偷偷的看着三皇子,这个传说中最后胜利的人。   这辈子到底跟上辈子有所不同,首先当今太子的生母,皇后居然没有死,如今依然建在,据说跟着皇帝的关系也不错。   那么太子到底是怎么下台的,甄珠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席上的三人里头只有一个人吃的很开心,那就是五王爷,三王爷明显在跟甄应嘉打官腔,而甄珠又因为很认真的脑补着什么,所以没有发现那个唯一吃着饭的人,已经到了自己的身边。   等着甄珠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不对,回头就看见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五王爷从后头拖起来,抱在了怀里。   “哎呀,三哥,你快看,这个小孩好乖啊,哈哈。”五王爷看着甄珠睁得大大的眼睛,心满意足的坐回了原位,刚刚他是站起来走到了甄珠后面,然后伸手托住了甄珠的咯吱窝,举了起来的。   这会到了位置,就把五岁大的小孩放到了自己膝盖上,认真的看着桌面:“你喜欢吃什么呢,本王想想,要不要吃团子?”   甄珠抬头看着五王爷,似乎有些不明白,可是又不能说什么,于是飞快的回头,看向甄应嘉:救命,老爹!你儿子被流氓抓走了!   显然甄应嘉完全接收不到自己儿子的信号,只是尴尬的看着三王爷,对着三王爷道歉:“犬子尚小,若是有什么不敬的地方,还请王爷多担待。”   “什么啊,明明是本王抱着的,为什么要跟三哥说。”这是才十七岁,尚且没有受过什么挫折的皇五子,才被封王不久的景王。   “哪里,都是景王调皮,听闻应大人如今膝下只有一子,便是这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小孩吗?”这是已经二十,自幼严于律己,比景王早封王两年的皇三子,雍王。   两人这次下江南是为着是黄河水患,而与甄应嘉见面,则是为着那四百担的粮食。   雍王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自小在官场上混着,最是明白不过的,他十五岁就下过江南,自然知道这些地方官之间的龌蹉。   只是这甄应嘉一直是父皇的心腹大臣,如今虽然坐的是五品的江宁织造,却是圣上耳目,可直接给圣上递折子,因此他也不敢小看。虽然因着景王抱着甄珠打岔,甄应嘉总算应了米粮一事,可是关于扬州城内的依然不应,不接,不说,不论。   等着甄应嘉带着甄珠离开,原本一直嬉皮笑脸的景王这才收起了笑脸,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又伸手拿起茶杯灌了一杯:“憋死我了,三哥,这个甄应嘉简直就是只狐狸,比朝堂之上七八十岁的大臣都难应付,你说咱们这次能成么。”   雍王倒是没什么改变,不过依然是捏着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着,眼睛盯着甄应嘉刚刚坐着的位置,缓缓道:“他自幼跟着父皇一道念书,他父亲当初也是赏过蟒袍,赠过一品大臣头衔的,除了分内的事,其他的自然不会多管。而如今新任的扬州太守听说是大哥的人,咱们这次的事情恐怕不好办啊。”   “再不好办也得办啊,旁的不说,那黄河边的难民,等着咱们的粮食呢,如今漕运淤塞,若是你我跟着运粮队走了,这扬州上下的难民该怎么办?”景王倒是个直性子,他富贵出生,偏偏有一股子的侠气,见不得底下的民众受一点苦,原本他们的任务不过是花钱买粮,买了粮食之后便直运灾区。   偏偏到了扬州见着满大街的难民,顿时心软,这不设下了酒席分着时间段,邀请了这附近的大小官员。偏偏这些人一推三五六,搞得景王这个从来没吃过苦头的一肚子的气。   “三哥,怎么办?”景王自己想不出主意,只能问雍王,。   雍王最终搁下了筷子:“先去灾区把粮食送到了,回头再来。”两人四目交接,只能如此。   甄应嘉带着甄珠到了外头,甄珠总算松了一口气,之前被景王抱着吃了两口菜,哽的他好像在嚼石子。   酒楼外头还是热闹一片,不过他们出门到了这里的时候其实已经临近中午,甄珠眼巴巴的看着附近的小吃摊,有些走不动了。他身后跟着的同福忙上前请示:“这里人多,不如让小的抱着大少爷走吧。”   甄珠的年纪其实正是在懂跟不懂之间,而甄府里对他的教育更是慎重非常,就怕一个不小心养坏了性子,日常琐事只要甄珠自己不吩咐,底下的人就不能凑上去献殷勤,不过这其中把握的度,后还是要的,比如像现在这样命名知道大少爷饿着肚子,绝对不能让他走的累了去。   甄珠看了甄应嘉一眼,发现父亲没皱眉,于是就对着同福点点头,等着同福把他抱在怀里之后,这才开口道:“同福,我饿了。”   同福一听,就笑的眉眼齐飞:“少爷饿了么,要吃什么,同福吩咐人去买。”   甄珠转着脑袋在附近看了看,指了一家糕点铺子:“买些甜的。” 说完又拉了拉甄应嘉的袖子,见着自己父亲回头,小心翼翼的问,“父亲有没有饿?”   甄应嘉原本还在想着雍王跟景王说的话,结果被甄珠一打岔,就自然而然的放下了,跟皇家打交道原本就是少做少做,等着回去还是直接给圣上送个折子吧,他心里下了决定,对着甄珠笑了笑:“珠儿若是饿了,还是不好吃糕点的,为父带你去一家好吃的店面,吃点热菜。”   甄珠一点,就飞快的点点头,他其实已经是大人的口味了,但是为了不让身边亲近的人发现异常,一直就装这孩子的样子,如今父亲开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同福一听,就对着身后跟着的马车一招手,属于甄府的马车飞快的跟了上来,甄应嘉先行上了马车,之后又从同福怀里接过了甄珠,等着父子两上去之后,同福坐在了马车前面,吩咐马夫驾车。   甄珠进了马车就乖乖的坐到了窗户旁边,掀开了车帘子看着外头的景色,抬头就见着雍王的脸,对方应该是刚刚起身,结果就在一人抬头,一人低头的情况下,碰了个正着。   甄珠看着对方头顶上依然明显的【好感度2】,无奈的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那雍王似乎看见了,又似乎没看见,也就在甄珠笑的一瞬间,转过身离开了窗户。   【掀桌!】还能好好的做君臣么!惹毛了,老子这辈子不科考了啊喂!明明准备长命百岁,上辈子就是因为尽善尽美的性格累的自己早死的甄珠,这辈子又因为某些问题,开始考虑人生,说好的好好用功,日后维护甄家发扬光大的呢,分分钟破灭啊。   甄应嘉发现原本看着外头热闹的儿子,如今居然把帘子放下了,就凑过去问:“外头不好看吗?”   他想着自己儿子还小,肯定不会知道自己刚刚见到的是什么样的人物,所以自然不担心甄珠有什么反应,可是又想起刚刚景王的动作,担心这个被教的太乖的儿子想太多,于是就选了个话题开口。   “外头很热闹,儿子很喜欢。”甄珠对着甄应嘉露出了笑脸,而后自我肯定的点点头,只是他放在自己小膝盖上的手指握成了拳头。   自三字经,千字文之后,甄珠其实已经开始学四书五经,君臣之道也早早的学了,甄应嘉来之前没有给甄珠说过今天要见的人的身份,不过这会却是能提醒了:“今天见到的两个人,你可要用心记住了,不过不可以跟旁人提起。”   “他们是很重要的人吗?”甄珠装作一脸的天真,心里却有些讶异,因为上辈子直到他考上进士,父亲都没有让自己跟任何一个皇子接触,更不要说提起,也许上辈子他也是见过的,难道是因为自己年纪小,所以忘记了?   “三皇子雍王是德妃所出,如今在户部掌管户部事宜,五皇子景王是敏妃所出,如今跟着三皇子办理黄河水患一事,他们很重要,珠儿,日后若是见了两位皇子,记得要多尊重,且多讨好。”甄应嘉说的很明白,他似乎有意在提醒甄珠什么。   甄珠休息了很多天的脑袋终于开始动了起来,他的双眼微微的眯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起:“为什么要讨好他们,他们以后是皇帝吗,还是太子?”   “也许,当然只是也许,不过……”甄应嘉到底没有说下去,不过他伸出手摸了摸甄珠的脑袋,“你只要记住,不管日后见到谁,都要小心,出了皇帝谁都不能太过亲近,若是一定要选一个,那么自然是这雍王。”   等等,说好的忠君爱国呢,明明上辈子父亲你是最支持太子,虽然后来废太子被废,可是在此之前父亲所处的江南一直是作为太子的钱袋子,你现在告诉我要讨好雍王,逻辑呢,逻辑呢,父亲,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甄珠露出一脸见鬼的表情,谁来告诉他,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第十章      甄应嘉当然没有重生,甄珠其实这是想太多了。   因着黄皇后在世,所以太子对于跟圣上的父子之情其实并不怎么看重,更多的是找黄皇后联络感情,亲母子么!   但是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圣上跟太子之间的隔阂,虽然在甄珠看来,有了皇后在皇帝耳边吹吹枕边风对太子有好处,但是不要忘记了黄皇后的出身。   黄家是自圣上登基之前投靠,立的自然是从龙之功,一开始自然是好的,只是日子久了,如今外戚权利过大,便成了祸患。   此次黄河决堤,如今看来不过是赈灾,可是过了岔子,之后自然是要决算的,之前朝廷曾经拨下三百万两的银子给河督用来修建堤坝,春天才修的河堤,这才八月就绝了堤口,要说其中没有事情,是谁都不信的。   甄应嘉其实知道内情,因为那笔银子是过了他的手的,可是偏偏要银子的是太子,谁都没办法说什么。   老子拨钱治世,儿子捞钱贪污,对于甄家来说这就是两难,而如今这笔银子其实在江苏臬台衙门府衙跟江北大营绿营军中。   不管怎么说,太子毕竟是太子,而甄应嘉的话其实是因为之前圣上有跟他提起过,说是甄珠天生聪慧不如送入宫中,跟着几个皇子一道念书,也算是圣上对甄家的器重,让甄珠进宫,自然是为了让他跟下一任的皇帝打好关系。   而雍王跟景王其实是太子的人,与其讨好的太过明显,不如暗地里支持更来的不动声色一些,甄珠会误会是因为他知道日后雍王会做皇帝,至于绝对没有重活一世的甄应嘉,当然不可能了!   第二日,一大早,甄应嘉又早早的吩咐人将甄珠收拾一新,又出门见客。   这次,甄珠依然很乖的坐在甄应嘉身边,当然无视对方波涛起伏的内心的话,咱们的甄珠大少爷依然是个安静的美男纸。   “父亲,今天我们还是要去见昨天见着的那位吗?”   甄应嘉点点头:“昨个不过是过了场子,今天,雍王殿下在庄子里做东,景王殿下又吩咐带上你,一会若是父亲不在你身边,不要随便乱说。”他还是很担心,不过想到自己儿子的性格,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甄珠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眨巴着他那双黑溜溜的细长眼睛,小声小气的开口:“我就多吃东西,少说话,对吧,父亲!”   甄应嘉停顿了半刻,思绪从圣上到太子,又从太子到雍王,半晌无语,只得将甄珠抱在了怀里:“莫非命也,顺受其正,事故致命这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珠儿,为父希望你为人正派,却又不愿你因为太过正直而死于非命。”一切都是两难。   甄珠其实想说,老爹,你儿子如今有了利器,不用太过担心,可是又怕说出来之后被自己父亲当做妖怪给烧了,那就更得不偿失了,如今也只能小心的将自己的异常偷偷藏起来,变相的在瞒过家里所有人的情况下再做打算。   不说所有抱对大腿的人,最后都有好结果的,甄珠虽然上辈子只活了二十七,不过好歹也是当过官,混过官场的人,这点心眼还是在的。   ——等等,上辈子我是怎么死的?甄珠忽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他隐约记得自己明明很开心,因为自己夫人怀有身孕,可是偏偏之后的几个月的记忆并不存在,如今仔细一想,似乎只记得自己是病死的,可是生病前后的记忆完全没有!   因为圣上发话,让雍王跟景王微服私访,所以在整个江宁知道两位王爷在的,除了甄应嘉就只有甄珠了,台面上,两王已经压着粮草去了灾区,但是只有甄应嘉知道,雍王等人又连夜雇了小船回了江宁,为的就是私底下查那三百两的银子。   所以到了地方,是个不显眼的四合院,等着进了屋却见着一个平民式样的人在院子里的晃,见着甄应嘉跟甄珠都看直了眼睛。   甄珠眯眼发现这个人应当是雍王手底下的那个叫李卫的人,难道他们这时候就认识了?   他没多想,只是跟着父亲走到了东侧小屋边,门口站着两个侍卫,一旁又站着壮年,应当是雍王手底下的包衣。   “主子们已经在屋里头等着了,还请应大人进去。”那人笑眯眯的凑上了前,长的不错,脸上一堆飞眉入鬓,腰上系着一把宝剑,见着的太阳穴就鼓起,就知道是个练武之人。   甄应嘉对着他拱了拱手,就一步踏进了门,等着进了门之后左手边就见着两个王爷坐在矮榻上,左边是穿着绣蓝缎子夹袄的雍王,头上带着同颜色的帽子,帽子中央镶嵌着拇指大小的蓝色玛瑙,手里拿着佛珠正闭着眼睛养神,右手边坐着景王,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夹袄,带着帽子,一只脚翘着,明明就快寒冬腊月了,手里还拿着柄纸扇,由此可以看出对方骚包的习惯。   甄应嘉上前就打了个千,甄珠自然是跟在父亲屁股后头磕头,他人小,等着一磕头整个人都只那么一丁,似乎连膝下的软垫子都遮不全。   “快起,快起。”景王一边笑着一边让甄应嘉起来,甄应嘉又在地上双膝跪全的磕了一个头,这才起来。   雍王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睛,他脸上基本没什么表情,只是一脸严肃的看着甄应嘉:“此次再临江宁,是因着父皇的旨意,旁人也不知道何种底细,只有应大人是父皇钦点,可以信的过的,此次还需应大人了。”   “微臣惭愧,单凭王爷们吩咐。”甄应嘉知道自己的那个折子果然受到了圣上的重视,可是明明已经说清楚了的事情,这皇帝还吩咐两位皇子来拆太子的台,这是为何?   甄应嘉脸上倒是没露出什么表情,不过大约是雍王知道他的心思,于是便吩咐人将一份奏折递给了甄应嘉。   他是弯着腰接了的,然后小心的摊开了折子,上头赫然写到江宁御史岳子风被害,甄应嘉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要不好了,太子爷,您就算要扫尾,也要从自己身边扫起啊,直接干掉皇帝的耳目算个什么事啊,难怪原本准备掩盖过去的圣上再次将事情提了出来。   甄应嘉的手是颤着的,甄珠倒是很好奇,但是他知道此地不是自己能随意的地方,所以就下意识的咬起了自己的手指。   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正在思考着怎么让雍王等人完成任务的同时还能保住太子,让太子党不受到损伤。   在甄应嘉看来,最好的结果就是太子损失一个幕僚将一切罪名抗走,雍王,景王快乐的换成任务,给予圣上一个交代。   在所有人都打着各自的算盘,思考着未来的时候,西侧院子的李卫的老娘正带着岳子风唯一的儿子正在作死。   因为城中流民居多,一伙难民将一架米店的米粮给抢了,李卫他娘得到消息,就带着岳小满闻风而起。   不过因为女人,一个孩子怎么都抢不过那些身强体壮的,于是只能留在最后拢了马车上洒下来的白米。   李卫他娘正揪着岳小满的裤子让他把裤子脱下来用来装米。岳小满虽然年还小却已经知道廉耻,于是便不愿意。   就在两人争执的瞬间,官兵到了,所有留下来的全部被带走。   “不要,我不要去监狱,我就是捡了一点米,李卫,李卫,儿子,儿子啊!”李卫他娘扯着嗓子喊着,结果被人一巴掌乎到了脸上。   岳小满正准备喊姐姐,结果一看这,一嗓子的声音就卡在了嗓子眼,只留下满脸的眼泪鼻涕。   “安分点,否则没什么好果子吃!”刚刚乎了李卫他娘一巴掌的衙役恶狠狠的亮了亮腰间的刀,而后扫了一眼底下抓住的二三十个人,手臂一招:“带走!”   所有人都被压入了江宁府底下的江都府衙,而江都县令正是冯月青,正是那个分到五十万两救灾银款,却只花了十万两买米煮粥的人。   甄应嘉小心的把奏折还给了一旁站着的下人,略一思考:“岳子风是圣上钦点的御史,负责的正式江都这块地方,若是再此处出事,自然是跟江都府衙有关,王爷若是想要查,不如从此人入手。”   “若是本王如此正大光明的往他那里一去,恐怕那府衙从里到外都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了。”景王不屑的哼了一声,刷的甩开了扇子,对着自己扇了扇。   “若是如此,不如从暗地里下手,岳子风已死,可是未曾听说他的家眷,微臣隐约记得他尚有一子一女,且他那个女儿似乎还有写功夫,恐怕是顺利的逃出来了。”   雍王依然八风不动的坐在上头,也不说话,景王因为此话一挑眉,右手往矮榻中间的小茶几上一拍,“很好,应大人正是这江宁的地头蛇,这找人的事,便劳烦大人了。”一脸正中下怀的表情。   ——所以那个岳子风的儿女绝对还活着,而且肯定在江宁,甄应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些个王爷,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搞的复杂,不是他们找不到,偏偏要自己找,这是拉自己上船的节奏,偏偏圣上还应了!   到底不能拒绝,甄应嘉也就只能表了忠心。   “王爷与其住在这里,不如搬去微臣府上……”事情说完,甄应嘉就笑着邀请两位王爷去自己府上住,不过他知道雍王跟景王是绝对不回去的。   结果他又猜错了,甄应嘉一开口,雍王便睁开眼睛,点了点头:“有劳应大人了。”   甄应嘉傻了,一边一直努力捏着糕点往嘴巴里自娱自乐的甄珠也傻了。   说好的客气呢!还能好好的做君臣么!万岁爷,你儿子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第十一章      虽然说雍王应了要到甄府住,可是因着某些理由,确实要晚几天的,好歹给甄家留了一些收拾的时间。   偏偏这世上的事情并不如人意,第二日正巧又是甄应嘉休憩的日子,原本早早等在书房想跟父亲说话的甄珠也觉得老爷脸色不好,因此就不敢开口,更不用说一旁坐着的大姐儿了。   甄珠来是因为前一天跟着父亲去见了雍王,所以来问问他们什么时候来,而他大姐则是半路遇上,听说甄珠来见老爷,便笑着说一道来。   甄应嘉只对着儿子点了点头,就进了书房,同福带着笑对着大姐儿:“小姐不如早些回去,今个老爷衙门里有些正事。”“劳烦同福叔跟老爷说一声,别忘记了歇息,珠儿我要走了,你跟我一道去吧。”大姐儿被一旁的丫鬟扶着起了身,之后站直了对着甄珠开口。   甄珠正想点头,那同福却开口:“大少爷就不用去了,省的来去招着风,等着一会吩咐人来接了再去吧。”   他一开口,大姐儿就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脸色有些不好,她到底才十岁的年纪,不能掩盖所有的情绪,她深深的又往管着的书房门看了一眼,带着她的几个丫鬟便走了。   甄珠见大姐走了,便对着同福露出了笑容,一边笑着一边双手托在椅子上,晃着脚:“同福,你说,我爹怎么今天怎么没让我走?”   同福这会哪里还有刚才的死板,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凑近了甄珠小声说道:“没什么,只不过老爷似乎有些事情,不如一会小的偷偷送您回去。”之前不让甄珠走,自然是做戏给大姐儿看的,府中的女子都精明过头,只要有机会同福总是习惯性的去维护甄珠。   或许以前他也这么做过,不过之前的甄珠都没在意,可是如今换了二十六岁的人精,自然多了几分的明白。   甄珠对同福笑了笑,忽然就听见书房门咿呀一声开了。两人回头过去,就见着从里头甄应嘉拿着一封似乎刚刚封了口的信递给同福。   “等着见了人,递了信就回来。”甄应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如此吩咐同福。   同福应了一声,小心的将信件塞进了自己的胸前,然后对着甄应嘉行了一礼,甄应嘉似乎有些疲惫,不愿意说什么,只是挥手让人走。   甄珠见此,旁的也就不说了,只是请了个安,也跟着同福出了门,出了院子,同福就吩咐甄珠自己小心,然后就去大门吩咐门房的去套马车。   甄珠见着同福离开,就自己往小院走,等着进了书房,就跟人吩咐说要看书,便将门从里头按了插销。   虽然才五岁,可是到底是个爷们了,他底下的十几个下人自然不会多有干涉,只是留了四个人在外头候着,旁的几个去李氏那里回话,又有两个得用的丫鬟回老太太那处禀报。   甄珠进了屋就飞快的跑到了后窗户,悄悄的推开了,探出头看了看,并没有看见人,于是就把一旁的凳子搬了过来,放到了窗户底下,踩了上去,一手搭着窗护栏,一手托着窗,慢腾腾的骑到了窗户上,再慢慢的往外移了半个身子一只脚曲起的搭在窗户上,一边把自己蹭到了外头,等着两只脚都在外面之后双手攀着窗户,身子贴着墙壁,心里默默数了三个数,眼睛一闭就跳了下去。   ——尼玛,脚掌好疼,嗷!嗷!嗷!嗷!   甄珠泪流满面的贴着墙壁,手掌快速的搓揉着自己的小腿,果然人太小,战斗力就是不一样,默默无声的折腾了一会,他又四下小心的看了看,很好,没人,于是就抄着小道去了南角门。   府里的马车一般都放在那里,都要先从后院马房套了马,牵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如果自己没计算错的话,那么同福这会肯定还没走。   甄珠在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过脚下没省力,一溜烟的到了角门这边,很好,果然还没走,他趁着没人就爬上了马车后头。甄家的马车都是分前后的,哪怕是马车里头,在后头依然有一个很小的位置让下人么坐,所以甄珠上去之后,其他人根本没意识到这里有人。   没等过久,那马车就动了,等着马车速度渐渐快了,甄珠这才小心的掀开马车一脚,看着外头的景色往后退去。   马车一路都没怎么颠簸,因此甄珠也坐的很稳,大概是过了半个时辰,感觉那马车就渐渐的慢了,甄珠小心的往外一看,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那么这里就是同福的目的地了。   三进三出的宅子,外头挂着客栈的字样,门口非常眼熟的小二,果然就是王爷他们住的地方吧,为什么老爷要让同福到王爷这边?   甄珠悄悄的下了马车,慢慢的往里头进,结果就见着同福正从里面出来,他飞快的跑到了树丛后头躲了起来,就听着一阵脚步声慢慢远去,然后又听见自家马夫吆喝的声音。   “完了!他们走了,我怎么回去啊。”甄珠目瞪口呆的发现事情超乎了自己的预料,明明只是想知道同福去干什么,果然人小就不要随便坐超过自己年龄的事情啊!   他蹲在树丛里郁闷的把头埋进了膝盖里,然后发现因为幼小,所以这个动作做起来完全不觉得吃力,好像柔软度好了很多?他又尝试着更低一些,果然还是很柔软。   ——等等,好像这样特别蠢。   甄珠淡定的把自己的脑袋从膝盖下面缩了回来,左右看了看,很好没人看到自己这么蠢的样子!   “看看,这是谁?”头顶上忽然就传来了某种熟悉的声音,甄珠僵硬的抬头,就见着景王那张英俊潇洒的脸,正对着自己,他此刻穿着一身功夫装,手里拿着一柄长剑,等着甄珠站起身一眼望去,就见着院子中央供着一把宝剑,前头站着雍王,手里拿着三炷香,摆了摆之后一手插进了剑前的香炉上。   雍王修长的手指捏着香直直的插入了香灰中,等着手指拿出来的时候,那香一动不动,雍王接过侍者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甄珠:“进来。”说罢,便转身走了。   “哎,居然让你进去,快去吧,我三哥可是不等人的。”景王伸手摸了摸甄珠的脑袋,而后发现对方还在树丛里,就伸手拔了甄珠出来,又贴心的拍了拍他的衣角。   甄珠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对着景王一边请着安,一边要磕头,却被景王拦下:“得了,你先进去吧,这头留着日后再磕也是一样的。”   等着甄珠磨磨蹭蹭的进了屋子,就见着雍王坐在书桌前,手里已经拿起了笔开始写字了。   “你家仆人已经走了,怎么你还在这里?”雍王也不看甄珠,只是任凭对方跪在地上,也不叫起。   甄珠小心翼翼的抬头偷偷的看了雍王一眼:“给王爷请安。”之后的他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应该说自己偷偷溜出来玩什么的,还是自己跟着同福不小心被落下了,之类的,不过似乎怎么撒谎都会被发现吧,还有这回不去,等着府里的人发现自己不在,那就更好玩了!   雍王显然有的是时间,所以甄珠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慢慢的自顾自的写着桌子上的字,等着一张写完了,又从下面抽出了一张,继续沾了墨写。   甄珠偷偷的看了两眼,觉得对方确实没管自己,不自觉的就摆出愁苦的脸,到底要怎么说呢。   “要是你敢骗本王一句,那后果,自然不是你能承担的。”雍王忽然就冒出了这一句,说的甄珠立刻傻了眼。   “我,我,是想知道,父亲让同福到底干嘛……”甄珠吞吞吐吐,总算把他要说的话说了出来,之后就可怜兮兮的看着雍王。   雍王随后将笔往旁边一丢,离开了书桌走到了甄珠后头的矮榻上,坐下,捏着茶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甄珠乖乖的用跪着的姿势,转了个方向,继续对着雍王跪着。      ☆、第十二章      所有未来成功的人,在他的幼年也肯定有一件到两件蠢到日后完全不想提起的事情,所以未来我们能干的尚书大人此刻也只能乖乖的让这个愚蠢的事情发生,乃至于未来,当圣人天子再次提起的时候,也只能双手捂胸,流泪无语问苍天。当时明明觉得自己很能干来着!说好做彼此君臣的天使的么!还能好好干活么!   甄珠跪在地上觉得一时之间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就小心的往前头蹭了蹭,雍王自然是发现了,长眉一挑。   而地下跪着的人当人也发现对方看着自己,于是努力的用小脸挤出愁苦:“要尿尿……”   一旁站着的侍者不自觉的咳嗽了一声,而后雍王便淡定的点了他的名字:“亮工,带他去更衣。”   名字叫亮工的男侍者抽搐了一下脸颊,不自觉的撇了撇嘴,应了一声,就从甄珠背后一把拎起:“走吧,小少爷。”   甄珠抬头讨好的对着亮工笑了笑,对方却假装无视,对着雍王单手行了一礼:“王爷,下官带他下去了。”   “去吧。”喝着茶雍王不在意的挥挥手。   说的更衣,就是就是带着甄珠去茅厕,而这个院子的茅厕在西角落,两人出了房门往后走了不久,离那一排的茅厕还有十来步的时候亮工就把甄珠放了下来,推了推他的后背:“自己去,别沾着不好的东西。”说话语气非常的嫌弃。   甄珠看了看这里的茅厕,说实话其实还是很干净的,想到这里住着的主人,于是觉得就算当时是假装要撒尿,现在完全可以进去来一发,毕竟不是说古人什么的卧薪尝胆,当然他如今只是为了找个借口开口然后假装自己去上个茅厕罢了。   给自己鼓足了劲的甄珠终于迈出了第一步,但是当迎面而来扑鼻的臭气来说,其实他完全可以带自己去马桶上!为什么要到外头的茅厕里来!   ……   洁癖偶尔真的能逼出一个人最根本的性格,捂着鼻子是在无法面对茅厕的甄珠最终对着雍王投降了。   他因为是挨着雍王坐着,所以小心的并住了双脚,双手乖乖的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双目正视前方,一副炯炯有神的样子,而事实上,其实他依然在思考着许多的理由,其中不乏上辈子用惯了的,可是也许这就是世人说的龙威,只要再雍王面前,他就完全放弃了关于说谎的可能。   “因为近日父亲心情很不好,原本是到父亲那边去请安的,就见着同福要出门,于是灵机一动,便偷偷爬上了马车,想知道他到底去哪里,只是……不小心把自己给落下了……”   甄珠说完,就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雍王。   雍王将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搁,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惹的甄珠的小心肝颤了颤。   “如此,你便呆在本王这里,本王会吩咐人去应答人那处。”   说完便不再理甄珠,只随手从一边拿出了一本书籍,细细的看了起来。   一旦发现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干开始,甄珠就一直挨着雍王坐着,在之前被放在这个位置上开始,他就意识到或许他的父亲跟他都低估了自己,不,应该说自己低估了这个世界甄家的位置,也许对于雍王来说,甄家不是可有可无的拉拢者,而是必须者。   那么他要从父亲这里得到什么,只要一这样想,甄珠就得到了显而易见的回答,关于圣上的任何信息!   果然,难怪他是最后的胜利者,在太子之位还如此稳当的现在,雍王已经开始做出准备。这其中或许是有意,或许是无意,不管怎么说,史书造就人类,这个王朝选择了他,他选择了这个王朝。   甄珠无意识的捏着自己腰上的玲珑扣,忽然就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在了手心,带着跟父亲不同的粗糙感,在指腹附近有一些厚茧,甄珠无意识的抬头,其实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看见,整个人都深入在潜意识里。   “本王府上也有一批宫中制造的,你若是希望,本王送你一盒。”   甄珠抬头看着雍王的眼睛,两个人视线交对,雍王忽然就发现眼前这个小孩在发呆,于是伸手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等着甄珠因为疼痛回过神,捂着额头看着自己,雍王这才觉得有些爽快。   “一切都听王爷的吩咐。”甄珠谨慎的低着头,回了一句,只是刚刚雍王说了什么,其实他根本不知道。   “到时候本王便吩咐人给你送来,不要弄丢了。”雍王的脸上只有淡漠,不过到底伸手点了点甄珠腰上的玲珑扣,算是解释。   甄珠恍然大悟,正想拒绝,就听见门忽然就开了,景王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三哥,咱们隔壁住的那个小混混还记得么,他手里居然有岳子风写给都御史的信,咱们是不是错漏了什么,可是那岳子风的儿子明明才十岁,应当不会认错才对。”   景王皱着眉便将手里的信快速的递给雍王,他身后跟着一起来的,便是那个换做亮工的侍卫,甄珠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眼睛盯着雍王手里的信件。   说起岳子风,他自然是知道的,此次听闻就是李卫立下大功,可是如今看来,这件事到底如何,跟自己原本预想中的完全不同。甄珠下意识的咬着嘴唇开始思考,他的细眉微皱。   雍王扫了甄珠一眼,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这会只是拿着信前后翻了翻,又小心的拆开来,大致的浏览了一遍,看完叹了口气,将信件递给了景王:“我们来迟了,这岳子风明明已经将所有事情都查了清楚,可惜如今却死了,至于那些银两肯定不会继续放在那里,这件事我们可能要另辟蹊径,对了,既然是那个小子的,怎么不把他带来?”   说着雍王就看向景王,景王懊恼的一跺脚:“嗨,光想着信,把这是给完了,亮工,快去把那小子给带来。”   站在一边的亮工此刻已经转身出了门。   “这小子,就是机灵,三哥,你这门生真不错,听说如今在兵部混的不错?”景王下意识的就夸了一句。   “尚欠一些火候,等着过些日子回了京城,再敲打敲打。”雍王摇摇头,忽然看了一眼四周,“那剑呢?”   钦差出游自然是要带些东西的,雍王此次跟景王一同到江宁,自然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每逢初一十五的就要上香敬拜,甄珠隐约想起自己进来的时候,那剑应当是放在院子中央的,好么,居然把尚方宝剑放在院子里,自己进来了,这景王也够不上心的。   “不好了,那小子不见了,那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亮工飞快的跑了回来。   景王立刻皱了眉,立刻看向了雍王,雍王略一沉思:“也许是去法场了。”   李卫的母亲因为抢米被抓紧了牢里,结果前阵子贴了皇榜出来,说要砍头,说起来日子确实是今天,景王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叫道:“难怪了!要不然他怎么就把信给了我,等等,院子里的那尚方宝剑怕是要被那混混给拿走了!还夸我好剑法,还说那都御使是他娘舅,满嘴马车!”   “院子中确实只有香案,并无宝剑!”亮工沉了气,低声应了一句。   雍王皱紧了眉,站起了身:“走,去法场,看看那小子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说着便要往外走,偏偏甄珠不知道自己该跟着去还是自己一个人在里头等着比较好,只能巴巴的望着雍王,寄希望于对方想起自己,只可惜雍王跟景王一道出了门,反倒是站在门口的亮工走到了甄珠面前,一把抱起了甄珠在怀:“你在这里,主子们也不放心,不如就跟着我一道去吧。”   “父亲不让我去人多的地方。”甄珠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对方。   亮工下意识想要去捏对方的脸,不过忽然就想起了甄家的来历,也就默默的微眯了眼睛,不管对方真的是个孩子,还是装的像个孩子,甄家出来的,总不会是个头脑简单的。   “那等着出了门,办完事,我便把你送去甄府,尽管放心把。”亮工忽然就转身往外走,被他抱在怀里的甄珠忙伸手搂住对方的脖子,安稳住自己,之后就跟着两位王爷去了闹市区。      ☆、第十三章      一个人或许能活到七老八十,或许只过而立,但是对于岳小满来说,他的人生似乎太过短暂。   他的手被压在身后,看着一旁同样跪着且哭的泪流满面的大娘,某种时候他是恨他的,明明之前他就说要走,因为父亲教育过,不可太过贪心,可是她贪了,于是被官兵抓了起来,甚至连累了自己。   在他短短的十年的生命力,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姐姐一起过的,母亲早早的就去了,对于他来说,姐姐就像母亲一样,会做饭,会缝衣,对了,甚至会功夫!   就是姐姐把自己救了出来的,也许这次她也会来救自己。岳小满紧张的看着底下围着满满的人群,可惜完全看不清任何一个。如今他跪在午门刑场,身边是举着钢刀,裸露着肩膀的,明明不算冷的秋天,他却觉得自己全身都冻的发颤。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们……父亲……”岳小满觉得自己的牙齿互相咬合着,下面的人越来越多,身后原本空着的三个位置也坐上了官员。   他的膝盖很疼,但是不一会就变的麻木了,他的眼眶里充满了一种懦弱的液体,比起姐姐他甚至不如一个女子来的勇敢,父亲死后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只因为一闭眼,就看到父亲趴在案台前的尸体,红色的液体浸泡着他非常喜欢的那块砚台,上头雕刻着花草鸟兽。   他今天就要死了,他还没有给父亲报仇,他就要死了,他还没把姐姐嫁出去,他就要死了,明明答应了娘日后要好好念书,出人头地,继承父业的,他明明答应过的,可是他什么也做不到。   他连一张认罪书都念不了,还自作聪明的让对方解释,他以为自己比那个指挥乞讨的大娘能干许多,如今却要跟着她一道死在刑场。谁能告诉他,这是为什么。   “那个,我们就这样看着么,上头的那个,好像准备要下手了。”因为亮工要站在周围看顾周安全,所以便将甄珠放在了地上。   甄珠垫着脚尖也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知道是谁从身后将他抱起,他往里头看了看,就回头对着抱着自己的人说。结果一回头就吓得差点没滚到地上去!   “好好坐着。”雍王皱着眉伸手搂了一把甄珠,之后对着身边的景王开口说道:“你才他们两个什么时候会出现?”   景王四下看着,听到雍王开口,便回头:“总不能等着人看了脑袋再出现吧。”说着就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即将午时,午时一过必要行刑。”   雍王不再开口,只是依然抱着甄珠,景王也正非常努力的找着人,似乎没有看到甄珠一脸的尴尬。   甄珠小心翼翼的想要趴下来,不过身子还没动,那雍王就看了过来,似乎让他安分。   甄珠只好不动,无视自己纠结的内心,这么一抱恐怕要短寿好几年啊,日后对着自己的儿孙,是不是能炫耀一下,老子也是让圣上抱过的人?   他放下了这个念头,整个人就开始回归正事,他虽只看过李卫一眼,不过好在他有【系统】更何况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去找个姓岳的也非常容易,根据他的思考,那人绝对不会离得太近,因为到时候容易被戳破,可是又不会离得太远,因为太远了就来不及。   “江宁知府应当已经通知过江都知府衙门,关于钦差的事情,如今他居然在风口浪尖杀人,是傻了还是在赌?”甄珠的小脸上满是不解,他回头看着雍王的脸,只觉得对方应该是个严肃的性子,而根据上辈子的记忆来说,这人不光是小心谨慎,而且非常的小心眼,更是记仇。   雍王似乎并没有把甄珠当做小孩,听到他如此说,便开口:“只不过是有恃无恐罢了。”   他这么一开口, 便让甄珠彻底的明白了,江南这边向来是太子当政,既然如此,此次雍王跟景王过来,更是让太子觉得无所谓,毕竟两个王爷是太子的人,能做到这样,向来这雍王在太子面前没少下功夫。   若要使人亡,必先使人疯狂。雍王利用自己的身份让圣上觉得太子当政并不贤明,撕开了口子的野兽自然会有其他人来争抢。   甄珠不再说话,他看着上头整整齐齐跪成一排的犯人,即将落下的钢刀,忽然就听见系统提示【系统长期任务,增加三王爷好感度,每增加一点,系统奖励好感度一点】——我去!这么关键的时刻,你居然给我来这套,差点没吓的半死!   甄珠面色苍白的发现自己视线的右上角出现了一排的文字,然后雍王头顶上的【好感度忽然变成了3+】耳朵边一串的【雍王好感度+1,系统奖励好感度+1,用户目前总好感度23+,望用户继续努力】总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这个系统不会简简单单的就死让自己加好感度,甄珠伸手摸了一把脸,然后就发现李卫跟一个拿着尚方宝剑的侍卫从人群之后走了进去,上头坐着的三个官员立马屁滚尿流的爬下了看台,到了李卫身边讨好的笑着。   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权利,难怪谁都想玩上爬,因为明明是人却能像神一样的主宰着旁人的性命,就像自己当初一样,可是到头来还是不死了,人死了就什么都都没有了,虽然侥幸多了一辈子,可是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还这么侥幸,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不能活到二十七。   甄珠无意识的把自己的脸埋到了抱着自己的雍王的身上,贴着对方,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忽然就听到了【好感度+1】的提示,他下意识的把脸贴着蹭了蹭,果然又是【好感度+1】今天连着加了六个好感度,如今好感度就变成了27+,也算不少了。   不过雍王的好感度隐约增加的有些奇怪,好像自己抱着对方就能增加,甄珠下意识抱住了雍王的头,用自己的脸贴着对方的脸,果然【好感度+2】,很好!总算正确掌握了增加雍王好感度的姿势!给自己鼓劲!   景王嘴角抽搐的看着自己皇兄被甄应嘉的儿子抱着贴着,然后还隐约发现皇兄似乎很开心的样子,难道其实跟皇兄相处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原来皇兄这么喜欢小孩,不过自己也很喜欢小孩,要是像甄珠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抱着自己的话,自己应该也很开心吧。   “三哥,你抱着累不,要不我抱会?”景王凑到了雍王身边。   雍王摇了摇头,看着上头李卫穿着黄马褂唱大戏,偏偏那些吃着皇粮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越是接触朝廷,他就越发的觉得自己有很多很多的想法,可是偏偏这些都不能自己做主,曾经告诉过太子,可是告诉太子还不如禀告父皇,跟父皇相比,太子的实在不能称为贤明,或许之前是能干的,可是随着做太子的日子越久,手里掌握的权势越大,他就开始思考,就像六皇帝说的,大家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是他做了太子,因为他有个做皇后的母亲,而他们的母妃只是四妃。   可是,皇朝不是需要能干的人么,有能力的人才能让他们的子民生活的更好。   雍王抱着甄珠的手慢慢的就收紧了,他想要权利,更大的权利,而不是只能跟父亲,或者跟兄弟说,而对方都不一定会采用,因为他们有他们的想法,他们有他们的平衡。   “他们跑了!”甄珠忽然就指着里头的人,雍王顺势看了过去,果然李卫他们被簇拥着离开,而那些原本跪着的死囚犯,居然就这么放了!   雍王点点头:“我们回去。”   景王因为凑热闹,刚刚就到里头去了,如今雍王身边就剩下了四个侍卫包围着他。   大多数人都在欢呼,上头的官员也在欢呼,好像大家都在欢呼。   “为什么他这样做就能成功,明明我能看出很多不对,哪有钦差是他这样的?”甄珠对着雍王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雍王笑了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规矩,所有的规矩都是人定的,只要你成为了那个定规矩的人,就会知道人生其实就那样。”   五岁的孩子跟一个二十五,相差了二十年的两个人聊着这个世上最无聊的话题。   后来甄珠想起来,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所谓的知己,所谓知遇,所谓君要臣死的那种心理,深入自身。      ☆、第十四章      等着几人到了客栈,景王正志得意满的从李卫房里出来,脸上挂着笑容。   见着雍王更是得意的亮了亮刚刚从李卫手里拿回来的剑:“那小子如今是把牛皮都吹破了,刚刚还跟我嘚瑟,让我不要给他说出去,那脖子扬的,都不怕脑袋从后头掉下去。”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再往后看看,如今有他在前面挡着,我们也少些风波。”雍王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景王有些奇怪,“你似乎很喜欢他?”   景王笑着点头:“那是,之前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小子,偏偏做的事情还是从你心坎里去的,如今宝剑又回来了,如三哥所说,不如藏在背后看看再说,也好转移太子等人的视线。”   他正说着,一旁的亮工就上前,景王随意的将手里的剑递给了对方,亮工下意识的跪了下来,双手托住了剑,这才小心的站了起来。   身后的甄珠抬着头好奇的看着剑,难得能近距离的接触这么个传说中的玩意,上头的宝石是不是都特值钱?   他正想着,脑袋就被人摸了摸,甄珠偏头就发现是雍王的手,不过对方依然在跟景王聊天,就是这手搁在自己脑袋上了。   甄珠自己伸手搭在了对方的手上,厚实的,好像又有些大,雍王将手拿了下来,不过因为被甄珠抓着,也没用力,随对方握着看。他明明记得好像只要抓着蹭一蹭,就能增加好感度来着,怎么如今就没有了。   甄珠看了雍王一眼,发现对方没注意自己,就把那手继续顶到了自己头上蹭了蹭,果然!熟悉的【好感度+1.系统赠送好感度+1】立马就跳了出来,雍王头顶上的【好感度2+如今变成8+】他不知道,他的动作被景王看在眼里,就见着一脸严肃的雍王手底下还挂着一个小孩,景王就忍不住的想要笑。   景王使了个眼神示意自己三哥往下看,雍王不自觉的含了笑,对着景王摇摇头,这手本来就是他的,甄珠做了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放任着罢了。   也是甄珠长得好,站在雍王身边如同金童一般,让旁人看着也不觉得突兀。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亮工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原本去甄府带信的侍卫忽然就从天而降。   “王爷,江甯知府魏敏中和江都县令冯月清领兵将客栈圈圈包围。”他的话音里带着几分的焦急,让是此次被对方知道王爷在这里,不要说查案子了,恐怕之后的打算都不能实行。   雍王冷冷的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听着外头窸窸窣窣的走路声音,穿着朝天靴的右脚一步跨进了屋子,之后便是景王,后头跟着的随从们鱼贯而入,只剩下两个家丁式样打扮的人站在门口,他们这边才进门,就听见外头的士兵冲入了院子里,把守住了各处,又听见李卫等人的尖叫,一时之间原本安静的有些冷清的客栈,居然热闹非凡。   甄珠因为人小,自然走的要慢一些,等着他磨磨蹭蹭到了里头,就见着刚刚的那个侍卫快速的将甄府的一些情况禀报给了雍王,雍王只是看了一眼甄珠,便将人打发走了。   “我父亲说什么了吗?”甄珠怯怯的看着雍王,小手绞在一起,睁着眼。   雍王对着甄珠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等着甄珠站到了自己面前,这才开口:“原本接你的马车已经在外头,不过如今本王出不去,你且安心呆着,想来外头的那些人应当不会呆太久。”   甄珠已经脑补了一下关于自己不在书房,然后底下的人慌乱,又隐约想起了自家父亲的严格,于是对于再在雍王这边住一阵子的提议,完全没有任何意见。反正闯了祸什么的,能多一天是一天了。   东边厢房里头一片安静,西边那处的李卫在经历过了,可能被人拆穿,可能要砍头之类提心吊胆的心理活动之后,发现对方居然以为自己是真的,在接受不同程度的马屁之后,顿时飘飘然了。   “我也是个爷们,老子也是能做钦差的,老子不光救了自家老娘,还救了岳小满跟其他很多无辜的人。”李卫那颗原本忐忑的心,忽然就膨胀了。   李母则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吸溜着口水:“你说这得多浪费啊,好好的一顿就这么吃完了,这肘子都还没动过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自己的肚皮,她那屋子里也有这么一桌,可惜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只塞下了一半。   李卫懒散的躺在椅子上,双脚叉开了,有点往下滑,他扭了两下往上蹭了蹭,之后对着一旁正收拾的岳思盈:“你给我倒杯茶呗,要好茶叶的,恩,肚子涨死了。”   岳小满恨恨的想要对着李卫说什么,但是被岳思盈拦住了,岳思盈对着岳小满摇摇头,不管怎么说,到底是李卫拼着被砍头的可能救了自己的弟弟,虽然是顺带,可是这年头能帮着自己的人确实不多,倒杯茶水而已。   李卫见着岳思盈真的去倒水,反而不好意思的坐直了身子,一边起身去接,一边讨饶:“我刚刚就是随便说说,估计就是酒喝多了,你怎么就真的给倒呢,快坐快坐,吃饱了吗?”   他问的关切,原本有些不满的岳小满也放下了性子,站在岳思盈旁边。   “自从父亲出事之后,已经许久没有吃的这么好了。”岳思盈说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等着说完,因为想起了岳子风,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   李卫是知道岳思盈家的情况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对着岳思盈保证:“没事,等着明个我就把那信给要回来,我带着你去京城找那个什么督查,不对都御史!对都御使,你放心吧,你父亲的仇,就是我的仇,我肯定会给你报的!”   岳小满哼了一声:“你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个混混,要是他们知道你是假的,别迁累的我们一起去死,就不错了!”   “哎,你小子,怎么说话的,这次不是我儿子,你能活着回来?”李母就见不得旁人说自己儿子不好,更何况她看着岳思盈就觉得不顺眼,也说不清楚这个小子哪里不对,反正看着就是不顺。   岳小满想回嘴,结果被岳思盈抓住了手。李母见着岳小满不再说话,就得意的抬起了下巴,那姿势果然跟李卫一模一样,要不咱们说李卫是她生的呢。   李母一生坎坷,李卫上了三岁家里的男人就死了,之后便是李母乞讨着养活了李卫,也养活了自己,对她来说面子那是有钱人的玩意,而儿子,那是比银子更重要的东西。   岳思盈虽不想说什么扫兴的话,但是还是吩咐岳小满去窗口看看,岳小满小心翼翼的往外头看了看,就登登蹬的跑回来:“那些穿着官袍的都走了,只剩下几个官兵还站在大门口。”   李卫听见岳小满的话,立马就窜到了窗户边:“这样,那我们怎么跑?”   李母疑惑道:“为什么要跑,这边有吃有喝的,要是出去了,又得挨饿。”语气中带着一些不满。   “不出去,难道呆在这里等着他们发现我不是不是真的,然后被抓起来砍头么!”岳小满飞快的接下了话,这次连岳思盈都没有阻止,虽说如今他们是平安了,可是李卫的身份原本就是假的,实在经不起时间的蹉跎。   “可是,你的信还在隔壁那几个书生手里呢。”李卫结结巴巴的跟着岳思盈说话,他刚刚还说明天去要回来,可是要是今天晚上就走了,估计就没办法要回来了。   岳思盈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卫,之后叹了一口气:“没事,我身上还有其他物件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只要我们到了京城……”其实她也不知道他们到了京城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是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   “没事,等到了京城,我就拦街告御状,戏里不是这么唱的么,大官们坐着轿子过来,侍卫们两边开道,扛着大旗,我往里头一扑,就完事,你放心吧,京城里好歹那么多的官,他们总要出来的吧,我们找个好说话的不就行了,跟包青天一样!”李卫倒是很自信,觉得自己能假扮的了钦差,自然能干其他的活计。   四人商议了之后就不再说什么,李母听说一定要走,便心疼桌上的那些饭菜,死活要打包,李卫说不过她,便随她收拾着。等着天黑还有小半天的功夫,一切都等逃出去了再说。      ☆、第十五章      “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本王只看着那冯月清便知道了这个道理。”雍王因为出不去,所以只在院内走动,看着外头的那个糟心的江都县令冯月清给李卫送古董,古董不成,送来丫鬟,丫鬟之后又送来金银。   “他们大概就是靠着这些拉拢上峰,收买下臣,搞的整个江南都乌烟瘴气的。”景王坐在书房里只觉得全身发痒,他原本就是个好动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跟着雍王下江南了,而雍王大部分时间则花到了甄珠身上,教授课文。   比如现在,景王是坐在窗户边看着外头的风景,而甄珠则坐在书桌前认真的临摹着雍王的字,雍王自己则拿着一本孟子,慢吞吞的温故而知新中。   每当这种时候,甄珠就希望自己的耳朵最好没长,低着头认真的拿着笔写着字。   “当初看圣上写的游记,上头明明白白写的自崇家弯之后,那三笠腰铺,九里的竹林寺,私立的昭关坝,七里的邹伯镇,沿途多少的风景,不是说清晨解缆发秦邮,落照淮扬驻御舟么,偏偏如今被关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实在憋屈的狠!”被关了三天的景王终于有些烦闷,皱着眉头看着雍王。   雍王将手里的书放下之后,抬头看了一眼景王:“着急什么,如今该着急的不是我们,你且再等等。”   景王凑到了雍王身边,看了一眼努力写字的甄珠,脸上略带疑惑,雍王慢慢的摇了摇头,只伸手比了个二,太子排行第二,只是从他出生开始,不管是年纪比他大的还是年纪比他小的,见着都要给他请安。   唯一能出去的亮工这会倒是回来了,进了门就对着两位王爷行礼,等着喊起之后,这才起身回话:“外头的官兵差不多都退了,只是隔壁多了许多粗使的丫鬟,那李卫他娘那边多了一个日常伺候的丫鬟,属下去了应大人那回禀了珠少爷的近况。”说着就看了一眼甄珠,见着对方看向自己,得意的勾了勾嘴角,不过等着他在此抬头看着雍王回话的时候,脸上尽是严肃,“应大人提醒在下,那江都县令似乎有所动作,跟着绿营兵有所勾结。”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个李卫肯定是路出马脚了。”景王略微有些担心,如今这客栈来来去去多了这么多人,要李卫这个小混混不出错才怪,更何况那尚方宝剑也被自己拿了回来,如果说那假钦差里唯一能当做门面,不会被人怀疑的,就只有尚方宝剑了。   “不能让岳子风的儿女出事,你吩咐人下去准备,本王不好出面,你且带着你的腰牌,到时候便宜行事。”雍王似乎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利害关系,吩咐亮工去准备,回头就见着甄珠的脸都快凑到了宣纸上,那毛笔也握的很低。   “在往下,你都能把这字给吃了,担心什么,天大的事情都跟你跟你父亲无关,像应大人这样的官员,再糊涂也不会这时候起了二心,去扶持太子,更何况太子尚且有索相帮持,旁人哪里能分得一杯羹呢。”雍王这次说的话很长,语气中略带轻蔑。   明相跟索相争端已久,这是圣上的平衡之数,太子有索相这个叔老爷帮忙,而明相则推了大皇子,忠勇王上前台。中间夹了一个专门和稀泥的张相,整个朝堂其实都在圣上的掌控之中。如今虽眼瞅着有些乱,其中不乏多少牛鬼蛇神上蹿下跳,可是偏偏这都是看着圣上的意思,圣上要忠臣,底下的官员就露出自己的忠肝义胆,圣上要做十全皇帝,底下官员就寻出各式各样的吉兆,来显示皇朝国泰明安,圣上英明神武。   甄珠知道这种时候不能不开口,他仔细的将手里的笔搁到了一边的砚台上,之后就小心的爬到下了椅子,站到了雍王面前。   雍王看着那么点小的甄珠,他知道对方会做什么,可是与此同时他又开始心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就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话,那又怎么样,孩子毕竟只是个孩子而已。   甄珠正收拾着自己的发冠准备之后表一下忠心,却被雍王一把扶住了小肩膀,因为人小,对方单手就能托起来。雍王淡淡的看着甄珠的头顶,那么小的一个人,他忽然想起自己嫡子都比甄珠要大几岁,可是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似乎就是从那时候起,他知道了,就算他自己愿意做太子的忠臣良将,太子也不会放过自己,不就是因为圣上喜欢他儿子么,结果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人生无常多虚浮,不管你今日想要说什么,本王都等着,且等你日后金榜题名时,再做计较。”雍王的手拍了拍甄珠的背,他不要求甄应嘉一定要站在自己这边,但是也不能到太子那边,所以他只要甄珠日后归于自己,他要的是未来的甄府,而不是现在的。   这种时候,根本就没办法拒绝,甄珠乖乖的抱着雍王,努力的点头。   【雍王好感度+10,系统赠送好感度10+,用户甄珠,跟NPC建立友好关系,用户幸运值+2,开启用户基本点数说明,请轻捏用户右耳,触摸启动】我好像开启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这种东西,真的需要花时间好好的研究研究啊。   ……   岳思盈觉得自己看错了李卫,原本定好的逃走一家一天拖过一天,她看着那个打扮的貌美的石榴不停地围着李母讨好卖乖,又看着李卫在石榴面前装作自己家大业大,曾经有钱的样子,就觉得很无耻,尤其是当那冯子清带着大量金银送上门,而李卫欣然接受之后。   “今天晚上,我就就带着小满走了。”岳思盈低垂了眼帘,她的睫毛浓密且微翘,看着人的时候一扇一扇的。   李卫有些出神,他知道自己对岳思盈有些喜欢,可是想起自己的身份,又觉得这是痴心妄想,“啊,啊?你说什么?”   岳小满愤恨的看着李卫,他哼了一声:“我姐说,我们今天就走,你做你的大官,赚你的大钱去吧!”说吧冲到了李卫面前,伸手去推。   幸好李母不在,她正搭着石榴的手臂在外头溜达,享受着传说中有权有势人家老太太的待遇,否则这会,又有人跟岳小满吵了,不过如今在的岳思盈并不想说话,而对面被推的李卫则在接受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怎么要走了,这不好好的么,没事,等着过几天……”他正想说,等着过几天,他就能给岳思盈报仇了,可是一想到今天收下的金银,忽然又有些不好意思。   岳思盈摇摇头,她此刻穿的是男装,可是尽管如意,依然有属于女性的委婉,她的脖子纤细的弯成了一个弧度:“父亲的仇,我自己会报。”   “别啊,说好的一起,我,我肯定能帮你报仇的。”李卫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的看着岳思盈。   岳思盈抬起头,忽然正视了李卫:“我似乎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父亲为什么会死。”   李卫抬头看着岳思盈。   “他就是因为没有像你一样,去收授那些官员送来的金子,哪怕他死前的一刻,依然在写着递给圣上的折子,那折子上都是血,那是我父亲的血,上头是他的斑斑墨迹,李卫,我知道你打小穷怕了,你没有念过书,你大字不识一个,可是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人,你帮了我,可是如今我却觉得你就跟那冯子清是一样的,只是他念过书,考上了进士,做了官,然后只顾自己享乐,贪污了修建堤坝的银子,甚至贪污了震灾用的银子,就是他让那些跟你一样被大水冲去了家园的难民最后在城里被饿死!”   岳思盈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她居然跟一个没念过书的人讲着为人的道理,那不是他的错,岳思盈,李卫他没念过书,他不知道天下大义,他不知为官为何要清廉,为何要为国为民,可是她就是想告诉对方,或许是因为她确定的知道李卫喜欢自己,或许是因为之前李卫愿意为了她,冒着被砍头的可能去救自己的弟弟。   “或许,我只是觉得自己很重要,重要到那李卫能为了我,做所有我想让他做的事情。”岳思盈的双眼含着泪,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着,父亲死的死后她没哭,带着小满饿肚子的时候她没哭,小满在牢里可能要被砍头的时候她没哭,为什么呢,因为她知道那样没有用,可是为什么如今她却哭了,因为这会哭,会有人心疼!   苦肉计只有用在在乎你的人身上,岳思盈觉得自己果然跟其他官宦人家的女孩子一样的卑鄙,明明之前她依然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做。   “你别哭呀,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这银子是这样来的,我一会就让人给送回去。”李卫慌的乱了手脚,他想凑近了给岳思盈擦掉眼泪,可是又怕对方说自己是登徒子,明明无论她说什么,自己都应了,李卫不自觉的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不过这只是一瞬,之后又花了全部的心力去讨好她。   ——明明那天看到的那个女子比岳思盈更漂亮,可是偏偏我就是喜欢岳思盈,就跟着了魔一样的喜欢。   李卫这样想着,默默的在心底泛起了某种渴求。      ☆、第十六章      李母一大清早的就想起了前阵子县老爷给的那两箱金子,便满院子的找着,结果愣是没找着,便有些着急了。   石榴正巧端着洗脸水进来,将李母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便起了好奇心,问了一句:“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我的那两箱金子呢,好好的,怎么就找不到了?”李母一边说着一边弯腰翻着床底下,见着没有又撩了桌布凑到桌子底下去看。   “做个大人就让人给送回给县太爷了,就算找您也不用往桌子底下找啊。”石榴忍着笑,顺手将手里的铜盆放到洗漱架上,脸盆才放好,转头就见着李母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   “我的金子,我的金子!怎么能退呢,怎么能退呢。”李母哭天喊地的趴在地上。   石榴都看呆了,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忙凑上去扶起李母坐到一旁的一直椅子上:“老太太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两箱子的金子罢了,如今少爷做着钦差,如果想要,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往咱们府里塞呢。”她平日是在太太身边伺候的,看管了府里的人情往来,便是像县太爷这样的官都能大把的捞着银子,更何况是钦差,只是这钦差的母亲眼界咱们就这么小呢。   她正疑惑,谁知道李母忽然就窜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屁个钦差,他是装钦差装出瘾来了,连着金子都往回送!”说完,忽然就住了嘴,回头立马看向石榴。   石榴心下一惊,脸上却半分不动:“老太太小心您的手,这桌子可硬着呢。”   李母觉得石榴可能没听到,松了一口气,不过依然是换着法子骂着李卫。   甄珠虽然跟着雍王他们住在一起,不过晚上好歹是一个人一张床,他一直琢磨着早晨的事情,便做起了身,捏了捏自己的耳朵,眼前果然再次凭空出现了一幅画一样的东西,仿佛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睁眼可见,伸手却怎么也摸不着。   他伸手摸了一会,实在抓不住,只能认真的看着上头的东西,最上头是自己的缩小的画像,身上穿着的是跟自己如今身上一模一样,头发也是批下来的,跟白天一眼瞟见的有所不同。   蓝底黑色的字,最上头是自己的名字,旁边有着大片的空白,上头只是比起旁人的姓名,总好感度之后多了一个幸运数值,不多不少五十二“今天早晨加的就是这个吧。”甄珠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幸运值,结果就看到幸运值瞬间变的很大,那五十二直接就凑到了眼前,其他一切图像都消失,“还有这个功能?好厉害啊,难道是哪个仙人留下的东西?”   【用户好感度不够,系统不能回答,请用户努力增加好感度】忽然声音就在甄珠耳边炸了出来,惹的他浑身一颤,明明知道是自己脑袋里的声音,却下意识的往两边看了看。   结果就看到外头一个人影走过,甄珠立马凑到窗户便,悄悄的掀起了一点,明明是黑夜,但是对方的姓名,好感度依然闪烁可见【石榴,好感度零】居然是她?这么晚了,怎么要出去?甄珠将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悄悄的推开了房门。   石榴身上穿的是一件酱紫的绸衣,头上簪着一个银色的发簪,因为在黑夜被月光照的发亮,耳边挂着一长串的铃铛耳坠,她的相貌姣好,否则也不会被冯月清派到李卫身边来,跟岳思盈如今男装打扮比起来,石榴似乎更像一个大家小姐,偏偏这个小姐还前后伺候着李母。   “若不是如此,恐怕她也留不下来。”甄珠嘀咕着,平日都是亮工去打探西边厢房的事情,不过每次禀报,他基本都在场,因此也知道不少的情况,也难怪日后被看中了,这样的地位爬上来的人,还能坚持本性,李卫确实是个好人。   甄珠跟着石榴到了后门,就见着门口站着的侍卫对着石榴行了一礼,石榴脸色微红的福了福身,就出了门。   “有点不对啊。”甄珠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小下巴,结果脑袋就被人敲了一记,回头就见着景王不顾形象的弯腰站在自己身后。   “哪不对,你说说?”景王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笑意,“你一个屁点大的小孩也知道不好?”景王显然不相信甄珠能聪明到这种程度,虽然平日里总是看着雍王前后带着,但是对景王来说,甄珠就像一个人质,压制着甄应嘉的人质。   甄珠见着景王,下意识回头拱手拜了拜:“王爷,大晚上的,您怎么还没睡呢?”他也压低了声音,两人之间忽然就多了某种秘密的氛围。   “我是大人,晚睡是正常的,你个小孩怎么也还没睡,小心长不高。”景王伸手戳了戳甄珠的额头,结果就听见身后咳嗽了一声。   景王回过头,甄珠偏了偏脑袋看了一眼,居然是雍王!吓死人了!   雍王瞥了甄珠一眼,又看着景王不好意思的笑,无声的对着两人招了招手,雍王身后笔直站着亮工,目不斜视,似乎没有关注这边的事情。他身后则是七八个目不斜视的侍卫,都是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原来,甄珠身后挂着一串的人。   ——说好愉快的做君臣的么,你让人家以后怎么活!甄珠觉得有只猫揣在胸口挠着自己,明明一直觉得有气魄,有压力的王爷们,什么时候也有这么八卦的时候!   等着所有人蹑手蹑脚的回了屋子,景王不在意的拍了拍自己刚刚沾着灰的衣摆,雍王自己则往椅子上一座,托着脸便吩咐人去上茶,甄珠年纪最小,就乖乖的站在雍王的右侧,刚刚钻了几个树丛,身上沾了好些树叶。   “把珠儿的衣服给拿过来,别着了凉。”雍王不咸不淡的开了口。   景王回头一看,见着甄珠身上只穿着内衬,便笑着开口:“你小子,出门都没把衣服穿整齐了,也不怕着凉?”   甄珠不自在的拉了拉披着的外袍,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估计是因为人说了的关系,下意识的就感觉一股冷风吹过,他打了一个喷嚏。   雍王伸手便将甄珠报在了怀里,用自己身上的披风将甄珠整个的裹了起来:“闲话不提,先说正事,那丫头如今回去,肯定是那小子出了马脚。”   景王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把脚上的鞋子一脱,整个人就盘腿坐在了矮榻上:“就他那据说是奶娘的妈,能藏得住话才怪。”   “昨个卑职帮着李卫将前几日冯月清送来的金子给送还了回去,顺道也看了冯月清那处的动静,虽然有些警惕,可是并没有多余的动作,李卫似乎很看重岳思盈,开口闭口的都是岳子风被杀一事,听着消息,似乎是江北大营的人干的。”亮工也不含糊,便将自己白天打听到的事情一一回禀。   “江北大营,那是太子爷的第二亲兵,如果这样,就怪不得了。”景王不自觉的叹了口气,“那冯子清跟魏敏忠是七弟的门生,会告诉李卫这个消息,自然是想让李卫当枪使,查出来了,他们的人去领赏,查不出来就让李卫去死,真真是好算计!”   甄珠第一次听到七王爷的消息,能在太子爷的口袋里安插自己的人,这也是七王爷的能耐,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位似乎是第二个起来的皇子,比雍王还要早一些。他这样想着,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雍王。   能将臣子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的爱护,这雍王显然不是个简单的,甄珠下意识的开始分析如今的形势,李卫可能要被戳穿了,杀死岳子风的人也已经知道了,可是那银子在哪?明日一大早肯定是明火执仗的干了,这李卫是救还是不救。   他正想着,眼前忽然一黑,就发现自己的眼睛这边被人又手掌盖住了。因为手腕上还挂着串珠,那串珠压着搁在自己的脖子上凉飕飕的。   “一切明日再说,今日都先下去吧。”雍王看了一眼拿着衣服回来的侍卫,示意放在一边。   亮工上前小声问道:“是否让卑职,抱着小少爷下去?”   雍王摇摇头:“今晚恐怕不平,就让他睡在我这里,多个孩子也少了旁人几分的猜测。”   景王了悟的看了一眼雍王抱着的甄珠:“难怪,还是三哥聪明,就没听说过那个钦差出门还带着孩子的。”他这边夸完,忽然就想起了岳小满,到底比甄珠大五岁,估计是被那些人认成了书童了,带着书童还带着奶娘,这李卫乍一看还真有点摆谱。   亮工是雍王的包衣奴才,平日比景王更了解雍王私底下的事情,要说,连三王妃生的嫡子都没享受过甄珠这待遇,他想起那大阿哥,就忍不住看向甄珠,因为小孩大多都是白白胖胖的,这甄珠脸上也带着婴儿肥,小孩子的相貌总有几分的想象,看着看着就觉得,莫非雍王这是移情了?   “你们下去吧,一会上盆热水,给他洗洗。”雍王看着景王离开,便吩咐了下人准备热水。   甄珠被雍王整个人都抱着,全身都被对方的气息给包围着,温暖的,他闭上了眼睛,就那么一瞬间,沉入了梦乡。   岁月静好,此处唯有安逸。      ☆、第十七章      李母一早起来就没见着石榴前来伺候,随意的擦了一把脸就往外走了,接过去了小厨房,又找了茅厕都没见着人,想了想便到了自己儿子的房间。   李卫是单独一间屋子,门上也没锁,李母一推就开了,一进门这才发现屋子里头唯一的那张床上,床帘是盖着里,里头仿佛是自己儿子抱着什么东西在睡觉。   “难道石榴爬上我儿子的床了?”李母忽然就瞪大了眼睛,悄悄的往里头走了几步,凑到床边闻了闻,似乎没什么味道。她照着床帘上的影子上下看了看,越看越像是两个人躺着,她捂嘴偷偷一笑,退后坐回了椅子上,清了清嗓子。   “小福贵,小福贵,该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李母也没怎么大声,只是轻轻的喊了几句,用的还是儿子的小名,想来这石榴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总能承担的吧。   她一边嘀咕着我要有孙子了,一边偷空喊李卫,李卫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响,这才打着哈欠从床帘里探出了脑袋,他揪着帘子,把脑袋往上头一搁,整个人就只露出了一个头,这下更是让李母坚定了信念。   这虽说吧有点对不起那个岳思盈,可是到底是孙子比较重要,虽然这石榴身份低了点,李母抓了抓自己耳朵,这个倒是个问题,她凑近了李卫小声的说到:“你吧,第一次为人,要省着点,年纪轻轻的,要是次数多了可是很伤身的。”   “啊?”李卫歪着头看着李母,“什么是第一次为人?”   “就是那个,哎呀,你让我这个老寡妇说这种话,真是,羞死了,就是那个石榴啊。”   “石榴怎么了,石榴昨天晚上不是跟你睡了么。”   李母忙摆手:“怎么能跟我睡呢,石榴不是在你床上吗?”   李母这话一出,李卫还没回应,就听见门边碰的一声,李母跟李卫一道看去,只看见岳思盈的背影。   “坏了!哎呀,我的妈,你干啥啊,石榴怎么可能在我床上,你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如今让岳思盈可误会啦!”李卫这下是真的着急了,他是心心念念为着岳思盈,他说着一边换上他唯一能见人的衣服就往岳思盈房里赶。   甄珠跟着雍王一大早的吃过早饭,一直没听到对面有什么动静,雍王要看书,甄珠就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混,结果就看到岳思盈一脸气愤的跑出来,到了对面的屋子前,一把推开进去了,也不知道关门,后头跟着那个传说中的李卫,这货更绝,连着鞋子都没穿好。   “哇……哦……”好激烈啊,甄珠不自觉的揪住了自己的袖子,一直听说李卫家教严,能带着弟弟逃出来的女子,确实要能干一些。   “你是谁,怎么之前没有见过你?”甄珠忽然听到声音,回头就见着一个比自己高一些的岳小满站在一边,身上穿着灰扑扑的衣服,不过倒是洗的很干净,头发打理的很清楚,脸上手上也很干净,不过跟穿金戴银的甄珠比起来,就好像两个世界的人。   岳小满的父亲岳子风是个清官,清官的含义就是两袖清风,更何况他跟姐姐是逃出来的,所以身上根本没有任何银两,连如今的花用,都是李卫把别人送的扇子当掉的钱。   甄家是一门双爵,不说祖宗打仗时候收敛挂来的地皮,自太爷爷到现在连着做了两代的江宁织造就是旁人眼里的肥缺。   “哦,我知道了,你是隔壁的那个人的儿子吧!”岳小满斩钉截铁的说完,伸手摸了一下甄珠的头,“你好小啊,多大了啊。”   “能不摸我的头么……”甄珠觉得有些吃力,尤其是面对小孩子的时候。   “那下次就不摸咯,你快点回去,这边不安全。”岳小满推着甄珠的肩膀,让他回东边的屋子,看着甄珠走回了东院,这才对着甄珠招了招手,独自跑开。   等着岳小满走远,甄珠绷着一张小脸,有些不知所措。   “上书房的隆科多传来密扎,太子命内阁大臣拟定了让徐祖英原本的江苏按察使兼领江北提督大营,这从三品的臬台,如今连升三级。”景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想回到京城,掐着太子的脖子晃着问问他到底想干嘛,“圣上还在热河,这都不去汇报,他是想造反吗?”   景王看向雍王,雍王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   “江北大营可是有几万的兵马,若是北上勤王,那天下可真就乱了,对了那徐祖英是谁?”景王在原地转了几个身,回头看向亮工。   “是太子也的包衣奴才。”亮工回禀。   “我们需要一个人,出面去搞掉那个徐祖英,否则事态就危及了,这太子现是换掉的九门提督,如今又握住了江北大营,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景王说着说着就降低了声音,他做了三十年的太子已经是厌了,他想要什么,他想要再上一步!   ……   李卫好不容易搞定了岳思盈,结果又在李母那边听到了惊天霹雳的消息。   “所以,你什么也没说,你只是告诉石榴我是假钦差而已。”李卫有些茫然的看着李母。   李母的脸上有些慌张:“我就是那么顺嘴一说,而且我以为她没听见啊,就那么一句,没关系的吧!”李母惊恐的看着李卫,那双手揪着李卫的袖子,不停的看看岳思盈,又看看岳小满,最后再看着自己的儿子。   “没事,没事。”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李母慌张的看着李卫却不敢跟上去,岳思盈则看了一眼李母,跟了上去,李卫出了门,就一巴掌乎在了自己脸上:“妈妈的老天,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妈呢,哎,有什么呢,不就是去死!”   岳思盈一把抓住了李卫的手,看着李卫视线过来,忙缩了回去:“现在怎么办?”她有些羞涩的低下头,看着地面,又觉得此时并不适合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李卫咬咬牙,看着门口的侍卫:“有没有关系,听没听见,这会我上去一搭话便知道了。”   李卫提了提自己的裤腰带就出了门,李母紧张的抓着岳小满的手臂,岳小满看着李母可怜,就下意识的伸手拍了拍,算是安慰,这种时候也只能留下来,跟着李大哥一起同生共死了,父亲说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抛弃自己的恩人!   岳思盈站在门口看着李卫跟人搭腔,远远的就能看到对方讽刺的眼神,她的心瞬间就冰凉了,怎么办,她紧张的揪着自己的袖子,咬的牙根发疼,如果这次是官府名正言顺的来抓人,他们还能不能跑掉,肯定不行了吧!   等着李卫回来,岳思盈忙上前,李母也凑到了跟前,拌的岳小满一个晃悠,迟了一步。   “怎么样?”李母最紧张,她几乎是扑到李卫的身上,一只手努力的勒着自己儿子的脖子。   李卫被掐的满脸涨红,说不出话来,不停的指着自己的喉口却没有下手去推李母,反倒是岳思盈心下一急,上前拉着李母的手说道:“我看着那人对你似乎满脸的不忿,恐怕已经被识破了。”   她一开口,李母的注意力就转移了过来,李卫喘了两口粗气,一手托着桌子一边顺着自己的喉咙:“没事,一会我去东屋,上次从他们手里接到的那把剑估计来历不凡,到时候能唬着他们一时是一时。”   “他们会借吗?”岳思盈看着李卫。   李卫看着岳思盈忽然就笑了:“就算不借,最后一切事物都由我承担,你且放心,我总会让人送你去京城的。”   “我不是说这个!”岳思盈咬着唇,看着李卫,双眼泛红。   李卫舔了舔自己唇:“妈了个巴子的,干了!”说着就一甩衣袖,往东屋跑去。      ☆、第十八章      李卫凑到了东屋,就见着景王跟雍王一道坐着,他也不上心,开口便借尚方宝剑,还一阵的威胁利诱,说自己的东西都在沿途给丢了,等着李卫装模作样的出了东屋,见着岳思盈,也这才收起了脸上的无赖之气,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   “那两人不是一般人,当初是我偷了来的,那么重要的东西,总不可能再给我一次。”李卫沮丧的说着。   “他们拒绝你了?”岳思盈紧张的看着李卫,李卫一阵苦笑,“你可别告诉我妈,省的她有担惊受怕的。”   岳思盈来回走了两遍,回头看着李卫;“那我们怎么办?”   李卫对视着岳思盈,拍了拍自己的脸:“这种时候,你就只能吓他们,就像推牌九的时候,手里明明拿着小牌,你却要把所有的有银两都压下去,吓得他们不敢跟你,那样你就赢了!”   没错,就是这么干,李卫说服了自己,然后一步一步的接近东院,在说了所有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之后,就只能等着对方什么时候给自己送来。   中午应该吃午饭的时候,李母喊了一声饿,但是没有什么人理会,岳小满从自己口袋里找出了两个馒头递给李母,李卫正对着大门坐着,岳思盈则坐在一边,伸手搂过了岳小满,四人相继无言。   太阳照在院子里的影子,就那么一点一点的缩小,正当空的时候,大地都散发出了热量,明明有些转暖,可是屋子里坐着的人反而觉得有些冷,李母紧张的有些口渴,下意识的就去拿桌面上的茶壶喝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手一颤,那茶壶就掉到了地上,摔的粉碎。此时,门口整整齐齐的脚步声,又听见刀刃齐刷刷抽出的锋利声,大门碰的一声被人踹开!   局势瞬间严峻了,甄珠坐立不安的呆在东厢房,听见外头的声响,就像去看看。   原本看着书的雍王看了过来,伸手摸了摸甄珠的头:“想去看?”   甄珠回头看着雍王,不知道该说自己知道,还是该说自己不知道,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五岁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的,隐约记得是每日念书,早晚请安罢了。   雍王似乎看出了甄珠在想什么,只是将他抱起,放身边,将一旁的书籍推了些去:“无需多虑,且说来听听。”   甄珠看着雍王,也许对方以为自己是被父亲教过的,那么如今自己的这些言行便正常了,到底不想无缘无故的被人当做妖怪烧死啊,虽然自己真的跟妖怪差不多。   “若是亮工去了,被人认出来可怎么办呀?”甄珠说出了自己的考虑。   “亮工是本王府邸的包衣奴才,除非太子京城的门人亲至,否则绝对不会认出。”雍王也是考虑过的,他身边人手不少,但是大多都是上次下江南时候路过面的,唯一带来的新手便是这年羹尧了。   雍王见甄珠不停的伸着脑袋往外头看,便知道他是真想去了,又回头看着扒着窗户往外头看的景王,无奈的叹了口气:“去吧,此刻应当已经开始。”   他话音刚落就见着甄珠亮眼放光的扑了过来,也就这会,这个甄府出来的大少爷才有一些孩子的样子,雍王一手抱着甄珠,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一手扶着他的背,甄珠也软软的贴了过来,双手搂着自己的脖子,看着自己讨好的笑着。   等他们到了外头,何止是好了,只见亮工托着官印,一旁的八个侍卫各个脱去了外头的粗布衫,露出了里头的黄马褂,那李卫简直看傻了眼,听着亮工吩咐摘了冯月青跟魏敏忠的官帽,又踹了两人出去。   等着官府的人都退走之后,那李卫一屁股跌在了地上,雍王将甄珠放到下,等着他站好了,就伸手牵着甄珠跟景王一道到了李卫面前。   李卫第一次思考这两个在自己心目中以为是上京赶考的书生,能拿出尚方宝剑的,穿着黄马褂的,还能拿出钦差巡抚印的,除了真钦差,还能是谁!   “装逼的被真货给撞上了,难怪我之前的脑袋没掉呢。”李卫苦笑的坐在自己地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亮工等人见着雍王等人出来,忙跪在了地上请安,满地的人除了跪着的侍卫,趴着的李卫,就只剩下三个站着的人,雍王牵着甄珠走到了李卫面前。   李卫看着甄珠脚上的朝天靴,再看到他身上的暗纹淡金小褂,脖子上挂着的硕大的金锁,小脸上面无表情,明明不大的年纪却让他非常的紧张,又下意识的转过实现看向雍王,结果被身后的亮工掐住了脖子:“不可无理!”   李卫就着被掐的姿势趴到了地上,之后又被亮工拉着起了身。   “你们到底是……是……谁?”李卫吞着口水问着景王,在两王之间,似乎还是这个面带笑容的人,更亲近一些。   雍王淡淡的说了一句:“回屋说。”   李卫愣愣的转身看着雍王走,身后被景王一个胳膊肘顶了个跟斗:“走吧,小子。”   就这么夹着走了,门口看着情况的岳思盈也忙跟了过来,一行人进了东院。   目前不光是李卫需要雍王他们的支持,雍王等人也需要一个人能带着兵去江北大营一探虚实。而李卫也是个识趣的,立马保证:“要是出了事,便说是我偷的没您二位什么事。”   他这话一出便捅了岳思盈的马蜂窝了,岳思盈细眉一拧:“你倒是气魄,若是出了事,你让我……你让你娘怎么办。”   李卫一听这话,瞬间就眉开眼笑了,而上头盘腿坐着的景王便笑道:“我只听说过贪生怕死的,难得见有你这么气魄的,也是难得的好人。”他一边说着一边赞许着。   “好人,人家也不稀罕啊。”李卫哼了一声,下意识的双手就插进了自己袖口,下巴朝着岳思盈微微一昂,得瑟着他的腿。   “谁不稀罕了,不是给你跪下了!”岳思盈涨的脸色通红,站在雍王身边的甄珠下意识的哦了一声,结果惹的底下两个人一同面色涨红了。   李卫撇了撇嘴,对着景王告状:“您是不知道,她可是练过的,也就是我。”屋内的氛围瞬间就八卦了。   “闲话不提,你且问出那银两的事情了?”雍王咳了一声,看向岳思盈,既然是她父亲的仇,她肯定知道。   “我父亲当初就已经查明了银子的地点,自我父亲被杀之后,这银子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了,如今让那徐祖英搬到了莫灵山庄,那庄主是徐祖英死党,外头由江北大营的人看着。”   “他倒是个有主意的。”景王一听江北大营,就哼了一声,之后抬头看着李卫:“此去惊险,你且小心。”   李卫也不含糊,拍着胸脯就保证上了,等着李卫等人出去,景王也下去安排人手。   客栈总算没了旁人,一连在外头等了三四天的甄应嘉可算能进来了,进了屋就见着自家儿子穿着一身精致的衣服,坐在雍王旁边。   甄应嘉见了雍王就跪下磕了一个头,甄珠也乖乖的凑到了甄应嘉身边软软的喊了一声父亲。   “起吧。”   “是。”甄应嘉起了身,不过依然低着头。   “不知道甄大人是否知道莫灵山庄。”雍王倒是也不含糊,直接就开口问了。   “知道,是此地的一个富商所建。”甄应嘉小心的回应着。   “晚上,江都衙门会派人前去捉拿杀害岳子风的凶手,你且吩咐人去山下围剿,别让人跑了去。”雍王看着甄应嘉,直接就下了命令,也不怕甄应嘉跟人通风报信,不,应该说最好他能说出去,这样,一池子的水越搅越乱,这些人身后的珠子才能一个一个的露出水面,不管是太子,还是我们朝中盛传贤明的七贤王!      ☆、第十九章      总算能带着儿子回家了,甄应嘉接到甄珠的时候都忍不住觉得自己艰辛了,可惜甄珠并不知道,甄珠只扒着自己父亲不停的询问父亲,是否想自己。   甄应嘉看着不停提醒着自己干了什么的甄珠,脑门上的青筋不停的跳跃,他努力的克制了一路,只因为送他们父子俩回来的马车正是雍王吩咐的,等着到了甄府,拿马车一溜烟的不见之后,甄珠开心的一脚跨进了门,见着里头等着的李氏,跑过去蹭了蹭,又给最上头的孙氏请了安。   大姐儿坐在一边,满脸微笑的看着甄珠,等着甄应嘉进来的时候忙上前请安。   甄珠此刻正蹭在老太太怀里打滚,孙氏呵呵呵的上下打量着甄珠:“让我看看,一连好几天不见,可把老祖宗想死了。”   “珠儿也想老祖宗,可想可想了。”甄珠张开小手抱着孙氏,在雍王那边日日担惊受怕,唯恐一时不慎,小命就交代在那里了,这进一步退一步把握,感觉累的他都瘦了好几斤了!   屋子里正热闹,甄应嘉进门之后的忍耐一瞬间就灰飞烟灭了,脸上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最开始不说话的是大姐儿,她是时时看着自己父亲的,第二个是李氏,她看着大姐儿表情不对,下意识的就顺着视线看了过去,之后忙咳嗽了一声,让旁边的奶娘把小姐儿给自己。   孙氏原本是哄着甄珠的,结果抬头就见着自己儿子板着脸,下意识的皱了眉:“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偏偏在我这里摆着脸色。”   甄应嘉听孙氏一说,忙拱手:“给老太太请安,儿子不是冲着老太太的。”   “不是冲着我,莫非是冲着珠儿,他年纪小小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这个做父亲这是不想让他回来吗?”孙氏显然不管甄应嘉的态度,对她来说,着府上自然是顺着自己心意过的。   着母亲跟儿子的组合绝对干掉一个府邸所有的当家做主的老爷,甄应嘉既想把甄珠拉到自己身边揍屁股,又不想让老太太难受,男孩子哪有不淘气的时候,以前只要孙氏一开口,甄应嘉就算了,偏偏这次不能算,只是他一会还有事情,想起雍王的人物,甄应嘉忽然就找到了理由。   “不敢让老太太担心,只是儿子想喊了珠儿问问这几日他过的到底如何,毕竟是在雍王的身边。”而这边人多嘴杂自然是不能开口的。   孙氏点点头,拍了拍不甘不愿的甄珠的脊背:“你且跟着你父亲去,这做人要分的轻重缓急。”但凡是正事孙氏向来不会有另外的意见。   甄应嘉得了准许便跟孙氏道别,而后怒目一瞪,看着甄珠:“还不过来!”   晴天霹雳!甄珠可怜巴巴的回头看孙氏,结果孙氏毫不所动,府里唯一能跟父亲对抗的,就只有孙氏,偏偏如今老太太也站在了父亲那边,甄珠只能拖着脚,慢慢的走到了甄应嘉身边。   甄应嘉带着甄珠出了门,大姐儿的脸上就挂上了笑,这笑容在李氏看来,特别的不顺眼,不过她不是多话的性子,只是哄着小姐儿凑到老太太面前逗趣,又惹的大姐儿扯了好一阵子的帕子。   等到了书房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他吩咐同福把门关上,转手就要去抓甄珠,甄珠机灵,一下子就跑到了茶桌面对:“你答应老太太不打我的!”   甄应嘉气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插着腰:“你过来,我保证。”   甄珠小心翼翼的往甄应嘉那边凑了凑,就发现自己父亲撩起了袖子:“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啊啊啊啊,救命啊!”甄珠一瞬间就炸了,他感觉自己的头发直竖,他脑袋里的念头一转,瞬间就钻进了桌子底下,硕大的圆桌底下确实有很大的空间来藏人。   ——尼玛绝对不要过了二十七岁还要被父亲揍屁股什么的,给点脸啊啊啊!   最后还是被揍了,甄珠哭的满脸通红,扭扭捏捏的摸着自己的屁股,一脸嘤嘤嘤的看着自己父亲,一边用手揉了揉。甄应嘉刚刚因为揍人,所以出了一身的汗,伸手摸了一把额头,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八仙椅上,桌子上如今是一片狼藉,刚刚写到一半的字帖,可惜上头因为刚刚被甄珠一脚踹着,上头铺了一半的墨汁。   同福上前小心的将脏掉的东西一卷,放到一边,之后又给甄应嘉铺上一层新的。他正想问话,外头的侍卫就送来了一块令牌,又说两队的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甄应嘉看了看外头的渐渐黑下来的天,又看了一眼装哭的甄珠,果然不该一时意气,原本应该抓紧时间问的事情如今都还没问,不过来日方长,“吩咐人给少爷准备一辆马车,给我准备一匹马,对了珠儿人小,同福,你给他带上衣服。”   同福应了一声,之后看着偷瞄自己的甄珠,不自觉的笑了笑。   太阳一下山,外头的变的灯火通明,等着出了城,来回的就只有每个人手里的火炬来照亮前路,好在甄珠的马车上挂着一盏灯笼,因为马车的波动,来回晃动着,甄应嘉带的人不过是负责南边的方向,他安排好甄珠之后,自己就带着人沿着山路巡逻。   同福站在马车外头,小心的来回看着外头的动静,甄应嘉为了儿子的安全,留下了二十个人,每个人都穿着盔甲,手里拿着霍亮的钢刀。   甄珠小心的掀开了帘子,看着外头黑洞洞的景色,小声的问着靠着的同福:“同福,你说父亲怎么今天愿意来我来了?”   同福回过神,小心的侧过身对着双手抱拳,对着甄珠微微低头躬身:“自那日在府里寻不着少爷起,老爷吩咐了府里所有的人挖地三尺的寻找,等着雍王派人来的时候,老爷已经是踹走了三个以上的护卫。”   甄珠听完,下意识的吐吐舌头:“那父亲后来有骂你吗?”   同福稍稍抬了头,一脸无奈的看着甄珠,甄珠伸手拍了拍同福的肩膀:“连累你啦,哈哈。”   同福摇摇头:“是小的没看好少爷,少爷,以后您可不要再如此行事啦。”不过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做到这种程度,同福还是很为自己少爷骄傲的。   之后便没有人再开口了,所有人都安静的站在一角,期间甄应嘉来了两次,看着甄珠乖乖的坐着,便没有出声,便点头继续巡逻。等着上头人声沸腾,甄珠就知道那李卫开始行动了,之后是满山的拼杀声,甄珠紧张的不停拽着自己的手,同福则是靠的更近一些,外头围着的是个护卫绕成了一个圈。   照理说甄珠这边是最安全的,要不然甄应嘉也不会带他来,之所以让甄珠此刻在,不过是因为当初雍王是在两人面前吩咐的事情,若是甄珠在家,也是怕有心人套话。   “这位少爷,我听着声音似乎小了很多,不如我们跟应老爷汇合吧?”一旁一个百户长提议,这些人衙门的官差,此刻说话应当是形势已好。   “也好,劳烦大人前头带路。”甄珠点点头,下意识的去看这个人脑袋上的名字跟好感度【叶昭山,好感度,负二十】不对!甄珠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的人,好感度基本上都是在十到十五,同福的最高,如今已经是七十三了,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是负二十,甄珠下意识的握住了同福的手。   同福心意一动,回头看着甄珠依然挂着微笑的脸,他的小手的指甲抠进了自己的掌心。手心里的指尖微动,慢慢的写了两个字,偏偏同福不认识字。   甄珠看着同福的脸,忽然想起了因着父亲,同福是不能识字的,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袋里忽然就出现了这个叶照山所有的资料。   那个同福原本准备驱马的动作一停,叶昭山回头,刷的就抽出腰间的钢刀:“太尊有令,将马车上的这小子拿下。”   外头围着的官兵一瞬间都抽出了钢刀,同福颤着手将甄珠抱在了怀里:“你们敢!”   众人左右看了看,大多数人的视线都看向叶昭山,那叶昭山哼哼冷笑:“乖乖的,饶你一条狗命。”   同福正想说什么,却被甄珠冰凉的小手遮住了嘴巴。甄珠看着叶昭山,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知府为何要抓我,你们不要被他给骗了。”   他人虽小,可是他父亲是谁,这些官兵都是知道的。着江宁织造府的公子,要说这县太老爷除非是嫌命太长,否则绝对不会对甄珠下手。   甄珠计算着甄应嘉来回的时间,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叶昭山:“今日你敢动我一根寒毛,日后我父亲必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等你活着再说这话!”叶昭山身后有人,此次要抓甄珠,对方自然是付出了大价钱的。   甄珠在脑子里盘算了如果自己身死,谁会得意,可惜脑子是在太乱,不过从刚刚叶昭山的生平中,看到了一个显眼的名字。      ☆、第二十章      凉夜,静僻,深山,钢刀。甄珠看着眼前重重叠叠的暗影,甄珠感觉身边的同福似乎在解着什么扣,而眼前面目狰狞的衙役,举着钢刀,警惕的慢慢缩小的包围圈,就在那么一瞬间,马背上原本挂着的马车忽然就动了,同福将甄珠往马背上一放,自己则向后推着马车,冲向另一个方向。   旁边的人咒骂着,马匹被同福从身后甩了一鞭,半立起马身,踢起了前蹄在空中踏了几下,就朝着树林中奔跑了起来,其他几个人都冲向了同福,叶昭山随手把钢刀丢在一边,手里拿着一个匕首赶了过来。   树林不比平地,尽管甄珠努力的让自己在马匹上做好,可惜没有马鞍,滑溜溜马身子身子很难抱住,他抱着马脖子坚持了很久,只听到四周只剩下马蹄声,马匹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甄珠坐直身子想去抓空中的飞舞的缰绳,也是在一瞬间身子腾空了。   他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头,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撞到了什么藤条,脸上被树枝划开脸,最后扎进了矮丛。他咳嗽了两声,隐约感觉到自己口腔涌出了一阵的血腥味,估计是伤到哪里了。   ——真糟糕,活了没几天,居然又要死了,比上辈子还不值得。   当然其实还好,在喘了一口气之后,甄珠隐约发现自己的肢体恢复了一定的触感。胸口很疼,原本嗡嗡作响的耳朵也渐渐恢复了功能。眼前的黑暗也渐渐的恢复了,只是正当他准备深呼吸的时候,就听见了响动。   叶昭山觉得那笔银子离自己很近了,因为就在刚刚他看着那个小少爷掉下了马背,也许不需要自己上前做什么,对方就已经死了,当然这样是最好的,既不用沾人命,又能拿到银子。不过既然已经跑到这里了,还是上前去查看的好。   他正得意的顺着痕迹走过去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传来了马蹄声,一整队的人马出现在了叶昭山面前,他看到对方身上披着的深蓝色的披风,忙跪到在地,眼前这一片只剩下对方的马蹄。   雍王淡淡的扫了一眼叶昭山:“你在此处作何?”   “小人是跟着应大人来的,刚刚小解,独自一个人出来了,此时正要跟应答人会合。”叶昭山低着头小心的回答道。   雍王一听点点头,便带着人离开了。   叶昭山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好险,差点就露陷了,他有看了看不远处的树丛,那小少爷果然是出问题了,要不然怎么刚刚就不开口喊人呢,若是喊人,自己恐怕难逃一劫。   他一边庆幸,一边走了十多米外的地方,低着头四处找了找,就见到了树影下的甄珠,原本打扮精致的小孩如今像个染血的脏娃娃。不过似乎还没死,小小的胸口还有起伏,只是双眼紧闭,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说着什么话。   叶昭山凑近了去,慢慢的将自己的耳朵贴到甄珠的对方,隐约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就是那个跟自己接头的人,等等,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可此,原本闭着眼睛的甄珠忽然睁开眼睛,纤细的右手顺着叶昭山的脖子顺势一划,大量的献血喷涌而出。叶昭山只觉得眼前一花,脖子这边就炸开一样的疼,想要说话却完全没办法出声,他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大量的鲜血淅淅沥沥的淋在绿色的树叶跟棕色的树枝上,渗透了泥土,他死前双眼大睁,完全的死不瞑目,后仰的姿势躺在了地上。   “呸。”甄珠将嘴里的血腥吐了出来,又咳嗽了两声,他蹲下身,将手里的匕首插入了土壤中,因为锋利,很快就埋没了,他下意识的伸出小脚踩了两下,搞定!   甄珠捂着自己的胸口深呼了两口气。之前雍王来,他是想喊的,只是忽然想起背后的那个主谋正是张氏,那个看到的眼熟的名字,正是张氏的奶娘的儿子。若是让雍王抓住了把柄,不光张氏要倒霉,恐怕连甄府都要一并压了进去。   “什么时间不好选,偏偏是这会,自己想死居然还拉着我们一道去,居然还让小爷给你善后,明明差点要了小爷的命,真不甘心!”甄珠哼哼唧唧的嘀咕完,慢慢的站起身,就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胸口忽然炸开一样的疼,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他似乎又听到了马蹄声,看到一个人飞快的下了马,然后抱住了躺下去的自己,温暖的怀抱,大约他是被救了吧。   ……   当甄应嘉看到自己的仆人被自己派去保护的官兵追杀的时候,几乎快疯了,他带着人将反叛的人拿下之后,就见着同福满脸是血,指着一个方向:“少爷刚刚往那边去了,不过有些时间了。”他身上零碎有许多的伤口,不过幸好都不深,只是眼角的划痕从眉梢割到太阳穴,再往前一点就是整个右眼。   尽管伤口不深,可是同福整个人依然看起来血淋淋的,甄应嘉吩咐人照顾同福,自己带着人正准备去找儿子的时候,就见着雍王抱着他儿子从树林中走了回来,他儿子胸口一大堆的血迹,嘴角有一抹的鲜红,惊吓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谢过王爷。”甄应嘉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给雍王下跪,之后不等雍王喊起便又开口,“不知小儿如何。”他的手指颤着贴在大腿旁,整个人有些无力。   “性命无忧,只是有些内伤,且吩咐太医前来。”雍王淡淡的回了一句,因为圣上一直是个惜命的,所以自圣上以下几个皇子都懂医术,更何况雍王上过战场,知道甄珠身上的伤虽然看着严重,可是他的胸口一直在起伏。几乎完全看不出此刻脸色面白如纸的孩子,早晨刚刚从自己这里离开,要是知道会这样,他肯定不会放甄珠走,是不是这个世上所有天生聪慧的孩子都活不久,他的嫡长子如此,甄珠也是如此。   ——不要离开我,不要像我的孩子一样离开人世。雍王皱着眉第一次感到后悔,如果早晨没让他走,如果自己没设计甄应嘉参与此事,如果当时能再仔细一些,如果……   雍王抱着甄珠的手几乎是平直的伸着,他甚至没有骑马,就着慢慢走路的姿势,看着甄珠嘴里偶尔往外涌出一丝的血液,这让他原本十足的信心开始动摇,毕竟他还那么小,也许成人不死的伤势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渐渐的他开始越来越小心,最后干脆吩咐人整理出了一个地方,只等着太医的到来,幸好他带了太医,他想,幸好我带了太医,原本以为会在打扫战场的时候用到的太医,如今却用在了甄珠身上。   莫灵山庄的计划很成功,对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回来,李卫干的很好,所有的杀手都让他抓住了,并且如今带回了府衙,只需要一点点的审问,一点点的计划,他就能牵扯出背后的太子。哦当然,他需要思考好怎么应付太子,或许推到七弟身上会有用,毕竟如今不光是忠勇王一个人跟太子对着干。   “王爷,太医来了。”一旁的亮工轻声的说了一声,雍王抬头,便见着邬思道,又看到了邬思道身边的太医。   雍王将甄珠小心的放在地上,一旁的太医忙上前查看,雍王则站起来跟着邬思道走到了旁边:“怎么先生也来了?”   邬思道的一条腿有些跛,这就直接影响了他的仕途,一个瘸子就算考上了状元也不会有人稀罕的,所以他投靠了雍王,作为雍王门下的谋士:“此事若是成了,等着日后王爷进京,准备如何回复圣上?”   雍王看着邬思道,他的眉目不动,原本早就思考好的答案,正想说出来,却忽然住了嘴。   “王爷若是真想达到预期的效果,与其告状,不如求情。”邬思道是个聪明人,见雍王不开口,便自觉的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雍王一听,皱了眉:“为何?”   邬思道伸手让雍王看向甄应嘉,因为甄珠此刻被太医诊治,甄应嘉蹲在一旁配合着太医的吩咐。   雍王看了一眼甄珠,只觉得心口一疼,于是只能回头,邬思道开口:“但凡为人父的,皆希望子孙和睦,王爷,一动不如一静。”   雍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邬思道说完便站到一旁,不再说话。   事情到底不如人们预料的那么顺利,李卫抓住了犯人,想着在岳思盈面前嘚瑟,于是下了令,将所有的人都砍了头,还没等问出幕后的人,线索就被这个猪队友给砍断,知道真相的雍王一口气没上来,只觉得眼前黑漆漆的,他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而旁边的景王就没有那么好的涵养了,他掀了满桌子的饭菜,之后刷的抽出剑,要去砍了李卫。      ☆、第二十一章      闰九月十三,宜招婿,纳婿,解除,词讼,祭祀,纳财,求嗣,栽种一大清早的,甄府就特别的热闹,张氏吩咐人架了马车,带着甄瑚出了门。   老太太还未起就听见了动静,等着用粥时才听金花儿禀报。“一大早的便去了太太庙里求神问佛?”孙氏看着金花儿,嘴里的粥缓慢的吞了一口,“老大家的怎么如此难得,居然晓得去求子?”   金花儿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将自己收到的消息告诉孙氏:“前儿个太太不是开始管小厨房么,如今宋嬷嬷那边传来消息,似乎是瑚哥儿处少了什么,因此被大太太打发了一批人,是大太太娘家带来的陪访赵姓一家。”   孙氏不明所以,只是点头思考了起来,这个消息自然自己知道了,李氏肯定也知道了,毕竟是宅子里的女人,思来想去的自然是多一些,她虽如今依然不清楚,不过到底是能打听的。   “且去喊了太太过来,就说我有要事商议。”孙氏慢慢的坐起身,视线看向金花儿。   金花儿福了福身便出去了,孙氏看着冷清的屋内,刚刚她将所有人都遣了下去,等着李氏进门便见着老太太身上穿着姜黄缠枝莲纹刺绣缎面对襟褙子,上头镶领赤金花卉纹样,里头穿着象牙色的内衬,见着媳妇进来,老太太便招手让对方过来。   李氏到了老太太面前忙请了安,之后便握着老太太的手坐在身边,孙氏看了一眼金花儿,金花儿便退下关了窗。李氏觉得有些不对,只是疑惑的看着孙氏,皱了细眉。   “听闻前些日子大房的打发了她奶妈一家走了?”姓赵的自然就是平日在张氏身边前后伺候的那个奶嬷嬷。而府里大房处的采买也是这个奶嬷嬷的儿子负责,她媳妇后来又做了瑚哥儿的奶妈,虽有些不妥,可孙氏看着媳妇子认真老实的,也就没说什么,只是这人在宅子里,哪有自砍手脚的。   李氏抿了抿嘴,脸上依然带着笑:“是呢,跟着嫂子问了几声,说是人老心不老,教坏了瑚哥儿,原本是想着毕竟是娘家老人的,谁知道底子居然坏了,所以便打发了人走了。”   孙氏点点头,她抚了抚自己的鬓发,一边往一旁的软枕隔着左手整个人依靠了上去:“着这么能行呢,没听过老了老了居然把奶过自己的嬷嬷给打发的,若是让旁的人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呢。”   李氏捏着帕子有些为难的说:“嫂子那里哪里是我这个做弟媳的能说什么,老太太您也知道,媳妇向来不多话。”不光不多话,还很少开口,十足的聪明。   孙氏摆摆手:“吩咐人送些银两过去,好歹在府上伺候了这些日子,总是要咱们府上有所表示的。”她一边说着就吩咐人去拿了银子,但凡是甄府的下人,住的都不远,李氏扶着自己身上的对襟,思考着孙氏这样做的原因,只是想来想去都没想明白,也就那么一会,原本该伺候的都回了屋,悄无声息的也就金花儿多看了一眼,孙氏不提,李氏居然也不知道。   出去的人过了一炷香便气喘吁吁的回来了,那个小厮将手里的银子递给了金花儿之后喘匀了气,擦了擦满头的汗:“启禀老太太,那赵家的人不知道怎么的失了火,里头的人一个不剩的都死了……”   这下孙氏的脸色彻底就变了,忙看向李氏:“恐怕有事,你有多少日子没见着我儿了?”   李氏茫然的看着孙氏:“老爷带着珠儿自半月前出了门,说是有个先生,如今在先生那里用功。”   “那这些日子你是没见过了?”孙氏的眼神狠戾,看的李氏全身发冷,只举得老太太完全不像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孙氏只听得李氏说前日见过甄应嘉之后,便面无表情的吩咐李氏退下,有吩咐金花儿派人去将甄应嘉请来,之后又让宋嬷嬷去打听赵家的事情。   ……   甄应嘉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过老太太的,他一边感叹着孙氏强大的战斗力,一边起身去见孙氏。他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如今刚得到甄珠已经没事了的消息,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跟着前来请人的小厮到了老太太房里。   他才刚刚下了马车到门口,就被人找到了,孙氏看着甄应嘉进来都有些奇怪,居然这么快!   孙氏看着甄应嘉要请安,便挥手让他起来:“甭干这些子虚礼,你且说说,珠儿如今在哪?”她开口便入主题,问的甄应嘉哑口无言。   孙氏不依不饶的说着:“你若是嫌弃我这个老太婆,从今日起我便闭门念佛,日后不管你这个能耐的,只是可怜我那孙儿,你且说实话,珠儿如今可安全无恙?”   这简直就要逼死甄应嘉呢,旁的不说,他这辈子能这样顺遂,不说老太爷的底蕴,更有老太太的照应,否非老太太甄家如何能在这风雨飘渺的时候站稳了脚跟,如此便只能说实话了。   他将珠儿淘气,跑去了雍王身边的事情前后讲了明白,之后对着珠儿受伤便是支支吾吾了:“也是去寻了,可惜死不见尸,也说不清是如何,同福倒是没事,只是那些子官差只说是被银子迷了心,如今也都压在县大牢里,左右是问不清原委的了。”   “没事便好,我自是知道你心烦,如此便不多说,只吩咐你一句,这个太子原是稳的,不可多做打算。”孙氏知道皇后的能干,因此对于太子自然是忠心耿耿。既然甄珠没事,那么张氏那边的赵家,估计真的是意外了,也不知道衙门怎么判。   甄应嘉点头:“儿子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此次事情,恐怕真的与太子有关。”甄应嘉皱了眉,忍不住的看向孙氏。   孙氏摆摆手:“无妨,你且安心。”一个皇朝的太子,不是说倒就倒的,这年头虽然做太子的不一定能做皇帝,但是如今太子势头正猛,一时半会估计也不容易倒,为人臣最忌讳三心二意,更何况他们甄家是皇上给安的忠臣,怎么也不能走出违背太子的事情。   老子的忠臣跟儿子的忠臣,显然不是一个概念的,甄应嘉想说太子其实没那么看重自己,可是转念一想又知道这话不是孙氏说出来的,而是圣上的意思,圣上让甄家蒙着眼睛过日子,也只能这样过了。   且说张氏收拾了行李到了庙里,更是吩咐人将驻地收拾了干净,给老太太汇报她要在山上吃斋念佛半月,期间跟着她一道出来的人也总算有了机会将原本留下的线索一一扫平了,不留半点痕迹。   甄应嘉想着应当是徐祖英在背后搞鬼,想着抓住了甄珠好威胁自己,又有雍王吩咐下来,说是他那里除了纰漏,恐怕是甄珠让人给瞧见了,以为是雍王的子嗣,因此着人去抓,总之可能无数种,结果就是甄珠倒霉居然遇到了衙门里出来的内奸。   他是真倒霉,连甄珠自己都觉得倒霉,衙门里那么多官兵,偏偏正巧是甄应嘉分到的人出了错,旁的不说居然还被分到看护自己,简直是霉运当头。   “你可真倒霉啊。”景王坐在甄珠的床榻旁一边咬着个苹果,一脚翘起看着只能乖乖躺着的小孩,不怀好意的笑着。   甄珠没说话,他身上疼,太医说是胸前断了一根,原本没什么事情,因为他动了一下,骨头戳开了,所以才喷的淤血。只是因此,如今他只能喝些小粥,旁的是什么都不能动。更别说荤腥,偏偏这景王就是喜欢到他床头吃东西,超级烦人。   “那叶昭山家也去打听过了,等着去的时候,他一家子都不在了,也打听不到消息。”亮工站在床位说话,雍王则坐在床对面手里拿着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看。   “应当是有人知道那小子坏了事,在咱们之前就去打发了人。”景王对如此有行动力的人表示很好奇,只是那天山中人多,来来回回几方势力,实在查不清楚。   “依小的看,恐怕这事没这么简单。”亮工思考着,幸好是甄珠这边出事给自己警醒,若是王爷这边,问题就更大了。   “原本就是提着脑袋办事的,不过是些亡命之徒,此次是教训,日后多带些人。”雍王最后开口,他将手里的书丢到桌子上,看向景王:“我们需要考虑的是,下一步怎么走?”   下一步,景王跟亮工都陷入了沉思,原本跟在雍王身边的邬思道此刻已经启程回京,太子调动内务大臣提拔若干亲信,七王爷的私信到了魏敏忠等人手里,各方人马如今都已经在位,棋局已开,楚汉界分明,只等着双方幕后棋手布局之后,开盘!      ☆、第二十二章      张氏跪在菩萨面前,手里捏着那串从娘家带来的佛珠,这是自己母亲给予自己陪嫁,在其他新嫁娘里绝对看不到的。   她想起母亲最后都不敢说出来的话,想起最早被自己害死的那个小姑娘,又想起甄府那个名正言顺的太太顾氏,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万般算计最后居然是给李氏扫清了道路,想起李氏进门便剩下的珠哥儿,她手里的佛珠转的更快了一些。   ——到底没死,真真是命大!只恨自己下手不够狠!   原也不是瞅着这次来的,不过之前因着心里咯噔,早早便吩咐人去准备,打量着下元节的时候外出时,无论是打断手脚也就罢了,到底是她自己心慈,舍不得看着弟媳妇的孩子真死了,只要永远比不上甄瑚就行了,谁知道偏生如此这边巧合,那边就来了回信汇报,说是顶顶好的机会,这边是菩萨保佑了。   黄色的佛豆装在檀木的盒子里,粒粒分明,她将手里的佛珠放到了一边,又起身给菩萨上了一炷香,开始捡佛豆。每一颗都是他的执念。   张氏原名张绪倩,她母亲是个心软的,虽生有嫡子嫡女却压不住府里的一干侍妾,文人多喜花前月下,红袖添灯,张氏的父亲也如此,到底不是个长情的,不管什么时候张氏去他那里晨昏定省,总能看到一个羞涩的穿着各色衣物,俏生生站立着的人。   “为何来此,不如去多念些书,莫要学你那母亲。”最初的喜爱,就如明日黄花般烟消云散了。   哭啼的母亲,不成器的哥哥,日益精明的姨娘,满院子乱跑的庶出子女,皆是威胁!   有一就有二了,或许嫁入甄家是错误的。若是她嫁了一个良人,府里没有争端,想来如今她也太太平平的做着贤妻良母,偏偏嫁给甄舍,果然是造化弄人。   不过这次没有干掉甄珠,张氏觉得很心塞,当然再心塞也要把尾巴打扫干净了。   “大太太,赵嬷嬷家的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嬷嬷开了门,就凑到了张氏耳朵边低声的说完,张氏松了一口气,不过脸上不动神色,只是笑的淡淡的看了嬷嬷一眼:“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那嬷嬷也机灵,忙上前搀扶着起了身,张氏靠着嬷嬷在屋子里走了两圈,觉得应当没有遗漏之后,就坐到了椅子上,嬷嬷见机就上了茶水,张氏托着茶盏看了看:“出门在外也没个好东西用用。”   “这不是都留在家里了么。”嬷嬷笑着给张氏按着肩膀,要说甄家有什么是张氏最喜欢的,便是那数不清朝代的古董玉器,老太太随手给一件都能抵上自己娘家一屋子的东西。   “少爷呢?”张氏喝了一茶,也不知道什么味,不过府里大多都好茶,她也就顺着挑了一样。   “瑚少爷在外头正闹着呢,说是新换的奶娘不够漂亮。”嬷嬷看了一眼张氏,又绕了舌尖开口,“咱们少爷啊,真真是聪明,小小年纪便知道喜好,旁的小孩哪见过这个,便是应老爷家的珠少爷也是木愣愣的,连着先生都说没灵气。”   但凡是会念书的,乖巧的,就是木楞,但凡是不好念书的,调皮的,就是灵气,嬷嬷也是见惯了世面,只说着张氏爱听的话。   ……   被说木楞的甄珠此刻正看着自己眼前的【系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受了一回伤,这雍王的好感度瞬间就飚到五十五了!   “我去,这也行?”他看着眼前满满一张的字,上头都是因为好感度飙升的提示,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因用户掌握了系统好感度提升小技巧,从今日起,系统开启系统商店,奖励用户小金丹一颗,服用后百病全消,默认使用者,甄珠,曾用名曹顒】甄珠仔细的看着上头好感度总数到两百的计数值,觉得这个世界有些虚幻,然后他又点开了所谓的【系统商店】灰蒙蒙的一片,唯一能点的就是上头的【记忆丸】而且是不限定使用人员的。红色的记忆丸就像平日街头看到的冰糖葫芦,而它需要一百的好感度来阅换。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啊。”甄珠手欠的换了一颗,放在自己手心里,如果自己没有思考错的话,记忆丸应该是提升记忆的,难道能过目不忘?   他的眼睛刷的就亮了,立刻对着冰糖葫芦咬了一口:“跟平常吃到的完全没什么不同啊。”他正嘀咕着,就听到耳边又有响动。【用户第一次使用系统商品,用户记忆值+1,单日使用商品不可叠加。系统奖励记忆丸+1,好感度+100,请用户继续摸索】甄珠把手里的那颗冰糖葫芦吃完之后,看着剩下的一颗,不可叠加的东西,就是说要明天吃咯,他淡定的把那个小金丹跟记用一块帕子包住放在自己脑袋下面的枕头里,小金丹什么的,等着养上百日之后再吃,要不然被人当做妖怪就完了!   “不过,这个明天要吃的,干脆就放在桌子上吧。”甄珠伸手把东西放到了床边搁药碗子的小几上,心满意足的双手交叠在被褥之上,安心睡去。   此时他已经在郊外别院养了三四天,只要不动,还是不会疼的,为了怕甄珠睡梦中伤到自己,他的床榻上边各自放着固定的架子,轻易翻不得身。   雍王知道李卫出了错,便吩咐景王去联系几个臣下,自己则在别院里等着邬思道的消息,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等待,等着圣上的态度。   “王爷,给珠少爷看病的太医说,此后只需温养两月便可。”跟着雍王贴身伺候的亮工此刻正跟着景王日夜兼程的赶路,这会来的是他府里用的下人,自然更小心谨慎一些,越是接近的越是知道雍王喜怒不定,平日里的那张冷脸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   正在写折子的雍王,一听就将手里的笔停下了,那刚刚写完的纸往旁边的炭盆一丢,起身吩咐一声走,便提脚出门。   这个院子原本是雍王底下的人孝敬的,原本不想收,只是如今再住在城里实在显眼,也就来了,里头的景致皆是仿着京城的式样,跟江南的小桥流水不同,多是珍奇植物,四季花卉,高桥凉亭。   雍王混着路到了甄珠养病的厢房,外头四个站哨的人见着雍王早早的跪下请安,里头的人小心的扶着敞开的门。   “把门关了,别吹着珠儿。”雍王一脚进了门,冷冷的低头看了一眼,低着头跪着的丫鬟,看着对方景致的妆容跟颈间露出的雪白的肌肤,哼了一声。   过了屏风就闻到了一股的药味,在往里就见着一身白的小人盖着鲜红的褥子,呼吸间鼻翼微动,睡得并不踏实。   雍王上前坐在了床沿,凑近看了一眼甄珠,回身就见着床头放着的那颗冰糖葫芦,心中默默记了一笔。他想把甄珠放在被褥外头的手往里头塞,结果这手才提起,甄珠就被痛醒了,他迷茫的睁开眼睛,就见着了雍王。   ——我累个大槽,一觉睡醒就见到黑面煞星,老天爷,你是不是已经不喜爱小臣了!二十七岁的曹顒今日依然不能习惯他那个才五岁的壳子。   正是:幽梦初回,重阴未开,晓色催成疏雨。竹槛气寒,荟畹声摇,新绿暗通南浦。未有人行,才半启回廊朱户。无绪,空望极霓旌,锦书难据。      ☆、第二十三章      雍王见甄珠醒来,便小心的放了手:“可是疼了?”   这种时候就算是真的疼了,也要说不疼的好么,更何况甄珠刚刚睡醒,脑袋迷糊的根本没有那么的感知,只是迟钝的摇了一下头,他的伤都在胸口,只凭着一股子憋气熬过去,如今躺在床上修养,已是万幸。   正值深秋,雍王穿着他那件眼熟灰府绸银鼠夹袍,月白夹裤,脚蹬一双黑冲呢千层底的朝靴,简直不要太帅。他微微的一挑眉,脸上并无半点情绪,只是附身将一旁的冰糖葫芦捏在了手里。   “还吃吗?”雍王回头看甄珠。   甄珠清醒了一些,只是看着东西依然有些不明白,难道是雍王给自己买的,这么小气,居然只有一颗!   他摇头,就见着雍王淡淡一点,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自己嘴里。   ——不要!等一下!天哪!完蛋了!甄珠忽然想起这个其实是记忆丸,不管是对方因此听到系统提示提升脑力,还是因为吃错东西就此死去,甄珠都承担拿不起,“完了,我这次要被烧死了。”他的悲伤,逆流成河。   甄珠觉得自己生无可恋,满目苍灰,就在他考虑是自己说出来,还是等对方问的时候,就见着雍王嚼了两下,吞了下去,捏着帕子按了按自己嘴角:“味道不错,谁给你买的?”   “我,我,我也不知道,吃药的时候下人端上来了两,两个。”甄珠吞着口水,巴巴的看着雍王,没事?没事!   “恩,好好养病,本王先回去了。”雍王起身拍了拍袍子,外头候着的几个下人忙跪送。   甄珠正想问什么,可是不打自招什么的更蠢,于是他也只能无奈的望着头顶上的床帐,思考着人生。正想着的时候,忽然就听见系统提示【NPC雍王服用记忆丸,记忆值+10,欢迎用户继续使用】……说好的人生呢,还能愉快的玩耍么!他觉得如果可以,非常想把自己脑袋上的头发都揉乱了来表示自己的抑郁啊!   “不对,也许这个东西,不是给我的,其实就是给雍王去的吧,好像到了我手里完全没有什么用的样子。”甄珠深刻的怀疑了起来,而后再次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数据,直到看到睡着。   甄珠在院子里修养了一个月,总算在太医的许可下,能下床走两步的时候,在他枕头里藏的快发霉的小金丹总算落入了他自己的肚子,也就是在那天,一大清早的太医来摸了骨头之后,疑惑的发现自家小病患已经活蹦乱跳没什么问题的时候,一边感叹着自己的医术的高超,一边吩咐甄珠不要太活跃。   “绝对不会乱跑。”甄珠的小脸被养胖了两圈,躺了一个月个子居然也高了不少,就好像拔苗一样的窜了一些,身上的衣服是绝对没办法穿了,于是就收到了甄家的爱心小木箱,伺候的人一打开,里头金灿灿的一堆,里违制也就差了那么一小步。   雍王微眯了眼睛,看着甄珠讨好的笑容,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人伺候着甄珠换上新装。   “我们要出门吗?”甄珠抬头脸,对着雍王卖着颜,自从相处了许久知道雍王对他有那么一两分的纵容之后,顺杆爬的甄珠就嘿呦嘿呦的抱上了雍王的大腿。   雍王点了一下头,看着甄珠吩咐道:“倒了地,莫多话。”   他自己就是个冷淡的性子,自然不喜吵闹,虽然跟甄珠相处的时间里没见着他像个旁的小孩一样撒泼吵闹哭啼,不过要紧的还是先吩咐了,总不能丢了自己的面子。   两人收拾妥当了,甄珠才觉得自己许久不见景王,他被雍王伸手抱在怀中,而后又从外头裹上了大红的披风。   甄珠抱着雍王的脖子歪着脑袋小声问:“五王爷不去吗?”   雍王摇了摇头,托着甄珠稳稳的往外头走,到了门口就见着一辆马车,众人簇拥着上了马车之后,甄珠自觉地爬到了马车里头,只见里头大片的用柔软的棉絮填压,中间按着一个小茶几,茶几的四角与马车相连。一旁居然还有雕刻精美的暗格,前后侧壁皆是细心雕刻的,里头搁着的几个靠枕上头也都是苏绣。因着甄家原本管的就是制造,甄珠上辈子又是干过这个的,自然随手一摸便知道是真品仿品,几级的材质。   雍王进了马车,就见着甄珠在东摸西摸,便伸手拍了拍他脑袋,见着小孩转头看自己,才开口吩咐:“坐好。”   甄珠飞快的转身一屁股坐在了最里头,留出了大片的空地让雍王坐,雍王坐下之后,一手搁在茶几上撑着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马车微微一晃,便稳当的上路了,也没听着怎么吆喝。   “蜀冈迤逦,正东北四十余里,至湾头官河水际而微之处也。”这是嘉靖志里关于禅智寺的描写,竹西芳径在蜀冈,其上是智禅寺,门中建有大殿,左右庑序翼张。   雍王也不吝啬,指着外头的景致便跟甄珠说着话:“寺中有八景,月明桥是其一,其二是竹西亭,昆丘台为其三,这些都是寺庙外头的,刚刚一路上你应当见着了。”说话间马车微晃,已经到了寺庙里头。   进了门里头一位穿着袈裟的住持上前迎接:“贵客临门,尚且安好。”   雍王牵着甄珠上前,对着住持合掌行礼。“今日打扰大师了。”就算对着和尚,雍王依然面无表情,比起平时,似乎放松了一些。   住持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笑着摇头道:“无妨。”之后便请了两个人进去。   住持的寺庙在大殿之后,中间一个单间,再往后便是僧楼,雍王跟着住持到了地方,住持吩咐小和尚点了香便开始讲经。   甄珠原本是想听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屋子里供着的菩萨偏偏心虚的狠,大约是雍王觉得甄珠年纪尚小,不用听这些,便在一个时辰后让甄珠出去玩耍,等着晚上用饭便可。   外头站着两个侍卫,见着甄珠出来也是目不斜视,不过一个穿着袈裟的小和尚凑了上前:“小施主,师傅吩咐我来带你去周围玩。”   “哦。”甄珠睁着眼睛看着小和尚,乖巧的点点头。   小和尚显然之前也没干过这种事情,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不过还是认真的带着甄珠参观寺庙。寺庙左序通芍药圃,圃前有一扇小门,小和尚伸手推开,因为是秋天肯定没有花了。   门内五楹,中间是甬道,两边种植者槐榆,上面是厅事,左接长廊。   “如今正分根呢,若是施主喜欢可带去一些,寺中的芍药也是有名的。”小和尚跟里头几个忙碌的大和尚们行了礼,这才指着一旁分好的芍药给甄珠推荐。   芍药又称离草,因着不知道寺中的芍药是什么颜色的,甄珠也不知道选哪个好,只是听着小和尚选了两只放在花盆里填了土。   抱上了花盆,小和尚又领着甄珠看着长廊里的墙壁,上头有吴道子画宝志公像,李太白赞,颜鲁公书,绕过了长廊到了圃子另一头便是寺里的蜀井,如今说起来是第一泉了,泉水甘甜适合泡茶。   小和尚倒是乖觉,带着甄珠就到了一旁的凉亭上,凉亭里正巧有个和尚在泡茶,小和尚见了人就嘴甜了喊了一声吴师兄,之后就介绍甄珠道:“这是近日寺里来的客人,不知道是否能讨一杯茶水。”   小和尚不大,似乎是十一二岁的样子,不过他对待甄珠的态度倒是很好,一点都不把他当小孩哄,那个吴师兄也是,见着甄珠,点点头,只是吩咐甄珠拿着勺子先把手洗干净了。   甄珠将手里的花盆搁到亭子边,小和尚已经拿着勺子在一边台阶上等着了,甄珠凑过手,小和尚忙道:“站上头来,小心水花溅着你的靴子。”   甄珠低头拉起衣服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又茫然的看了一眼小和尚,想了一会这才站到了台阶上,有些凉的水哗哗哗的冲着他的手,等着洗的差不多了,小和尚拉过甄珠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我这衣服新换的,一点也不脏。”   然后抱着甄珠坐在了桌子对面,吴师兄已经倒上一杯茶,双手送到了甄珠面前,甄珠凑过去一看,就一浅杯,抬头看向吴师兄,这个和尚长的很好,尽管没有头发,却也面色如玉,嘴唇微红,鼻梁高挺,就是眸孔颜色有些淡,看着有点不像中原人。   “你年纪尚小,不可多喝茶,只浅尝即可。”吴师兄笑着对甄珠说到,之后示意甄珠尝尝。   甄珠这嘴不知道喝过多少好差,只是这禅智寺的更味苦一些,味苦意味着后甘,果然一杯茶水顺着喉口而下,舌底不一会就泛起了甜,倒是神清气爽一阵。   喝完茶,小和尚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带着甄珠往回走,也许是走的地方太多了,甄珠的脚有些酸,不过他也没怎么说,只是下意识的踢了一下脚尖,小和尚眼尖的看见,就伸手帮着甄珠抱上了花盆,等着两人回到了住持门前,住持送雍王出来。   住持见着小和尚便说:“明日起,贫僧要静心,闭门一月不见外客。”   小和尚合掌应了一声,雍王见着甄珠手里抱着的芍药,取笑道:“你倒是没白来一趟。”   甄珠嘿嘿一笑,不做回答,之后雍王又带着甄珠下了山。      ☆、第二十四章      人总有落魄的时候,赵嬷嬷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到如今这个地步,她蹲在破庙里装疯卖傻只为照顾她才四岁的孙儿,那个被她嫌弃木楞的媳妇跟着儿子一起死在了火里,焦黑的尸体被炽热的烧烤着,弥漫着一股子的焦味。   “奶奶我饿了。”赵小子靠着奶奶,抬头看向赵嬷嬷。   赵嬷嬷却是像没有听到一样的,依然靠在墙壁,蹲在角落,只不停的用手摸着孙子的脸。   “奶奶,我饿了,真的饿了。”赵小子摸着自己的肚子,感觉到里头有些泛酸。   ——怎么会到这个地步,明明一家人越来越好了,连着媳妇都做了小少爷的奶娘,要知道大户人家凡是当了奶娘的,就鲜少有辞退的,不管是等到日后衰老,府里也是要供老的。   赵小子扁了扁嘴,他被他娘教的很乖,平日里也多有念书,只是肚子实在太饿,他想了想从赵嬷嬷怀里爬了出来,到了门口,就见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劲装,腰间明亮的大刀让他不自觉的吓了一跳,小心的缩在了门口。   他看了一会,对方似乎在找什么,赵小子小心的往里头蹭了蹭,似乎想到了什么,就往里头跑。   “奶奶,外头又个叔叔。”赵小子正巧在知道一些事情,又不太知道事情的年纪,他隐约觉得奶奶应该想知道这件事情,可是到底为什么,他又说不清。   不过他的话最终让赵嬷嬷回了神,她惊恐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孙子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阿元啊,快跑!”赵嬷嬷忽然伸手,仅仅抓住了赵小子的双手,整个人都扑了上去,阿元是她儿子的名字,她看着自己的孙子错了眼。   “奶奶,我不是我爹,我是你孙子。”他的小脸因为抹上了灰而有些脏,他很不适应,但是还是乖乖的听着奶奶的话,“奶奶,外头有人来了,你快看看呀。”他的话才说完,就感觉角落的光线被遮挡,赵小子回头就见着那个男人站到了两人身后,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他的手慢慢的伸到了腰间挂着刀的部位。   ……   甄珠很想告诉雍王,要搞死自己的其实是他的大伯母,可是关键是他又不能说,不光不能说,他还要去遮掩一二,但凡这雍王抓住了甄家的痛脚,恐怕父亲他们就要头疼了。   因此在得知雍王似乎抓到了幕后的人之后,他就下意识的去打听了几句,结果被打听的亮工脸上带着意思嬉笑:“小少爷倒是知道的多,不过我也不知道王爷哪里到底得到了什么消息,怎么,你还想自己去报仇呢?”   “不是听说找到了么,我就是想知道,怎么就做了那池鱼呢?”甄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而后抬头看着亮工。   亮工原本想伸手揉一下对方的头,不过想到对方的身份,他就把原来伸开的手指握紧了拳:“你啊,就别想了,听说就是找到了一个疯婆子,也不知道什么身份的,王爷如今正烦呢,那李卫一个咔嚓把人给灭口了,要不是知道他的底子,还真以为他是被太子爷给收买了呢,如今四爷在跟那些子人盘桓,就看着能不能把人给调出来,估计你的事情还得等。”   “没事,正事要紧,而且我也很好啊。”甄珠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而后笑眯眯的看着亮工。   他打听完正要走呢,结果被亮工喊住了:“你别走那么快,跟着那疯婆子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孩,府里也没什么人看着,眼见着过年你也六岁了,不如跟着你,让伺候你的那些下人帮忙看着。”   甄珠一听就知道那人的身份,肯定是那婆子的孙子了,赵婆子的孙子,平日里也是精贵的,没少到张氏面前磕头呢,要说原本是跟着甄瑚一块玩的,偏偏甄瑚的性子有些霸道,身边伺候的就没落着好的,想来是赵婆子疼自己孙子,还没往前头送呢,把这小孩留自己这里,简直就是给自己留个尾巴。   甄珠有些郁闷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是如今要是拒绝,肯定是不行的,不过要说养了这小子也能让那张氏投鼠忌器不是,自己装不知道,还能提醒父亲知道!   “好的呀,他什么时候来呢?”转念间,甄珠原本摸脸的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期待的问亮工,结果下午人就给送来了。   官场上的能站得久的,都是软刀子,杀人害人全凭一张嘴,要说上头一句话,底下跑断腿呢,只是这用人自然也是有法子的。   甄珠知道那小子来了,也没太早去看,只是早晨起来之后,见着人随意的问了一句。   “还没取名字呢,主子说,若是您喜欢便留在身边用着,就是不知道这小子的底细怎么样,就怕养虎为患了。”旁边伺候着甄珠洗脸的丫鬟回了一句,之后又看了赵家小子一眼。   甄珠洗完脸,伸手沾了点香膏涂了涂脸,回头一边搓着手一边看人:“他还那么小的,怎么记得,其实他们也是替死鬼,我又不认识他们,怎么可能跟他们有仇呢?”   他嘴上这样说着,不过倒是决定了对待赵家小子的态度,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就对了。   甄珠收拾完,就有人带着他到了大厅跟着雍王一道用膳,进了门就发现景王已经回来了,手里端着一只碗西里呼噜的喝着,真想让圣上来看看他儿子如今的样子,绝对会被丢到礼部学习礼仪的!   “呦,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这才过了三十天呢,就已经好了,果然是小孩子,好的比成人就是快一些啊。”景王嘴欠,看着甄珠就说不好的事情。   甄珠跨进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继续若无其事的往里头走,边走边给两人请安,因着到底住一起了,所以跪拜也就免了,只是打个千,算是见了面了。   “食不言。”雍王面前的碗还没动呢,甄珠想着不会是在等自己吧,景王坐在雍王左侧,甄珠自然而然的就站到了右侧,让人抱着上了桌。   “你父亲派人来接你,本王给回了,如今正式敏感,不能让那徐祖英知晓你我的行踪,且安心呆着。”雍王这话显然是对着甄珠说的,他的眼睛看着甄珠的眼睛,很是认真。   甄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小心的捏着勺子开始喝粥,他的动作轻微,教导的人又用心,用餐的仪态也是干净利索,雍王看了一会,就开始吃了。   桌上不过是三四碟子的小菜,东西虽然很少且素食较多,不过怎么说呢,吃在嘴里却是比其他地方更好吃一些,甄珠对着雍王带着的厨子垂涎已久,偏偏找不到什么理由去要过来,而且这王爷的东西,怎么也不可能随便开口不是。   景王是最早用完的,吃过了将筷子安稳的搁在碗边就跟雍王告辞,甄珠人小吃的慢,更何况他今天有意吃的更慢一些,就等着景王离开之后,跟雍王说一些话。   雍王吃饭向来是慢的,好像他干什么事情都很慢,其实这位偏偏是个急性子,幼年时因着这个性子吃了不少的苦头,这才矫正过枉。   甄珠吃完了饭,乖巧的把碗筷往里头一推,睁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雍王。可惜雍王当做没看到,依然慢条斯理的吃着,全然不顾巴望着看着他的甄珠。   等着甄珠都有些气闷了,这才接过一旁侍女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嘴,净手之后偏头看甄珠:“说吧。”他的双眼漆黑,里头深望仿佛千思万绪的,若多情绪。   “听说王爷吩咐人让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子跟我过呢?”甄珠的性子虽然不急,今天却是有些着急。   雍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难道不认识吗?”他看着甄珠,声音里虽然有些笑意,脸上却是面无表情,看的甄珠只觉得遍体生寒,好冷,冷的背脊发凉,不自觉的颤了颤。      ☆、第二十五章      能查出这件事情,其实也是巧合,主要是张氏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快的正巧雍王的人到甄府见甄应嘉传话时,凑巧就听着人说起赵家之事,前后线头一扯,居然就扯出了一条线索,跟着赵氏来回的疯话,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证据,更重要的那个叶昭山的尸体找到了。   张氏下手太快,赵家儿子因着赵家小子发高热,草草将叶昭山的尸体随处一丢就去张氏那里回禀,他前脚才出了甄府,后脚张氏就派人下手,而赵嬷嬷也正是因为孙子发烧,整宿的没睡,天才蒙蒙亮才从医馆那里回来,到了家就见着里头着了火,好不容易拍了进去,着火的大门上显然是泼过油的。   原本到了清晨才是人睡的最熟的时候,下手的人谨慎,先是泼了一晚上的油,等着他点着的一颗,根本就没给人反应的时间,更何况点火之前,还往屋子里吹了迷烟。   找到了叶昭山的尸体,知道主谋是张氏,顺藤摸瓜就找出了前后,要说甄珠倒霉,这张氏的哥哥虽性格懦弱,不过到底念了一些书,之后在甄家的照应下去了衙门,跟着叶昭山相熟,他们出任务之前原本是想着对甄应嘉下手的,结果甄应嘉身边太多,这叶昭山转而对着甄珠下手,也算是殃及池鱼了。   雍王忽然就伸手抓住了甄珠的手,凑近了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本王原本只是以为你足够聪明,没想到如此聪慧,明明是似懂非懂的年纪,却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捏着甄珠的手,发现这小子养的足够胖,连小手上都有着肉窝。   就好像所有演戏的人都存在的那种心虚,甄珠其实也不清楚这会要坦白的到底是什么,所以也就只能一味的看着雍王,什么也不说,不说,就是无言的拒绝。   雍王原本认为像甄珠这么小年纪的孩子,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没有避开甄珠行事,而现在他则要更多的思考了,如果甄珠是知道的,那么难保日后甄应嘉不知道,与其这样,就只能将甄家拉到自己身后,跟着自己一条线才能更放心的前进。   没有一个做皇子的人不想继承王位,好像他们离着英明神武的父皇就差了那么一步,谁都觉得自己可以,没有人愿意不做常识就退出,自己如此,五弟也是如此。而相较于他们这样的位置,其实太子更加心急,圣上八岁就登基了,而太子如今三十前后都依然只是太子,他的内心显然比雍王更加焦急,而这次,他绝对会出昏招。   就算黄皇后愿意支持太子成事,雍王也不会觉得自己的父皇会失败,那个从不知事的年纪一步一步将这天下的权利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男人,绝对不是太子这个被圣上跟皇后泡在蜜罐子里养大的人,能比的过的。   甄珠看着雍王,小心翼翼的开口:“王爷这是在夸我吗?”   他努力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了某种讨好的笑容,之后一直看着雍王,跟对方对视,而这需要很大的勇气,他知道自己家里的老太太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父亲跟三王爷有所牵连,她是一心一意的支持着胜利者,而她认为的胜利者绝对是太子,哪怕如今雍王抓住了自家的把柄,在甄珠看来,恐怕到时候父亲会壮士断腕,可是不管张氏做过什么,大伯到底是自家的亲戚,大义灭亲虽然听着很伟大,就是因为这世上做的出来的人少,才会更难得。   “当然,本王是在夸甄珠是个乖孩子”雍王微眯起了眼睛,他凑近了看着甄珠,虽然心里有些好笑,对着这么一个小孩如此正式,偏偏他的内心告诉他,给予甄珠一个机会,这是难得的心软。   甄珠认真的看着雍王,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非常的复杂,有一种思维是,既然雍王日后成王,那么此刻自己如此其实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偏偏属于文人的傲骨,一直作祟。此刻他应该说出很多,向雍王贡献自己的忠诚,投靠于对方,可是这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一个五岁孩子说这些,简直就是笑话!   上一次是尿遁……这次,难道继续尿遁?可是明明才吃好饭……就算是直肠也不会这么快吧。   既然他夸自己,那么自己还是像个正常小孩一样做出一些事情,甄珠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眼睛一闭,就像跟自己父亲撒娇的一样爬到了雍王的怀里,他的四肢都颤抖着,然后努力的抱着雍王,大声的喊道:“王爷也是个好人,我喜欢王爷!   雍王第一次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之后又觉得有些好笑,随着自己的心意将怀里小小的人抱了起来,而后感受到甄珠发抖的小身子,原本就有些柔软的心,更加软了。   也许真的还不到时候,对于甄家或许是可以再等等,雍王睁开眼睛,看着门口,在甄珠看不到的角度,或许他可以等到那位太子的位置摇晃,继而不保之后再做行动,毕竟,看上那个位置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父皇的儿子,也实在是太多了!   ……   黄皇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底下空旷的大殿,一瞬间居然想起了三十年前,在她还不知道自己日后会走到哪一步的时候,她知道了父母的打算,因此对着那皇位上的小皇帝多了几分的看重,明明就类似于傀儡一般存在的人,在父亲嘴里却日渐的称赞。   “不过是靠着你父亲才坐稳的位置,若是他不许我儿皇后之位,我是万分不会愿意将你嫁进去的。”母亲当初握着她的手,眼里是万般的疼惜,先皇糊涂,整个后宫尽是哀怨,她母亲是少数知道内情的人。   黄皇后恍然看到了那时候的自己,虽然不太认可母亲说的话,可是在心底却是认可的,虽然日后进了宫,跟着圣上多有恩爱,只是随着后宫嫔妃日渐增多,她则多了几分的怨气。   “娘娘,娘娘,如今可不能后悔了。”黄氏看着她的女儿,忍不住唤了两声,黄皇后一惊,转会了神,想起了那么年轻的母亲,如今霍然看到现实里衰老的,似乎有些不适应,她想伸手摸上去,却发现她母亲一挪,惊觉自己手指上指套,上头镶嵌这各色的珠宝,很是闪耀。   她缩回手,双手交叠放在了膝上,“母亲不必多说,本宫知晓。”因为想起以前才露出的一分悸动,此刻已收。黄氏见自己任务完成,便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这个做了皇后的女儿越来越没私话了。   “若是无事,便退下吧。”黄皇后面无表情的看着黄氏,眼底是所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黄氏看着一旁的宫女将叩拜的垫子拿了过来,她顺势跪下磕头,慢慢的跟着宫女离开了宫殿。   黄皇后一手托着自己的额头靠在一边,闭上了眼睛,她的儿子有自己的打算,她的丈夫有自己的盘算,她的娘家有家族的计划,她因着这个家族而坐到了如今的位置,她的家族因为她的身份,而日渐显赫。   而他们的儿子,似乎越发的不耐烦了,他甚至跳过了自己,鼓动了自己的娘家,给予他助力,在他父皇不在京城的时候,从后方一步登天。   “太天真了。”黄皇后看着门外的天,从自己披着嫁衣进了这个皇宫,就再也没有踏出过宫门一步,一开始是没权利,等着有权利的时候,她有不知道去外面干什么,宫里明明什么都有,当然还是这片黄土上最好的东西,送到了自己的面前,极尽奢侈。   “皇后娘娘,午膳已经备下,您是否这会用膳?”外头的一个公公到了屋里,小声的在黄皇后耳边轻声提醒。   “不用了,本宫不饿。”黄皇后挥挥手,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圣上哪里有消息了吗?”   “热河来消息了,说是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样就好,什么事情都不要有,她的丈夫的身子不要出什么问题,那样她的儿子也不会觉得有机会做些什么,然后她就可以闭着眼睛,当做这个宫里依然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圣上去热河,一向陪着圣上去的皇后却没有去,虽然依然是太子监国,原本四品以下官员调动无须问过圣上的惯例被取消,所有人都在等着一个风向,一场无声硝烟的开始。      ☆、第二十六章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基本都不在人为的算计之内,比如雍王跟景王都以为李卫没什么用处了,一个混混出身,将莫灵山庄一网打尽已经是运气了,如今既然线索已经断了,后续自然还是要他们自己劳心劳力。   偏偏就这样一个人,在景王跑了一个月之后,听到消息,那徐祖英还真把李卫当了一回事情,他们没动,那徐祖英动了。   “那小子还真有点邪门,三哥,你说我都跑断腿了,也就打听到七弟的一些消息,怎么这小子一动,就吊出徐祖英这条大鱼?”景王有些郁闷,他皱着眉看着雍王,似乎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雍王倒是没怀疑,他知道李卫被岳思盈指点了,去找了任南坡,其中又有岳小满的一份功劳,岳思盈借着岳小满是岳子风独子为由,借住任南坡府上,让岳小满整日在任南坡那里说李卫好话,李卫到底是个有好运的人,而这个运气,是世间最说不清楚的。   景王见雍王不开口,他也就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亮工:”你且去打听打听,如今李卫他们在何处?”   “正在任南坡处,听闻此人请了李卫他们住下了。”这任南坡是前后两任两江总督都请不动的人,亮工回禀完,又想了想:“那顾盼儿似乎并不简单,当初听说是李卫在一群犯人里头救出来的,很会说话。”   雍王看了一眼亮工,回头对着景王道:“前年去热河的时候,路遇一座寺庙,称作云水寺,那寺中方丈道这名字便是云在青天,水在萍之意,说是顺其自然,如今你我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且看看那小子日后能走到哪一步,说不得最后救他一命便罢了。”   他虽如此讲,安稳的不过是自己的心,景王是坐不住了,他吩咐人备了马就又带着亮工出了门。   李卫跟岳思盈是江郎才尽,之前李卫问不出徐祖英的实话,却被对方戳穿了钦差的身份,岳思盈见着仇人一时没忍住便拔了剑,结果就导致李卫什么都不敢再问,徐祖英道李卫是三爷跟五爷的人,于是便留了李卫一条小命,可惜全家都被看管了起来。   徐祖英怕太子着急,便吩咐人上了一道六百里的加急,没有三百万两银子,自然没办法收拢底下官兵,太子接到了信号,就立马派了太子府詹士琦亮以上差身份前往江宁对付雍王等人!   景王帮着李卫借着顾盼儿的名头搞定了任南坡,那任南坡便一语道出那太子必定派人来,李卫的身份必定被戳穿,吩咐他快快去救他母亲,李卫慌张的就出了门。   等着李卫带着岳思盈跟岳小满出了门,这任南坡便对着景王拱手道:“听闻五王爷素来有侠义之名,不知道如今帮着个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混混,是个什么缘由?”   景王哈哈一笑,对着任南坡道:“听闻先生向来不管朝中政事,如今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一把顾盼儿的扇子,帮着那小子出谋划策?”   任南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手里依然捏着那把顾盼儿感谢李卫救命之恩,赠送的扇子:“士为知己者死什么的其实都是说说,任某人念了三十几年的书,做了四十几年的人,只觉得这世间人心叵测,如今见着李卫才晓得,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说的好!”五王爷天生就不爱念书,喜武,偏偏圣上是个爱念书的人,而太子也是一副会念书的肠子,平日里就他需要担心功课,如今被任南坡一说,觉得是戳到了痒处。“只是,不知道先生送了李卫出去,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要让猫把辣椒吃下去,就只能摸到它的疼处,让它自个舔了去。”任南坡看着景王,慢吞吞的说完。   景王右眼跳了一下,只觉得果然谋士什么的,都是满肚子坏水,三哥之前的那个邬思道是如此,如今这个任南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雍王是之后来的,所谓三顾茅庐什么的,他倒是看得开,既然这个任南坡是有大本事的,有用之人不嫌多,他带着甄珠便到了任府。   景王此刻已经跟在李卫他们屁股后头去了,因为雍王说过要低调,所以怕着不让他凑热闹,便早早的先走了,幸好亮工跟着,所以跟着雍王到了里头见任南坡的,只剩甄珠。   任南坡的名号,甄珠是知道的,听闻是一雅士,偏偏少年不得志,之后虽有机会却不考功名,等着雍王跟任南坡上了座,他就坐在雍王身边,被任南坡府里的小丫头瞪了好几眼。   “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雍王这话还未开口,便先夸了任南坡一句。   “王爷多赞,今日请王爷前来,是关于李卫一世,还请王爷帮他一把。”任南坡知道,如今要让李卫成事,这背后必定需要雍王等人,若是没有,那小子也就是卡擦一下的命,他还指着这小子去把自个的心上人顾盼儿给寻回来,自然要为那小子的命,多做打算的。   “先生多虑,本王五弟不是跟着一起去了,本王已经吩咐底下侍卫,便宜行事了。”雍王倒是也没多为难着任南坡,说到底是他的事,如今三百万两银子虽然到手,可是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些银子而已。   甄珠坐在一边,听着雍王跟任南坡说话,他因着无聊就随意捏着自己的手指玩,等着两人说的差不多,他已经困的不行,原本一点一点的脑袋最终依靠到了什么,而后身子一歪沉沉入睡,他昨个晚上没睡好,又因着心里多事不想听,放任了自己的瞌睡。   雍王正说着,忽然觉得膝盖一沉,低头就见着小人趴在自己身上,他伸手小心的搭在甄珠背上,护着甄珠,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任南坡道:“不知先生这处,可有多余的褥子。”   他一说,底下站着的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丫头就跑了屋内,之后抱着一条薄被给了雍王。   “这是江宁制造出,应老爷家的嫡子吧?”任南坡看着雍王给甄珠盖东西,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真是此子,他年纪虽小却多有磨难,因着本王身边带着军中留任多年的御医擅长治伤,所以出入都带着。”这是最正当的理由,他养着甄珠,自然不会简简单单只因为这个,要不然甄珠早就被甄应嘉接会府里去了。   “他的父亲倒是个能人,尚且擅长作诗,喜好唐诗,虽不曾见过,却神交许久。”任南坡点点头,伸手拿起了一个茶杯喝了一口。   任南坡吩咐小丫鬟去准备晚膳,等着她出门,回头就对着雍王道:“如今李卫恐怕已经引得那徐祖英上钩,不知道王爷如何对付那太子派来的上差?”他虽不出门,却知道天下大事,何况这江宁府的一亩三分地,不过是门前庭院,熟悉非常,他既然能出了此计,自然有信心成功。   “本王只恐怕京城,会不安宁。”雍王倒是也不含糊,直接就问了任南坡,那任南坡笑了笑:“三王爷不比多虑,圣上心里明白着呢,之前不知道此次来的是钦差是谁,小的不好说,如今知道是三王爷,小的便知晓这是圣人的安排,他将三爷按在江宁,是让太子着急,而魏敏忠等人自然会让七王爷知道此地情况,由他牵制着太子之肘,便是敲山震虎了。”   说到底,圣上还是不舍得自己这个苦心培养多年的太子,若是这次让太子罢手,如后便什么都好说,若是太子狗急跳墙,决定谋反,圣上自然不会让他成功。   雍王只要一想到圣上对于太子的用心,便有一种嫉妒,他知道正式这种感情让他跟七弟这两个绝对不可能成为盟友的人,共同对付太子,太子不倒,圣上永远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就像从小到大在上书房的时候一样!   任南坡说完了要事,看着雍王便多了几分的好感,他小声说道:“王爷如今不用着急,这甄家虽说如今帮着太子搂钱,恐怕也不是自愿,那是圣上的指示,只要圣上不愿意了,甄家便是中立,王爷如今只需看好了这甄家小少爷,鄙人担保甄家百年之内,必是王爷的左膀右臂。”   甄家的情况,这江宁府少有不知道的,且这甄应嘉的子嗣,确实少的可怜,如今虽有两女一子,他却已过而立,日后能不能生是一回事,生了能不能比的上甄珠又是一回事,年龄真的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雍王知道任南坡说的是对的,他手底下的小人呼吸缓慢,一上一下的,还微微的有些发热,小孩子的体温就是高一点,而他是那么的怕冷。   他抬头看向任南坡:“先生久居江南,不知对京城是否向往?”   任南坡低眉垂目思考一阵,而后起身对着雍王一拜:“白头到老与红颜,功名利禄似浮云,小人多求世间情爱,无大智慧,还请王爷恕罪。”   雍王知道任南坡不愿意做自己幕僚,倒是也不强求,只是点头不语,之后任南坡便吩咐人摆上了棋局,开始与雍王下棋,等着李卫等人的后续。   作者有话要说:  雍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说的很富有心机一样,真是不爽,明明本王是个二十五岁的大好青年,不要说的本王很算计么!   甄珠:老子装孩子装了这么久,明明比三王爷大两岁的事实,你们都忘记了么!   作者:……其实有读者说起两个人之间的差距,然后忽然想起了甄珠上辈子活到了二十六岁……妥妥的……= =   果然,这是上天的注定,绝对不是作者有意这样安排的,尼玛,他们是天生的情侣吗?      ☆、第二十七章      既然任南坡下的注意,便是那琦亮也吃不住了,忙吩咐人去,那李卫只吩咐人从观音庙中搬了银子,那魏敏忠等人受不住如今已经投靠了太子,正准备杀李卫灭口,却听李卫道:“拿了这里的银子跟我一道去其他地方拿剩下的一百万两。”说话间便把大量的人马调出了江都。   而雍王则带着刚刚睡醒的甄珠,赶往江都衙门。   路上甄珠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道:“为何要去那处,如今天已黑了。”他倒是不提其他,虽担心雍王在此地出事牵连了父亲,不过到底还是有些挂心雍王本身的,好歹雍王对自己也不错。   “本王要去坐镇,让那耗子不敢随便乱钻,不是刚刚睡醒,莫非又困了?”雍王伸手摸了摸甄珠的脸,捏着他的小下巴看了看,确实有些睡眼婆娑的。   甄珠晃了晃头,他原本是想摇一下的,结果因为下巴被捏着,就动了动头顶:“倒也不是困,就是饿了。”他一觉醒来,雍王等人已经用过了饭菜,就剩他一个人饿着肚子。   “饿了,到了地方就有吃的了。”雍王脸上挂着淡笑,对其他人来说,此刻去琦亮跟徐祖英面前做戏或许很困难,可是他却是在太子面前做足了二十年戏的人,要说,其实是没有半分压力的。   琦亮正等着底下人送来的银子,徐祖英也是,他对着琦亮这个太子府詹士早就没有任何所谓的气势,那琦亮坐着,他就只能站着,正等着下头人禀告银子快来时,就听着门口人说雍王到了,这下连着琦亮都不干坐着了,两人对视了一眼,立马撩了衣摆往外走。   到了门口,只见着雍王一身的便装,身边牵着个小孩,等在门口。   琦亮忙上前打了个千:“见过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旁边的人只见他一跪,都跪了下来,等着见过王爷这话一出,那千岁千岁千千岁便是齐声呼喊了,江都衙门肃然一静,雍王哼笑了一声,只是等他喊了起来的时候,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雍王带着甄珠进了屋,才坐下,那琦亮又跪下了:“不知王爷前来,还请王爷恕罪。”   “无妨,你是刚来的,不知道本王在此也是常理,如今日子渐亮,不知道太子的哮喘病是否犯了?”雍王才坐下,就捏着茶盏喝了一口,而后又翻了翻放在一旁的书,看也不看琦亮。   底下跪着的徐祖英应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清醒自己当初没有为难李卫,若是李卫真的是四爷手底下的人的话,要是干了,恐怕是真的得罪死了。   “太子尚好,多谢王爷记挂。”琦亮讨好的笑了笑。   雍王点头:“本王此次下了江南收集了不少好药,听说都是有效果的,等着你回京便给太子送去。”   琦亮忙应了一声,徐祖英的额头见汗,刚刚就有人说那银子要到了,若是这银子真的搬了进来,恐怕就要被雍王人赃并获了!绝对不行!   正在此时,就听到甄珠肚子咕噜一阵的叫了,雍王看了站在旁边的甄珠一眼,抬头看向徐祖英:“不知府上是否还有饭菜。”   徐祖英满道:“卑职立马命人去做,王爷且稍等。”说着就往外退了出来,出了门就立马传唤了手下,拦住了那运回来的两百万两银子,吩咐送去银号。   之后便吩咐人去厨房准备饭菜,没一会各种酸甜苦辣咸的名菜就上了桌子了,雍王起身牵着甄珠坐到了椅子上,自己则坐到了甄珠身边,而后对着两人道:“不如坐下一起用一些?”   琦亮忙摇头:“下官之前用过了,请三王爷用膳。”他则跟着徐祖英站到了一旁,看着雍王吃饭。   甄珠是真饿了,小孩的身子又受不住,等着饭菜上桌,他变想着自己吃,一旁站着的丫鬟忙上前布菜,结果被雍王挥手退下了,那丫鬟一顿,看了琦亮一眼,忙退下。   雍王伸手拿起了筷子,看着甄珠:“想吃什么?”   一桌子的菜肉,有南方甜软的菜式,也有北方辛辣的菜式,看在雍王这个原本就是非常节俭的王爷眉头一挑,之后显示用筷子夹了青菜:“如今已入秋,先用些素食。”   甄珠忙捧着碗去接,而后吃饭更是用一口嚼上一百下的方法吞咽着,雍王自己倒是不吃,只是给甄珠夹着菜,慢慢的一块一块,甄珠食量不大,可是抵不住吃得慢,这前头吃下的才消化,之后便又能进两口,吃到一半,忽然就想上茅房了。   没听说过吃着饭还能去更衣的,偏偏如今雍王坐着,他好似一个无原则宠爱着孩子的父亲,便亲自带着甄珠去了内间。   琦亮看着雍王入了内,汗都下来了,忙回头问徐祖英:“那银子的事情,怎么说了?”刚刚徐祖英出去,想来不会那么蠢的不知道安排。   “卑职已经吩咐人存入了银号,大人放心,绝对不会耽误太子的大事。”徐祖英忙低声回话,之后又看了看里头,“不知道这三王爷是来做什么的?”   “三爷一向对太子敬重,他们是自小相处的感情,平日里对着太子也多有诚意,只是此趟差事却是圣上吩咐的下来的,恐怕如今他也是无法,要不然也不会听说我来了,就到了我这里来给太子送药材。”琦亮自然是往好处想的,那雍王原本在京城做足可功课,便是如今有人说他想要扳倒太子谋求皇位,也会被人斥责,说是挑拨离间。   “可是若是咱们这次的事情露出了风声,毕竟是圣上亲自点的钦差,还有五王爷呢,恐怕……”徐祖英比琦亮更多了一份的心思,他之前跟李卫交手,只觉得这背后的四爷步步紧逼,若不是四爷指使的人,那么又是谁呢?他心中有所疑虑,自然要告诉琦亮。   “那魏敏忠可是七王爷的门人,如今虽然投靠了太子,确实个狡猾之辈,若是之前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操控,恐怕那李卫便是托词,没听说过一个没来历的人能做到如此地步,若不是七爷从中干预,太子如何会如坐针毡。”琦亮皱着眉,眼中露出某种恨意,那种恨意让徐祖英看的心惊。   徐祖英虽是太子包衣,可是早早的就出来当官,平日里大多也都是跟琦亮书信往来,对于京城中的事情少了几分内情的了解,他见太子府詹士都如此说,也就放下了心。   琦亮一时之间只觉得咬牙切齿满脑子都是对七王爷那些门人的诸多新仇旧恨,结果惹的他面目狰狞。   甄珠一顿饭前后吃了两个时辰,吃的人没觉得慢,一旁站着的却是各种劳累,琦亮跟惯了太子,算是比较镇定的,偏偏徐祖英因为挂心外头的银子的事情,一直不停的擦汗,手里捏着的帕子都快被汗珠浸透了,快入冬的天气还能出这么多的汗,也算是他身子好。   吃完,一旁站着的仆人端着茶就上来了,其他人纷纷上前把说子收拾干净,琦亮总算又有了说话的机会:“如今天已如何,是否让小的吩咐下去将客房收拾出来,供王爷休憩?”   雍王摆摆手,抱着甄珠坐到一旁的榻上,掏出了自己带来的书籍:“你且去忙吧,不用管本王。”   他虽然这样说,但是真的敢下去的人倒是不多,徐祖英正想壮着胆子出去,却被琦亮一把抓住了袖子,旁人可能觉得雍王看着仁慈,是个好说话的,如此一想便是错了!当初圣上之所以说雍王喜怒不定,便是因为他小小年纪便将公里一个宫女打的半死,却问不出一个理由,圣上这才骂了一句,那宫女被送去太医院不过两天便去世了。   成年之后虽改了性子,可是只要是触到雍王霉头的人,基本没什么好下场,虽说这位王爷如今是不自己动手了,可是底下有的是人帮忙,便是太子也不敢像小时候那么算计他了。   甄珠睡了一下午,这会实在不累,他见着雍王看书,自己也就凑近了看,只是他偏着角度总是没有雍王看的快,于是几次翻书之后,等着雍王再想翻书却发现一个小手用力的按着,回头就见着甄珠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还没看完!”   “你看得懂?”雍王调笑了甄珠一句,而后戳了戳甄珠的额头,甄珠被戳的身子往后仰了一下。   “少读书,多读书,若是不识字,如何读书?”甄珠说的很严肃,“读书的事,不可玩笑。”   他倒是教训上人了,雍王一想到甄珠的架势,对甄家倒是多了几分的好感,至少就甄应嘉来说,他确实是个会教导孩子的。   雍王对着甄珠的态度让琦亮多了几分的怀疑,他看着三王爷对小孩越亲热,就越是在意甄珠的身份,可惜他不是江宁人,自然不认识江宁低头上的小孩,于是看了徐祖英一眼,徐祖英正在擦汗,见琦亮回头,忙睁眼似有疑问,琦亮扬了扬下巴指指甄珠,徐祖英看了过去,而后对着琦亮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琦亮心下记了一笔。   而后便没有太多的话了,雍王抱着甄珠看书就更慢了,慢吞吞的看了一夜不过只是看了半本,他又需要偶尔给甄珠皆是,于是底下的人伺候着不停的换茶,江都衙门的厨房所有人都熬了个通宵。      ☆、第二十八章      李伟带着冯月清跟魏敏忠到了一处柴房,里头正是琦亮扣押他母亲的地方,虽说老太太如今已经被救了出来,到底是被吓着了,李卫秉着替母亲出气的心思,把逼供的地方选在了这。   那魏敏忠比冯月清知道一些,看到柴房便知道不好,他心中怀疑李卫另有考上,于是脚底抹油就说回去:“你一会跟着那李卫把银子记得送到徐大人那人,我先走了。”这会倒是连本官都不自称了。   冯月清虽看着很蠢,可是他到底是考上了进士的人,看着李卫正大光明的进去之后,他的属下凑过来小声问道:“太尊,海禁吗?”   “进去!那小子就一个人,咱们十几号的人还怕他不成,要是找不到银子,你我的脑袋不保,不进也得进,来,把你手上的铁链子给我。”冯月清说着就一把抢过属下手里的铁链子挡在自己身前,蹑手蹑脚的就进去了,他身后的十几个衙役看了一眼头头,那头头小眼一眯,在脖子里前横了一下,底下的人点点头,知道一会要斩草除根呢,顿时脸上就露出了阴狠的神情。   冯月清的官不大,可是在他的这一亩三分地却是一口说了算的,他也算不得巨贪,到江都府之前也算是个有出息的,要不然也不会被七王爷收为门人,偏偏到了地方之后,但凡能拿的无所不拿,随着府里的妾室越来越多,身边的小人越聚越拢,他的意志就动摇了。   此次虽然旁人皆到钦差来了,可是这冯月清其实也是抱着一份侥幸的,原本查的就是那修河堤的三百万两银子,跟他如今手上的赈灾银子完全无关不说,这江南地界上,谁不跟他一个样子。   进了屋,他就见着李卫嬉笑着站在一个人的旁边,那人头戴顶帽,脖子上挂着一串明晃晃的东珠,身上穿着四爪的金龙,他心里一个咯噔,若是没有看错的话,此人应当是位皇子,可是想起之前李卫那一身的冒牌黄马褂,心中又多了几分的底气。   “你的银子呢,还不拿出来,今日你若不拿出来,小心你的小命!”冯月清一边说着却不靠近一步,只示意底下的衙役上前。   李卫不屑的哼了一声:“丫丫的呸的,你是没看到这里坐着什么人是吧。”李卫一边说着一边又往景王身边凑了凑,景王挑眉看了李卫一眼,这狐假虎威干的,还真是活灵活现。   冯月清道:“你小子别哼,这人脖子上虽然挂着明晃晃的,可是当初你不也拿出了尚方宝剑,哪家的王爷不是坐在公堂驿站,却蹲在一个小小柴房,肯定是你小子又找人合谋吧。”他说的吞吞吐吐,不过到底心中下定了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他使了眼神让衙役们上手,结果一个回合没过,就被亮工打趴在了地方,亮工拎着那个小头头的领子凑到了景王脚下:“看清楚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冯月清一看这架势,瞬间就软了,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底下的那些衙役更是无所适从,慌忙丢掉了手里的链子等物,如今他们为鱼肉,人为刀俎,倒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魏敏忠出了门,就跑去找徐祖英,可惜见不到人,只听说徐祖英正在陪着一个贵客,他心下一急,知道自己两边不讨好,之前背叛了七王爷跟了太子,如今若是再去寻求七王爷的帮助,恐怕不行,他有心再做挣扎就想起了江宁织造处吩咐人去,可惜来人回禀,到了甄家门口只听说甄应嘉已经出门好几天,并未在府里,而亮工等人抓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自己书房烧着纸张。   魏敏忠见到了亮工,知道是大势已去,被压着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那个明媒正娶此刻应该睡觉的妻子站在大门中央,脸上无任何表情,他忽然想起自己嫡子早逝,膝下不过二三庶子,那些孩子该怎么办?   他一边跌跌撞撞的往外走,一边想到了什么,忽然一头扎在了大门口,只觉得一阵晕眩,他觉得自己双眼发黑,又听到了原本伺候自己的管家凑上了前,他使劲睁开眼睛,他知道自己撞的并不重,之所以这样不过是哀兵之际,那些人绝对不希望自己这会死,要是没有了自己没有替死鬼,他们该怎么擦干净江南这一片的痕迹,果然他看到来抓自己的人去找郎中给自己包扎了。   “老爷,老爷,你没事吧。”管家小心的扶着魏敏忠。   魏敏忠只觉得两眼发黑,铁锈的味道,一种粘稠的液体顺着额头流过眼睛:“书房里的青花瓷里的东西,去烧了。江宁陈家府,他答应我照顾我妻小,乘乱找人,照顾好夫人,说我对不起她。”说完他便不再抗拒黑暗,顺势晕厥了过去。   他说的小心,嘴巴动的快,居然只有管家听到,没有其他人清楚,等着郎中上前,管家就松了手,然后说是去端热水,其实是换了一身的衣服乘乱跟着粗使的下人跑出了府门。   甄应嘉自知道景王他们的行动之后,便早走的打发了人一道去底下,说是为着过年的贡品忙碌,其实不过是来回在几个上供县衙跑动,到底是听着江宁的消息的。   等着他知道魏敏忠等人被抓的消息之后,已经是三日之后,又听说他们被游街了,到底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知道自己此次避着太子府詹士日后绝对会被算账的,可是就算如此,他也依然不后悔自己找的这个借口,说到底甄家还是皇帝的人,就算太子真的想找自己麻烦,也只能来阴的。   而作为一个跟着圣上当过几年跟班的人来说,就他对圣人的理解,如今太子恐怕真的危险了,没道理任南坡知道的消息他会不知道,甄应嘉只会比任南坡更了解圣上,圣人这次恐怕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毕竟圣人这些年的子嗣依然有,且身强体壮,并不像个老人,而太子越发的强盛了,真帝,褚王之间肯定不如以前太平了,根据孙氏从宫里打听来的消息,这些年圣人一直宠爱着年轻的妃子,在皇后那里不过是初一十五。   “老爷,要不要小的先把少爷接过来?”大难不死的同福如今被甄应嘉提升做了贴身总管,处理府里的一切事物。他脸上的伤疤已经不太明显,在涂了几次药膏之后若不细看,是完全看不见的。   “不可,如今七王爷的门人游街,太子那边原本就是大头,此刻不管接不接回来,都已经太晚了。”甄应嘉无奈的皱着眉,之前因为儿子受伤,他因着担心太过,也就随甄珠住在雍王那处,如今看来着雍王恐怕是借题发挥,要不然怎么这两日传消息的人都说雍王身边带着个小孩,珠儿到底年幼,旁人都不认得,可是偏偏他这个做父亲的知道,那个小孩说的肯定是甄珠,这雍王待珠儿如同亲子,也说不清到底是福是祸。   他想起自己写给圣上的折子,又想起密折上头的回复,心中难以抉择:“如今只能顺势而为了,若是那太子因此怀疑甄府,恐怕太子登基之后甄家会有一难,被新帝忌讳绝对不是甄家的福气。   甄应嘉扶着头,只觉得头痛欲裂,若不想如此,那么只能不让他即位了。   ——为人臣子要忠君爱国,甄应嘉又感叹的摇了摇头,不能再有这种思想了,怎么能如此呢,真是妄读圣贤之书,他们甄家原本就是认为是太子的人,就算日后想投靠七王爷,恐怕也不会要的,而三王爷说到底如今依然算是太子的人,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甄珠又在雍王身边趴着睡了一夜,为什么用又呢,因为雍王拿着书坐在榻上看了一宿,一旁的琦亮跟徐祖英也战战兢兢的站着伺候了一宿,雍王不让他们走,他们就只能留着,等着天亮了,甄珠揉着眼睛起来,雍王吩咐人给他擦了擦脸,之后又吩咐人准备了早膳,吃完之后,琦亮小心问雍王是否要休息了。   雍王呵呵一笑:“五弟昨个说有些热闹让本王今个一大早的出门看看,不如两位跟着本王一道去吧。”说着他就抬脚出了门,琦亮跟徐祖英只能跟着一道出去了,而甄珠则留在了屋子里,他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打了个哈欠,外头是个什么戏码,他昨个就听任南坡说过了,不过是将冯月清跟魏敏忠等人游街示众,让着江宁地界上的官员们看看,跟雍王作对的下场罢了。   他思考着雍王的手段,而后再次感叹,居然能做到如此,用着一个混混就干掉了江宁那么一大帮子的体系,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这条龙是真龙的时候,那些个地头蛇也只能匍匐,任凭处置了。   仁帝三十六年,江宁一处查出贪官污吏无数,光砍头的六品以上官员就有三十七位,为世人所惊叹,后仁帝下旨安抚,此事为日后夺嫡之始。      ☆、第二十九章      江都府外一片的喧哗,所有人都出了门,原本正在买菜的人也都纷纷凑了热闹,而后将自己一篮子挑了一早晨的东西全部丢了过去,那些穿着破旧衣衫的流民把自己手里的破碗也都砸了过去。   雍王带着一应官员都站在县衙门口,看着那些被游街示众的人颓丧的脸,身边的琦亮跟徐祖英已经开始觉得事情不好。同样脸色不好的,还有一大清早被聚集到这里的其他大小官员景王抓到了徐祖英的手下,而后从他身上搜到了两百万两银子的银票,银票一到手景王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之前任南坡要用这些银子,他是不敢说什么的,最后依然是三哥拍板,这好好到手的银子若是因此下落不明,估计自己跟三哥也不用回京了,直接就找个地方挖了坑把自己埋了得了,他们忙的热火朝天,甄珠自然也不例外。   作为一个日后接手过江宁织造位置的人来说,父亲之前做过什么,他是一清二楚的,虽说这冯月清是七王爷的人,可是本着府上一个鸡蛋不放两个篮子来说,甄应嘉跟这个冯月清,绝对是关系的。   魏敏忠等人游街的罪行自然贪污赈灾银两之事,而后雍王做主吩咐人将冯月清府里剩下的四十万两银子分发下去,唤作粮食,衣物,分发给受灾的百姓,又在江都府城外建了难民营,收容附近的难民。   营中自发的来个几个郎中救人,雍王知道之后又送去了大量的药品供他们使用,一时之间江都上下也就人人称道了。反正如今有徐祖英的手下在手,供词什么的不过是等些时日罢了,秉着不浪费的原则住进了魏敏忠的府邸上。魏家人如今都被关押在牢,因为还未抄过家,府里的东西一应俱全。   甄珠随意翻了两个柜子,里头都是精致的衣衫,翻了床脚,底下皆是银两,魏敏忠本人的书房之内更是各种名人字画,价值不知凡几。   书房是坐北朝南的方向,等着太阳一升起,阳光透过翠绿的纱窗照入了书案之上,里头搜出的几百万两的银票都让雍王拿去救灾了,剩下的大部分名人字画也让他打包,一并送回京城,雍王倒是也不傻,早早的把魏明忠跟冯月清给卡擦了,留下了琦亮跟徐祖英发疯似得找着人。   闲下来的甄珠便乖乖的自觉到书房练字,不去打扰被江南这边官员请着喝酒的雍王跟景王。   他在书房里已经呆了三天了,要说这书房最奇怪的就是西边古物架上的各色花瓶,听说魏敏忠喜欢瓷盆,因此府里多有收集,旁的人更是为了讨他的欢心,送来了各种玩物。   “要藏东西,自然是要放在一个自己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了。”甄珠摸了摸自己的脸,努力思考着,到现在为止,能找到是魏敏忠跟七王爷有所牵扯的信件不多,来去大约都是正常交流,毕竟七王爷如今管着工部。   甄珠绕着这个架子转了两圈,前前后后每个都翻了一下,瓶子里确实什么都没有藏,那么会在哪里?   他顺着整个书房看了看,魏敏忠的卧室被官兵挖地三尺过了,要是有什么早就跟着那个银子一道出现了,可是就是没有,尤其是知道魏敏忠之前居然还派人去甄家找人,甄珠就觉得更不舒服了。   他依稀记得当时雍王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微妙,那种略带着算计的眼神让他知道这次自己绝对要出手,否则自己父亲就会有麻烦,对于雍王来说一个不愿意归顺的臣子,就没必要维护,那么这次江宁出这个大的事情,父亲要没关系是绝对不可能的,前提是圣上知道不知道,他倒是不敢赌。   “东西,东西,东西,薄薄的薄的,藏起来的。”甄珠双手环胸站了一会,又咬着自己的食指想了想,忽然就看到架子底部镶嵌的对称的四个宝石,还有上头四方的突起,如果这个不是纹饰而是抽屉,甄珠蹲着用手指扣了扣,感觉完全没动,他跑到书桌上扫了一眼,找到了裁纸刀,他爬到了椅子上,然后又爬上桌子,那好东西又顺着原路爬下来,跑到架子下用刀依着缝隙割了进去。   通顺无阻!果然是空的!他又下意识的用刀柄敲了敲附近,果然有个隔空,怎么打开呢。甄珠蹲在地上,努力的看着,而后又小心的趴着,努力的看了两眼,正当他伸手准备用刀暴力抠开的时候,眼前就出现了一双手,十指苍白,上头有一些老茧跟疤痕,看着便知道是会武的,作为一个娇养长大的少爷,甄珠对比其实是非常佩服的。   ——如果不是在这里看到,那就好了!   手指往上头的摸了两下,而后便顺着顺时针的方向推着镶嵌着的宝石,那些宝石居然是可移动的,不过似乎有固定的跪到,等着宝石转了一圈,卡的一声,就见着那盒子弹到了甄珠鼻子底下。   “七弟的,七弟的,恩,密折子,恩,给太子的,哦,还有河道总督的,不错。”雍王捏着从暗格里拿出来的一叠子东西看了看,不光有他受贿的账册,还有他行贿的人,四品以上官员不知凡几,要说这江南一片少有没牵扯的,就像一张网,说到网,雍王看了甄珠一眼,甄家在江宁几代为臣,恐怕甄家的人脉比这个小小的魏敏忠更要显赫了。   “还趴着呢,不怕着凉了?”雍王看了一眼甄珠,脸上虽然带着笑,不过在甄珠看来,特别的冷漠。   他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而后理了理袖子,手里依然拿着刚刚用来抠的裁纸刀,明晃晃的,也不算多重,等他站到雍王面前时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硬了,明明他已经过了二十六,比雍王还要大一些,可是像他这样从温室里面养出来的孩子,到底比不上雍王,听说当朝的那些皇子,都上过战场,不提战功显赫的大皇子,雍王本身也是征战过准格尔的。   甄珠二话不说,一下子就跪在了雍王面前,咬着嘴唇不开口。   雍王伸手将甄珠手里的裁纸刀拿到了自己手里看了看,放到了书案上,他坐在椅子上便开始看那里面的信,这个魏敏忠是个明白人,他把所有的资料都收拾的很干净,一看信封就能知道这封信是写给谁的,偏偏雍王依然一封一封的看了过去,看完又把东西收拾了一下。   甄珠见没有甄家的,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这气还没吐完,就见雍王站起了身,往书房里走了走,伸脚就把放在门边的两个白地青花瓷大瓶给踹碎了,第一个没有,就伸脚踢了另一个,只听一阵清脆,雍王就找到了他要的东西,薄薄的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上百个人名,雍王随意的一抖,就让转过身看过来的甄珠看到了上头的甄应嘉的名字。   “这边是他们口口相传的护官符吧,这魏敏忠倒是也厉害的,上下皆通,哦,还有你父亲的名字。”说着雍王就走到了甄珠面前,蹲下身,看着跪不住有些趴的甄珠了。   甄珠的额头冒出了冷汗,跟雍王多日,他第一次知道站在雍王对立面是个什么滋味,他想伸手擦自己额头的汗,结果被雍王一把抓住了手。   “傻孩子,这有什么,当官就是走钢丝,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下来了,你父亲若没这点关系,哪里还坐得住这江宁织造府,早就接班换人了,你以为圣上不知道吗?不,你父亲早就告诉圣上了,只有你个小孩平白为你父亲担心,倒是个孝顺的。”雍王伸手摸了摸甄珠的脸,看着小孩的脸都吓白了。   他今天会能抓到甄珠的异动,是因为伺候甄珠的那个侍卫说这两天小少爷睡的有些不安稳,雍王随意想了想,便知道前因后果了,甄家的小孩虽然教的好,不过估计这甄应嘉教的太好,心疼太过,不忍让儿子知道这世间的迂腐。说到底就是属于世家的清贵孤傲了,不管背地里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面子上总是花团锦簇的。   甄珠整个人都颤了颤,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雍王,而后说着自己该死,就给雍王磕了一个头,他正想讨饶,可是偏偏又及不擅长,只说着该死,旁的也找不到,往日的花言巧语此刻居然都化作了虚无。   “好了,念你还小,日后你跟本王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总要教训你一次,让你知道疼了,才不敢再调皮不是。”雍王将哪一张纸用火点着,当着甄珠的面烧了,不管日后这张纸上的内容是不是还会出现,只要不是魏敏忠的笔迹,就绝对不会让甄家伤经动骨。   甄珠这次是真心磕头了:“谢过王爷,日后但凡有用得着小人的,小人便是万死,也会报答王爷的。”他第一次不再顾及自己的年龄开口,也不管对方会不会怀疑为什么一个孩子能说这么成熟的话,比起自己被烧死,果然更需要挂心的是他们整个甄家上下,那个疼自己如命的父亲,真心宠爱自己的老太太。就算看自己不顺眼的大姐,他也不希望对方因为家道中落而吃苦。      ☆、第三十章      当天晚上,甄珠一个人睡的时候就来势汹汹的开始发烧,雍王知道消息之后略一停顿,吩咐人去寻了太医好好给看看,到底是有些心疼了,可是给自己用的臣子,自然越早琢磨越好,他倒是希望甄珠此后更坚强一些,不说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至少别谁那么一吓唬,就给吓懵了,这还怎么让他帮着自己办事呢。   甄珠是发着烧被送回了甄府,因为雍王那边实在抽不出手来照顾了,更何况他得到了一个消息,知道过阵子这甄珠还得乖乖的跟着自己一道走,就坦然的放开了手。鞭子,糖果,总要接连来的。   “可算回来,菩萨保佑,快吩咐人去庙里再点两盏油灯,我的珠儿,可算回来了,快让祖母看看。”孙氏见着甄珠,就吩咐人抱上来,甄珠整个人都发着烧,烧的小脸红彤彤的,不过他到底放松了,回了甄府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有木有,他赖在孙氏怀里打着滚,而后扒着孙氏喊着老太太,又歪着脑袋问想不想自己。   “想死我了,珠儿这一去啊,风一阵雨一阵的,怎么如今还发着烧呢,让太医看过了吗?”这句话,孙氏问的不是甄珠,而是底下坐着的甄应嘉跟李氏,另一边张氏也坐着,甄舍听说是外头有人请客,所以不在。   “早请太医看过了,说是小儿热,是惊着了,修养一阵便好。”开口的是李氏,她捏着帕子,略有些担心的看着甄珠,不过看到自己儿子还会撒娇,又觉得应该无事,毕竟儿子是在王爷身边,再怎么不好也不是他们能开口的。   张氏来的时候穿着一件大红的衣裳,脸上挂着笑,见着甄珠也是一叠声的问候:“要说,我是认识一个太医的,听说专门看这些疑难杂症,要说也许是天气凉的太快,到底是底子不够好啊。”她一边说着一边笑着,而后看着甄珠的眼神里满是温柔,“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跟婶婶说,婶婶吩咐人给你买。”   要不是甄珠自己知道这张氏吩咐人来害自己,光是她如今这样的做派,怎么也想不到心肠能那么歹毒的。他摇摇头不想应付她,于是就躲进了老太太的怀里,不给张氏半分面子。   甄应嘉不知道甄珠出事的真相为何,不过雍王那处倒是传来了一些消息,让他自己去查查,他吩咐同福出了门,只说是公务,这会倒是不着急,见着甄珠对着大嫂不礼貌,便皱了眉:“好好跟你婶婶说话,做什么怪样。”   甄珠听甄应嘉说自己,一肚子的气,要不是为了父亲,自己哪里会受这样的罪,好吧,虽然到底是自己没用,他哼了一声,对着甄应嘉吐了吐舌头,而后对着孙氏说到:“父亲说我,老太太说他!”   孙氏忙打着哈哈,之后又吩咐金花儿去端了燕窝粥过来:“才进门,先用一些,你们若有事便先走吧,哦,对了,大房的,你等等。”   甄应嘉跟老太太告辞之后就出了门,李氏跟在他身份亦步亦趋,孙氏看了不自觉的感叹了一句,果然是没见过男人的,不过到底是自己儿子的福气,结果一低头就见着甄珠看着自己,孙氏知道自己失言也不说,只是微笑着摸了摸甄珠的脸而后抬头看向张氏:“听说你院子里的有人怀孕了,不管生下来是男是女,你总要体现准备的,别的不说到底是老大的子嗣,你且先提了姨娘,若是银子不够便从我这里出。”   张氏原本是看着老太太的,听着这话忽然就低头咳嗽了两声,等着在抬头的时候,笑容满面的:“也是想着生下儿子之后让老太太高兴高兴,这不其他事情一忙,就给忘记了,哪里需要老太太提醒,都是做媳妇的不是。”   孙氏点头:“你办事我一向是放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将这硕大的甄府交予你打理,旁的不说若是你连院子都看不住,也枉费我对你多年的期望了,不过虽然这底下的人怀孕是好事,可是嫡庶不能不分,你且告诉老大家的,别以为这抬了姨娘了就是好活了,该打压的打压,改收拾的收拾。”她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张氏上前,张氏笑着凑到了老太太身边,甄珠看着对方笑娴淑的脸都觉得有些恶心,不过总不能连一个女子都比不过吧!于是他也露出了一脸的天真,笑着喊了一声婶婶。   “你啊,就是太贤惠了,旁的不说老大说什么,你就应什么,这些年在府里你也做的很好,可是这人吧,总觉得子嗣更重要一些,如今瑚哥儿也大了,你也应该考虑再生一个了不是?”孙氏握着张氏的手,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而后又吩咐自己的小厨房给张氏做了几个大菜带回去,只说让她晚上一定要留住甄舍,张氏是满脸通红的走的,仿佛新嫁的媳妇一般。   等着张氏一走,孙氏就轻蔑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而后笑着回头一把抱住了甄珠:“且跟老太太说说,跟着雍王这几日过的如何,都做了一些什么?”   甄珠便将自己的事情前前后后挑着说了一些,而后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被抓这件事情说出来,算了还是不说了!他直接就换了口看着孙氏道:“王爷都这么厉害了,圣人是不是更厉害一些?”   孙氏摸着甄珠的头,陷入了回忆,之后一边摸着甄珠的脸一边道:“圣人自然更厉害一些,他年纪小小就做了皇帝了,登基未有一年,亲母便去世了,他在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欢颜。”老太太简直就不像一个真正的老人一样,但凡是她经理过得事情都记得非常清楚,甄珠觉得自己父亲其实还没有老太太厉害,毕竟老太太一个妇人不像父亲那样从小念书就是了。   孙氏抱着甄珠晃了晃:“等着过了年,你便要去京城了,原本我是不舍的,可是圣人的旨意,又没什么办法拒绝,你父亲也是你这点大的时候便入了宫,等到了宫里你且乖乖的,除了圣人的话胖的人的都不要听,知道了吗?”   甄珠听到这个消息仿佛晴天霹雳,等等!自己上辈子明明没有去京城的,对了,是父亲去的!到底是什么更改了,父亲去的话不是比儿子去更有用吗?那个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氏不知道甄珠在想什么,只是见着金花儿拿来了燕窝粥便吩咐甄珠吃下,甄珠一边被金花儿喂着,一边看着孙氏,眼睛眨巴眨巴的,因为心里有事,嘴上吃东西既然就不知道数了,一会便将一碗粥给吃完了,金花儿笑着给甄珠擦了擦嘴,而后安静的退下去。   “如今你吃好了,下面的话,要认真记住,千万忘不得,明日我会让你父亲问你,你父亲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是功课背不出什么的,他可是会打板子的。”孙氏不愿自己做恶人,便将甄应嘉抬了出来,而后自己做个贴心的奶奶,“圣人好学,自小对功课就严厉,旁的不说便是天最冷的时候都要念书,凡是书上的东西总是先念一百二十遍,之后又背一百二十遍,这大学中庸里头的东西没有他不记得的,所以明日起,你要先将这些背熟了。”   甄珠点点头,这样也好,这样也好,省的日后旁人发现自己的不正常,孙氏看着孙儿无忧无虑的脸,心下一叹,到底要跟京城里的老姐妹打声招呼,旁的不说且多看顾一些总是好的。   孙氏在脑子里翻了一遍的人,只想起了如今嫁入贾家的姓史的姐妹,她是跟着自己当初一道伺候圣人的,旁的不说她既然住在京城,肯定跟宫里依然有联系,她的两个儿子又是袭爵的,自然有几分自己的人脉了。   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如今京城的人脉,一时半会倒是没再开口,甄珠见她不说话,便有些着急了:“老太太,您还没给我说完呢,那圣人从几岁开始念的书,有我大吗?”   孙氏一听,笑道:“自然比你大些。”她叹了一口气,认真的吩咐甄珠,“之后说的,跟旁人是半分讲不得的,便是你母亲也不得说,记得吗?”   “知道,母亲不得告诉,父亲能说的对吧。”甄珠用脸蹭了蹭孙氏,孙氏轻拍了他的背,“就你小子机灵,圣人出生不好,他的生母位置也不高,之所以日后能登基不过是因为几位皇子里,就他出过天花罢了。”   “天花是什么?”甄珠眨了眨眼,他明明记得自己上辈子很小的时候就种过痘,难道这辈子却没有?上辈子还是圣人推出来的,旁的不说圣人现是让自己儿子中了痘,之后又吩咐宫中宫女下人种痘,就为了解决各地藩王来京一事。      ☆、第三十一章      甄珠在老太太身边才住下,第二天就被领着挑了几个伺候的,老太太又一指宋嬷嬷的孙子:“调教了好几天了,日后跟着你一道念书的。”   宋小四忙上前磕头,甄珠见着宋小四的面相也算老实,就点头应了,上辈子他的书童可不是这位,说起他上辈子的书童倒是有些来历的,原本就是他父亲在外救的小乞丐,之后见着乖巧伶俐就放在甄珠身边,只是后来他母亲觉得不好,又另外找了一个,是母亲配房家的大儿子,天生的偷奸耍滑的料,用了没多久他就去书院,也就没再用了。   “先让他伺候着,若是不好,再挑挑。”孙氏看了一眼宋嬷嬷,而后笑着说道。   甄珠还没说话,那底下的宋小四就开了口:“老太太放心,小的一定用心伺候少爷。”   孙氏见宋小四开口,就点头:“挺好,是个会说话的,取了名字吗?”   宋嬷嬷忙道:“因着家里怕养不大,平日就唤作小四,没有正经名字。”   甄珠今个穿的是一身的蓝,头上高高的扎着辫子,又绑了一个绒球,动的时候一晃一晃的很是可爱,这会就往孙氏身边凑了凑:“老太太,既然他还没名字,您就帮着取一个呗。”   孙氏伸手拉过甄珠的小手,摸了摸,觉得不冷,便笑道:“怎么,咱们珠大少爷不自己来?”   甄珠吐了吐舌头:“人才不自己来呢,等着日后父亲问起,我一说,又该挨骂了。”   “都是从没读书过来的,且日后用心就是了。”孙氏倒是知道甄珠顾忌什么,想了想便道:“既然是珠儿身边伺候的,就依然姓宋,宋兆勇吧。”名字就是期许了,宋嬷嬷笑着应了。   宋兆勇得了名字,便利索的谢恩起了身,站到了甄珠原本坐着的椅子的后头,甄珠自己则坐到孙氏的身边:“许久不见二弟了,他如今人呢?”   孙氏一听,倒是疑惑了一下,而后回头问宋嬷嬷:“瑚哥儿几时来过的?”   宋嬷嬷这眼皮往下一盖,一旁的金花儿就开口道:“自大太太去庙里,之后便是十五才来了一趟,如今已有半月未来了。”   这频率确实有些低了,孙氏皱了眉:“去问问,瑚哥儿怎么了。”   金花儿哎了一声,然后就往在走了。   等着金花儿出了门,宋嬷嬷便对着孙氏道:“到底是老了,如今这记性都比不得她们这些年轻的。”   孙氏笑着拍了拍宋嬷嬷的手:“多大年纪了,还跟小辈的要强,他们正是好胜的时候,如今不出头,日后又有什么造化呢。”   宋嬷嬷也不过就那么顺嘴一说,孙氏说完,就笑着接了口:“这不是因着老太太这边么,若是再外头,巴不得都是她们能干的挑了大量呢,说到底就是老太太会调教人。”   孙氏立马就被逗的笑了,一边指着宋嬷嬷一边对着甄珠道:“你这书童就是她的孙子,日后不可随意糟蹋。”   甄珠一听,立马哼了一声,鼓起来了脸:“老太太说的,好像孙儿做过什么似得,但凡有也不是孙儿做的,不过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抗下罢了。”他是不知道甄珠在自己之前有过什么事情,不过一个五岁大的小孩能做什么,若是有什么名声,自然是有人算计的。   孙氏一听依然笑道:“那是你自个不长记性。”说着用手捏了捏甄珠的脸:“你日后可要继承你父亲的位子,若是一如儿时天真,等着明年中秋如何去京城?”   甄珠听到这个消息,一着急:“什么时候说的。”他往孙氏身上靠去,结果身子一歪滑下了矮榻,其实也不高,孙氏一惊忙伸手,到底年纪大了,没来得及,那宋兆勇正巧在身边,他扑了上前,垫在了甄珠身下。旁边各自站着的丫鬟们立马围了上来,扶着甄珠起身。   “快看看,摔疼了。”孙氏紧张的上下摸着甄珠,甄珠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没事,就刚刚膝盖砸到了角,就是不知道阿勇有没有伤着。”甄珠觉得还真有点疼,双眼有点发酸吧,不过还好,他见着宋嬷嬷上前要掀起自己的裤脚,忙指了宋兆勇:“先扶他,刚被我砸了一下,怕伤着。”   宋嬷嬷还没说什么,那宋兆勇就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膝盖,而后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没事,就是划着手了。”   宋嬷嬷忙道:“小四他皮实,整日在外头撒野,一天不摔个两下都吃不下饭,不如请太医来看看小少爷的伤?”   甄珠忙摆手:“别别别,让父亲知道,就该揍我了,我就是急的,怎么好好的要去京城了,老太太去吗?父亲去的吧,太太去吗?”   孙氏见甄珠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立马就虎下了脸:“咱们都不去,就你自个去,若是你日后也这样,便不用去了,我吩咐你父亲回了圣上!”   甄珠忙点头:“好啊好啊,若是我一个人,还不如不去呢,等着日后每天都见不得老太太,还不哭死孙儿。”   孙氏听甄珠如此一说,伸手就拧了甄珠的耳朵:“油嘴滑舌的,想来也没多疼。”她转头对着站在右边的侍女吩咐:“把我放在盒子里的白玉膏找来,等着一会给珠儿抹上。”转头对着甄珠道:“这是圣人的意思,不去也要去的,到时候自有人来带着你去,到了那地方,就不是你说了算了,从今个开始早晨跟着我,下午就跟着你父亲走,凡是要听的要记的,多用心。”   甄珠装着可怜,不过到底心里挂念宋兆勇有没有受伤,只得按下不提,只是吩咐宋嬷嬷:“且去寻了大夫立马看了,今个还在,让他在家休息几日再来不迟。”   宋嬷嬷忙应了一声,带着宋兆勇就下去了,衣冠不整在主子面前是非常不得体的,如今既然甄珠开口,也就顺势下去了。   孙氏小心的卷起了甄珠的膝盖,只见上头青黑一片,因着小孩皮肤娇嫩又精心养着的,到底是有些恐怖的,孙氏心疼的一叠声的催,等着白玉膏拿来,小心的给甄珠抹上了,然后又把东西塞到丫头的手里:“等着晚上少爷洗过澡,你就再给他抹上,知道了吗?”   丫鬟忙应了一声,拿着药膏就退到一边。   “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圣人既然让你去,自然是你的福气,也是咱们甄家的福气,到了那里认真听圣人的话,好好跟那些皇子们相处,但凡是有事,都是你的错,早早磕头认罪便罢,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尚且在宫里认识一些人,到时候自然会打点好的,只求你能顺利长大。”孙氏摸着甄珠的脑袋,用心的吩咐着,她伺候圣人十几年,自然知道圣人的一些习惯,只是在宫里,总是步步惊险,若非必要她也不想让珠儿去,可是如今却是不得不去。   孙氏把府里的情况跟甄珠说了一边,而后开口:“咱们府上如今在金陵,已是许久未跟京中联系,你父亲坐的位置有敏感,你若是再京城之中随意给我们传递一些消息,都很有用,如今你虽小,可是等着明年你便是六岁半了,这宫里的皇子皆是六岁就得站班当差,入得上书房念书,你年纪正好。如今上书房的皇子是没有的,念书的都是王爷们府里的阿哥们,你也不用担心被欺负。”   甄珠听罢只得安心跟着老太太讲古,平日里又多与父亲一道外出。   府里大小事物原本都是张氏管着的,只是前些日子起李氏也抽手开始管家,到底是老太太的吩咐,底下的奴仆伺候着两个主子自然有了比较。   金管事平日负责老太太屋里的收用,又因着金花儿所以较多些脸面,又因着之前他儿子的事情跟着宋管事教好,两人没事便一道喝些小酒就是听个小曲。如今他儿子也是到了八岁了,正是要念书的年纪,虽说那书院还不错,不过到底比不过宋家孙子的前途。   “老哥,你说你家是多大的父亲,你家小四如今跟在大少爷身边出入见得都是什么人,咱们江宁统共这些大人物,就跟着一兜的菱角,那么随手一拨就全在了,若是你宋家日后发达了,可不能忘记我啊。”金管事是甄府的老人,他父亲是伺候老太爷出生,否则如今也坐不到这个位置。   宋管事倒是真心憨厚,宋家男丁是一脉单传的老实,平日里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听得金管事如此开口,便笑着摇了摇头:“哎,说不得,这哪里是我们的本事,原本就是主子给的荣耀,要说你家金宝儿如今不是说正在念书么,等着日后考取了功名,哪里还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比得上的。”   “这话说的就虚了,若是旁的人家的下人,自然是比不得,可是咱们甄府,但凡是你我出去,那些个七品的芝麻小官哪个不是点头哈腰的,我哪里是让儿子念书,不过他太过顽劣,委实无用。”金管事一句话就夸到了宋管事心坎上,两人年龄上虽然有差,不过要说宋管事那是靠着宋嬷嬷的关系,而金管事到底是凭着自己手段的。府里十二个管事,也就他们两底子较厚,旁人轻易不敢得罪。   两管事正喝着,底下的人就跑了来,对着宋管事便道:“大太太那里来了人,说是出了事了,您快些去吧,宋大那里可遭罪了!”   宋管事一听,脸都白了,起身就要走,忽然想起了金管事,回神就要告罪,谁知道那金管事也一同起了身:“别耽误了,一块去吧吧,走不了你,还能走的了我?”两人都是老太太底下伺候的,若是张氏找茬,绝对不会没有牵连。      ☆、第三十二章      金花儿连着三天去大房那边,都没见着瑚哥儿,不是说睡了,便说是乏了,总之就是没让金花儿见着,金花儿回了老太太,老太太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表情略微有些不好。   “到了地方就没见着人,来的都是钱嬷嬷,只说是睡了,若是等着许久,又说是跟着张氏一道出去了,实在见不到人。”金花儿小心翼翼的跪在孙氏面前,一边说着一边低着头,双手交握搁在膝盖上。   “行了,怕是因着姨娘的事跟我闹脾气呢,别去了,平白耽误咱们的功夫。”孙氏倒是没多想,只是觉得这原本贤惠得体的张氏,如今却是有些不同。   她哪里知道,张氏是真急了,娘家那边的哥哥来了信,说是差事被免了,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之前他们干的事情,张氏过了两天担惊受怕的日子,每日都把甄瑚拘在身边不得外出,便是金花儿来了,也怕是孙氏想把甄瑚从自己身边带走,日后好关了自己,这大家族的手段也不是一点二点的,她一想多,就觉得头疼,因此也没觉得自己小日子有什么不对。   等着过了几日,钱嬷嬷提醒小日子推迟有半月了,这才上了心,便请了太医来,结果知道自己又有了身孕,心下就放松了,若是真知道了甄珠之前的事情,府里哪里还那么太平,她一边埋怨自己哥哥不会做人,一边安心的开始养胎,因此也就没管着甄瑚。   甄瑚被关了三四天,可算是疯了,等着出了院子就像放出笼子的小狗四处撒野,不是在花园闹腾,就是在厨房那边闹腾,旁人都不敢怎么样,只有宋大见着甄瑚,忽然就一把抓住了,而后吩咐大家快离开。   甄瑚不明真相,只扭着身子让宋大放手,伺候甄瑚的有个机灵的就跑回张氏那边告状,留下剩下的一些围着宋大喊着让对方别乱来,周围的人正要靠近了,那宋大喝了一声:“别过来!”   被他抱着的甄瑚这次是真的吓死了,放开嗓子就开始哭了,他一哭,底下的人都吓死了,若是甄瑚出一点的事情,自己都不得好,有个小厮壮着胆子就从宋大身后靠近,才伸手抓住宋大的手,就听宋大喊:“别过来,二少爷生了水痘,都别动。”他这么一说他身后的那个小厮立马吓尿了,跌坐在地上,双眼发直!   消息到了老太太这边,李氏正在请安,底下的人是风一向的跑了进来,一下子就跪在老太太面前:“不好了,厨房的宋大说瑚哥儿的了天花,这会正站在院子里呢。”   “瑚哥儿怎么会得天花,这得了天花怎么还能见风,底下伺候的人呢,张氏呢!”孙氏一下子气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惹的上头的茶盏集体跳了跳,这手力,底下的丫鬟们一下子就跪下了,李氏上前跟着金花儿一把扶住了老太太:“老太太,别着急,别气坏了身子。”   “去,把张氏给我叫过来,她是怎么做的太太,自己儿子生了水痘都不知道,一天到晚到底瞎忙个什么!”孙氏气的眼前发黑,整个人都往后躺了去,她自己伸手一把拖住了椅背,缓了趋势。不对,不能这么算了,正好,孙氏双眼一睁,立马吩咐金花儿贴过来,吩咐了两句。   等着甄舍跟着张氏前来的时候,就见着老太太躺在矮榻上,额头带着抹额,双眼紧闭,一手撑着额头脸色发白。甄舍忙上前请安,之后又问了一旁站着的太医如何。   “不过是气急攻心,养养便好了。”老太医一边说着一边搭上了老太太的脉搏,侧过身子挡住了甄舍的视线,手力捏着银针,似乎往哪里扎了一针,而后孙氏忽然咳嗽了两声,只听噗的一声,身边的几个丫鬟约好了一样一声的尖叫,听的人胆颤。甄舍忙上前,就见着太医手中的白拍子上鲜红的一抹血,饶是甄舍这个没心没肺的都看的心惊。   老太医把帕子往药箱盒子里头放下,吩咐一旁的丫鬟给孙氏拍背:“无妨,只是些淤血,吐出来就好了。”他话音刚过,孙氏就哼了一声,缓缓转醒。   “老太太,你觉得怎么样。”旁边几个站着的都围了上来,李氏站在左侧老太医之后,甄舍则站在老太太右边,张氏站在甄舍身后,外头更是围上了十来个端着水,端着药,托着盘子,托着帕子伺候的下人。   孙氏开口便是哭腔:“我可怜的瑚哥儿啊,好好的,居然的了水痘不说,还着了风,我可怜的瑚哥儿啊,你这个毒妇,害不死我儿的独子,你不甘心啊。”孙氏伸手就一指张氏,眼神里尽是怨恨。   “这如何说的,老太太,张氏怎么会还瑚哥儿,那是她自己的儿子啊。”甄舍忙劝着,这自己老婆虽然娘家穷了一些,可是教导是好的,平日里自己也是给了脸面的,更何况之前还是张氏一手把着甄家管家的事情,怎么如今忽然这样说了。   张氏原本并不知道甄瑚生了水痘,只是听着老太太一说,先是一惊,后又想起什么叫害不死我儿独子,难道害甄珠的事情暴露了?她扯着帕子,一时思绪万千,倒是忘记反驳。等着想通之后张氏立马就跪下了,不过她因着担心自己的身子,想的也太多,跪的更慢了,结果让老来成精的孙氏看在眼里,这下是真的不能再用了,孙氏在自己心里叹可口气,而后看了李氏一眼,下定了决心。   “你且说说,瑚哥儿都已经发了两天的低烧了,你这个做母亲的为何不知,如今又放着瑚哥儿在外头疯跑,要不是那宋大的小女儿刚刚得过水痘,此刻哪里还有我孙子的命,我可怜的舍哥儿,你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媳妇啊。”孙氏一边撑着身子,一边指着张氏,回头又抓着甄舍的手不放。   甄舍忙道:“想来是她忙……”再忙也不应该忘记儿子,更何况自己跟她就这么一个嫡子。甄舍想起前两日张氏因着怀孕的妾室给自己脸色,这有情调的时候吃个小醋是情趣,这会反倒忽然就多了心了。   孙氏向来会说话,她又是宫里出来的,但凡府里的事情哪里是她不知道的,她现是叹了口气,之后摸了一把眼泪:“算了,我也不说了,你且去好好照顾瑚哥儿算是将功赎罪了。”   张氏脸色一变,愣是没接话,这下连甄舍都觉得奇怪了,莫非,真的有什么事?   钱嬷嬷忙上前,跟着张氏跪到了一起:“请老太太赎罪,太太刚刚查出了身孕,平日多有瞌睡,这两日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这才对着瑚哥儿少了几分的关照,万般不是太太愿意的。 ”   甄舍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这孙氏如今卧病在床,自己太太如今才爆出此等消息,委实不知道如何反应,他脸上似乎过了一阵的喜色,有过了一阵的尴尬。   孙氏仿佛是真失望了,听罢摆了摆手:“如此,你便回去吧。”   张氏握着钱嬷嬷的手慢慢的起了身,而后弯了下腰给老太太请了安,转身就要走。   “如今既然你不方便了,便将这管家的一应事物交给二房吧,省的劳累着你。”孙氏慢吞吞的说完话,而后一手握住了甄舍的手腕算作安抚,一边看着张氏的背影。   张氏扶着钱嬷嬷转过身应了一句:“如今这管家的牌子并未带在身上,还要劳烦弟媳一道去大房里拿。”她脸上不卑不亢,嘴角微勾略带些笑意,“要说不是老太太疼我呢,也只有老太太替我着想了。”她说着脸上露出了某种红晕,眼似水波浅痕,就那么看着甄舍。   “你那屋子里指不定谁也得了水痘了,别让人再进了,你回去也换一身衣服,若是没事便在自己院子里修养。”孙氏冷冷的就把他的提议给拒了,“一会我吩咐人去院子口接着,你且去吧。”   张氏扶着钱嬷嬷就回去了,甄舍看着张氏走了,也想跟老太太告辞,老太太吩咐李氏帮着去安排一下人手:“吩咐人去打扫干净了,供上痘疹娘娘,让所有跟瑚哥儿接触过的人都让他们在自己家里带上半个月再来,吩咐去寻两个太医,轮着给瑚哥儿看病,不到十二天便不要让他们走。”   李氏应了一声,而后给甄舍请了个安,便出去了。   甄舍知道这是老太太有事要跟自己讲,只是他做惯了媳妇跟母亲之间夹板的,只是有时候会觉得是自己媳妇不聪明,有些时候会觉得老太太有些苛刻,又一想孙氏原本就不是自己生母,能做到这等地步已经是不错了,有时又想明明不是亲生母亲,如何要管这些事,不过想起甄府跟自己府邸的情况,他又淡定了,他的兄弟哪个都没自己过的奢侈。   孙氏只看一眼就知道甄舍在想什么,偏偏她今个就是要把张氏踩老实了,新媳妇进门这些年,她委实对的太好,如今倒是有些收不住了。   “我原本是不想告诉你的,只觉得你们夫妻,若是我操多了心总让你举得不自在,你原本也是爷们了,只是这后宅的事情……哎……如今你媳妇又有身孕了,我实在太过担心,若是她日后对着瑚哥儿不好,你且将瑚哥儿送到我膝下,我自然像当初照顾你一样的对着瑚哥儿,等着日后成才你若是想带回去,我自然也是不阻止的,我老了也不求个什么,只是瑚哥儿,哎!但凡日后有个三长两短实在对不起你啊。”   甄舍被老太太的两个哎给听得心中一阵,他看了一眼,原本满是人的屋子此刻就剩他们两了,甄舍搭在孙氏身上的手一紧……   “那年你媳妇连着四五年没孩子,便去庙里求了菩萨,让送她一个,等着回来你们便有了瑚哥儿,我自然是开心的,只觉得不管是儿是女,不管是先开花还是先结果,总是你的孩子,平日里我也不愿让她不开心,只想着若是对她好些,自然是对你好些的,你看这满城的婆婆,哪个不是拿着媳妇磨砺的,早晚请安,吃饭的时候站着伺候,我记挂你媳妇的身子,连着生病都没让她来,你也是应该晓得的。”要说孙氏的厉害,自然是她十年如一日的对着一个人好,甄舍便是如此,在他心中凡是甄应嘉有的,他也绝对有,只不过是甄应嘉的父亲争气,自己父亲不争气,这才导致自己官路不顺罢了。   “老太太如此一说,倒是让儿子倍感羞愧了,只是这事跟着瑚哥儿有什么关系,怎么说那瑚哥儿都是从张氏肚皮里出来的。”甄舍性子有些急,他开口便粗糙了,只是又想起这是孙氏面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若是在他那些狗肉朋友那边,别说是等了,直接就拍着桌子喊着烦烦烦了。   孙氏把甄舍的胃口钓了起来,而后就看着甄舍道:“当初瑚哥儿一落地,太医便说你太太伤着了身子,原是因着骨子太弱,便是瑚哥儿也是难得,谁知道你媳妇一味的怨着瑚哥儿,平日对他是多有放纵,如今她又有了身子,生个姑娘还好,若是个哥儿,只怕瑚哥儿受苦,到了那时,你且把瑚哥儿养到我这处,虽说迁怒是人之常情,只是你这个媳妇,确实有些心狠。”   甄舍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忽然想起刚刚张氏说因为自己有了身孕所以对着瑚哥儿的管理就松了,这哪里是松了,她肯定是觉得瑚哥儿不好呆在自己身边会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这一胎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她就如此轻慢自己的嫡长子,真真是个偏心的妇人。   “还有一事,我不知道该管不该管。”孙氏一脚踩完,又准备踩第二脚,甄舍有些吃不住,一把握住了孙氏的手:“老太太有什么便说吧,都是儿子不孝,娶了这样的媳妇。”   要说张氏到底是谁主张娶的,现在甄舍已经说不清楚了,似乎是孙氏牵的线,可是当时做媒的却是自己生母那边的人,要不然怎么会有书本网的人嫁给自己呢。   “你那个媳妇是好妒的,昨个听着消息,说是你院子里的那个姨娘,硬是在她身边伺候了一天,临了夜就见了红,好在大夫请的早,孩子没事,我原本今天是想跟她说这些,谁知道瑚哥儿就见了喜了。”这做娘的做了孽,报应到儿子身上了。孙氏自己是没这么想,不过到底是让甄舍这么想了。   “这样一个毒妇,这样一个毒妇。”甄舍念叨了两句,到底是跪在了孙氏面前,“只求老太太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饶她一次,我必与她较真,且看她日后是否改正,可好?”甄舍问的很心虚,他低着头。只觉得好在如今这些事都是自己院子里的,还能帮着张氏一二。   孙氏双眼一眯,果然养出了个白眼狼,连自己的子嗣都不关心,好在自己还有应哥儿,可惜养了这些年啊。孙氏懒懒的往矮榻一靠,难为自己这把年纪还要唱这出戏,算自己活该,出了宫就忘记了这人心险恶了。   “你去……”孙氏正准备让甄舍走,结果甄应嘉就一脸怒容的进来了,见着甄舍正跪在孙氏面前,便开口:“正好大哥在,今日便请大哥给弟弟一个说法吧!”   甄舍回头就见着出息的甄应嘉满身气势的一撩袍子,而后抱拳给孙氏请了个安,之后看了甄舍一会,回头就吩咐:“同福,把人给我带上来!”   外头的同福应了一声,拎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夫人就进了屋,而后跪在角落:“污了老太太的眼,还请老太太赎罪。”   孙氏摆摆手:“无妨,这是?”她有些不认得这人,只觉得有些眼熟,因为那面容上尽是污垢,身上的衣着倒是像府里的下人,等等!“难道是张氏的奶娘?赵氏!不是说已经被火烧死了么!”   甄舍又听跟张氏有关,忽然觉得今天是不是府里的人一齐要对付自己老婆,结果这个念头还没转,就见着甄应嘉一脸怒容的看着自己道:“自从大哥进了我府里的门,代替我在母亲膝下孝敬,对着大哥我是万般敬重的,老太太就我一个儿子,平日里尚不知手足之情便进了宫里,见着人家的兄弟齐心协力,我便想着若是我也有个兄弟便好,等着到了金陵,知道有了哥哥,一笔写不出两个甄字,但凡是哥哥的事情,我无不用心,且问哥哥,如今到底是你还是张氏要害我父子性命!”   “什么叫害你父子性命,难道当初害甄珠的人查出来了?雍王告诉你了?”孙氏原本躺着的人,直接站了起来,起身到了甄应嘉面前服了自己儿子起来,想了想到吩咐甄应嘉去扶甄舍。   甄应嘉早就清楚这是张氏的主意,可是若是要说自己这个便宜大哥知道不知道,他就不清楚了,一个床榻上睡着的人,若是半点不清楚那是不可能,偏偏这人也没阻止,一斗米的恩,一升米的仇!   问题是甄舍真的不知道啊!他要知道早就去阻止张氏了!甄府能有今天据对是甄应嘉的功劳,若是他死了,甄家哪里还有未来,自己哪里还有清闲日子可过,况且甄应嘉才三十多,等着日后平步青云不是不可,但凡这个弟弟提拔自己一下,他如今都一辈子不愁吃喝,日后更是子孙后代的福气啊!   “那个短视的娘们,那个心狠手辣的毒妇,对毒妇!”刚孙氏骂张氏时,他还有些心疼媳妇,结果这会他倒是觉得孙氏骂的对!就是毒妇!要害死自己一家的毒妇!   “二弟,你且等着,我去抓了那毒妇过来,给你赔罪。”甄舍说着便跑出了门。   孙氏见着甄舍出门,又听着他的脚步远去,这才看着甄应嘉:“你且抓住把柄了,前后跟我说说,张氏不是个省油的灯,若不然也不会花费你一两个月才刚刚查出来,哪来的消息?”   甄应嘉便将同福出门之后到雍王别院接人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是雍王说的,底下跟张家人接头的也查出来的,拎出了一条的线,他们原是做惯了的,本想过年的时候拐了珠儿走卖了去,谁知道那么寸,正巧遇到事,也是珠儿福气大,幸得雍王救了一命,便是那凶手的尸体也找到了,处理尸体的正是那赵氏的儿子。”   说着甄应嘉就指了指门边疯疯癫癫的赵氏,又从身上掏出了五百两的银子:“这些就是当初买通人的银子,原本是过年的时候发给那些下人的银钱,皆是镏子,确实是咱们甄府今年吩咐人打的,原本这样的东西是做不得证据的,不过偏偏今年来的人是新手,还指给我们一家打过,上头皆有新器的刻痕。”   孙氏懊恼一巴掌要往自己脸上拍,甄应嘉忙抓住了母亲的手:“这是作何?”   “幸好你没出事,幸好你没出事,那毒妇哪里只会对付珠儿一人,你别瞒着我,我虽年纪大了,眼睛却没瞎。”孙氏扶着甄应嘉就哭了一通,喊着心啊肝的,“这是要挖我的肉啊,要挖我的肉啊。”   收养甄舍原本就是老太爷的主意,因为两人只有一个儿子,又以为日后必定是留京的,老太爷看着兄弟那边不成器,也就想着选个出息爱念书的养在膝下,日后也算是甄应嘉的帮衬,原本就是堂兄弟呢,跟着亲兄弟又有什么分别,孙氏却觉得不好,这宫里亲兄弟都能为着那个位置争的你死我活,甄府到底不是平常人家,只是她拽不过老太爷,因此对着甄舍是花费了大力气去拉拢的,除了二十几年也确实处处感情了。   甄应嘉扶着孙氏就上了矮榻休息,之后又是一阵的安慰,孙氏这才拿着帕子擦去了眼泪,只是两人等了一会不见甄舍回来,只得来一个下人汇报:“大太太见了红,如今正喊了大夫了,大老爷说他日后肯定会给老爷一个交代的。”那个小人是个面生的,原本就是在大房那处看院子的。   孙氏的双眼都瞪大了,双手颤了起来,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一瞬间就晕厥了。甄应嘉忙让那个小厮滚,而后吩咐同福去请了太医来,同福一出门的功夫,甄应嘉正掐着孙氏的人中,就见着孙氏一口气喘了上来,整个身子起伏了一下这才好些,孙氏一把抓住了甄应嘉的手腕:“留不得了,留不得了!”   “母亲放心,如今这人都在我们手上,不怕他们翻出天去。”甄应嘉一开始知道的时候倒是生气的,只是他在官场上经历的多了,平日里哪里没三五个陷害的都觉得奇怪,只是如今这下手的居然是亲近之人,倒是吃了一惊,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府里这些子龌蹉,也只能叹息自己的父亲的,当初考虑的实在太过简单。   孙氏全身无力的靠在软垫上,她现实木愣愣的看了一会屋顶,而后回头看着自己亲生儿子,伸手摸上了甄应嘉的脸:“没事,这里这些个肮脏的事,你就别沾了,我自会解决。”孙氏自嘲的笑了笑,她是日子过得太顺,老祖宗被人喊的太多,忘记了这世间凡人,数不尽的肮脏。   李氏到原是出了门的,就见着张氏走在前头走的缓慢,自然是等着自己了,李氏知道自己躲不开,便带着自己奶娘上前。   张氏知道自己此次绝对把不住这偌大甄府管家的权利,不过就算李氏接手了,也不一定能管得住,若是自己算计的过,日后该是自己的还是自己的。   “日后还需弟妹多有操劳,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便来我处问我便可。”张氏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看着李氏,原本想伸手去我着李氏的手,忽然就想起自己如今怀有身孕,这伸出去的手转了方向理了理云鬓,“哎,这有了身子的人啊,就是觉得累,我先走一步了。”张氏一边说着一般扶着自己的腰,李氏也不作声响。   等着张氏离开之后,李氏哼了一声:“做什么妖,但凡是个女人都会生,搞的好像别人没生过一样。”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自己奶娘,她奶娘是李母千辛万苦挑来的,原是宫里出来的,因着某些家事也就没成亲,一辈子养了李氏一个女孩,对她倒是真心实意的。   “太太别跟着那人斗气,她那些不过是小才,之前不接家事是对的,您是续弦,刚进门不管做什么都是错,如今确是不同,您有了珠哥儿跟小小姐,干什么腰板都直,一个女人最要紧的是先把立身正了,而后就好办事了。”李家奶娘对着李氏总是诸多教导,李氏原本就是李家的娇小姐,李家掌管这苏州织造,比之甄家不少半点荣华,如今这苏州织造处是李氏的嫡亲哥哥掌管。   “当初生了珠哥儿,我便想管家了,咱们这边都是新媳妇进门管的家,偏偏你跟母亲都不让。”李氏一边跟着奶娘撒着娇,一边跺了跺脚,她也不过是二十几的年华,从小被母亲捧在手心里,性子平日看着虽然娴淑,若是认识久了便知道是个脾气大的,容不得旁人说一句不好,好在甄应嘉比她大上许多,平日里对她也多是宠溺。   “您想呢,老爷膝下尚且有大姐儿,便是如今她也容不下您跟珠哥儿,若是当时您接了,指不定后院起火呢,您跟老爷年龄又差的多,到底有些吃亏,少了这少年夫妻的情怀。”奶娘对着李氏也放肆,一边笑着李氏,“要不是您自个要来,太太才不愿意您嫁到甄家呢,光着这看着糟心的养子就是一事。”   “呸,孩子都生了两了,您还说我呢,这不是年少一见误终生么,谁让老爷长的那么俊。”李氏也不害臊,对着奶娘吐了吐舌头,然后两人就笑成了一团。   等着李氏在花园里转了两圈,又去大姐儿那边自讨了一下没趣,而后就堵着半肚子的气到了院子,一边走一边反省着自己的少年天真,不过是十一二岁见着了那骑着马穿着大红婚袍的甄应嘉,那会就觉得嫁给他的人有福气,等着她到了可以婚假的年龄,又听说对方已经是个鳏夫,又听见哥哥有意跟甄家联姻,便起了心了。   她正想着自己心口的甜蜜,忽然就见着真主,脸一下就红了,甄应嘉原本有些气,不过只是没想到自家养兄是这样的人而已,要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旁的不说,若是其他人,他早就直接报复回去了,偏偏如今是自己家里人,又想起自己父亲的交代,只能自己憋死自己。   “老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珠儿呢?”李氏左右看了看,不见自家儿子跟在丈夫身后。   “他去书房了,我早些就打发了他,有些事要告诉你,你得心里有些数。”甄应嘉觉得自己开口的真的不容易,带着有些疑问的小妻子去了书房,正好让甄珠来压压场,虽说李氏从未闹过什么脾气,不过如今这会却是难说了。   甄珠见着父亲带着母亲进来,就对着两人请了安,李氏知道自己教导不好,怕养坏了甄珠,因此对着甄珠总是端着架子,不过这次确实甄应嘉抱着甄珠放到了李氏身上,防止自己老婆一会发飙。   前后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张氏想要甄家,做出来的一系列的阴谋罢了,不过偏偏这人胆大,要说其他人都做不到如此心狠手辣的地步,李氏听完就瞪大了眼睛,看着甄应嘉:“然后呢?”   甄应嘉皱着眉:“已经跟老太太与大哥说过了,只是大嫂,不,那张氏如今怀有身孕,大哥更是一去没回来。”他说的吞吐,到底是没底气,要说自己也是受害人,可是偏偏如今要给凶手收拾烂摊子,不过是因为李氏的身份太过特殊罢了。   苏州织造跟着江宁织造同气连枝的,其中不乏有李家长子的面子,可是若是事情传出去,毕竟是甄家的面子,甄应嘉只觉得焦头烂额,前几日他看着几个皇子争斗还在感叹皇家无兄弟,偏偏如今到了自己府上,真是万般无奈,心下其实也是心疼甄珠,平白无故招惹了那个疯子,若不是张氏,自己儿子也不会遭了这些苦。   李氏抱着甄珠往旁边一放就冲到了甄应嘉身前:“可是伤着哪里了,你没什么事吧,不是,老爷,不是,真的,不是!”李氏一边结巴一边说着想说的话,结果愣是一句完整的说不出来,甄应嘉忽然就觉得心头一热,伸手抱住了李氏,对面坐着的甄珠立马用手遮住了眼睛,偏偏中指跟十指中间还有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甄应嘉瞪了甄珠一眼,不过到底年纪大了,脸皮比旁人厚一些,他抱着李氏拍了拍小妻子的背:“没事,就是珠儿之前不是磕着了,不过太医说其实也没事,恩,已经用心养过了。”   李氏窝在甄应嘉怀里正想说话,甄应嘉忽然喊了一声同福:“把少爷抱出去!”   甄珠原本憋着的笑,噗的一声就出来了,然后被同福抱上的时候还喊着揉肚子:“笑的我肚子都疼了,同福,快揉揉,老爷跟太太真丢脸,那么大了还要抱一起,同福你也抱抱我。”   而后就是同福努力憋着笑的声音:“少爷,咱们出去说哈。”而后便是开门关门的声音,留下李氏脸色羞红的坐在甄应嘉的大腿上。   “都是你,让儿子笑了。”李氏不说自己不好,还戳了戳甄应嘉的胸,甄应嘉忙点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哎,你别生气就行了。”   李氏软软的开了口:“谁家没几个糟心的亲戚呢,只要如今你跟珠儿都没事便罢了,不过说到底到底是他们对不起我们,大哥只怕也是真的没法,怎么说呢,便是大嫂做了什么,也是为了大哥呢。”   她一句话,便将甄舍跟着张氏一块送作堆,孙氏跟甄应嘉原本不过是看在甄舍的面子上,实在为难,毕竟甄珠到底没出什么大事,可是如今被李氏一点,甄应嘉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让一头狼跟着自己睡旁边,绝对不是正常人会赶出来的事情,所以唯一能容忍的,就是把狼的牙齿拔掉,爪子减掉,温顺了绝对不能伤害到谁了,才可以!   李氏倒是没怎么关注甄应嘉的脸,她只是一心一意的偎在丈夫怀里,虽说两人都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这是这样大白天的抱在一起倒是第一次,她想着,自己总算是对的,若不是当初自己一心嫁过来,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      ☆、第三十三章      甄珠跟着同福出了门,就见着外头一堆的丫鬟小厮的围在一起,宋兆勇挤在人堆里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所以脸上只带着憨厚的笑。   同福一手抱着甄珠,一边看了一眼人群,原本聚集在一起的哄的一声都跑了,跑的时候也不知道谁还不忘记宋兆勇,夹在胳膊底下就闪了,宋兆勇原本是想到甄珠面前来请安的,好么,只能在人隔壁底下挣扎了。   甄珠幸灾乐祸的对小书童摆了摆手,而后回头抱着同福的头:“你说太太他们,到底要说多久的话啊?”   同福笑着摇摇头:“不知道啊,少爷可是饿了?”   ——哪里会饿啊,甄珠白了同福一眼,而后抬头看了看天,发了会呆,见着天上来回的鸟,忽然就对开了口,“好似还未问过你,当初受的伤,如今可好全了?”   “早好了,少爷呢?”   “也好了,早好了。”甄珠那么小一个人,如今说话却像大人一眼,同福说不上来五岁的孩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事情了,不过这么惊险的事情每每想起来,同福都觉得心惊,午夜轮回总是想起当初的无力跟惊险,也许自己赌对了,毕竟如今少爷还活着,可是除了少爷谁也说不清他一个人对着那个叶昭山到底遇到了什么,似乎谁也没有问过,老爷不问是因为怕雍王多猜忌,而他似乎也没有资格问什么。   “同福,我要去那里。”甄珠忽然看到一抹小黄色在草丛里钻了出来,他眼前一亮,伸手就一指,同福抱着甄珠往前,甄珠到了地方。   就见着一只小鸡躲在附近,身子一晃一晃的顺着路走到了甄珠前面,甄珠伸手想要碰,那只小鸡转身灵活的往后跑了几步了,又停下来,回身对着甄珠叫了两声,黄绒绒的一团很是喜人。   “哪里来的鸡?”同福蹲在甄珠身后,跟着他一道看着。   “厨房里跑出来的?”甄珠小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疑惑的歪着脑袋,两个人一道对着一直鸡关注了起来,小鸡身子不错,似乎有些肥,好奇心也足,见着甄珠跟同福觉得没什么危险,就慢腾腾的散步到了甄珠脚边,啄了两口,而后对着甄珠叫唤了一声,似乎表示不好吃,甄珠回头对着同福问道:“鸡,吃什么?”   同福想了想:“应该是吃些稻子跟虫子。”   甄珠哦了一声点点头,而后又回头看了一会小鸡,忽然下了决定:“我要养它!”   同福瞬间就无语了,算了到时候老爷肯定会拒绝的,就算老爷不说,太太肯定也不会允许的。   显然同福料错了自家老爷跟太太对甄珠的宠溺,因着甄珠这小半年的不顺,如今是甄珠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别说是一只没什么威胁的鸡了,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海里的月亮都能给甄珠给捞回来!   从此甄府多了一个传说,传说甄家大少爷养了一只神鸡,这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出现到了甄家大少爷的面前,而后就一味跟着大少爷从此不愿离开,这只鸡得到了跟甄家大少爷一样的待遇,别说是吃的那珍珠米,天山泉,连它的那个鸡窝都是用绣着苏绣布让绣娘专门缝制而成的。   甄珠则不管这些,平日只是带着那只鸡玩耍,那只鸡也是灵性的,跟着甄珠就不管不顾了,平日也只吃甄珠喂的东西,甄珠还给取了个名字叫胖球,当然完全没有半点属于诗书人家的韵味。   “这就是你的那只鸡?”李氏是第三次在吃饭的桌上看到了底下的那只鸡,原本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不过她委实太过惊讶,所以不自觉的出了口,而后不好意思的对着甄应嘉笑了笑,他们一家三口难得一道吃饭。   甄应嘉喝下最后一口汤,对着正在扒饭的甄珠:“你母亲问的不错,如今吃饭怎么能带着这鸡过来?”   甄珠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表示自己正在吃饭,不好说话,而后继续埋头苦吃。   见儿子如此,倒是李氏不自觉的软了话:“想来是家里孩子太少,珠儿少了一些伴,只是养鸡到底难登大雅之堂,不如过几天太太给你寻只狗,或是寻只猫来。”   甄珠吞下了嘴里的东西摇了摇头:“我看着它什么都愿意吃,这才养的,旁的不如它好养,也就是随手带带罢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挑了碗里的米饭丢掉地上,那只胖球果然飞快的夹着翅膀跑了过来,两只鸡爪交错飞快,等着到了地方就叼着米饭一顿狼吞虎咽,吃到一半居然还梗着了,直着鸡脖子不停的晃了晃脑袋。   李氏瞬间就被逗笑了,捏着帕子遮住了嘴笑了一阵,而后温和的对着甄应嘉:“倒是个逗趣的,既然珠儿喜欢,便让他养吧。”   刚刚提起的是李氏,如今宠着儿子答应的也是李氏,甄应嘉只得咳了两声,而后无奈的看了一眼甄珠:“且看好了,别脏了地。”   甄珠点点头,算是过了明路了,他伸手擦干净了嘴巴,爬下了椅子道:“我吃好了,我跟同福去玩了。”   甄应嘉还没应了,外头的同福就一本正经的推开了门,给着自己跟李氏请了安,而后就抱着甄珠出了门……   “你看看,珠儿要给你们养坏了,这才几天就忘记功课了。”甄应嘉点了点关上的门,而后皱着眉对着李氏抱怨,李氏经过前几天的事,如今已经不如之前对着甄应嘉客气了,对待他反倒更像普通夫妻:“好不容易养大个儿子,明年就要去京城了,也就松快这些日子,等着过了年,再说吧。”   甄应嘉一听到是也对,之后对着李氏说到:“听着人说,那日大哥确实是去找张氏说理了,也不知道两人争着什么,两人是面红耳赤的,那张氏却是个心狠的,对着自己的肚子就是一下,到底是甄家的子孙,且再让她逍遥一些日子。”   李氏对张氏其实并不如甄应嘉在意,因为她比甄应嘉更明白孙氏对于内宅的掌控:“到底是自家人,我想着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还是让老太太做主吧。”不管他们两做什么,其实都是错,毕竟甄珠没出大事,而甄应嘉也只是弟弟,若是不依不饶的反而对甄应嘉的名声不好。   甄应嘉觉得自己小妻子果然通情达理,李氏对着甄应嘉只觉得自己丈夫果然大丈夫,对着宅子里头的事情多事不通的,也好虽说目前两人之间并无侍妾,便是姨娘也只有一个年老色衰毫无存在感的,不过男人么,总是怕日后出什么事的,经此一事,李氏确定日后只要对着孙氏多注意就行了。   张氏跟甄舍的事情,旁人不清楚,但是钱嬷嬷确实知道的,只是她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回到如此地步,之前她还觉得张氏对着赵氏实在太过心狠,谁知道这才多久的功夫,张氏便成了如此。   府上虽然请了大夫,不过到底是因为刺激过度,张氏一直时间心结难解,身子是越来越差,偏偏这个孩子是绝对不能掉的,张氏也不知道孙氏到底跟甄舍说了什么,只是如今那甄舍看着自己的肚子很是心惊,明明自己也是为了甄舍才会干下这等事情,怎么如今反倒全是自己的错了。   “太太,您吃一些。”钱嬷嬷端着一碗子的奶让张氏进补,张氏摆了摆手,原本这才两个月的身孕,应该是没有反应的,可是偏偏如今她是吃不了说不着,这肚子也是一日一日的绞痛,好似里头的孩子要离开自己似得。   钱嬷嬷无奈,不过到底是跪到张氏面前:“太太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少爷着想,您现在只能等,等着日子久了,什么事都掩下了。”   “嬷嬷,你说,我若是去求了我娘来,是不是能不在这个屋子里呆着了?”张氏看着紧闭的门,看着窗户外头的风景,虽然冬天已经没什么花草了,可是这院子依然还有冬梅可看。   “太太,如今您最大的依仗便是这肚子,这关口想来他们是不会让我出去的。”钱嬷嬷凑近了张氏小声提醒,“不如且等等,再过些日子,您这肚子也大了,旁人看着了,之前的事忘记的差不多了,才能有所图谋啊。”   张氏愣愣的看着钱嬷嬷,两行泪就下来了,她想起之前甄舍对着自己的态度,只觉得挖心掏肺的。   那天,张氏还跟着钱嬷嬷商量着怎么给李氏高些绊子,结果才进屋,就听说甄舍回来,张氏便想着问问瑚哥儿如何了,自己如今怀着身孕不能去看,不知道甄舍见了没。   谁知道甄舍见了自己,脸色铁青,只是一味的问自己干了什么。   “你可知道,二弟说了什么,你那姓赵的奶娘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你今天不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甄舍的表情已经是恶拧了,他的双眼大瞪,好似要吃了张氏一样。   张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心的护着自己的肚子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眼睛虽直直的看着甄舍,眼神却有些游移:“您说什么呢,赵嬷嬷一家不是因着大火,遭了难么,老爷可去看过瑚哥儿了,不知道瑚哥儿如何了?”   甄舍一听甄瑚表情稍微一缓,可是想到孙氏说张氏对着甄瑚并不是真心喜欢,不过只有一个儿子无奈罢了,于是心下一疼:“你是黑了心肝要害二弟的独子,你且不用多做狡辩,今日二弟都带着人证来了,你就不要抵赖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氏一手抓着椅子的扶手,手上青筋直冒:“老爷说什么呢。”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笑。   甄舍在张氏面前来回走了两圈,脑门上的青筋直爆,最后实在忍不住摔了张氏一地的东西,最后坐在桌子前盯着张氏喘了一会粗气:“走,跟我去见二弟。”他霍然站了起来,伸手去抓张氏的手。   张氏往后一靠,躲了过去:“我不起!”   “不去也要去!你既然干的下这等子龌蹉的事情,如今便是没胆子承认了吗?”甄舍咬牙切齿的从上往下俯视着张氏。   张氏的双手握紧了拳,慢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是我丧尽天良要害了他儿子,怎么你心疼了,他又不是你亲弟弟,若是他是你亲弟弟,你怎么会到如今还是一事无成,他倒好,做着江宁织造的位置,简在帝心,你有什么,你不过是个不明不白的养子,要是他没有儿子,我的儿子就可以继承甄家,都是甄家的子嗣,凭什么我的儿子要比他的低一头!”她脸色苍白,嘴巴却半点不饶人,“若不是我的未婚夫死的早,我怎么会嫁给你这个窝囊废!”   甄舍听完这话,倒退了一步,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张氏,而后看着对方捂着肚子的手:“你好!你好!你很好!你这个毒妇,原来一直以为你都是如此心思,嫁给我倒是委屈你了,给我生儿育女倒是糟蹋你了,你好,你很好!我要休了你,我要休了!”   甄舍脚步飞快的往外走,外头听见动静的丫头小厮们忙退到一边,只有钱嬷嬷扑了上前,只一味抱着甄舍的小腿:“看在太太肚子的份上,老爷,太太是鬼迷心窍了,如何会说出这等事,太太嫁给你十年,兢兢业业府里之人无不称赞,老爷看在瑚哥儿的份上,饶了太太啊。”钱嬷嬷一嚎,跟着张氏一起来的下人们也都跪了一地,若是张氏出了事,他们这些人也不得好,在甄家过关了好日子的下人们,如何想回到清贫的张家。   张氏忽然就知道自己失言了,但是这些年这些话,她是心心念念的,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她想如果自己那个未婚夫没有死的话,两个人是怎么样的琴瑟和鸣,怎么样的红袖添香,夫妻俩一人一世一双人。   甄舍冷漠的看着钱嬷嬷,一脚踹开了对方,而后回头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未婚夫不过是因为去多了青楼,染了那些个不干净的病,所以早早的死了!他有什么可跟我比,你瞧不起我,你张家有什么,你们张氏阖府上下可有比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养子的院子多一两钱!到了甄家你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真真是委屈你了,委屈你了!”   张氏木讷的看着甄舍,而后看着趴在地上哭,不敢看自己的钱嬷嬷,难怪以前只要自己说起这事,钱嬷嬷就劝自己往前看,她做了半辈子的聪明人,原来她才是最蠢的。她双眼一翻,直往后倒,钱嬷嬷哭着爬过来,可是没来得及,到底是甄舍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了张氏的胳膊,没让她摔在地上。   他正想着怎么对二弟交代的时候,就听见钱嬷嬷一声尖叫:“太太见红了!”低头就见着张氏身上那淡蓝色的襦裙上,一抹的血色。      ☆、第三十四章      “早知道如此……”张氏躺在床上,无力的看着纱帐,钱嬷嬷什么也不能说,却是人心不知足。张家阖府上下都是属于文人的孤傲清贵,偏偏到了张氏父亲这边,一辈子做了祭酒,偏偏张氏的哥哥是个没用的,到如今快四十了不过是个秀才,且不是生产,说到底张氏所谓的依靠随着张父的日渐衰老,已经是青黄不接,后继无力了。   “小姐,您到如今都还看不清么,当初甄家愿意娶小姐,何尝是因着老爷,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太太的姓氏罢了。”钱嬷嬷实在舍不得让张氏继续纠缠在这里,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张祭酒是个拎不清的,偏偏整个张家都在张老太太的控制之下,一味的打压着媳妇,导致如今张氏嫁到甄家这么些年,都还如此。   张氏现是看了一眼钱嬷嬷手里的碗,而后才看着钱嬷嬷。   钱嬷嬷面露不忍,可是到底还是说了:“当初,自孙少爷去世之后,府上便传出小姐克夫,明明是老太太娘家的家教不好,偏偏府里人却说着是小姐八字相克,那甄家当初上门第一句问的便是太太,而后才说起老爷如何如何,小姐,老爷是个糊涂的,宠妾灭妻对不起太太,可是就算如此整个金陵谁人不知咱们太太的贤惠,您是真错了,真的错了。”   钱嬷嬷是张氏的母亲给的,而赵嬷嬷原本就是张家的家生子,跟着张老太太较好,张老太太出身不高,虽说嫁给了当时落魄的张老太爷,谁知道张老太爷日后发达了呢,后生了个儿子偏偏是个会念书的,张氏的母亲,孟氏便是因此下嫁。   “太太,如今珠哥儿尚无大碍,您便回头是岸吧。”钱嬷嬷倒是不忍心,只往着好处想。   张氏摇了摇头:“迟了,太迟了,如今只能一步走到黑,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她吩咐钱嬷嬷将碗靠近了,而后将整碗的毒药都喝了下去,之后便闭目养神,她要活着,活下去,不光要活下去,她还要活的精彩。   钱嬷嬷只能小心的喂着张氏,她的小姐是世间少有的聪慧,可是如此聪慧的人,却偏偏看不清透,想不明白,大约都是张府的错了,亏待的太多。   甄珠一大清早的就穿的像个红色香囊一样,鼓鼓的到孙氏面前请安,等到了地方,就见着大伯也在,于是甄珠就先给孙氏磕头而后又对甄舍行了礼。   甄舍忙喊乖,一边说着一边吩咐甄珠往前来:“许久不见珠儿,如今倒是长胖长高了。”   “这些日子吃的多,平日太太总是吩咐厨房送吃的来,老太太这边的吃食又多是我喜欢的,吃着吃着就这样了。”甄珠对着甄舍倒是没多大恶感,毕竟是自己亲人,虽说糟心了一些,不过若是日后不再害自己,他还是能接受的。   甄舍笑着点点头,而后尴尬的看着孙氏道:“张氏身子不好,太医说如今只能静养,老太太若是还不放心,我便送她去庄子,只是如今瑚哥儿正生着病,等着他日后好了若是见不着,又要闹了。”   孙氏摆摆手,不让甄舍说下去:“到底是你媳妇,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们是把她当做自己人,可是她何尝把我们当亲人,十年了,老大,你是知道我的,咱们甄府哪里对不起她,闹得如今一家人多了心病,我原是想帮着你,可是老二虽说不是我身边长大的,到底也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你虽然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可是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啊,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我已经亏欠了老二,如今莫非还要亏欠与他?”   甄舍不自觉的挪了挪屁股,他活了将近三十五岁,在孙氏手里被照顾了近二十年,说到底是自己沾了便宜的。   孙氏微微的眯了眼,她的那个丈夫还是有些眼光的,在那个三个孩子里选了最老实的老二来养,可惜这媳妇是真娶错了,当初自己也是想着不能让甄舍为难,便由着应府的人操作,不过没关系,上一次出错,这一次绝对不会错了。她算了算张氏肚子里孩子的日子,而后想着丧妻大约是要守一年的,等着后年开春又能有一场喜事了,别的没有,绝对不能找个太有主见的,还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姑娘听话一些,本分一些。   “我给你媳妇找了两个嬷嬷,这有了身子的人自然不能随她任性了,到底是你的儿子,你如今又只有一个瑚哥儿,若是再有一个儿子,两兄弟之间也多一些帮衬,若非如此,当初老太爷又何须让你与你父母骨肉分离呢,想来你也是怨的。”孙氏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甄珠招手,而后等着摸了摸甄珠的头发,理了理他的衣领,甄珠软软的靠在孙氏怀里,眨巴着眼睛,一脸的天真无邪。   甄舍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对着孙氏就跪下了:“老太太如此一说,让我这个做儿子的这心就跟刀刮一样,自儿子到了老太太身边,没有一天不是开心的,那张氏都是让鬼迷了心窍了,那姓钱的老婆子说都是当初张府带来的她的奶娘唆使的,等着事情败露了,便带着孙儿逃走了,谁知道这么巧那赵家就着了火了,应当是因果的报应,老太太仁慈,旁的不说,儿子这些年日日孝敬老太太不敢有一丝怠慢,老太太也是知道的。”   孙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之后一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你如今是连母亲都不愿意喊了,虽说你媳妇给你生儿育女,可是我也是辛辛苦苦将你养大的,她进门不过十来年,你我的情分又何止十年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嚎开了。   甄舍忙凑近了,跪在孙氏面前,抱着孙氏的膝盖开始哭,孙氏伸手摸了摸甄舍的头,也跟着一道哭,只是甄珠被甄舍挤开了,回头就见着老太太脸上没有一点的眼泪,嘴角居然还挂着冷笑,等着自己那个便宜大伯抬头,孙氏的脸上满是哀戚,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母子俩哭了一场,等着甄舍离开的时候,他还一边用袖子擦着眼睛,一边跟孙氏告辞。   孙氏等着甄舍出了门,从金花儿手边接过热毛巾敷了敷眼睛,一会儿又细细的整了整头发,上了点妆,笑着看着甄珠:“可看明白了?”   甄珠点点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孙氏道:“漂亮的话不能信,尤其是漂亮的奶奶说的漂亮的话,更不能信!”他说的斩钉截铁,倒是让孙氏笑的前俯后仰。   “我的好孙儿,快来让奶奶摸摸,你这个奶奶是跟谁学的?”孙氏捏了捏甄珠的鼻子,而后认下了这个称呼。   “我听着外头的小孩有人,所以就跟着喊了。“甄珠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倒不是奶奶这个词,他念的时候饶了舌,听着有些娘娘的味道,娘娘原本就是江南本地的方言,意思也是祖母,孙氏没听过,开心的抱着甄珠喊着心肝。   不过甄珠倒是没撒谎,日后不管是对着哪个女人都不敢小看,尤其是世家里的女子,结果就导致日后他对着女人越发的近而远之了,见着父亲疼爱自己母亲,更是觉得父亲想不开,不过他倒是机灵的只求了自保,而后让他父亲自求多福。伺候甄应嘉就发现,原本对着李氏有些占有欲的甄珠,越发的独立,旁人皆以为他是长大了,却不知道是孙氏有心教授他,让他看清内宅,自己亲儿子那边太晚,只能教孙子,实在是太无奈了!   李氏原本以为自己管家肯定会遇到点什么,结果她还没出招,对手就缩回去了,于是每日对着自己奶娘唉声叹气,说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   “这府上的厨房采购皆是老太太的人,如今大太太又只能修养,她身边的赵嬷嬷不见了踪影,钱嬷嬷缩在屋子里照顾张氏,哪里有人来找您麻烦呢。”李氏身边统共有两个嬷嬷,一个是娘家带来的奶娘,一个是原本甄应嘉的奶娘姓温,对着府里的事是一概不管,只在府里养老,倒也清静,李氏的奶娘因着没嫁过人,所以跟着自己娘家的姓氏,姓齐,齐嬷嬷是个好脾气的,但凡脾气不好的都死在宫里了,哪里还能二十五岁出来呢,齐嬷嬷出来之后就被李家聘为教养嬷嬷,后来李氏的母亲实在不放心李氏,所以就充作奶娘到了甄府。   “也是,不过甄家跟我娘家似乎有些不一样。”李氏凑到了齐嬷嬷耳边小声的说着,“旁的大户人家总是诸多陋习,不过甄家这边倒是清静,老太太管家的手段可不一般。”   “她原始圣人身边伺候的,您说呢,但凡是个简单的,都不会有如今的地位,甄家老太爷可不简单,便是咱们老爷身边伺候的几个人,又哪个是简单的,光是那同福,您看吧,对着十来个人的围攻都只擦了眼角。”齐嬷嬷早就打听过了,只是李氏一直抱着小小姐懒的动,索性齐嬷嬷之前也没跟她说,既然不管家,干嘛要去知道那些东西,打听多了还要担心旁人知道以后忌讳。   李氏主仆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人传报大小姐来了,李氏冷冷的哼了一声,倒是坐直了身,齐嬷嬷柔声对着外头喊了请进,就在门帘子掀起的瞬间,就上前去接大小姐,而后牵着到了李氏面前,言语间说不出的敬重跟照顾!      ☆、第三十五章      府中大动,因着甄瑚小厨房等处的人皆是被关在一处,只等着十二天过,沿途与甄瑚遇到上前请安的,如今都被赶出了府,等着日后府里想起时,再做安排,如此一来原顾氏留下来的人堪堪中枪,许多人都带话到了大姐儿前头,因此便有了今日一行。   李氏对大姐儿很是热情,闲聊之余还抱出了小姐儿跟大姐儿作伴,说是作伴不过是李氏抱着小姐儿不停的教着姐姐,小姐儿正是学话的年纪,偏偏她迈腿早,如今已经能走上十步了,这嘴巴却是不张,逼得紧了就害羞的躲在大人身后。小姐儿身边的两个嬷嬷中有一个跟着张氏身边的嬷嬷是同姓的,不过两人年纪相差了十岁,若是两人遇着便用大小钱来区分,小钱嬷嬷是个人精,平日里喜欢往李氏身边凑,不过她到底比不过齐嬷嬷,前些正是因着齐嬷嬷养病,在李氏身边伺候了两天,便自觉身份有些不同。   大姐儿并不是来找继母说闲话的,因此扯了两句便问起府里的动静:“只是往日得见的,如今似乎都未曾见过,便是大婶婶也好些日子没见了。”她一边笑着一边面露疑惑的时候有一些疑迟,仿佛她说的不过是无心之话。   若真是无心,便不会问了,这大姐儿原本聪慧,顾氏教导的也好,只是越是聪明就越发的对着小李氏有些不渝,顾氏的娘家不低,是京城中人在金陵并无根基,原本大姐儿跟着自己母亲娘家是不亲的,偏偏顾氏的一个族妹嫁到了金陵之后,多了一些联系,孙氏有心培养大姐儿,平日但凡有聚会皆是带着她的。   在甄珠出生前,大姐儿享受了将近五年的独占生涯,只是随着新妇进门,甄珠出生,整个甄府的风向一瞬间就变了,仿佛之前被众星拱月般的生活就此消失,从此之后不光是教养嬷嬷嘴上的话都改了一些,便是日常的大小姐都喊的不如之前甜口了。   大姐儿脸上挂着笑,而后跟着李氏说着话,前后不过是如今天冷了,李氏忽然发现大姐儿的手指互相搅了一会,忽然就停下了,她心头一动,心道来了!就听着大姐儿羞涩的从身后跟着的丫鬟上前,手里托着了一个小肚兜:“原本不过是跟着针线师傅学了两天,想着妹妹应当是用的上的,便巴巴的送来了,还请太太不要嫌弃了。”   李氏对着齐嬷嬷扬了扬下巴,齐嬷嬷上前从丫鬟手里接过了肚兜,李氏凑上前翻了翻,而后笑着抬头看着大姐儿:“多好的手艺,咱们大姐儿是天资聪慧,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呢,府上的几个师傅皆是夸赞的,若是咱们小姐儿能有大姐儿的三分,我便知足了。”   她嘴上一边说着,一边吩咐齐嬷嬷把肚兜藏起来:“看着有些大呢,等着天气热了也好穿的。”而后又笑着摸了摸藏在身后的小姐儿的脑袋,大姐儿看了小姐儿一眼,只觉得跟自己不像,果然不像,到底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她恍然从有限的记忆里想起那个永远挂着清愁的母亲,便觉得李氏的笑容实在碍眼,霍然起了身,下了李氏一跳。   大姐儿见着旁人都在看她,不自觉的抿了抿唇:“还有些功课尚未做完呢,我便先回去了。”   李氏应了一声,便吩咐人送了大姐儿出去。   等着大姐儿走人,李氏略有所思的看着搁在茶几上的小肚兜,而后又看了看乖巧坐着的小姐儿,到底是才十岁的年纪,要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害人的心思吧。李氏看了齐嬷嬷一眼,齐嬷嬷凑近了看了看,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两人皆是小心,吩咐底下的人的收起来。   这是甄珠在这里过的第一个新年,府里请了十来桌的饭,来来回回的甄珠认了很多人,张氏不过是出来露了一个面,最终还是回去了,自从甄珠生病之后便分外的粘着孙氏,也许是因为没有张氏每日在他耳朵里说些什么,甄瑚跟着甄珠的关系好了很多,甄珠又有心跟甄瑚交好,小孩子哪有隔夜的仇,等着大人们还在吃饭,肚子比较小的甄珠就带着甄瑚去放烟花,东西都放在河畔边,同福怕这小少爷出事,所以吩咐十来个人跟在后头。   第一个鞭炮是同福放的,等着那炸天的响以来,甄珠就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就像吃了笑药一样,甄瑚见着甄珠笑,自己也就笑了,两个小的只能手里拿着短短的小火榜点着玩,不过一会就停了,而后再一根,甄珠蹲在地上跟着甄瑚凑在一起,两个人说着一些漂亮,好漂亮的话,然后甄瑚就非常义气的说自己见过更漂亮的,日后带着甄珠去。   “怎么可能,你明明比我还小些,你去过的我怎么会没见过?”甄珠歪着脑袋,看着甄瑚,甄瑚的小脸上只有一些浅浅的罢,因为发现的太晚,早些时候的几个都让他自己不知不觉的抓破了。   穿的像个红包一样的甄瑚认真的看着甄珠道:“是真的见过的,那是我父亲第一次带我出门,便是去看了,不光有烟花还有灯笼,虽然咱们府上也有,不过那边热闹的狠,可惜太太之后便不愿意带我出门了,说是我大了要念书,玩得多了便会散了心。”   张氏的家族就是这样,一直认为人生就应该一直奋斗,旁人休息的时候,你要念书,旁人玩耍的时候你要念书,说到底就是勤读书,也没什么错,只是对于还小的甄瑚来说,实在不懂母亲的心思。   “一会你带些回去,给你母亲放一些吧,她如今怀着你弟弟,都不能看,真可惜。”甄珠戳了戳甄瑚的脸,一瞬间觉得自己太心软了,可是他又觉得既然是张氏做错了事情,理应不能责怪到甄瑚身上。   甄瑚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他沮丧的低着头:“太太都不管我了,她每天就关心自己的肚子,然后摸着肚子说话,都不跟我说话,我想去看她,她也不让我去,老太太说弟弟不乖惹的太太累了,所以也让我不要去打扰,哥,你说为什么太太会这样?”   小孩子的世界,其实完全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情,而直到事实的甄珠也不知道该怎么给甄瑚解释,张氏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成王败寇罢了,甄珠觉得自己有些蠢,明明面对那么可怕事情的是自己。   他正想着,忽然甄瑚就站了起来,而后拉着甄珠往里头跑,同福就跟在他们身后,甄珠一边跑一边问甄瑚怎么了,甄瑚哼唧了一声:“看到隔壁那个讨厌鬼也来了,我才不要跟他们好呢,哥,你也不要跟他们好!”   就算甄瑚记忆中自己总是跟甄珠打架,可是比起甄珠他更讨厌应付的那些小孩,不就是比自己大十几岁么,便要冲老大,这些不说站在他的地盘上还要抢他的东西,然后父亲总是不管,而母亲总是让他给出去,明明自己才是最小的一个。   不过甄珠跟着甄瑚一动,外头跟着的伺候的人也动了,所以来人依然找到了甄珠跟甄瑚。   “总算找你们两了,怎么躲在这里,不是说在放烟花么,烟花呢?”最先开口的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夹袄的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一身骚包的绣金褂,脚上踩着朝天靴,脑袋上带着一个硕大的银色发冠,个子很高,甄珠隐约记得,应府那边跟着老太爷同辈的甄二叔家是三个儿子,如今剩下两个,老大是甄权,膝下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是嫡子,最小的是个庶出,老三是甄礼,只有一个儿子,名字甄珠还记得是甄振斌,不过年纪应该还没这么大,那么这人不是甄振时就是甄振邦。   少年回头喊另一个似乎是十来岁的男孩二弟,而后又喊了一声老三,甄珠就见着从转角跑出来了一个小男生,如此一来三个人的身份就确定了,三人之后还有一个畏畏缩缩跟着来的男孩也不小,八九岁的样子,只是长的很是清秀脸上却有些不干净,也算不得不干净,只是比起这里站着的所有人,他身上穿的也不精致,脖子上虽然也挂着金锁,看着便比旁人小一些,走路总是有些弓着背,还垫脚。   少年对着甄珠扬了扬脖子,喊了一声四弟,而后又对着甄瑚喊了一声五弟,之后便又接上了之前的话:“不是说你们在放烟花么,我好不容易跟着父亲撒谎出来了,东西呢,快拿出来。”   甄珠下意识的皱眉,对他来说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已经是成人了,此刻已经应该在前院跟着父亲们一道交际,怎么跟着他们这些平均才七八岁的小孩一道混,他的疑惑还没想明白,就听见少年说:“一会我们一起放,谁放的远谁就赢,输了的人把自己的红包都拿出来给赢的人,一个都别走,今个老太太可是赏下不少,别以为我不知道!”甄振时得意的扬着头,只觉得自己很聪明,要不是前些日子跟着他的那些朋友去了花街见识,也不会欠下银子,那个赌场的人可是说了,过完年就得还,虽说钱不多,可是绝对不能让父亲知道,所以府里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动,知道今天要来甄府,他就下意识的想起了那个好命到了甄府的堂弟,他的那些个猪朋狗友都输的当了裤子,如今就指着自己帮忙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更何况他如今还找好了借口。      ☆、第三十六章      甄振时就像一根针,戳破了甄珠的幻想,甄珠第一次在自己的脑海里对着甄家的家世产生了一定的怀疑,在还作为曹顒的时候,曹家的亲戚虽然很多,曹二叔家跟如今的甄家二叔是一样的,他也有好几个堂哥,年纪都比他大一些。   “快点快点,咱们就赌铜板,输了也不值钱。”甄振时兴奋的撸着袖子,一旁的他的亲弟也一起凑着热闹,闹哄哄的找着烟花,瑚哥儿虽然人小,下手倒是也快,飞快的找了一支,等着点燃就见着大小孩子都在尖叫,最后倒是瑚哥儿应了,甄振时眯着眼笑了一阵,倒是把银子拿了出来塞到瑚哥儿手里,一边拍着瑚哥儿的肩膀:“给你给你,好歹咱们是亲的,总不能让你吃亏。”   一句话说的瑚哥儿眨了眨眼,回头看了甄珠一眼:“哥,你玩不?”   甄珠摇摇头,他发现那个甄振时这会很是挑拨的看着自己,开口道:“我先看烟花,你们玩。”   甄振邦比较老实,他一边揉着鼻子,一边看着甄珠,想过来又不敢,最后依然围着人一起玩烟花,倒是甄振斌什么都不管,只是催着甄振时继续。   “烟花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我看着大人们都在赌牌呢,咱们什么都不会不如就丢色子,赌个大小咯。”甄振时嘿嘿一笑,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堆色子,而后旁的几个都应了,甄瑚又喊了甄珠一次,见着甄珠不愿意,也就自己去了。   甄振时一边丢着色子,一边说着他在外头的见闻,什么像花一样的小娘子,肌肤白皙的跟家里最上等的玉还要柔滑,诸多各色小吃,唱戏的,说书的,又有几场子的大戏,他是个会说的,但凡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的都能让他吹的心动,更何况是一直关在府里只念书的小孩。   于是越发的崇拜了,下注的银子也是被哄得越来越多。   他看着甄瑚跟着甄振时开始一起放烟花,不过很快,改成了比大小,甄瑚和跟在甄振时身后的两个小胖墩跟挤在一起,他看着甄瑚不情不愿的把他那个精致的小荷包里的金镏子全部掏了出来,凉亭里四人小孩小孩围成一圈,同样的热闹,只有甄珠靠着同福抬头看着眼花,而那个庶出的站在凉亭外同样抬着头。天上的烟花绽放的绚烂,外头热闹的人声代表着甄家的繁荣。他的父亲此刻应当正在招待着客人。他死亡的那一刻的记忆居然在这一瞬回归,他死于阴谋,不过是因为他告诫父亲不要去支持那个所谓的贤王。   不过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动手的却是让他觉得最悲哀的人,连血亲都比不上利益。   他轻咬着自己的下唇,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欲望,而在甄振时觉得自己赢够了,带着他那些个兄弟一道离开的时候,甄瑚懊恼的跑到甄珠面前抱怨:“我们回去吧,我又有些饿了。”   “不玩了吗?”甄珠看着甄瑚把自己的荷包打开了,凑近看了一下,里头已经一样东西都没有了。   “都没了,还玩什么。”甄瑚倒是挺大方的,随手把荷包塞到身后跟着的下人手里,而后牵着甄珠的手就走了。   等着他们回了客厅,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亲人依然在,甄珠凑在李氏怀里逗了逗已经睡着的妹妹,而后靠着她没心没肺的睡了过去。   孙氏吩咐李氏抱着小姐儿先去睡,倒是让甄珠留在自己身边,而后甄舍先是唯唯诺诺一阵,最后倒是借着甄瑚也离开了,最后便只剩下甄应嘉陪着孙氏。   “到底不如往年热闹了,便是这守岁的人也少了许多。”孙氏感叹了一句,以往两府皆是一同守岁,等着时辰到了更是有下人前来报喜,等着一大清早还要去山上寺庙之中上得头香,想到这,孙氏往甄应嘉这边凑了凑,“可有吩咐人去钟楼打点?”   “母亲放心,不过是照着往年的惯例,如今京城风声正紧,等着过些日子就好了。”甄应嘉安慰着孙氏,其实也不过是人走茶凉,年前太子被斥,甄府是殃及池鱼,旁的那些跟着贤王的派系做的越发的明显了,他想起雍王,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到底跟孙氏透了口,“圣人如今虽年岁已大,偏偏精力旺盛,如今又刚刚得了一个八皇子,二叔家,似乎跟着太子门生牵上了线,刚刚大堂哥还道我府上今年年礼送的太轻了,唯恐太子恼怒。”   “此次太子府詹士到江宁,都没有到府上来,太子恐怕是看不上我们的。”孙氏叹了口气,她看着甄应嘉知道自己儿子有些其他想法,可是对孙氏来说,但凡黄皇后还在,太子的位置是绝对稳固的,“等着初三你媳妇回娘家的时候,你一道去,江宁织造,苏州织造,杭州织造皆是圣人心腹,李家自有他的消息来源。”   甄应嘉略微沉吟,便点了头。   “你二叔府邸越发的不成器了,今个底下伺候的人说,老大家的时哥儿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居然拐了瑚哥儿一口袋的岁钱,都十四岁的人了,每日不过时偷鸡摸狗的把戏,念书不成,习武不成。吃喝嫖赌是样样精通,老大家的也不管管,一天到晚的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孙氏想起之前婆子们汇报的事情就头疼,下意识的揉了揉脑袋,身后的金花儿就上前,慢慢的顺着孙氏的额头小心的捏了起来,孙氏随她捏了一会,最重叹了口气:“子孙不孝,我自家的事情都看不好,他们家的就更不要说了。”   “无妨,与其爬的太高惹下天大的事,不如什么都不干呢,好歹在江宁我还能伸手维护一二,等着日后娶妻生子自然就会收敛了。”甄应嘉倒是比孙氏看的开一些,他为官几年,心肠早就硬了,但凡保下一条小命就觉得尽够。   “中秋之后,珠儿要怎么上京,你可打点好人了?”孙氏忽然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而后回头看了一眼甄珠。   “苏州那边今年正巧上京述职,到时候便让他一道带着面见圣上,江宁这边如今酒鬼蛇神的什么都出来了,儿子实在走不开。”甄应嘉说到此事,就有些不好意思,歉疚的看着自己儿子,而后又对孙氏道,“珠儿要走了,您身边如此便冷清了,是不是把瑚哥儿养在膝下,好歹热闹一些。”   孙氏摇了摇头:“人心难测,到时候把大姐儿养我这边吧,我年纪大了,到底不如以前有精力了,等着大姐儿满十五正巧带上京去。   “何须如此,若是珠儿成器,便是再多的瑚哥儿都是一样的,若是珠儿不成器,您又能看的他到几岁,不如放手。”甄应嘉倒是很看自己儿子。   “我当初是没法,偏偏你也只有这么一条根,也不知道是为着什么。”孙氏看着甄应嘉皱着眉,想起李氏剩下小姐儿也已经两年,“你媳妇最近也没消息?”   “儿子最近都忙的脚不沾地,您说呢。”甄应嘉被孙氏一句话问的红了脸,孙氏见着自小老成的儿子难得羞涩,便笑着拍着桌子,“好歹你还娶过两个媳妇呢,这有什么。”   孙氏笑的越发的开心了,一旁伺候着的几个仆人也憋不住笑的,咳嗽了一些,甄应嘉扫了一眼,那些人就吓得像个鹌鹑,缩起了脖子。   等着时辰到了,甄应嘉便告辞出门,孙氏挥手让他先走,官场如同战场,大年初一便要开始联络各方感情。   孙氏吩咐人把甄珠抱回屋里睡觉,自己也洗漱了一番,年纪到底是大了,其他不说当初她还在宫里的时候,别说熬一天夜了,便是三天,等着第四天早晨,她还能精神奕奕的伺候主子。   孙氏慢慢的睡去,在她梦里,忽然就梦到了年轻时候的黄皇后,又梦到了那个圣人,梦到了乖巧可爱的小太子,一切是那么的美好,比起梦,这更像是记忆,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的孙氏这样跟自己说着,而后看到年轻的自己对着自己微笑,渐渐消散。时光流逝,能留在原地等下去的又有几何。   甄珠觉得自己的胸口很闷,好像什么东西压着一样,他百般挣扎都不见效,脑袋里的睡意消散,等着睁开眼睛,就见着一大堆的口水正从天上滴下来,流到了自己胸口,他飞快的起身,就见着一个小人从自己身上滚下来,一旁有人伸手,一边笑着一边说着好乖好乖。   睡懵的甄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就见着李氏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手里抱着自己妹妹,刚刚应该是她趴在自己胸口,搞的他以为鬼压床了,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而后对着李氏拱了拱手:“给太太请安。”   李氏抱着小姐儿正逗着,见着儿子一本正经的请安倒是噗嗤一笑:“快别多礼,去洗洗吧,一会跟着我出门,今个大年初一府里已经上了香,咱们去磕个头求个平安即可。”   甄珠点点头,乖乖的让下人伺候着抱去了隔壁洗漱间,自他来了之后,他院子里的人前前后后换了两轮,原本的奶娘也早早的不见了踪影,如今伺候的皆是不熟悉的,所以在甄珠面前也是不敢放肆,等着甄珠洗漱后穿戴完,就见着李氏已经等在门口,一同等着的还有他的小书童宋兆勇,那宋兆勇见着甄珠,就笑的露出了满嘴的白牙,而后又不好意思的缩回了脑袋。   他才抬脚出了门,跟着李氏等人上了马车,就见着府里的小厮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见着甄珠之后就跪在地上,将盒子承了上来:“京城送来的,说是雍王给大少爷的年礼。”   “府里的老太太看过了吗?”李氏觉得很奇怪,虽然是雍王给甄珠的东西,怎么送到这里来了。她正想着,那甄珠就伸手打开了盒子,一盒子的玲珑扣,九连环,各种质地,各种式样,满满当当堆了一盒子,要说不值钱,打的都是稀罕物,且上头都有御印,显然是宫里出来的,要说值钱,这些玩意也只能打发小孩,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其他功用。      ☆、第三十七章      甄珠抱着一盒子的东西坐在马车上,李氏因为不知道说什么,也就没开口,只有小姐儿凑到了甄珠身边,便是孙氏打发了人让给送到他面前的,他下意识的摸着自己腰间孙氏给的那个东西,不自觉的出着神。   小姐儿凑的很近,她一个人如今就能坐的很好了,而后咬着手指含了一会,就伸出爪子想要去拿,伸到一半她回头看了一眼李氏,发现李氏没开口,就坐直身往前凑了凑,用小手指顺着盒子的缝隙扣了两下,扣不开,用伸手想要从甄珠怀里拿出来,她一使力,甄珠就有了感觉,回头就见着自己妹妹正在跟前。   “怎么过来了。”甄珠下意识的抱起小姐儿放到自己怀里,一边又将手里的盒子放在一边。   “盒盒。”小姐儿扑在甄珠怀里,然后往一边想要爬过去,不过倒是让甄珠单手给拦住了。她说话的时候容易含口水,便是开口喊哥哥,都有点像咯咯。   “妹妹想要吗?”甄珠拿着盒子逗着小姐儿,而后就发现小姐儿黑溜溜的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自己,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努力的点着头。孩子的头总是比大人要大一些,小姐儿就是如此,虽然她努力的留着头发,可是头上就只有那么一丁点,倒是挂着个跟甄珠以前同样挂着的铃铛,一动就作响,每每看到甄珠都觉得是大人偷懒,怕他们跑的远了,如此只要一听到铃铛就能找到人。   小姐儿的头一下看向盒子,一下看向甄珠,脑袋一动,头顶上的铃铛就是一阵一阵的脆响,甄珠听得动听就伸手弹了弹,小姐儿最烦有人弄她脑袋,便是早晨的梳头娘子给她砸辫子都需要哄上老半天,如今甄珠一动,她便伸手去推,而后一本正经的喊了一声:“不要!”   甄珠哦了一声,凑近妹妹嘻嘻一笑:“你让我玩你头上的东西,我就让你看盒子里的东西。他懒得再去想关于雍王的事情,所以就直接跟着妹妹玩上了,李氏下意识的笑了笑,果然齐嬷嬷说的一点都没错,孩子之间本来就有血缘,之前是自己抽不出手来让甄珠维护妹妹,如今两个人往一起一放,感情不就来了么。   李氏倒是不担心小姐儿怎么样,毕竟甄珠的信用一向好,他又是天生的早熟,完全不需要人记挂。他们要去的庙其实也算家庙,里头上供的基本都是些官员的亲眷,到了地方恐怕也是要应付那些人,她许久未去了,除了成亲的第一年。之前不是怀孕,便是孩子太小,不过到底有老太太在前头打点,无须多想。   山庙不高,毕竟要让来往的人驾着马车进入,索性道路还算平整,就见着两边各有一行上下山的平民,有些是请了香火下山的手上小心的捧着什么,有些刚刚上山,拖家带口的就跟踏春似得。   这年金陵的冬天不算的冷,年前雪几乎没怎么得见,反倒是大年初一下了一场大的,不过也不算太厚,李氏吩咐奶娘抱好了小姐儿,正准备吩咐小厮抱着甄珠,甄珠却要自己走。   李氏蹲下身看着甄珠道:“前头还有些路,路上确实是冷,你若是这回不让抱,一会可不能哭鼻子。”   甄珠认真的点点头,指了指宋兆勇:“他能照顾我,太太且放心吧。”   一旁的宋兆勇忙上前保证,拍着胸脯说自己能干,又说但凡是少爷走不动了,自己也能背着走:“家里都是我背着妹妹的,太太且放心吧。”   李氏见说不不了甄珠,于是也就只能顺着自己儿子的心意了,她将自己带着的貂皮围脖挂在了甄珠的身上,因为是大人的,所以把甄珠整个上半身都给遮住了,还埋下了小半张脸。李氏觉得这样应该就不会冷了,点点头便吩咐下人开道,她让甄珠走在前头,自己则扶着嬷嬷的手慢慢往上。   这山的东面马车只能到半山腰,所以大部分人最后一段还是要自己爬的,不过西面却是有条路可以驾车上山,但是每逢初一十五皆会封道,只供王公贵族们,或者年老之人使用,孙氏的品级够,倒是从那里上山,不过上山求的就是诚心,让爬上去,你却不爬,便是心有不诚了。   李氏的身子不算差,扶着嬷嬷的手走的也算平稳,她看着前头自己儿子的后脑勺,小小的脑袋带着雪白的绒帽,只能看到帽子下面梳起的小辫子,顺着脖子沿盘成圈,因为走路他的脑袋一动一动的,整个肩膀绷得紧直,李氏第一次发现自己儿子应该是个很倔的性子,之前是年纪小还不会表达自己的心思,如今几次事情,她越发的觉得儿子倔强的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有些无从下手。   “太太小心前头。”齐嬷嬷一边扶着李氏,一边替着她提着裙子,李氏听见声音偏头就小声的跟着齐嬷嬷说话,“你说,珠儿是不是听有性子的?”   “哪家的少爷每个性子呢,太太这是夸自己生的好吗?”齐嬷嬷打趣的说着李氏,而后抬头看了一眼甄珠,“似乎是比之前要多些主意了,要说太太之前应该问清楚,说是受伤到底伤到哪里了。”   甄珠受伤,下手的是张氏这件事情只有孙氏,甄舍,甄应嘉跟李氏知道,旁的人再有就只有同福了,李氏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能说的,所以对这齐嬷嬷也没说,如今被齐嬷嬷一提,倒是心里头转了个念头,要说自己对着甄珠也是多番的询问,在事后,可是珠儿愣是什么也没说,不光没事见着张氏也是跟以往一样。   “他这个小身子到底存了多少的东西,是没说出来的。”李氏叹了口气,呼出来的气息在空气中变成了白烟,她回头看着整个身子都埋在奶娘怀里的小姐儿,下意识的伸手理了理裹在女儿的小裘皮。结果从一堆白花花的貂皮里钻出了一张笑脸,对着李氏咧开了嘴:“太太,抱!”   说着小姐儿就往李氏身上凑,李氏下意识的就伸手接过了,其他人忙慌张的上前,动静惹的前头走的甄珠回过头:“太太,你怎么抱着妹妹了?”   “太太,抱!”小姐儿攥着小拳头对着甄珠晃了晃,而后得意的搂着李氏的脖子。   一旁的奶娘正哄着小姐儿想抱回来,李氏开口道:“算了,也快到了,我抱一会。”李氏虽然生下了女儿,不过抱着孩子的时间倒是不多,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大多都是下人抱着的。   甄珠见李氏没什么事请,就转过身,宋兆勇站在甄珠身边已经开始喘粗气了,他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对甄珠道:“大概就快到了,我记得上次跟我娘来,走的路可长多了。”   “恩,你前头走着。”甄珠推了推宋兆勇,而后顺了顺自己的气息,他的小腿都提的算了,就揉了揉膝盖,而后抬头看了一眼就快到了的山门,山门口一对的善男性女,更有老人直接从门外跪下,三步一磕头的进去了。   甄珠上辈子或许并不太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相信,可是如今他确实是真的信了,他感谢满天神佛给予他的一次机会,并不是说有人都有机会来这一趟的。   等着李氏进了门,就见着自己儿子跪在菩萨面前,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然后又从自己的身上掏出了荷包,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个金镏子丢进了善德箱里。   甄珠磕完头,就见着好多人都在一旁求签,他才看了一眼,一旁嘭嘭嘭磕完头,这会有些晕头转向的宋兆勇对着甄珠说到:“这里可灵了,我娘说你到里头的大转筒去,然后从里面挑一根,让里头坐在最里面的那个胡子白白的老和尚去解签,肯定准,我娘说她算了两次都很准,一次是嫁给我爹啦,还有一次就是生了个儿子,嘿嘿嘿。”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李氏正巧也想要甄珠算一算,他之前刚刚受过难,看看日后是不是能顺风顺水了。于是当所有人都希望他去的时候,甄珠也就只能去了。   求签的人很多,宋兆勇说的那个大转筒其实也不大,就是需要大人的手才能拿得动,甄珠看着差不多到自己腰间的卦筒,一脸黑线回头对着李氏道:“太太,我都拿不动,咱们就不求了吧。”   一旁站着的和尚忙凑上来开口道:“小施主,无妨,您只需抱着晃一晃,而后伸手挑一个便可,等着拿了签便往里头走。”   他正说着一旁就钻过来一个小孩,抱着那个筒子晃了两下,随手抽出了一根就往里头去。   一点都不隆重!难道不是应该斋戒三天什么的,然后真心实意求什么的么,怎么这样随便!甄珠这样想着也像那个小孩一样晃了晃卜卦的签筒,正准备伸手拿的时候,那个签筒一下子倒到了地上,刷的一声好多签都掉了出来,不过只有一根是掉到了甄珠的脚下,他弯腰才捡起来,就见着那个和尚已经把到下的签筒给下一个人,对着甄珠指了指里头不再管了。   李氏见着自己儿子的表情很是好笑,不过她倒是没开口,只有小姐儿才不管哥哥脸上到底是个什么颜色,只是不停的喊着她也抽,李氏抱着小姐儿往那个签筒里随意的拿了一根,就带着甄珠一道往里头走了。   甄珠见着宋兆勇没拿签,就下意识的停下了脚:“要不,你也去拿一根?”   宋兆勇摇了摇头,很认真的对着甄珠道:“我已经求过啦,是大富大贵的命,那和尚说我这个命好,只要一心一意跟着主子您,日后绝对会发达的,所以我就不用算啦。”   甄珠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好吧,原来这还是一员福将呢,甄珠随意的摇了摇头,就往里头走,那边解签的人拍了一堆,不过解签的有两个地方,一个是给银子的,一个是免费的,大多数都在免费的那边排气了长队,甄珠他们倒是直接往给银子的那个屋子里走了。      ☆、第三十八章      寺庙之中多有闲人,三五成群的在各自想要求的菩萨面前跪拜,新婚的夫妻总是多求观音送子,总角的孩童则多求平安,念书的书生则是多求中举,人总是有所求,才会有所拜,佛教跟道教的不同自然就在这里。   甄珠跟着李氏带着一行人到了另一边,就见着孙氏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贵妇似乎正在聊天,那人见着李氏先是一笑,而后就跟孙氏告辞了,那人身后带着十多个侍从,中间有个低眉垂目的少女,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妇身后,只是在跟着甄珠等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跟着李氏四目相对而错。   “老太太。”甄珠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就先开了口。   “哎,可算等到你来了,前头热闹嘛?”   “可热闹了,好多的人,我跟妹妹还求了一支签。”甄珠伸手晃了晃,而后递给孙氏,孙氏也没接,只吩咐甄珠自己拿着,不可弄丢而后就带着人进了屋子。   甄珠见着里头的人就觉得眼熟,忽然想起当初雍王带着自己去那禅智寺见到的老和尚,老和尚见着甄珠就笑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孙氏自然是信的,她对着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之后便推了甄珠上前:“这是老生的独孙,还请大师帮着看看。”   甄珠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种奇怪不好表现在孙氏面前,所以他就淡定的往老和尚跟前凑了凑,把手里的签递给了对方,老和尚看都不看,只是吩咐甄珠伸出手来。   和尚的手居然一点都不粗糙,跟着他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有所不同,可是你依然能从他的手掌里看出对方的年纪,大约是经书摸多了,指尖泛着一层的金黄,和尚捏着甄珠的手指而后慢慢的顺着手骨往上摸到了肩膀一处,而后略一沉吟到底开了口。   “小施主年少多灾多难,便是过了十五依然有一劫难,若要保命二十之前不可婚配,孙施主,您可记下了。”和尚的眼睛似开非开,似闭非闭,搞的甄珠觉得对方有点像江湖骗子,要不然怎么会好好的不在智禅寺里呆着,反倒来到白云寺了。   孙氏听完话只觉得心下一惊,只是皱着眉不说话,却是李氏上前给和尚磕了一个头:“还请大师帮忙化解。”   和尚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这原本便是小施主的命,天命不可违,凡是人生而多磨难的,日后皆非凡人,你今日若是来求功名利禄,此子天生带来,不用多求。”   李氏原本要说的话,一时之间尽是全部堵在喉口,老和尚闭嘴不再言语,孙氏也对着李氏摇了摇头,李氏只得伸手抱住了甄珠,忍不住清泪涟涟。   李氏一时失态起身便跟孙氏告辞离开,她遮着脸便出了门,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小姐儿,屋内只剩孙氏,甄珠,和尚三人,一旁菩萨面前的三株清香之上的三条烟雾缓缓上升。   甄珠伸手揉了揉额头,他其实觉得还好,一生顺遂的又有几个呢,更何况他上辈子可是到了二十七就已经死掉的人,这辈子不过是个多灾多难像,已经是福气了,他先是看了一眼老和尚,而后小心的捏着小姐儿留下来的签,给老和尚递了过去:“这是我妹妹的签,大师能解吗?”   和尚看着甄珠拿那签,下意识的睁了一下眼睛,而后看了一眼甄珠,这才伸手接了过来。   “此签是上上签,难得的凤凰签,日后必是嫁入皇家。”和尚说完,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说完便端茶送客了。   孙氏带着甄珠出了门,甄珠就拉了拉孙氏的手,孙氏低头就见着自家孙儿巴巴的看着自己,而后问道:“这个和尚说话,是真的吗?”   孙氏的眼珠转了转,她此生经历繁多,自然知道有些人算的极准,有些人算的几乎都是为着骗钱,她一时倒是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了。甄珠见孙氏不说话,只是安慰道:“若是真的便好了,日后咱们家要出个王妃什么的,到时候我便在朝中为官,给妹妹撑腰。”   “你若是要做官,如今可要好好念书,不可懈怠哦。”孙氏觉得有些安慰,摸了摸甄珠的脑袋。   甄珠乖巧的点点头,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决定回去再问问,那和尚明明跟雍王认识,怎么如今到了这里了。   “糟糕,我的签,他还没给我解呢,老太太我再去一趟。”甄珠说罢转身就往回跑,孙氏笑着摇了摇头,只得自己一个人去厢房,等着到了李氏处有吩咐人去门口等着甄珠,都是一个院子,倒是不担心甄珠走丢。   甄珠推开门往里头走,就见着老和尚一脸的我知道你还是会来的表情,顿时觉得对方应该是故弄玄虚,不过他到底是第二次投胎的人,对着满天神佛还是有些尊敬,于是就乖乖的给老和尚磕头之后,对着老和尚道:“大师,刚刚我也抽了一支签,你还没解呢。”   “镜花水月浮萍数,日暮夕阳未可知,施主,你原本便是断命之人,如今活着便是偷乐了,还要求什么呢?”老和尚的眼睛这会倒是真的睁开了,他的双眸居然是瞎的,看着甄珠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焦点。甄珠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爬了两步,他转身正想跑,就听见老和尚又说,“若想活的长久,只能在京城待着,哪里龙气最足,你便呆在哪里,且记下吧。”   老和尚这句话说完,甄珠就已经窜出了屋子,只听得门口的大门碰的一声被风吹的合上了,老和尚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你快要把他吓死了。”甄珠才跑出门,老和尚身后原本供着菩萨的香案台忽然动了,里头走出来了一个甄珠绝对想不到的人。   老和尚合掌念了一声佛,而后对着来人喊了一声雍王。   雍王看着老和尚,面上没有太多情绪,只是微微的皱着眉尖。若不是太子有意将自己四岁的庶出长女用来与甄家联姻,自己也不会出此下策,不过如今圣上连年都不让自己在京城过,之前查到徐祖英之后,居然只是把人关了起来,连带还有那李卫。   “我不过让你吓吓他罢了,如何说的那样吓人?”   “若是小少爷日后真要进京,贫僧说的还是轻微的,王爷日后但凡走到那一步,哪里来的心软可用,您退一步便是万丈悬崖。”   雍王回头看着一脸慈祥的菩萨,他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佛珠,把一个孩子拉进来,自己果然跟太子一样。   “况且此子的命就在王爷身上,便是贫僧不提,日后也会如此,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和尚默默的伸手把甄珠的签递给了雍王,雍王看后不语,倒是将签捏在了手掌之中。   甄珠出了门就见着阿勇撅着屁股蹲在门口,一下子把甄珠给绊了一脚,整个人都扑在了地上,阿勇一声尖叫,连忙上前去扶甄珠,甄珠摆了摆手,自己起身,他小心的摸了摸脸,就是蹭开了一点皮,而好又弯腰拍了拍膝盖上的雪,跌的不重,就是衣冠有些凌乱,他正觉得自己倒霉,抬头就见着雍王,一瞬间,前后因果,瞬间明白!他!被!骗!了!   尼玛,什么短寿!什么命犯曲折!怎么不说他天煞孤星转世,这辈子孤老终身算了!!!   甄珠觉得自己很憋屈,可是这种憋屈没办法用语言来表达出来,他还必须要克制,为了自己,为了父亲,为了家族。   雍王知道自己不应该出来,可是当他看到小孩像被霜冻的发抖的幼崽一样狼狈的时候,他就自己出来了,也许是因为他不想承认自己跟太子是一样的,自己其实是有人性的,自己对于皇位其实并不像太子一样只是为了权势,所以他出来了,明明算计了很久的计划,结果就这样被他自己给破坏了,偏偏他自己完全不觉得可惜,甚至觉得如释重负。   雍王抱起了甄珠,转而又进了老和尚的房间,老和尚无奈的抬头看过去,甄珠惊讶的发祥老和尚的眼睛是好的,跟自己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一样。   “他的眼睛……”甄珠不自觉的抬头像雍王求助,而身后宋兆勇正在努力的喊着他,甄珠探头从雍王手臂后面看过去,就发现门口原本没人的,这会出来了四五个侍卫,而宋兆勇正式被对方的侍卫给拦住了。   “我的书童!”甄珠懊恼的用手拍了拍雍王的手臂。   “让他呆在外面吧,你不是想要知道大师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吗。”雍王似乎用某种对付小孩子的方法对付着甄珠,转移话题。   “管他呢!我以后再也不相信庙里的和尚了!居然那么说我!”甄珠依然还在生气,这是某种背叛,在自己明明已经相信的前提下,居然高出这种事情,“什么叫二十岁前不能结婚,还有我妹妹的那个签是真的还是假的!”   “令妹的签,贫僧解的自然是真的,只是那支签是小施主给贫僧的,贫僧也说不清楚这个签文说的是令妹,还是小施主自身。”老和尚非常不地道的插了一句,好么好人都让雍王做了,自己倒是做了个坏人,要知道当初要不是雍王用一心之约要求他,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我是个男孩子,那怎么可能是说我,需要小爷脱了裤子给你看么!”在雍王怀里的甄珠就像一条鱼一样的差点跳起来,而后他居然折腾的真的要去扯自己的裤腰带!雍王觉得这小孩明明才长了一岁,怎么好似学了许多不好的东西!这几个月那甄应嘉到底教了小孩什么!   ——瞬间,雍王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好吧,没有比现在更让他后悔的了。      ☆、第三十九章      李氏等人到了厢房不一会,孙氏也来了,只是如今大姐儿尚在,李氏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依稀擦着眼泪。大姐儿见着李氏落泪,心中略带某些喜悦,不过她克制住了自己,只是有礼的给李氏请了安,而后开口询问:“太太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日子怎么落泪了?”   “不过是想到岁月如梭,日后你跟小姐儿都要出嫁,我便有些舍不得,大姐儿如此孝顺,日后便是出嫁也要近一些,好记得日日回来。”李氏一边说着一边红了眼眶,好似真的为大姐儿难过似得,她一把搂住了大姐儿从背后掏出了帕子按了按眼角。   大姐儿觉得有些腻歪,但是到底是她自己挑的话头,于是不自觉的撇了嘴,结果正对着孙氏,看到孙氏直直看着自己的眼睛,不自觉的低了头,那眼神里有着某种失望,老太太的失望不是她这个没了亲娘的嫡女可以承受的。   她只恨李氏太有本事,管着府上的人都不敢动弹,如今父亲膝下皆是嫡子嫡女,若是尚且有些庶出的子孙,倒是可以让她利用来挑一挑,说到庶出,她便想起今日见着的姨妈家的表妹,虽然相差一个辈分,可是若是到时候真的能到府里来做妾,她确实多了一个帮手。   想到这,她便有心答应给姨妈牵线,只等着十五之后的小聚会了。因为大姐儿已经过了十一岁,所以府邸已经可以开一些小聚会,请来大姐儿的一些闺中密友,当然这也是江宁这处许多人羡慕的聚会,为着这个可是人人挤破了脑袋。   “大姐儿,你且去看看你父亲来了没,若是来了边让他来一趟。”孙氏打发了大姐儿出了门,就见着李氏乖巧的坐在下首抱着小姐儿发着呆。   “你且放心,旁的我是管不着,但凡是珠儿的安全,我便是舍去老脸在圣人那边求上一求也是会做的。”孙氏安抚着李氏,一边想着这算命其实也是准的,“当初我跟应哥儿在宫里,多少的凶险,要不然旁人怎么说富贵险中求呢,你且安心代好孩子便罢,不让他在咱们自己府里受了委屈。”   李氏听孙氏这么一说,便点点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有些羞愧:“都是儿媳无能,经不住事情,给老太太丢脸了。”   “无妨,都是儿女的事,谁经得住。不过小姐儿既然有如此造化,你且用心些,不过别透露了风声,省得旁人以为咱们甄家有所图谋了。”孙氏又跟着李氏细心吩咐一番,而后就见着甄珠身边伺候的宋兆勇在外头有事求见。   宋兆勇并不因为其他事,之前他得了吩咐去等甄珠,可是到了地方却被众多侍卫拦住了,他年纪虽不大,可是胆子倒是挺大的,通行的另外两个二十几的下人都吓的腿软了,就他还一本正经的要进去。   孙氏疑惑的问门人:“没见着大少爷一道回来吗?”   门人点点头:“并未看见大少爷,只有大少爷的书童,旁人的一道去的也都回来了。   孙氏跟李氏对看了一眼,就吩咐人把宋兆勇放进来,宋兆勇见着屋里一堆的的珠子,于是就跪下来一一请安了,上头孙氏最先发话:“少爷呢?”   “大少爷还在大师那边,少爷吩咐小的先来给老太太带个信,旁的也没多说。”宋兆勇回完话就低着头,孙氏想了想便吩咐他去伺候着。   等着宋兆勇出了门,甄应嘉便来了,两人不过是前后脚,宋兆勇见着甄应嘉又忙跪下磕头,甄应嘉见着小孩便知道是儿子身边伺候的,也不多为难,只是吩咐用心伺候便进了屋。   甄珠见着雍王,自然多少是有些激动的,他与雍王之前好歹相处了许久的日子,平日里又多有照顾,见着雍王便说不是朋友,毕竟自己比不得雍王尊贵,可是好歹也算缘分,在甄珠心底,比起那些遥不可及的圣人,太子之类的,雍王是近在眼前,不过想起之前只要有雍王在的地方,肯定会见着景王,他便下意识的往附近看了看。   “你在找什么?”雍王伸手摸了摸甄珠的额头,发现小孩脸上有些被雪擦开的伤痕,便吩咐人拿来了药膏。   “为何不见景王?”甄珠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上有什么,他的脑袋里已经开始急速的转动,此次雍王到这边是来干什么。   “五弟去热河了,怎么可能跟着本王到江南来,你不要动。”雍王伸手捏着甄珠的脖子,让他不要动,甄珠下意识的一缩,而后被雍王冰冷的手给冻着了。   “嘶——好冷。”甄珠扭了扭自己的身子,想要躲开雍王。   雍王一挑眉,转而把自己的手整个的塞进了小孩后背,瞬间就温暖了,小孩整个都渣了飞快的伸手去扯雍王的手指,结果整个人都扑上了前,一阵的闹腾,伺候雍王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他府里的大总管高无庸,他的性子原本就不是多说的人,不过此刻见着一向冷心冷情的雍王跟着一个小孩玩闹,眼睛瞪的巨大。   “你眼珠子要掉出来了。”高无庸身边的刘进忠戳了戳同行的肩膀,而后就见着高无庸悄悄的凑到了自己耳边。   “主子出了门就这样吗?”他跟着雍王出来的日子不多,可是刘进忠却因为身份问题经常跟着出来,所以也许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没,第一次见到。”刘进忠瞬间打破了他的幻想,而后继续一脸平淡的看着雍王把手都伸到了小孩肚子上,呵痒,而后小孩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边笑着一边求饶。   高无庸觉得自己有点修炼不到家,要不然为什么对方可以这么淡定的看着主子玩耍,同样第一次,自己就吃惊非常呢,他下意识的想起了王妃,又想起早逝的小王爷,当初跟着小王爷,王爷似乎也没有这样子,若是让王妃主子看到了,大概也会跟自己一样吃惊吧。   雍王一边淡定的用绝对武力镇压着小孩的反抗,一边把手伸到小孩胳膊下面扰,等着小孩笑的大气都喘不上了,这才停了手,认真的看着甄珠问道:“求饶了?”   甄珠憋着气,对着雍王点了点头,因为刚刚笑的过分,眼睛里都泪盈盈的,乍一看倒是有些可怜,雍王反省了一下自己的举止,可能是因为在京城憋久了。所以这会就拿着甄珠取乐了,他伸手把甄珠身上的衣服整理好,里里外外的都交叠的系好了腰带,这才抱着甄珠看向上头依然面无表情的老和尚,就好像刚刚在和尚面前什么都没有干过一样。   甄珠彻底的对这些人的脸皮佩服了,玩闹的人不觉得自己有失身份,看的人不觉得自己非礼勿视,如今只剩一个才刚刚六岁的自己为一个刚刚二十六岁的人害羞,绝对的本末倒置,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好么!   大师念完了一遍太平经,睁开眼睛认真的看着雍王道:“此次下江南,王爷让贫僧做的,贫僧已经做到了,贫僧让王爷帮忙的,还请王爷不要忘记。”   “大师且放心,此次入江南,正式圣上要求彻查十年前的案子,只要大师等得起,三年之内必有结果。”雍王倒是不怕甄珠知道,他反而有心让甄珠知道一些什么,这样就能拉了对方下水。   “贫僧十年都等了,更何况三年,阿弥陀佛。”老和尚念了一句经文,就起身自己离开了,如果不是雍王在这里,甄珠认为这老和尚绝对就会像对自己一样的端茶送客!   老和尚出了门,刘进忠也带着高无庸出了门,屋里只剩下甄珠跟雍王,雍王捡起刚不小心丢在地上的药膏,认真的看和甄珠道:“这次可不能动了,小小年纪,怎么每次见你,你都会受伤?”   第一次就不要说了,后来接连几次果然是次次都出问题,而且有一次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都搭进去了,原本想着日后抱紧雍王大腿的甄珠忽然有些犹豫了,这人吧,要是连自己的命都没了,还要权势干什么。他非常怀疑自己跟雍王深深相克,要不然怎么每次见到雍王,自己都要倒霉一下呢,好奇怪啊。   雍王不知道甄珠在想什么,他伸手给小孩抹完了药,就拿起一旁的白布擦干净自己的手,转而把药盒塞到了甄珠荷包里,不过等着他拿起荷包,就发现有些重量,打开往外头一倒,一对的金镏子不说,还有一个自己给他的双鱼扣。   雍王拿起了双鱼扣对着甄珠有些不满:“本王送你的东西,怎么跟着一堆俗物放在一起?”   “等着回去,我便让老太太放到案头,反正那边都是圣上赐下的东西,早晚三炷香的给王爷您供上,这样行了吧。”甄珠不自觉得拿着袖子擦了擦地上的金镏子,一个一个的准备塞进荷包里,就听到雍王无奈的叹了口气,甄珠抬头就见着他一直觉得很小气,很严肃,不讲人情的雍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而后对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用着自己从来没有听过的那么柔和的声音说道:“你啊,不过是凭着我宠你罢了,一天比一天顽皮。”   而后雍王的脸上挂着微笑,看的甄珠傻了眼,说好的利益诱惑长期合作呢,怎么忽然改换感情牌了!他的脸涨的通红,随手把荷包往肚子里一塞,伸手接过雍王手里的双鱼扣系在了腰间,原本带着的平安扣换成了双鱼扣,然后看着雍王鼓着脸哼了一声:“这样行了吧!”   雍王看着甄珠,就像看着逝去的嫡子,那种明明因为血缘才会带来的感情,为什么到了这个小孩这里居然也会有,也许这种感情有些不同,可是这期间的不同如今的自己说出来了,只能等着日后慢慢了解,只是有一样,他知道他不想见不到甄珠,想要把这个小小的东西握在自己手心里,不让其他人磕着碰着,大约这就是旁人说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珍爱。   甄珠也不清楚自己把雍王到底当做什么,不过如今他倒是觉得应该就像兄弟了,好吧,虽然如今这个六岁的壳子完全撑不住兄弟什么的,可是是不是就是这样,对着宠爱自己的哥哥,有了一份妥协的情绪,可是跟着一个王爷将这些,应该是很蠢的吧,太蠢了,日后像今天这样被卖了都不知道。   “算了,能被日后的潜龙卖掉,也算自己有价值了。”甄珠扁了扁嘴,最后屈服在雍王的感情牌下!讲感情什么,最讨厌了!      ☆、第四十章      雍王此次再回江南,自然不是来吃喝玩乐的,圣人要求不多,偏偏要求太多,太子监国多次,凡是四品以下官员可任意调动,旁的不说便是七贤王坑死坑活好不容易串的那根线也跟着太子的人如同一串螃蟹,拎出了水面,所以圣人不放心,便派着雍王杀个回马枪,再看看,底下这些年到底如何了。   当朝的开国皇帝是个武人,杀入中原之后别的没干什么,就是拎着一溜的脑袋进了紫禁城,底下的儿子们有样学样,凡是说不通的就是杀杀杀,直到圣人这边,因着生母是个汉人,自然多了几分的容忍,学会了仁政,要说皇帝居然上了龙椅才学着做皇帝,已经是底下的人的悲哀了,于是上头给予的一点好处,底下的人都千恩万谢的接了。   贪官一开始都不贪,只是圣人如今年纪大了,底下确实风调雨顺十多年,百姓手中多了银钱,这当官的腰包自然也跟着肥厚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一个没被砍头,底下的有样学样的跟着过来,到了如今居然成了气候,这边是雍王最看不惯的。   他倒是也是个实诚的人,只是一心觉得那些当官的拿着朝廷的俸禄不好好办事,留来何用,雍王颇具开国始祖的风范,年纪小小开始变习惯性的严格,这对于一心讲究仁和的圣人来说,绝对不能接受的,你看,太子就仁和,绝对不打打杀杀,这句话说的底下的另外几个皇子都郁闷,也说的太子有了几分的心虚,好似太子后花园那里埋着的不是被发作时候的太子搞死的太监宫女似得。   不过这也让那些皇子知道,圣人只是看他想要看到的,看不到他不想看到的,他觉得太子好,太子自然是好的,所以众皇子如今做的,就是让圣人想去看到太子不好的,都不用让太子真不好,多省力!   宋兆勇正在外头等着自家少爷,忽然就感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到了自己身边,抬眼就见着少爷那只据说当宠物的鸡仔蹭到了自己身边,脖子上挂着比它身子还长的红绸,在雪地里一蹦一蹦的,仿佛正应了不好时候孵出来的难以存活一样,鸡仔养了这些日子都不见得长多少。   宋兆勇伸手摸了摸那鸡仔,结果鸡仔居然没躲,只是忽然缩了一下脖子,偏着脑袋用它那芝麻绿豆大的小眼睨了宋兆勇一眼,而后极具轻佻的一撇头,一蹦一跳的往关上的大门走去。   “哎,你回来,不能进去。”宋兆勇忙伸手,谁知那鸡仔极具灵性,见着人过来就往一边钻,来人正是刘进忠,才出门就被人撞了个满怀,一低头就见着是个小孩,而后看着对方身上的衣着,顿时明了。   等着雍王喝了一口茶,就见着小孩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因着刚刚玩闹过了,雍王自觉没了身份,也就不装着了,懒散的往榻上一靠,整个人都透露除了懒散:“才来就听着你府里不太平,怎么还留着那个人的命,是那位的命太值钱,还是你小子的命太不值钱?”   “哪跟哪啊,总不能我跟父亲去说什么吧,到底是长辈呢,何况如今她又怀有身孕……”说到底就是甄珠自个上辈子没沾过什么血,这辈子妇人之仁呗,要不怎么上辈子到了二十七就死了。   雍王那上挑的细长眼瞥了过去:“再生一个跟你抢,很好,若是日后甄家不为本王所用,尔等便自觉洗了脖子等着日后抄家灭族吧!”   ——能好好说话么,刚刚不是还跟小爷玩的很开心么!以前叫人家小珠珠,现在叫人家甄少爷!   雍王知道自己如果要带着甄珠,自然要告诉甄应嘉,于是便吩咐人去请了对方过来,甄珠闲着无事便坐在一边喝着茶水吃着糕点,早晨起的早,这会倒是有些累了。   甄应嘉得到消息的时候很是惊讶,不过他还是整理了衣冠等着侍者禀报之后进入了。   “微臣甄应嘉,拜见雍王千岁。”   “应大人不必多礼,且起。”雍王倒是也不为难甄应嘉,直接喊了人起来,之后就不咸不淡的开口道,“皇上的旨意虽未到,不过倒是给本王带了口信,说是带着小公子去京城,为防耽误,今日既然遇到了,便带着一道走了,此次先跟应大人说一声。”   “有劳殿下,只是微臣原本以为要过了中秋,因此还未教导过犬子宫中礼仪,唯恐圣人震怒,这……”甄应嘉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毕竟儿子是自己的,怎么每次见着雍王自己的儿子就好像不是一样。   甄珠对着雍王说话倒是一点都不关心,他原本对着过完年后念书的日子有些担心,毕竟他是念过半辈子书的人,等着日后先生专心教导时,绝对会露出马脚,只是跟着雍王也不是他想要的,于是跟着甄应嘉乖乖的一道跪下了。   “无妨,等日后回了京,本王便会寻人教导。”雍王摆摆手,就此决定,而后他一边捏着手里的佛珠一边开口,“等着三月,应大人的任命便下来了,在此本王还要恭喜应大人高升啊。”   这个消息,甄应嘉还未听说,心中一喜,升官发财总是好的,于是就恭敬的回了雍王:“如此,小儿便有劳雍王照顾了。”   若不是圣人吩咐,甄应嘉自然不愿意让自己儿子给雍王带去,此时若是太子知晓,甄家不知道又要收到怎么样的责罚了,凡是让太子不开心的总是活不长,可是偏偏如今圣人正砍着太子的臂膀,便是他们也被提醒不可靠着太子太近,不说之前圣人吩咐贤王掌管内务,又当着众部族首领的面称赞大王爷是他的左膀右臂,如今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偏偏他也只能有心无力了,现在的甄应嘉不是日后的甄应嘉,依然才三十多岁的他来说,他的儿子还小,绝对不可能在太子一棵树上吊死。   雍王发现甄应嘉的视线多了变化,心下多了一些满意,他一手撑着脸,轻微的揉了揉自己的眼角,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底下不停嘟囔着的甄珠,算了,如此便让他多抱怨几分,等着明日下山之后,也只能笑给自己看了,只要一想到日后的行程中有甄珠他变觉得原本离开京城,离开权力中心的不爽,变的平淡无奇了,他想起临行前德妃吩咐人送来的信息,不自觉的有些喜悦,不管日后母妃给自己生的是个妹妹还是弟弟,都是他的助力,似乎自从遇到甄珠,他的人生就多了几分的喜悦。   甄应嘉出了门,就先到孙氏那边告辞,他无视自己大女儿要开口的动向,只是草草跟孙氏告辞,而后带着李氏便去苏州李家,他的那个想来聪慧的大舅子肯定能告诉自己一些其他的消息!如此虽然在旁人看来有些奇怪,不过李家跟甄家的关系原本便是很好,早些去也不会有什么。   甄应嘉跟李氏的离开,顺便带走了小姐儿跟大姐儿,一瞬间甄家就空出大部分,而这样的空隙正好可以让孙氏安排一些事情,比如应当照顾张氏的人选,照顾甄瑚的人选,还有不要忘记了甄舍院子里的如今怀孕快五个月的妾室,到底还是要注意的。   “太太,刚刚底下的人传来消息,周府的二太太带着她的那个庶出的女儿来给老太太请安,说是顺便想要见见大姐儿。”宋嬷嬷凑到了孙氏耳边说完就见着孙氏用力的把手里的茶壶磕在桌子上。   “我平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答应老太爷给应哥儿讨了顾氏,不会生不说,还不管小心眼不算,还多有算计,搞的府里家宅不宁,幸好死的早!”孙氏见着没有旁人,终于发出了火,这媳妇吧就是不能对比,如今有了李氏这个四年抱两,孙氏想起顾氏就觉得头疼。   “奴婢看那顾二姐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就不见了,就说大姐儿早就跟着老爷一道走了。”宋嬷嬷轻轻的提了一句,不过拿主意的好歹还是孙氏。   “不用了,让她进来,我倒是想要看看,这人有什么事,不过你可知道这周家如今如何了?”孙氏明明记得这个小顾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要说前些年自李氏进门之后没少联系,不过李氏第一胎生下儿子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倒是听说大姐儿跟着此人有些联系,不过是一块逛街吃饭罢了,也不算多,倒是没坏了规矩。   “听着好似没事,不过您也知道,京城顾家如今后继无人,自前年顾老太爷去世之后,朝中无人,也算是连年的落魄了,听说好似回了东北原籍了。”宋嬷嬷皱眉想了想,而后又加了一句,“倒是这个小顾氏听说也是个没能生育的,底下养的孩子都是庶出,不过她倒是把的紧,都留子去母了,虽然有伤天和,不过周家二少爷似乎是个痴情种,平日只围着小顾氏过日子。”   “怎么顾家的姑娘都不会生,你说咱们大姐儿会不会跟着她娘一样,若是如此还是找个可心的,要不然日后可得受欺负了。”孙氏说到顾氏就是一脸气愤,不过说到大姐儿又有所不同,到底是自己孙女呢,况且还在她膝下养过三年,要不是大姐儿自己提出搬到李氏院子,她还不想放手呢。   “应当不会吧,咱们老爷好歹也是有珠哥儿的呢,这女儿吧一般都仿父亲来着。”宋嬷嬷真心觉得孙氏有点想太多,不过到底转了两个念头凑到孙氏耳边轻声道,“若是老太太真担心,不如吩咐太医先看看,早些调养起来,要说如今大姐儿葵水未至,也说不清如何。”   孙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抬头看了看窗外,只觉得这个年过的委实难受,可惜自己儿子又因为朝廷的事情带着李氏回去了她娘家。   大姐儿去李氏院子住,前因后果孙氏虽不太清楚,不过听着底下人说了几嘴,倒是知道了大概,不过是当时李氏正巧怀孕了,大姐儿便凑到了李氏面前帮着带珠哥儿,如此又能在甄应嘉面前露脸。   只可惜大姐儿心中对着珠哥儿其实是多有埋怨的,小孩子的眼睛最干净,谁是真情谁是假意知道的清清楚楚,凡是大姐儿抱就哭给旁人看,如此几次大姐儿便要硬抱,谁知道珠哥儿对着香粉过敏,不光哭的难受,还满脸的发起了红疹,如此一折腾,李氏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不过孙氏倒是知道,心下肯定是多有埋怨的,不要说生了甄珠的李氏了,便是孙氏当时看了也是心疼的,甄家上下就甄珠这么一条根,谁不心疼呢。   只要一想起府里的事情,孙氏就觉得头疼,她一边回了自己娘家的帖子,而后在庙里吃斋念佛半月,做了一场祭祀,求了一个平安符便吩咐人给甄珠送了去。   孙氏呆在庙中未动,甄应嘉,李氏等人去了苏州,甄舍原本想带着张氏回张府的,不过他这边还没出门,张家那边倒是来了帖子,说是府中多事不便招待,居然把张氏拒出门外,甄舍一气之下便吩咐人把年礼等物皆塞回了库房,自己则跟着同僚花天酒地去了。   钱嬷嬷到底瞅着空隙除了甄府,只是她才求到张府,还未见着张老爷,就被外头的门房给打了出来,那门房手里拿着笤帚,对着钱嬷嬷就呸了一声:“咱们张府小门小户,哪里来的姑奶奶!”说罢便碰的关了门,钱嬷嬷到底在张家伺候张氏母亲那些日子,便寻到了几个伺候温氏的老嬷嬷家中,到了晚上见着人,这才知道真伪。   “不是我说小姐如何,只是当初既然嫁过去了,何如能起这等子坏心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甄家出手,如今大少爷如今没了差事,老爷更是闲赋在家,府里头如今做官最大的居然是当初被小姐压得没法喘气的二少爷,如今府里当家的虽然是大少奶奶,可是何尝不恨呢。”老嬷嬷看着自己的老姐们,倒是说了真话。   钱嬷嬷跟着老嬷嬷坐在对面,而后老嬷嬷的媳妇就端着茶上来了,那媳妇子长的面容姣好,一弯柳眉细长,一双大眼,倒是肌肤白皙,只是身上素净,钱嬷嬷转手便把自己手上的银镯脱了下来,带到了媳妇子手上:“过年过节的走着亲戚,也没旁的带在身上,就这么一个镯子你倒是别嫌弃。”   那媳妇子并不开口,反倒是老嬷嬷拍了拍钱嬷嬷的手:“你这是做什么。”一边使了眼色让媳妇子把镯子拿下来放到了桌上。   “许多年不见,你这是嫌弃我了?”钱嬷嬷有些不敢置信。   老嬷嬷一听钱嬷嬷这么讲,倒是有些为难了,只得伸手拿起那银镯子递给了身后的媳妇子:“且收好了。”而后转头看着钱嬷嬷上下打量了一下,“原本担心你跟着大小姐去吃苦,如此看来你倒是过的不错,只是这性子改了不少,咱们这样的交情,你还使着银子,是你不把我当自己人,还是我把你当外人了。”言语间倒是多了几分责怪。   钱嬷嬷一听就默默的低下了头,她年纪虽大,可是保养得当,倒是看着比老嬷嬷还年轻一些:“我这是让猪油懵了心了,不过也是实话,今日过来原本是想求着老爷给大小姐出头,谁知……”   她话未说完,只剩些许感叹,老嬷嬷开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府里的事情,自从大小姐出嫁之后,不过时看着甄家的面子这才给了太太一些尊重,可是如今大少爷说是因着大小姐才丢的官职,老爷又是因着大少爷被人上了一奏本,如此一来哪里还有太太说话的余地。”   钱嬷嬷只知道张氏吩咐赵家的做了一些事情,也知道其中是大少爷牵的线,甄家找大少爷麻烦是理所当然的,况且应老爷手底有大把的人脉……如此一想,钱嬷嬷都不知道张氏当初是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跟甄家作对……   老嬷嬷见着钱嬷嬷发呆,吩咐自己媳妇出去看着,别让人进来,而后凑到了钱嬷嬷耳边:“你是在张家呆傻了么,如今你还指望老爷给大小姐出头,我虽不知道大小姐做了什么,不过你且当心,听闻那甄家的老太太向来多些手段,与其找旁人帮忙,不如劝大小姐自个去认个错。”   “这哪里是认错就能解决的!”钱嬷嬷捂着自己的脸,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对面坐着的老嬷嬷倒吸了一口冷气,冷冷的看着钱嬷嬷:“莫非……莫非……”   钱嬷嬷抬头,看着老嬷嬷,一边咬着唇,点了点头。   “糊涂啊!当初要不是有太太压着,索性也无大错,已经是让二少爷对着大小姐像仇人一般,这到了甄家,她怎么就敢!难怪连老爷的差事都没了,大小姐这是要害死张家啊。”老嬷嬷觉得眼前有些发花,反倒是钱嬷嬷忽然就站起了身。   “等等,你要去哪?”老嬷嬷忙一把拉住钱嬷嬷。   “只要府里装作不晓得,一切的罪过都是大小姐承担,如此便不会牵连你们。”钱嬷嬷知道求助无望,她只恨自己之前没劝住张氏。   “虽说这成王败寇,可是大小姐出嫁之前便晓得姑爷的身份,甄家如此的底蕴,旁人是求也求不来,但凡姑爷有所建树,日后的尊贵哪里是张府能比的,更何况如今已是从六品的官职,怎么好好的正道不走,偏偏干着绝人子嗣的事,这可是要天打雷劈的呀。”老嬷嬷只心疼自己主子,若是日后知道大小姐做了此等事情,又不知道要流多少眼泪了。   钱嬷嬷唯有叹息,只能说甄家的家业太大,看红了张氏的眼睛,但凡让钱财蒙蔽了双眼的人,怎么还想的到走正路。   且不说温氏知道自己女儿做错事,是如何的悲伤,那张家老爷打听出来,说是自己是让甄家人指使上的奏本,于是就带着自己儿子去了甄府,可惜甄府没有旁人,只有甄舍在府,这岳父上门,自然也是要招待的。   甄舍虽然平日看着比甄应嘉无能一些,可是好歹还算明白,便请了人进门。   张家老爷进门的时候是扬着下巴进的甄家大门,他身后唯唯诺诺的跟着他那个一事无成的大儿子,一旁站着的七八个家丁倒是目不斜视,等着一炷香之后,那张家老爷便如同斗败的公鸡,瞬间苍老了许多,而他伸手跟着的大儿子一手捂被父亲打的红肿的脸,一边不敢看张家老爷一眼。从两人出门的家丁倒是也不为难,只是哼了一声,而后等着张老爷回头跳着脚要骂时,碰的一声,把门关在了张老爷的鼻子尖,就差一点压进去了!      ☆、第四十一章      每个人的人生就像一根线,你扯除了线头,就会默默的牵扯出线尾,而更多的是这些撤出来的线把你一圈一圈的围绕了起来,掌控住你的人生。   甄珠不知道每次他被雍王推着走的时候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并不乐意,他希望自己能跟在父母膝下,享受着童年的生活,命运却草草的结束掉了他的童年,就好像上天知道他这辈子是重新来过的一样,才六岁就卷入了权势的争斗,他有时候觉得是别人的问题,而更多的其实是他自己的原因。   他想参与进来,他没有认真的拒绝,他反而享受着现在的生活,至少雍王不会像平常人一样把他当做一个孩子对待,那位是如此的认真的对待着自己,就好像对待一个对手。   “江宁如今洗牌,新来的江都知府是二十四年的榜眼,皇上的人,出身贫困不过他的恩师是当朝张相,颇受看中。”雍王随手便把新到手的折子丢在一旁,如今他带着甄珠先是坐马车上往山东方向走,具体什么目的,甄珠也不清楚雍王到底要干什么,他只是在马车上足足过了三四个月有余,待得整个人都快郁结了之后,才得以坐上船只,一路北上,雍王在船上每日都有大批的奏折需要批改,每到一处靠岸之后,便会有人抬着几箱子的资料,里头零零碎碎的有好些。   “如今朝中不是明相跟索相半分天下么,怎么如今却让张相插上一手?”甄珠托着脸认真的看着雍王,过了年以后他长了不少,雍王身边又有专门负责饮食的人,虽然路途辛苦,可是甄珠也没有太瘦。   “这便要看皇上的意思,之前太子跟七弟抹的不够平整,让圣上看出了纰漏,所以江南这处,皇上才会命你父亲任巡盐御史,给底下那帮子盐商好好的撸一把,至于到底能掏出多少金子,就看你父亲的能力了。”雍王倒是不介意把这些事情跟甄珠分享,他倒是希望甄珠越主动越好。   “金陵最大的皇商便是薛家,听说薛家跟着咱们家还有些关系?不过到底是不如京城里的贾家来的亲近。”甄珠对自己家的事情还是打听过的,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情况,这个世界跟自己上辈子其实唯一想象的就是父母的相貌,可是就连父亲这边还多了一个亡妻,所以在后来甄珠找人认真的打听过。   “薛家如今的家主是个聪明人,他的老婆就是如今正受用的王子腾,王子腾此人是个英才,他的两个妹妹一个嫁入贾家二房做了正房太太,另一个则嫁到了薛家,让原本已经没落的王家跟着这及家人有了牵扯,不过此人相当聪明,在本王几个兄弟里都有往来,人人讨好,一个不漏。”雍王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甄珠,忽然说起了一件事情,“说起来,那个贾家二房的大儿子,倒是跟着你一样,取的是一个名字,就不知道你两的生辰八字是不是一样了。”   ——甄珠?贾珠?   甄珠默默的吐槽了一句,他这个真珠都嫌弃难听,居然还有人能取名叫贾珠,什么心态!甄珠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脸上那种无聊的神情立刻变成了敢兴趣,雍王默默的夸赞了一下自己,继续给甄珠讲古,“贾家的老太太是史家的姑娘,他们是一门双侯爵,如今传了两代,算是大将军府,等着到了京城你便能看到了,他们两府还算不错,坐落在荣宁街上,不过不管荣府还是宁府都是太子门生,他们家跟着太子交好,枝叶繁茂,倒是跟甄家有些相似。你家老太太跟着那贾家老太太,当初一通在圣上身边伺候,不过贾老太做的是奶娘,倒是你家老太太身份更高一些。”   “那王爷为何……”甄珠忽然想说你为何使劲把我拉上贼船,而不是拉着贾家上船。不过这种话到底不好随便开口,倒是雍王知道甄珠在想什么,雍王默默的哼了一声。   “你毕竟是本王看中的人,何必妄自菲薄,不过只是因为在圣人眼皮子底下结党徇私,这是找死啊。”雍王说的很感叹,语调悠长,似乎似有所感,也许是太子的事情让他知道了先例,于是哪怕是找支持者,他都找的很小心。   似乎只有这么低调的人,才能在圣人这样的明主之下,依然闪烁着自己的光辉,在甄珠看来圣人是极其幸运的,他的儿子各个优秀,可是正是因为这个优秀导致了圣人晚年的争斗才会那样的风起云涌,而不巧的是正是因为如此他上辈子才会死在壮年。   “王爷就不怕小的在圣人面前说出这些话?”甄珠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觉得自己在豪赌。   雍王不在意的笑了笑:“若是连你都不看好本王,本王哪里还需要去争什么王位,不如早早缩手不干,只等着日后做一个忠臣良将。”   “便是不做皇帝,王爷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偏偏要为了那个位置赌上所有,若是输了,该怎么办?”甄珠很想问他这句话,可是偏偏……就是问不出口,就好像默契一样,一旦开始做这件事情了,日后的种种皆只是果,就好像雍王绝对不会去问甄珠,为何他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明白他们这些成人的世界。   甄珠不问雍王,是因为他知道只有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才会明白那一步对人的诱惑,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   雍王不问甄珠,是因为他自己就在三岁之后就放弃了所谓的童年,宫里的孩子没有童年,就好像圣上年纪小小就登基了一样,圣人不相信孩子有童年,所以他的孩子也没有童年。   甄珠隐约想起老太太说过一句话,宫里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尊贵,同时也培养了一个个的怪物,任何在普通人身上能产生的感情,都是他们所缺少的。   北上的船只很多,来来往往的塞满了河道,甄珠认真的收拾了自己的表情,跟着雍王下了船,而后在驿站度过最后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的就跟着雍王进了宫。   宫门打开,里头来来往往的明明有很多人,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连兵器摩擦的声音都没有。只听得一阵一阵铃铛的响动,偶尔是手指击打在手掌上的三响,也许是因为带他来的是雍王,所以凡是见到他们的人,都整整齐齐的跪下了。也在进入宫中的一瞬间,雍王脸上的表情就像被清水冲散的墨汁,渐渐的归于苍白。   雍王原本想着提点甄珠,可是当他看到甄珠脸上那个属于孩子的表情时,就知道对方其实完全不需要自己的任何帮助,这样才好,有这样的人才不会拖着自己后脚,反倒让自己日后受累。   雍王带着甄珠在门口等了没多久,里头伺候的人就出来请了两人进去,甄珠乖乖的站在雍王身后进去,只看着自己脚底下的金砖,其他什么都没有看,等到了前头,就听着雍王跪下了,甄珠就跟着跪下了。   “你递上来的折子已经看过了,此次下江南,你多有劳累。”圣人五十三的年纪,就历代圣人的年纪来说,他已经算是高龄了,偏偏如今他依然年轻力壮,也正因为如此,太子才会越来越失去耐心。   雍王没说话,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这便是甄应嘉的儿子吧,生的不错,上前回话。”圣人把手里的折子放在一边,而后笑呵呵的吩咐甄珠上前。   甄珠起身往前头跪的更近了一些,这下倒是看清楚了圣人的相貌,圣人长的不错,雍王倒是有三分相像,不过比起雍王的面无表情,圣人更加面慈一些,脸上倒是多了一些皱纹,包养的极好。   “既然是老三你带来的,便带去你府上住一阵子,先修养一些日子,等着十月就去上书房跟着先生念书。”如此便吩咐完了,之后甄珠又跟着雍王一道出来了。   出了宫门,甄珠才把自己胸口的那口气喘匀了,他明明知道雍王也是下一任的皇帝,可是偏偏他见着雍王只觉得越来越亲切,可是到了圣人面前,却只觉得心惊胆颤,旁的不说,背上出了好些的汗。   “无妨,等着到了本王爷的府邸,你便住在我的院子里,平日里本王吩咐了邬思道先将你的功课补上,若是缺什么,便跟我说。”雍王带着甄珠上了马车,等着马车跑了没多久就到了雍王府,雍王府对面居然是景王府,雍王的马车才在门口停下,对面的景王府的门就打开了,景王见着雍王下马车就走了上来,他正想说话,却见着甄珠从雍王的马车里下来。   “你小子怎么也来了?”景王觉得很稀罕,上前要揉甄珠的头发,结果甄珠往雍王怀里一躲,倒是没揉成,景王自然不甘心,于是甄珠抓着雍王的手躲了躲,正努力着呢,就听着背后咳嗽了一声,甄珠回头一看,就见着雍王府门口齐刷刷的跪了上百人,最前头的是一个穿着正装的女子,身形消瘦,脸色并不是很好,等着雍王回头,就听见跪着的人一齐给雍王请安,而雍王一手抱着甄珠,一手扶起了最前头的那个女子,而后淡淡的对后头的人吩咐,让他们散了。      ☆、第四十二章      雍王的正妻是叶氏,如今不过二十三岁有余,见着雍王也是恭敬有余,情分不足。雍王吩咐人跟着叶氏一道用了晚饭,又跟甄珠介绍了人,而后就带着甄珠去了书房,书房之中邬思道已经等着了,那人一手拿着卷轴一边下笔写着什么,等着雍王进门,起身问安。   “无妨,先生总是如此多礼,这是甄家少爷甄珠,你见过的。”雍王一边拉着甄珠到了邬思道跟前,单方面的介绍完,就吩咐甄珠去一边玩,自己则跟邬思道说起事情。   甄珠知道自己实在太小,知道太多也没意思,于是就乖乖的逛着雍王府的书房,书房很大,前后六间皆是通的,一边开门,从外到内各有不同,雍王与邬思道是坐在最外头的那一间,往里头就见着拱形置物架,放着一面的书籍,里头五花八门看的甄珠口水都下来了。   “要忍耐啊,一会还是能看的,嘤嘤嘤嘤,居然还有父亲整理的诗集,啊,京中刚出的文本。”甄珠含着手指在书架前哗啦啦的流着喝水,而后吸了两口继续往里头,依然是书架,不过情景较与外头有些不同,上头放着嘀嗒作响的西洋钟,还有一些天体仪器,书架上的书皆是甄珠看不懂的西洋文,他早年虽有涉猎,但是父亲希望他专心念书,等着日后再学,所以便错过了。   剩下的三间,一间似乎是搁置一应奇闻异事的,一间是鬼怪神话的,最后一间还有一张软榻,软榻上放着的被褥,被褥入手还温,想来是有人收拾的,可是整个书房前后没有一个人,甄珠正想着奇怪,就觉得眼前撩过了什么,他抬头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一个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最里头的书架上居然是人文游记,甄珠好奇的随手挑了一本瞅了两眼,就慢慢的看了起来。   绿影成荫,微风轻拂,屋檐外头的挂铃叮当作响。甄珠知道这会其实一片平静,但是他的脑袋就是停不下来,太子被斥是刚刚进京就得到的消息,之前又有听闻李卫被放出来了,太子府詹士死了一批的人,此刻皇城肃静的就好像黑暗前的黎明,他进宫居然没有给太子请安不提,居然还没见着皇后,虽然甄珠自己愿意看到这个情况,但是对于甄家来说,委实有些尴尬,偏偏这时圣人的主意。   甄珠这样想着,就见着窗口边上有一张书桌,他走到书桌上下意思伸手拿了一支笔在颠了颠,而后沾了墨开始写他出来之后寄到甄家的第一封信件。   “太子之前还有些动作,如今是寂静的过分了。”邬思道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自己的胡子。   “便是太子再想退,他身后有索相抵着,如今算是进退两难了。”雍王知道太子跟皇上的感情好,不提太子自幼长在皇后身边,如此便是日日能见着皇上,自太子十五成亲之后,皇后更是多有打点,便是太子妃石氏也深受皇上赞誉。   “明相前些日子倒是少了许多的动作,只是因此大殿下多有恼怒,还曾经不经通报直入明相府邸,因此被圣上责怪,太子与大殿下之间的情况,越发的激化了。”邬思道前后说的也挺明白,不过他也知道雍王自己本身就有相当的主意,作为雍王的幕僚更多的是去支持,而不是建议。   “既然烧着了,就再添一把火,不过动作别太大了。”雍王的视线跳过邬思道往里头看,而后示意对方离开,邬思道无声的给雍王行了一礼,便离开了书房,等着他一出去,外头原本并未站岗的岗哨都回到原位,随着邬思道的离开院子里的莺莺燕燕也都从各个角落出来伺候了。   雍王坐着,一个身穿粉色小袄的丫鬟端着茶壶就上来了,等着倒完茶正准备退下,就听得雍王吩咐:“你去吩咐厨房准备一些吃的,午膳本王就在书房吃了,等着晚上吩咐王妃收拾出一桌,请了隔壁五弟前来聚聚。”   “是,王爷。”崔柳低低的应了一声,而后离开了院子,出了门就见着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红雀正在院子口张望,见着崔柳就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好姐姐,快说说,王爷午膳怎么办,王妃吩咐厨子做了一桌的饭菜,底下的小阿哥们都伸长了脖子等着见王爷呢。”红雀说话跟她的名字一样轻轻脆脆的,倒是不惹人厌,更何况她是王妃的人,所以府里一应人事也都给她面子,只是到了崔柳这里就有些吃不开了。   崔柳面无表情的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淡淡的开口:“王爷吩咐午膳在书房自个用了,晚上请了景王爷前来用饭,便在前头文和苑摆一桌,旁的王爷没有吩咐。”   红雀依然笑容不改,而后点点头:“如此,我便去王妃那里传话了。”红雀还没走,就听得底下伺候的人一阵阵的传来侧王妃吉祥的话。   红雀看了一眼崔柳,而后就回身,对着带着六七个人,抱着二阿哥的李侧妃行李,李侧妃的性子爽利,见着人就摆摆手:“免了免了,一个两个的见着就跪,你们不累,我还烦呢,这不二阿哥吵着要见王爷,不知道崔姑娘是不是进去禀报一声。”   李侧妃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被奶娘抱在怀里的二阿哥,而后笑着看向崔柳,才回来呢,就一堆的事情,崔柳面容不改,依然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王爷吩咐晚上一道用膳,李侧妃若是着急,便吩咐门口的小六子进去问问,奴婢正要去厨房,王爷吩咐了准备一些饭菜得宜。”   “这样啊,那就晚上见把,也不打扰了。”李侧妃咳嗽了一声,转而回身带着人就走了,她才走就见着年侧妃身边的七喜从另一条路过来,一阵的小跑,跟崔柳跟红雀请安的时候还喏喏的说不清楚话,崔柳还没等人开口,就直接走了,七喜见着红雀看自己,吞了吞口水,扁了扁嘴到底什么也没说,缩头缩脑的往回走了。   等着红雀回了王妃那,就见着王妃一个人坐在窗户边,愣愣的看着外头的腊梅,手里捏着一个陈旧的香囊,她身后站着秦嬷嬷,那秦嬷嬷见着红雀回来,便开口问:“王爷怎么说?”   “王爷吩咐,午膳就书房用了,晚上还请王妃准备一下请了隔壁五王爷来府里吃饭,对了听着来人说此次王爷还带来一个小孩,听着是金陵甄家的少爷,说是让住在王爷院子里,就在王爷隔间里头按上一张床……”红雀一边说着,一边不好意思的看着王妃。   王妃听着话,抬头看了红雀一眼:“可见着那孩子了,来的时候只觉得小小一个被王爷抱在手里。”王妃想了想,只记得小孩身上毛茸茸的裘皮,旁的是再也想不起了。   “并未见着,反倒是遇到了李侧妃,李侧妃抱着二阿哥到了地方,不过也没见着王爷,倒是年侧妃身边的那个七喜来了又去,什么都没说。”红雀小心翼翼的回禀了王妃,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的给秦嬷嬷打眼色。   王妃只是把手里的东西小心的放进梳妆台上的木盒子里,推到了中间,而后起身到了窗户边,一手摸着窗户的护栏:“王爷是个做大事的人,这等子小事日后别让人吵着也就罢了。”   “主子,您不该如此,到底要做下规矩的。”秦嬷嬷自然知道雍王妃听不进去,不过她作为奴才的依然要提醒。   “有什么呢,我也没个子嗣,何苦妨碍着他们那些有子嗣的,前些日子德妃娘娘也提了,要给府里进两个新人,那样倒是更热闹一些,旁的就不要管了。”她也不想听,只是伸手摆了摆,让底下的人不要再提,“既然王爷不来,便摆饭吧,不知道怎么的,今个倒是有些饿了。”   秦嬷嬷已经许久未听见自己主子喊饿,听到消息便让小厨房做了四五个叶氏要吃的菜肴进上,倒是哄着吃了小半碗。   李侧妃抱着孩子回了自己的清凉院,而后吩咐奶娘把二阿哥抱了下去,就自个躺在了床上吩咐人捏着肩,一旁的白芷上前端着一碗子的热汤就上来了。   “娘娘,刚刚煮好的药汤子,您趁热喝了吧。”   李侧妃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喝了又有什么用,反正又见不到王爷,喝了也是白喝。”她嘴上这样说着,倒是伸手接了过来,而后白芷伺候着喝了一碗,临了李侧妃自个在水果盘里挑了个干果塞进嘴里,“得了,都休息吧,今个第一天,总不会到我这里来,撤了吧。”说着她靠在扶手上,挑着盘子里的干果,手指细长还染了颜色,这么小一个院子,容下了十多个女人,日后还有无数的女人,她其实都厌了。   七喜小心翼翼的回了院子,就见着廖嬷嬷站在门口一脸的严肃,七喜偷偷的指了指里面,就听见碰的一声,之后又是一阵的稀稀拉拉,而后就是八珍捂着脸出来了,七喜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看着柔柔弱弱的年侧妃,哪里来那么大的性子,平日在王爷面前不都是较弱无力呢,她倒是不心疼八珍,只感叹自己也要步入八珍的后尘。   等着进了屋,就见着里头已经收拾干净了,七喜忙在门口跪下:“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恩。”声音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幔,年侧妃穿着一件江南式样的长裙,飘逸的如同仙子一般,她还年轻,脸上依稀能有着属于少女的灵气:“指甲又要染了,打的我手疼了,七喜,王爷呢?”   “王爷在书房,门口王妃的大丫鬟在,奴婢不敢上前多有打听。”七喜把自己的头埋到了最低,额头都贴着地面了。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上踩上了一只脚,只听得上头传来年侧妃的声音,“一件小事都办不好,真是没用啊。”   年侧妃一边咯咯笑着,一边用力的把七喜整个踩躺在了地上,看着对方喘不上气依然不敢挣扎,这才好心的松了脚:“算了,日子还长着呢,你总还能再用用的。”说着又扭着腰轻步,她的步伐带着舞者的韵律,腰间绿色的长绸在空中飘荡,带起了底下的玉饰,慢慢的进了里屋,剩下一室的寂静。      ☆、第四十三章      且不提雍王后院的莺莺燕燕是何等的热闹,等着一道用过午膳,雍王就催促着甄珠去午睡。   “平日都每个地方安置的,好歹现在有张床了,快些洗干净了,别瞎折腾。”雍王一边被人伺候着漱口洗手,甄珠乖乖的坐在床边任下人洗着脸,一边回头看着雍王:“我的书童呢,怎么半天不见了?”   雍王洗漱完换了衣裳就吩咐人下去了,他到了床边抱起甄珠往被褥里头一塞,自己则压着被子躺在外头:“先睡。”   雍王一边说着一边摸着甄珠的额头,自己则一手支着头闭目养神,甄珠知道没办法说服对方,索性就闭上了眼睛。   他才睡着,雍王听着甄珠真正平缓了的呼吸,而好慢慢睁开眼。一瞬间,从屋檐上翻下来一个全身乌黑的人,雍王看也不看的接过对方递上来的资料。   于是甄珠睡着,雍王则是拿着记录慢慢的品着,他人虽然不在京城,可是京城的布置不动,不光是景王那处得来的消息,还有手下的消息,最重要的却是这些宫里出来的消息,这些既然见不得旁人,也就只有雍王自己能看了。   到底都心急了,雍王把看完的资料丢入一边的清水里,纸张一瞬间就化成了浆糊,他看着已经睡熟的甄珠,一手搭在小孩身上,感受着对方的温度,渐渐睡去。   崔柳小心的走到了书房门口,小六子托着下巴揪着一旁的花花草草,她凑近了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两边站着的侍卫眼都不动,已经认出来人。   “王爷醒了吗?”崔柳倒是没来之前的冷淡,脸上带着笑,小六子挪了挪屁股给她让出了一点地。   “没呢,也不知怎么的,大半年不见王爷,仿佛看着有些不同了。”小六子是只管着书房一处的,平日也算是雍王心腹,他的老娘是之前雍王身边伺候的老人到底没福气。   “小心伺候,旁的还用我教你?”崔柳瞥了小六子一眼,他们俩都是宫里一道出来的,所以自成一派。   甄珠醒来的时候,就举得自己的肚子有些重,等着好不容易睁开眼,就发现雍王谁在自己身边,他左右看了看,没见着旁人,脑袋里又有些睡意,考虑要不要再继续眯一会,正想着眼睛还没闭上,就被人捏了鼻子。   “醒了就起吧。”雍王刚刚睡醒时候的嗓音略低,沉沉的带着某种韵律。   “哦……”虽然还是想睡,不过雍王睡起,他哪里敢不起。   “一会见着五弟,记得问好,旁的我也不多说,只是本王府上在上书房念书的是老三跟老四,一会见着自然相熟,等着日后一道念书也多些进益。”雍王吩咐甄珠,就好像吩咐自己儿子一样,在他心目中甄珠跟着府里的儿子们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要真说有的话,比起自己的那些阿哥们,他倒是更愿意宠甄珠一些,小孩子太乖,忍不住让人偏宠。   雍王府里有生育的妃子不少,但是李侧妃一人就育有二阿哥,三阿哥,不过二阿哥身体自小柔弱,便没有进宫念书,雍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没有给这个八岁了的二阿哥请先生,便是平常出行也都让奶娘抱着。   三阿哥跟着二阿哥一母同胞的兄弟,比哥哥更活泼一些,性子自然也更霸道一些,倒是得了雍王的真传,小小年纪便是喜怒不定。   四阿哥出身不好,生母是个格格,相当的没存在感,不过好在四阿哥跟三阿哥年纪相差不多,都是六岁,如今在上书房作伴念书,倒是聪慧一些,平日里念书也实在,五阿哥太小,如今依然在襁褓,生母也只是个格格,他所有五个儿子,偏偏最长的嫡子养到八岁就去了,让雍王妃狠是伤心,到了如今都还没回缓。   甄珠在自己肚子里过了一遍几个阿哥的身份,之后便乖乖的跟着雍王一道起床,收拾干净穿戴整齐了,被牵着去了前厅,前厅摆了三桌,雍王跟着景王坐了一桌,单独摆在亭畔,无论说什么一边的人都听不见,甄珠跟着雍王妃里的阿哥坐一桌,倒是隔着屏风的女眷一桌人数许多。   二阿哥一晚上都不停的往雍王那处看,眼神可怜几乎算作懦弱了,三阿哥不停的吃吃喝喝一路,倒是跟甄珠打了两个招呼,四阿哥最上心,一边说着小弟弟一边跟甄珠说着不找边际的话。   “日后你也要去上书房么,那可好,正好跟我作伴。”四阿哥一边笑着一边吩咐人给甄珠夹菜。   “谢过四阿哥。”甄珠捧着碗,觉得自己吃的有些累。   “哼,既然是咱们府里出去的,到时候你就不能跟旁人好,本阿哥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知道了吗?”三阿哥对着甄珠横眉冷对,而后开始絮絮叨叨上书房里头没有硝烟的战争。   因为皇子大的太大,小的太小,上书房里只有各个王爷的子嗣念书,太子家的自然是不一样的,而大殿下家的脾气很冲,自带敌人的跟着太子家的干上了,三阿哥看着四王爷庆王家的不顺眼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庆王跟七贤王自成一派,可惜景王妃这次只是生了一个女儿,景王感叹之余也只能更加奋发一些,六王爷家的说话都还嫌弃累,倒是个不争不抢不闹的,七贤王家无所出呢。   “三弟,不要跟客人这样讲话,父王该说了。”二阿哥好不容易抽着空听到自己弟弟说话,回头便细身细气的跟自己弟弟说完,而后对着甄珠举起了手里的茶杯,居然来了礼贤下士这一套,搞的甄珠满头黑线之余,自觉生活无望。   ——还能好好做人么,别小小年纪就让人劳心劳力,会早死呦,会早死的!   对生命绵长有着某种执念的甄珠来说,任何让他早死的事情,都该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正想着,忽然就瞅着小六子到了桌子边给几个人请安,而后二阿哥眼神忽然就亮了。   “是父王有事吗?”   小六子安安分分的请安完,脸上带着得体的笑。   “王爷吩咐,让甄少爷去他那里,说是景王有请。”   而后甄珠就利索的下了桌子,跟着桌上的三个人告别,就离开了。   ——能离开一帮子装大人的小孩,感觉真好!要面对老狐狸一样的雍王,人生果然是没什么好期待的!   甄珠走上了亭台,就发现这个亭台四面环水,一坐七曲连桥出入,前后都能看得清楚,不过到了亭子中央,外头的一些声音都没有了。   景王见着甄珠笑着喊了他起来:“行什么礼,之前去你那处算作你是东家,如今到了本王地头,日后遇着什么便报本王的名字。”他说的好似甄珠要跟人打架似得,先拉帮结派了。   “多些王爷。”甄珠谢过之后,看了雍王一眼,雍王往自己身边的座位瞄了一眼,甄珠就乖乖的坐了上去,而后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要有多乖就有多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算见你长个子了,到底是京城的水土育人,听说你如今拜入邬思道门下?可要好好念书,那位可是个厉害的。”景王嫌弃刚刚说的话不够劲爆,如今又提一句。   邬思道此人甄珠是知道的,南京考场的考场舞弊就是他给揭发出来的,不光是集齐了众考生游行,还抬出了夫子庙里的孔夫子,之后主副考官全部被砍头,他这个祸头子倒是躲进了深山,直到圣上大赦天下才下了山,投了雍王门下。   “我也是听说他好厉害的,就是不知道王爷自己把他收到门下了。”甄珠嘿嘿笑着,默默的拍着雍王的马屁。   雍王看了甄珠一眼,喝酒不说话,景王嘿嘿一笑,装作神秘的说着:“那你可不知道,这人啊,是自己个从天上掉下来的。”   一句话说的甄珠更好奇了,甄珠眨巴着眼看着雍王,想着到底是问雍王容易些,还是问邬思道容易些。   雍王伸手摸了摸甄珠的头:“乖乖吃饭,吃完饭讲给你听。”   好似他们把甄珠叫过来,就是为了吃饭一样,前后两桌饭菜还是有些不同的,小孩子那一桌,甜软的居多,倒是到了王爷这桌,吃的喝的,皆是精品,便是小小一碗青菜,也可口的狠,甄珠本着不吃白不吃,就跟饭碗赶上了。   景王见甄珠居然也不怕生,对着雍王竖了个大拇指,雍王装作看不见,一边喝着自己的酒,一边给甄珠夹着菜,倒是悠闲的狠。   二阿哥听不见雍王说什么,倒是看得到雍王做了什么,好似跟几年前一样,看着自己的嫡出的兄长压着自己一头,被父王宠爱着,那种喷涌而出的怨恨,让他年纪小小的脸上很是丑恶,三阿哥见怪不怪的哼笑了一声,自己吃着饭,四阿哥低着头当做没看见。      ☆、第四十四章      雍王府位于京城东面,算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将军殿,今上吩咐人收拾收拾就给儿子住了,雍王的寝宫位于大院中轴最底,西面是雍王妃的院子,东面是书房。甄珠的房间就在雍王院子的左后,跟着书房相邻,抬眼便能见着雍王卧室的窗户,也算是近的。   府里的阿哥们住在雍王妃院子后,依次是两位侧妃的院子,再远一些就是几个格格侍妾住的地方。院中花鸟山水聚集,饶是甄珠这个看管了江南山水的人都得感叹一句气势磅礴。   甄珠是跟着崔柳到了自己的屋子的,雍王带着景王吃晚饭便一道去了书房,三人在院子入口之后分开,雍王仔细吩咐了几句:“一会先去洗澡,早些歇息,明日还要去先生那里念书。”   甄珠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而后跟着景王告别:“小人这会自个走了,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去吧去吧,就你小子想的多,如今在三哥府上,便是日日能见着了,若是还这么多礼,便是你父亲教导太过,这样可不好。”景王原本就比雍王更随和一些,他这么一说,甄珠就笑的牙齿都出来了。   甄珠并不认识崔柳,但是崔柳确实认识甄珠的,她带着甄珠到了屋子,推开门就拱手请甄珠先进去,到了屋子里头,甄珠眼前一亮,屋内陈设不凡,最重要的是跟自己府里的屋子有些相像。   “屋内是王爷特意吩咐人收拾的,珠少爷若是住不惯便告诉奴婢,奴婢使唤人去换了,还有府中有丈青跟染红日后伺候少爷一应居住,且认了脸熟。”说着门口就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跪在了甄珠面前。   “这如何使得,快快起来。”甄珠忙伸手去扶,可惜宋兆勇不在身边,他手上也没有多余的银两,正准备解下自己手间的金镏子给人却被崔柳阻止。   “来者是客,若是他们今日收了,明日便要赶出王府了,少爷且收着吧,昨日跟着少爷一道来的小厮明日便能见着,只是府里规矩多了一些,需要细说,少爷是否着急?”崔柳看着甄珠,脸上倒是比平常多了一些笑意。   甄珠摇摇头,崔柳便行礼告退了,只留下染红在站在屋内,丈青也出了屋子。   屋子里头是大间的用屏风隔开,里头是卧室,外头是书桌,书桌正着外头初开的菊花,灿烂无比。此时正是炎热,不过这间屋子倒是不怎么热,也许是因为院子后的小树林,跟院前穿流而过的溪水。   伺候的丫头在屋里头收拾,甄珠坐在书桌前看着准备好的书,同样一套的四书五经,翻开来居然还有注解,上头的字明显是雍王的,应该是王爷自己平日在用的书,他略微惊讶,倒是仔细的翻看了起来。念过书的人都知道,四书五经之中,唯有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等典籍需要背诵,而后的诗经,周易,卦象虽要学,不过不用太精。前朝士子皆喜欢卜卦,没事便要掏出铜钱算上一算,到了当朝则没了这个习惯,只是出门看黄历算日子的也是有的,越是重要的事情就越要相信,今上因着先王对佛教多有厌恶,索性连着道教都一并撒开手不管了。   甄珠正看的认真,就听见外头的染红端着一碗子的甜汤进来了,上头依稀有些碎冰,她小心的端着碗放在了书桌一旁,开口说道:“是王妃吩咐人给少爷端来的,如今天热解解乏。”   “替我谢过王妃。”甄珠把手里的书稍微的推远了一些,正准备伸手拿碗,就见着染红已经推着碗到了自己跟前,顺带的还搁上了汤匙。甄珠舀起一勺送进嘴里,果然是冰凉,于是便西里呼噜的把一碗的甜品喝完了,染红见甄珠喝完,便收拾了盏碗出去了。   染红出了门,甄珠擦了擦嘴巴就准备上床,反正中午就洗漱过了,于是把外套一脱就钻进了被子里,染红收拾完进来,见着甄珠已经睡了,就吹熄了蜡烛,出了门。原本应该是有人守夜的,可是如今还只有两个人。   染红出了门就见着丈青站在一边:“这个甄家少爷如今睡了,我先回去,明个早晨来替你。”   丈青点点头:“怎么没见要热水,洗漱了吗?”   染红噗嗤笑了一声:“那么小一个孩子,中午不是洗漱过了么,哪里那么多的讲究。”   丈青跟着染红的身份有些不同,他虽然觉得这样不对,可是到底是大老爷们,当初跟着雍王在外头的时候好几天不洗漱也是正常的,如此一想他就淡定了,“之前见着你提着食盒,东西呢?”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到底第一天伺候呢。”染红说着就轻声回了屋子,从角落里拿了篮子,偏头看了甄珠一眼,只见甄珠安静的躺在床上也没怎么动,就蹑手蹑脚的出了门,丈青帮着染红小声的掩上门,而后染红把食盒给丈青看了一眼:“是二阿哥那边的丫头送来的,说是王妃吩咐人给几个阿哥做的,这甄家少爷虽然刚来,总不能没有,不是说圣上吩咐日后一道念书呢,到底是二阿哥年纪大一些,替三阿哥拉拢人脉呗。”   丈青不赞同的瞥了染红一眼:“你我都是王妃的人,府里的事情就别说了,更别提什么阿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大阿哥去世之后,王妃就见不得孩子。”   染红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丈青见着四下没人,就伸手捏了捏染红的脸,搞的小姑娘跟着她的名字一样的脸红了。   染红不好意思的拍了丈青一记,而后扭着腰正准备离开,就听得屋子里一阵声响,丈青看了染红一眼就推门进屋,屋子里头漆黑,只剩一些月光从窗户外头透进来,染红忙伸手点上蜡烛,就见着甄珠从床上跌了下来,好在底下还有脚踏,脚踏上铺着值夜人的褥子,应该没摔伤。   丈青凑到了甄珠面前,就见着甄珠满头冷汗,脸色苍白,双手抱着肚子不停的喊着疼。   “这是怎么了!”染红忙伸手摸了摸甄珠的额头,丈青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染红丢在门边的食盒,到底没说话,只是伸手抱起了甄珠到床上。   “如今才刚入夜,我去看看王爷是否安寝,王妃那里估计早就锁了院子了。”丈青吩咐染红伺候好甄珠,他转身就要出门。   甄珠毕竟有个成人的灵魂,他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吩咐染红他要吐,染红忙去端了盆子过来,刚刚凑到甄珠嘴边,就眼见着甄珠吐的撕心裂肺的,不光是刚刚吃的冰碗,还有晚上吃的饭菜,消化的没消化的都吐了出来,染红伺候惯了人,自然不会露出分毫的嫌弃,只是一心捏着帕子给甄珠擦嘴,还坐到了床沿给甄珠拍背。   丈青出了门,就往书房走,到了书房果然见着雍王正在看书,景王已经离开,雍王身边伺候的刘进忠见着丈青,便问了一声:“不是让你伺候珠少爷去了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少爷不知道怎么的肚子疼了,还请禀报王爷,小的出不了院子,请不来太医。”丈青说的很快,正要抬头,眼前就飘过四爪金龙的衣着,他立马就跪下了,额头不自觉的冒了一些冷汗。   “拿着本王的令牌去吩咐陈太医来一趟,你跟着本王一道去吧。”雍王从里头见着丈青就知道甄珠有事,他起身往外头走了两步,就听见丈青汇报,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等着到了外头就吩咐刘进忠去请太医,而后让丈青在前头带路。   等着雍王到了甄珠屋子里,里头已经乌烟瘴气了,丈青忙把门窗都开了,雍王倒是一刻不停的走了进来,才进门就见着甄珠把刚刚含进嘴里的清水吐了出来,接着又是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丈青拿着干净的毛巾脸盆的就凑了过来,雍王伸手接过毛巾给甄珠擦脸,染红端着脏污就出了门,屋子里头的味道总算缓了过来,甄珠到底止住了吐,他翻身躺在床上喘着气,脸色居然有些发青。   “这是怎么回事!”雍王一边把脏毛巾丢在地上,回头看向丈青。   外头的染红也正巧进来,听见话就跪在了离雍王还差三四步路的地上,脑袋磕到了底。两人倒是什么也没说,也没求饶,因为在雍王府,雍王最讨厌听见的就是求饶的声音,凡是多说一句都可能丢脑袋。   不一会刘进忠就带着太医进了门,陈太医年纪不大,见着雍王就要行礼,雍王摆手只吩咐太医快快看病。   太医捏着甄珠的手腕搭了一会脉搏,又吩咐甄珠伸出舌苔看了看,跟着染红去看了一眼甄珠吐出来的东西。而后就对着雍王道:“无妨,只是吃错了东西,应当是有些水土不服,又吃的太过杂乱,所致。开个方子调养几日便可。”   “有劳太医,请太医下去开了方子,熬了药过来,吩咐人把里外都收拾收拾。”雍王吩咐人送陈太医下去,而后自己则一把抱起了甄珠,伸手捏了捏小孩的嘴:“让你贪吃,看,遭报应了吧。”      ☆、第四十五章      夜深半刻,躺在床上一直没闭眼的雍王妃听见外头有声响,未等来人喊,就自己起来,顺手披了一件外套。在大家都热的想要扒光的时候,她的手脚依然冰凉,不带一丝热气。   “怎么了?”她的嗓子干净清澈,来人到了跟前小心的跪下了。   “王爷带了的甄家少爷那处请了太医,院子很是热闹,不知道主子是不是过去看看?”秦嬷嬷低声的回禀,而后又担心问道,“主子刚刚是不是没睡着?”   “一闭眼,就见着哥儿的脸了,看着有些心疼,不看着又有些舍不得,也不知道他在那边过的好不好。”雍王妃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长期没有睡眠对她来说已经习惯了,总是躺在床上不见天亮不闭眼。   秦嬷嬷的话在嘴边转了两圈,到底说了出来:“主子若是一直如此,到底不是这么回事。”   雍王妃摆摆手,由着人伺候着穿戴整齐了,连着发丝都不露,簪上了白天带着的瓒花珠,就扶着红雀的手出了院子,身后跟着秦嬷嬷等人,牵头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厮带路。   雍王妃的院子也不算远,来回就是几步路。就见着院子外头跪着十来个人,一旁小六子站着,见着雍王妃就跪下请了安。   “里头怎么说了?”雍王妃表情淡然,她看了小六子一眼,而后看着大开的房门,里里外外好些人在收拾。   “听着太医说是没事了,似乎是吃错东西吐了。不过如今正在喝药,王妃不如在外头问一声,里头实在污秽的狠。”小六子回答的飞快,他的头一直低着。   雍王妃点点头,还是吩咐人带着往里头走,既然是吃食上错了,难怪跪满了小厨房的人。她在心里过了两个名字,而后看了亲嬷嬷一眼,秦嬷嬷就送了雍王妃进去,自个留在了外头。   进了屋就见着雍王正小心的给小孩揉胃,刚刚喝了药,甄珠又是一阵的翻腾。   雍王妃只走到了门口,而后就跟雍王客气了两声,嘱咐甄珠好好休息,正准备走的时候,忽然就见着甄珠的小脸,圆滚滚的带着意思的苍白,额头的发丝凌乱,她一瞬间好像看到了自己儿子,然后可怜兮兮的跟自己撒娇不要喝药。   红雀只觉得手上的力度一下子变大,就抬头看了主子一眼,之间主子直愣愣的看着里头躺着的甄家少爷,她也瞥了过去,心下一惊,跟大阿哥居然有三分的相似!难怪!   甄珠喝了药躺在床上装死鱼,然后两边翻腾了一会,就被雍王一巴掌排在屁股上,消停了。陈太医的药很管用,基本上喝上两口他那个闹腾的胃就彻底放松了,一碗子黑漆漆的液体喝完之后,又含了一个干果。   雍王伸手揉了揉甄珠的头,就把他塞进床上,吩咐他早些睡,也许是因为药效,慢慢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原本要念书的甄珠只能在床上修养了一天,丈青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雍王吩咐了让他修养三天再去念书,他倒是也没拒绝。   “二阿哥一早就去了乌先生那,倒也是用功的,看着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秦嬷嬷坐在雍王妃下头的小凳上,帮着主子寻出了当初给小阿哥做的衣裳,基本都还没来得及穿。   “他自小身子就弱,李侧妃又是个心思重的,我也就没插手,如今既然念书了便吩咐人送一套文房四宝过去,对了当初哥儿用的那个反正留着也没用,给甄家少爷送去,对了甄家少爷叫珠儿是吗?”雍王妃苍白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的红晕,她看着秦嬷嬷开心的笑着。   “是的,主子,你是不知道,一个男孩子叫珍珠,珍珠的,也不知道甄家怎么想的。”云雀跪坐在一边正好把一个袜子给改好了,收拾到了一边。   “如珠如宝,不是一直这样说么,这甄家的老太太,也是个实在人,她教出来的孩子也是乖巧。”雍王妃一边翻着衣裳,抖出来了一件孔雀翎的披风,“这件好看,改了给珠儿送去。”   红雀应了一声,而后跟秦嬷嬷互相看了一眼各自低头收拾起来。   等着甄珠好的差不多了,总算见到了宋兆勇,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他那只宠物鸡。   染红原本正伺候着甄珠穿戴,这腰饰还没系上,就听到一阵鸡叫,而后就见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头顶这一只毛绒绒的小鸡就进来了。   “哪里来的鸡,快轰出去啊。”她急的一跺脚,往后退了几步,恼怒的看了一眼门口的丈青。   丈青咳嗽了两声,也不接话,就见着宋兆勇啪的一下跪在了甄珠面前:“少爷,我可见着你了,您的宠物我也带来了。”他才说完,他脑袋上的那只鸡仔就拍着翅膀跳了下来,而后慢慢的踱步到了甄珠面前。   甄珠看了一眼地上鸡,怎么一点都没大,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大约这是不长大的鸡?鸡仔很小,凑到甄珠脚边蹭了蹭,就挨着不动了,甄珠弯腰把鸡仔抱到了手里,而后看向宋兆勇。   “你起吧,路上辛苦,一会我要去先生那,你便收拾好文房四宝跟着吧。”   “哎!”宋兆勇开心的蹦了起来,而后瞥了一眼外头的丈青,越过染红就跑到里头的书房去收拾东西。   染红不自觉的哼了一声,不过她倒是不敢在甄珠面前说什么,只是凑到了甄珠面前:“少爷,您这鸡要不我吩咐人专门看着?”   “不用了,它千辛万苦的跟着我来了,就养在我院子里吧,就是脏了些。”甄珠说着皱了眉,而后低头看着手里鸡,皱了皱眉,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其实这个也许不是鸡?可是看着对方尖尖的嘴巴,黄绒绒的毛,圆滚滚的体型,怎么看都是一致鸡。   “府里由专门伺候宠物的管事,只是王爷好狗,如今府里养着几只,若是凑到一处,恐怕……”染红倒是也没撒谎,不过转念就有了法子,“不如养在院子里,且吩咐人专门打扫便罢了。”   “也好,有劳姑姑了。”甄珠笑着看着染红,提着东西出来的宋兆勇手忙脚乱的从怀里要掏出银子塞过去,染红看了一眼,这次倒是收了。   到了书房,只见邬思道早已坐在上头,底下二阿哥已经开始背书,甄珠先是上前给二阿哥请安,对方一边笑着一边来扶,不知道是不是甄珠的错觉,这二阿哥倒是等着自己完全跪下了,动作倒是跟说的有些不同。   上头的邬思道拍了拍桌子,吩咐甄珠入座。   “有劳先生,前些日子身体不适,晚了两天才来,让先生就等。”甄珠又对着邬思道拱手。   邬思道放下了自己手里的书,若有所思的看了甄珠一眼,开口道:“无妨,你且入座,不知道你如今念叨哪里?”   “学生家中曾经请过先生,只是粗糙念过四书,五经尚未涉猎。”甄珠认真的起身回禀,邬思道伸手往下虚空的按了按,示意甄珠坐下,而后摸着自己的胡子道:“如此,便跟着二阿哥从头开始吧,二阿哥,昨日所教内容,你可背熟了?”   “已经被熟了。”二阿哥点点头,而后瞥了甄珠一眼,抬头认真的看着邬思道。   “如此变好,那鄙人就往下讲了。”邬思道不管底下两人之间是何等的波澜潮涌,一心一意的开始讲论语。   甄珠是真念过,上别字到底是下了大功夫的,只是如今听邬思道讲学,另有一番的风味,讲到妙处时,会情不自禁的跟着邬思道眼神交流,偶尔点头。如此一来邬思道倒是觉得有些趣味了,谁都喜欢一个好教的学生,底下的人若是你讲什么,他都是一面迷茫,实在无趣,等着讲完课,他有吩咐二阿哥先习字,吩咐甄珠把今日讲的内容誊抄下来。   甄珠随手拿起一旁放着的毛笔,左手抚平了宣纸就在上头慢慢的默写,一手字行文如同流水,虽说笔力还不足,却是写有风骨了,二阿哥自然知道一旁的动静,只是握着毛笔的手越发的重了,嘴唇抿的泛白,他身边伺候的书童见着自家主子的脸色,不自觉的颤了颤,而后往一旁挪了一小步。   如此一个早晨便过去了,邬思道又吩咐了两人十张的大字,而后就吩咐他们回去,二阿哥看都不看邬思道,一甩袖子便走了,反倒是甄珠到了邬思道身边:“有劳先生日后教导了,平日只听得父亲说起过乌先生为人,只恨那姓左的耽误了先生大事。”   邬思道脸上的双眉微挑,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甄珠一眼,而后笑着说道:“无妨,如今在雍王府,自然是也是不差,听闻甄家是太子钱囊,不知道如今知道珠少爷在雍王府,这甄家日后得罪了太子,该如何挽回太子的宠信?”   ——不戳老子痛处你会死啊!甄珠有些内伤的捂住了自己胸口,不过既然知道雍王日后才是登基的人,太子如何,也只能虚掩了,况且还有今上如今的安排,便是日后太子问责父亲,也有理由推脱不是。   甄珠觉得没什么好跟邬思道讲的了,自己戳了人家痛处,然后人家也一报还一报,果然不应该嘴欠,他跟邬思道告别,就出了门,才出门就见着二阿哥居然站在长廊等着自己。      ☆、第四十六章      二阿哥的长相更多的像李侧妃,阴柔一些,又因为身子骨弱所以整个人感觉都是弱不禁风的,他站在长廊里认真的看着墙边的一丛竹子,似乎在发呆,他身后的书童抱着书,也一并站着,主仆二人占住了甄珠回院子的路,于是甄珠就之恩能够上前给二阿哥请安了。   果然不是错觉,甄珠这次真的发现了,他带着宋兆勇跪下之后,就没听见二阿哥喊起,对方似乎一直抬头看着竹子,倒是一旁的仆人似乎想提醒自家主子,偏偏又不敢,于是只能皱紧了眉,一脸的可怜相。   二阿哥冷冷的俯视着底下跪着的人,聪明又怎么样,讨父王喜欢又怎么样,一碗冰子还不能让人消停!他只恨不得让甄珠一辈子就这么跪着,心中正志得意满,就听见一人凑了过来。   染红走到了二阿哥面前,福了福身:“二阿哥吉祥,王妃命人带着珠少爷去前院,不知这是……”她为难的看着跪着的甄珠,而后又看了一眼二阿哥。   二阿哥的脸色不便,依然是带着意思微弱的笑意,抬起的头听着染红的声音回了过来,他的脸色苍白,见着人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而后疑惑的顺着染红的视线看了过去。   “这是怎么的,还跪着,快快请起,若是父王知道了,该骂本阿哥不懂事了。”二阿哥嘴上这样说着,身子倒是没动,甄珠并未开口在,只是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由宋兆勇扶着站了起来,而后自顾自的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二阿哥嘲笑的看了甄珠一眼,等离开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万年不变的微笑,又似乎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一种懦弱,仿佛刚刚的事情跟他没有一点的关系。   甄珠随着宋兆勇整理衣服,自己则看向染红:“王妃找我何事?”   染红对着甄珠福了福身:“王妃吩咐说让少爷去一趟,似乎是冬日的穿着,也不知道少爷的身材大小是否合适。”   “如何打扰了王妃,随便穿一些便好了,父亲也吩咐人前来打过招呼,说是日后会送到的。”甄珠有些不好意思,他看着染红像一个孩子一样的羞涩。   染红觉得这个笑容很熟悉,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从前在哪里看过,她心下一振,忽然想起了大阿哥,瞬间就明白了自家主子为何如此主动,这便是缘分了。她仔细的打量着甄珠的五官,而后从他的脸上找到了旧日小主子的容貌,乍一看依稀的熟悉,越看越像了。   “怎么了?”甄珠走在前头,却发现染红没有跟上来,回头奇怪的看了一眼,染红用袖子捂了捂眼睛,而后笑着跟上来。“没事,少爷先走。”   “哦。”甄珠不明白的走在了前头,而后照着自己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雍王妃的院子!记忆力真不错!夸奖自己一下!他正得意,就见着雍王妃身边伺候的一个丫鬟站在院子口,见着甄珠就欢快的上前请安。   “可把小少爷给盼来了,主子都在里头等了好久了,奴婢看着那些料子,样样精美,旁的不说,好些都是宫里赐下来的段子,如今一拿出来果然连着式样都还时兴呢,也没见着旁人穿过,若是少爷穿上还不知道怎么样的精美呢。”红雀噼里啪啦的说了一串,说的甄珠都听的一愣一愣的,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就是凑合到一起反倒不明白重点了。   “好啦,平日是不是老不让你说话,如今见着生人就要显白显白,进去吧,刚从书院过来呢。”染红笑着跟红雀打岔,两人之前都在王妃身边伺候,要说没情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红雀在前头带着甄珠就进去了,一路迁了众人,掀了帘子,亲力亲为,格外的看重甄珠,刚被雍王家的儿子打脸,结果这个做王妃的居然对自己这么热情,甄珠仿佛窥视到了什么,也算是宠辱不惊了。他挂着笑进了屋,就见着里头一堆的人,王妃站在一边,一个奴仆站在四五个箱子的中间,忙的满头是汗,也没来得及擦。   “对,冬天的放这个箱子,配饰放那边,对还有斗篷,对了白色的那件狐狸皮的别忘记了,那些小皮子留着也没用,对吩咐人给甄家少爷做上,嗯,嬷嬷,你看鞋子够不够,别挤着脚了。”之前在甄珠看来一向没精打采的雍王妃此刻仿佛有用不完的力,侧坐在椅子上,一边端着茶水喝着,也不管自己的仪态问题,一边捏着帕子指挥着屋里的众人,原本苍白的脸上挂着红晕,这才像个二十多岁的女人,青春焕发着活力。   “来了么,怎么进来也不说话,快来。”雍王妃忽然就看到了甄珠,而后伸手招了甄珠上前。   “给王妃请……”甄珠正准备跪下,就被雍王妃一把搂在怀里。   “快去把那件大红的拿来,刚刚见着似乎有些大了。”雍王妃自顾自的抱着甄珠,而后吩咐人把东西拿过来,他一件一件的试穿,连着午饭都是在王妃院子里用的,等到了下午好不容易旁人提着该歇息了,这才活着回了屋子。   “不要管我,我要睡到天荒地老!”甄珠把自己一下子丢在床上,整个人趴在褥子上,把脸蒙了起来,真的好累啊,不停的换,不停换,也不知道那雍王妃吃错什么东西了,居然做到这种程度。   他正在床上不停的翻滚,就发现自己背脊被轻轻拍了拍,原本热热闹闹来放东西的人声也不见了,甄珠偏头就见着床边有个四爪金龙绣纹的高靴,慢慢往上就看到了雍王。   ——不要啊,求放过!王妃才折腾完,难道雍王也要上了吗!!   雍王坐在甄珠身边,看了一眼四周的东西,便什么也没说,于是默默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王爷。”甄珠乖巧的跪坐在床上,给雍王磕了一个头。   “嗯。”雍王示意甄珠起身,而后自己先转身到了一旁的书桌旁,就见着上头十来张的字帖,皆是甄珠昨日写的。雍王坐在一边,甄珠就乖乖的站在一旁,小心的磨墨。   “听闻乌先生今日吩咐你做些功课,可是这些?”雍王把宣纸拿起,看了两眼,而后看向甄珠,眼神认真,看的甄珠忍不住缩了脖子。   “还未曾写过。”要不是你家王妃把小爷我拉过去,我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写好,不过是十几张的打字罢了!   “如此,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雍王浓眉一皱,多了两分狠戾,甄珠吓的一抖,正想说你坐着我怎么写啊,整个人就被雍王拉近了怀里,因为椅子很大,一个六岁的孩子跟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坐在一起完全没什么问题。   甄珠人小,他够不着放在前头的毛笔,于是可怜兮兮的看了一旁的宋兆勇,宋兆勇正准备上来,就见着雍王已经伸手帮着甄珠拿好了,转而塞在甄珠手里。   甄珠捏着笔,小心的把上头写过的宣纸卷好搁在一边,又自个拿了一张干净的慢慢开始写,因为都记得所以并不需要看书,写字原本就是要静心的,于是他才动笔。   雍王看着甄珠写字,就往后靠了靠,今日下面来了消息,前后看了看就知道他的二儿子真的娇养太过了,好好的一个男孩子居然用着妇人的手段,说起老二就想起自己之前的长子,王妃有这样反应虽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却也不在意料之外。   甄珠长的其实真的蛮好的,要不然自己之前也不会几次三番的对这小子维护,便是旁人见了也多有不解,大概就是这样吧,连着父皇也是,雍王看着甄珠的背脊,不自觉的想着今日朝堂之上的消息,太子府詹士被推出来砍了头,旁的是一具也没说,虽然索相如今看来是被圣人所厌弃了,可是只要太子不倒,索相就有爬起来的一天。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们这些兄弟估计都会被太子搞死吧,毕竟如今他看着他们的眼神已经不对了,也是,今日父皇当朝夸奖了七弟,这哪里是他们这些兄弟以往能得到的,想起七皇弟趾高气扬的出了宫门,他便想着,这皇位是一定要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甄珠写好了了一张就抽出放在一边,一旁站着的宋兆勇就飞快的踮着脚帮着放在一旁晾干,墨是好墨,写字的时候还带着一些清香,不重,似乎是兰花的香味,甄珠写了一会就觉得好闻,他把鼻子凑到书桌前闻了闻,却没有刚刚闻到的香气,若有似无的。   “你若是喜欢,本王吩咐人给你送几块好墨,这会乖乖把字帖写了。”雍王的手搭在了甄珠的脑袋上摸了摸,漫不经心的提醒道。   甄珠听的整个背脊一酥,回头对着雍王嘿嘿一笑,而后抓了抓脑袋,继续转身写字。      ☆、第四十七章      甄珠从此过上了早晨再邬思道哪里听课,而后被二阿哥各种恶作剧折腾,下午陪着雍王看奏折的日子。他又把当天的功课做完,毛笔被勤勤恳恳的宋兆勇接过之后,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抬头看向隔壁的雍王。   书桌很大,两个人在上头办公完全没问题,雍王的侧脸很英俊,他的眉毛笔直斜入鬓梢,高挺的鼻子,薄唇总是不自觉的抿着。甄珠一手托着自己的脸,宋兆勇伸手来抽纸张的时候他才回过神,他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坐直身抬起手不让自己压着纸张,看着宋兆勇收拾完。   “少爷,厨房送来一碗燕窝粥,染红姐吩咐我让你趁热吃了。”宋兆勇正说着,转身正要去提篮子,就见着一旁站着一声不吭的随从已经提了篮子送了过来,宋兆勇回头,就见着不光自家已经坐着等着吃了,他身后的雍王也饶有兴趣的看了过来,伸手把前头的奏折推了。   甄珠等着宋兆勇端了碗出来,就发现自家小厮似乎有些为难。   “怎么了?”他奇怪的看了一眼宋兆勇,忽然就觉得头顶上一热。   “本王也有些饿了,吩咐厨房再送一碗过来。”雍王开口,而后伸手把甄珠整个抱在怀里,看了一眼一旁的宋兆勇,不悦的皱了眉:“还不拿上来?”   宗兆勇颤着手把篮子里的碗捧出来,而后小心的往前走了两步,因为颤抖,碗盖敲在碗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一旁的随从忙上前接过,平稳的放在了雍王面前,而后跪下身:“请主子慢用。”   “嗯。”雍王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那一小盏上,掀开了盖子,扑鼻而来的一股清香。   甄珠瞬间觉得自己的口腔满攒满了口水,肚子也不自觉的咕噜了一下,他看着雍王那有力的手,稳稳的捏着那白玉的小勺,既然王爷开口了,肯定是他自己先吃啦,当然甄珠也是想象过雍王是个尊老爱幼的人,那么他就可以比雍王先吃了!   甄珠认真的研究着碗上的细花纹,上头应该是并蒂莲吧,还镶金了,光是这个碗若是自己贪墨了拿到府外去卖,足够一般人家养活祖上三代啊。   “张嘴。”雍王皱着眉看着连吃饭都不专心的甄珠,出声吩咐了。   甄珠原本正发呆,结果忽然觉得舌尖一热,而后入嘴就化的口感,情不自禁的赞叹了一句,原本咕咕直叫的肚子也得到了安抚,他抬头看了一眼雍王,表示赞叹,而后等着第二口。   ——原来雍王真的是好人!真的会体谅他们这些小一辈的!好好哦!   他在肚子里不停的称赞着雍王,一边眼巴巴的等着第二勺落肚,结果拿勺子慢慢的从碗里出来,往上过了下巴,往上过了嘴,往上过了额头!落入了雍王自己的嘴巴里!   雍王一口吞下,而后又要了一勺喂给甄珠,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了一碗子的甜羮,这边才吃完,底下的人就有眼见的送来了另一碗。甄珠已经吃的半饱,正想拒绝,就发现这次完全没有他的份,那雍王端着碗就一气喝了,而后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认真的看着甄珠道:“一会该用膳了,不能多吃,记住了吗?”   他是完全把甄珠当个孩子了,甄珠也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不过他乖巧的点点头,而后自己爬下来,坐到一边复习今个的功课之后又预习明日的背诵。   既有名师知道还不知道如何努力的话,这个人绝对是没救了,甄珠自然不是没救了的人,所以他抓住了机会,让自己更上一步。   雍王吩咐人把批号的折子整理好,而后带上自己已经写好的章程塞到袖子里,起身便走。离晚膳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准备进宫。   轿子过了勤德殿,迎面就遇着了自己的七皇弟,只见对方身边簇拥着好几个文官,也没坐轿子就这么被人簇拥着往外走。   七贤王看了一眼轿子,上前就敲了敲轿子的外檐,就等到里头一声的吩咐,轿子停了下来,七贤王伸手掀开了帘子,就见着里头自家铁面无私号称直臣的四皇兄坐的笔直,脊背似乎绷紧着,慢慢的回头看向自己。   “四哥近来可好,好些日子不曾见过四哥了。”七贤王有着一副好相貌,脸上便是平日不笑的时候都像是在笑,微微上挑的眼睛像他那个身份低下的生母,底下好些侯门贵女皆钟情于他,嚷着便是侧妃也要嫁入七贤王府,结果最终胜利的是安王的外孙女,荣安格格。   “七弟安好。”雍王并不接他的话茬,只是看了一眼七贤王后扫了一眼外头的景致。   “四哥可是要去找圣上?父皇这会在议事厅里议事呢,黄河可是又发大水了,不过好在灾区的人都迁出来,倒是没什么人员伤亡。”七贤王说完便放下了帘子,带着自己那些大小官员离开了。   轿子重新抬了起来,雍王的身子随着轿夫的走动不停的晃悠着,他这个满肚子都是心计的七弟自然不会只是随便说说,今个黄河泛滥,虽说没什么大伤亡,但是底下的救灾还是要做的,更何况去年明明已经把维修堤坝的银子给分发下去了,照理说至少今年不会闹水灾,可是偏偏就闹了。   去年,太子门人贪污受贿,最后被圣上砍断了一个右膀,如今索相至今卧病在床,今岁又闹水灾,若是再那种情况下再次爆出什么来,太子恐怕就真的危险了。   雍王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不过等着轿子一停,他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   “见过王爷。”   “雍王吉祥。”   “见过王爷。”沿途,一应官员皆拜,一应宫人皆跪,等着他到了议事厅门口,就见着伺候圣上的贴身大太监站在门外,见着雍王满迎了上来。   “殿下,万岁等了许久了,您快些进去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手指间比了个二。   雍王一手搭在对方手掌上,一脚跨进了门,两人交错的手脚瞬间交换了叠成指甲盖大小的信息,而一旁站着的人都没什么人看到。   进了门,最先看见的就是据说告病在床的索相,而后是死了大儿子的明相,最没存在感的张相也屹立一旁,内务大臣九人也皆在一旁,隆科多看了过来,而雍王却目不斜视直接就跪在了殿前。   “老四,你来了,去年你是直接去了灾区的,如今河南奏报,又决堤了,你分析分析。”圣上坐在最上头,一次下来坐着的就是太子,旁的皆是站着。   太子似乎正想说话,可是又心下有些多疑,倒是没开口。   大太监拿着奏折递到了雍王面前,雍王跪着给圣上先磕了一个头,明相看着摸了一把胡子,索相略微皱了眉,张相依然是一副老实人的面相,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倒是圣人最直接。   “好了,兄弟几个就你最知礼,不过如今正事要紧,这些旁的你就别讲究了。”圣人一边说着一边赞许的点了点头,太子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一下子捏紧,圣人一瞥,摇了摇头,索相看到了,明相看到了,偏偏太子自己没看到。   雍王托着奏折起身,而后慢慢的打开,他一目十行便看清楚了这是地方上来的请罪折子,不过前后都是要求朝廷拨粮拨款的请求,虽然之前说的灾区并无大事,可是后头的描述依稀可见问题。   他看完折子,双目低垂着,伸手把折子还给一旁站着的宫人。   圣人一边伸手从一旁端了一碗茶喝了一口,因为事情紧急,奏报是未时送到的,刚刚用了一半午膳就起了身,这会倒是有些了。黄河自他登基以后,三年一水灾,实在是已经习惯了,只是他原本就注重水患,结果治水十多年,反倒如今接连洪涝,实在丧气。   “老四,你说说吧。”圣人喝完茶,又吩咐底下的人给屋里的人搬了椅子,上了茶点。   “儿臣曾翻阅古卷,那河道百年一改道,自前朝到如今却是已经到了百年,儿臣以为这折子上的内容应当属实。”雍王说完便闭口不言,圣上一听这话,就无奈的挥手让雍王去一边坐着。   一瞬间,屋里所有的人的视线都到了雍王身上,雍王非常自然的走到了太子下手,撩了袍子给太子请了安,而后自顾自的坐了上去。   圣上满意的点点头,原本还对雍王有戒心的太子的脸色一瞬间就好了大半,他不自觉的带上了笑容,对着雍王点了点头,等着再次回头对着圣人的时候,脸上满是严肃道:“父皇为着天下苍生已经做了许多,历朝历代皇帝谁都不如父皇勤政爱民,如今这水患实在是天灾,人力不及啊。”   他说完,底下好些官员都迎合,圣人点点头:“如此,你们就先告退吧,明日早朝再议。”而后就让众人离开,这等事情自然是太子先走,雍王其后,结果雍王送了太子出了门,站在门口弯着腰恭送太子,太子浩浩荡荡的带着索相等人离开,雍王这才直起身,转而又进了议事厅。   上头的圣人正在喝茶,见着雍王进来,就迁退了正准备送茶点上来的宫女,而后吩咐人把门关上。   “说吧,你还有何事?”圣人觉得几个儿子里,以前是太子最可心,毕竟太子聪慧,领悟力强,是个好太子,可是如今他却喜欢雍王这样的直臣,因为那是臣子,不是太子,不会想着让他这个老皇帝退位,自己上位。   雍王将自己的折子递了上去,而后跪在了殿前。   圣人把奏折打开,前后看完就把折子砸在了地上:“这些该死的!”怒发冲冠什么的,大约就是形容这会的皇帝,他一巴掌拍在御案上,搁在一旁的茶盏瞬间掉落,砸在了地上,里头原本伺候的都跪在了地上。   雍王只低着头,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再震怒又怎么样,好似这样的太子不是圣人养出来的一样,他在心里哼了一声,之后的思维就开始绕着自己府里的事情了,甄珠被自己二儿子欺负,他是知道的,可是他不能出手,若是自己帮了第一次,日后是不是次次都要靠着自己。   这样的话,日后自己还怎么用他,甄珠是注定要接他父亲的班底的,若是他没用,江宁等地又该让谁看管。   所以他只能狠心的让幼鸟出巢,自己飞翔。      ☆、第四十八章      圣人总有他的心思,尽管他表现的再震怒,都无法骗过身边伺候的人,大总管的手掌贴地,小指跟食指分开,所以雍王完全不担心,只是等着对方把戏演完,一场父子君臣做的实在太过劳累,为什么不能好好的,不管是跟太子,还是跟他们。   雍王其实很想问问父皇,既然当初表现的这么喜欢太子,为什么不把皇位传给太子,这样也好绝了他们这些底下皇子的心思,偏偏他又不肯。   “折子上的事情都是属实的?”圣人扶着额,低头看着自己跪着的三儿子,他眉心一跳一跳的,觉得有些失控。   “消息属实,是当初那个李卫送来的消息。”雍王应了一声。   当初徐祖英被求,李卫挖出了消息,只是这些消息原本要上禀的时候,他得到消息,圣人已经压下,他自知火候未到便把事情瞒下,又吩咐外调的李卫去探查是否属实,如今看来当初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的。   “折子就留在这里吧,你且退下。”圣人总算发完了脾气,脸上尽是疲惫,挥手便让雍王退下了。   等着雍王出了宫殿,一阵晚风挂过撩起了他的袍角,天还未黑,不过天色不会很好,阴沉沉的尽是厚重的乌云,雍王被人伺候着上了轿子,而后就出了宫殿。   等着回到了雍王府,才进门就见着李侧妃带着二阿哥,三阿哥站在门口,其后跟着年侧妃,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再往后就是四阿哥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而后小心的巴望着自己。这似乎是离京之前司空见惯的场景,这会却是恍然物是人非,明明依然是府里的人,可是在雍王看来,却是不同。   “都起吧,等在这里作何?”雍王觉得有些累,他的手指才抬起,一旁站着的年侧妃就捏着帕子靠在身边伺候的七喜身上,七喜也是一副不敢言语的表情,不过她的视线则看向李侧妃等人,又状若害怕的低下了头。   “都是儿子不好,若是父王要惩罚,就惩罚儿子吧。”三阿哥最光棍,率先就跪了,一旁的李侧妃忙也跪下,顺带的拉下了二阿哥。四阿哥在后头默默的跪下了,不过倒是不声不响。   看戏的已经累了,演戏的却还不累,自己在父皇那边演戏,自己的一家妻小在自己面前演戏,果然是因果循环。雍王只是扶起了四阿哥,然后拉着四阿哥径直往自己书房走。   底下不管是装柔弱的,还是打子嗣牌的两个侧妃顿时傻眼。   李侧妃最光棍,她一把拉起了老二,老三,而后一脸讥讽的看着年侧妃:“有的人,就算装的像病弱西施,也要看王爷是不是范蠡了!”   年侧妃咬着唇,一手已经深深嵌在七喜的腰间,七喜一吃痛,身子抖了抖却什么也不敢说,依然把自己的头埋得深深的。   李侧妃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人,留下年侧妃等人,不闻不问。   雍王带着老四到了书房,就见着甄珠吃好饭正在屋里转着圈子消食,见着雍王进来就磕了头:“见过雍王,见过四阿哥。”   四阿哥跟甄珠是同样大的年纪,他却比甄珠懵懂一些,正想喊免礼,忽然想起父王在身侧,反倒把话吞了回去,而后转头看雍王。   雍王伸手就把甄珠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头:“晚膳可用过了?”   甄珠正想说用过了,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雍王自然是知道自己府里的吃饭时间的,如今还要问自己,肯定不是要自己答案了。他正想着,就听着雍王又开口。   “不管用过没用过,都陪本王用一些吧。”说着就吩咐人摆了桌子,而后做到了主桌。   要说原本四阿哥在,应当坐在雍王身边的,偏偏雍王却把甄珠放在了自己身边,而后吩咐四阿哥坐到了桌子对面,吩咐四阿哥的奶娘好生伺候着。   用饭的时候桌上一片安静,甄珠总算又塞下了半碗饭,直吃的自己的脖子都伸直了,好似那米饭卡在了喉咙口,吃完饭,他就在屋内来来回回的走,倒是里间雍王询问四阿哥的功课。   四阿哥跟三阿哥都是在宫里念书的,每日早早便要出门,等着下午才能回府,宫里的规矩雍王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也不担心自己儿子的功课,只是询问之后便觉得这个儿子算得上聪慧,且看事情特别明白。等他问的差不多,他就吩咐人把四阿哥送回了自己的院子,出来就见着甄珠在外头院子里溜达,因为天已经黑了,他也不敢走得太远,透过窗户就能看到那么小的一个人,前后跟着四五个提着灯笼的人,照的中间的小孩亮堂堂的。小孩一边走还一边揉着自己的肚子,隐隐约约能听到数数声。   若是自己没有生在皇家,若是自己也想个平民老百姓,是不是自己就没有那么多糟心的事情。他嘲笑着自己,就好像嘲笑一头不知道满足的狼,明明是自己见了血腥要咬人,偏偏怪鲜肉太香。如今就算他想收手,太子跟老七也不会放过自己。   “王爷,你忙好啦。”甄珠绕完圈,回头就见着雍王笔直的站在门口,若是换一个人私底下总是会换个偷懒的站姿,偏偏雍王不一样,他不管是在什么场合都是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每每看的甄珠心惊,一个自制力到达这种程度的王爷,日后的胜利者,恐怕他绝对不会允许底下的那些官爵世家有任何不在他掌控的可能。   “恩,你该洗漱,好睡觉了。”雍王笑着吩咐甄珠回来,甄珠哦了一声,跑到了雍王面前,自觉的抓起雍王的手在自己脑袋上揉了揉,而后就跟着伺候的人去了卧房。   等着甄珠的离开就好像一阵薄纱,连带的带走了雍王脸上的笑意,他的眼神冰冷,薄唇抿的笔直,看了外头跪着的李侧妃跟年侧妃:“进来吧。”   雍王坐在了书房上头,王妃身边伺候的红雀无视底下跪着的李侧妃跟年侧妃,站到了门口福了福身:“王妃让小的来给王爷传个话,说是底下的三个阿哥如今都睡了,王爷放心。”   她这话说完,李侧妃的脸色就一变,而后一旁跪着的年侧妃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而后微微的抬眼,眼眶中含着一丝泪光,看向雍王。   雍王却在喝茶,他捏着杯盖撩了撩茶水中的绿叶,而后轻轻吹了吹,闻了闻茶香,这才抿了一口,做的很是细致。   年侧妃的媚眼抛了个空,一旁的李侧妃也哼了声,无声的对着年侧妃说了个贱人!   年侧妃一口气没喘上来,心中一痛,就真的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爬到了雍王脚边,一把抱住了雍王的右腿:“请王爷做主,今日阿哥们说出那样的话,定时要逼死奴婢,奴婢对着王爷那是一心一意的啊。”   “妹妹如何说这等子话,阿哥们如今都是不大的年纪,你这样到底是冲着阿哥们去的,还是冲着我来的。”说起来年侧妃的身份跟李侧妃的倒是半斤八两,要说祖籍,出身自然是李侧妃好一些,可惜如今年侧妃有个得用的哥哥,因此以往雍王倒是多给了年侧妃两分的面子。   可惜如今雍王羽翼已丰,对他来说,多一个支持者跟少一个支持者还真没什么关系,没听说王爷还能为着个臣子委屈自己讨好女人的。   他把杯子往旁边的茶几上一搁,吩咐人把年侧妃拉了下去:“成何体统,若是让旁人知道,还以为雍王府是戏台子,成日的都是东边唱罢,西边上台的,不用说了,每日抄一百遍心经,半年内不得出入院子,等着过完年再说,散了吧。”雍王也不问什么事情,只是各打五十大板,便吩咐他们退下。   这才出去一年刚刚回来,若是自己又被关半年,不是成全新人么,年侧妃这会是恨不得把自己给吃了,不过吃了自己之前,还是要先把李侧妃给弄死,要不然难解自己心头只恨!   她心里虽然想的狠毒,不过面上却是不露,只是捏着帕子,弱柳扶风般,又似委屈的给雍王行了礼,李侧妃最光棍,她反正有两个儿子了,也不怕什么,于是给雍王磕了一个头,道:“都是我没看好孩子,如今惹得王爷操心了,日后若是再犯,不牢王爷动手,我自个罚自己。”   一句话说完,她干脆爽利的就离开了,年侧妃倒是依依不舍的三步一回头,不过到底是离开了,雍王见着人离开,就揉了揉额头,自己这两个侧妃都不是吃干饭的,有孩子的总是多维护孩子,没孩子则是想要孩子,若是日后年侧妃也有了孩子,是不是就改了?   雍王笑了笑,觉得自己的心态不太对,好好的戏里的人,如今倒是抽出红尘中了,他捏着自己手里的佛珠,一颗一颗的数着,他想起自己幼年的时光,想起了德妃,想起了如今刚刚生出来备受父皇宠爱的八弟,正是因为太小,所以不会威胁到父皇的权利,所以父皇才喜欢吧。   “自己做不到,偏偏让我们做一个至孝至亲的人,如今做出来了,却又不信。”雍王想着太子,都觉得太子也是难的,这样的父皇,若是搁到自己身上,真是进退都是错了,偏偏还有一个索相在后面点火吹风,好在黄皇后还在。   雍王念了半会子经文,等着伺候的人换上了蜡烛,他自个一个人的时候,这才掏出了今天宫里得到的消息,上头短短几个字,真是念什么就来什么,黄色一小卷的纸,上头确是个药方子。应该是太医院的记录,既然是太医院的记录,到底有什么用呢,雍王捏着纸张放在手指间搓揉着……      ☆、第四十九章      甄珠才洗完澡,染红伺候着穿上了衣服,这才让丈青抱着上了床。因着之前吃了冰碗肚子疼,所以晚上也不能用冰,结果被雍王知道了,搬到了雍王的小后间里住。   雍王最不耐热,大约是年幼时候熬的太过,等到出了宫,旁人只觉得微热,他便觉得有些不舒服了,好在练武身子骨倒是没出什么问题。因为怕热所以雍王的院子找的是最清爽的地方。   甄珠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旁给他扇风的染红就有些无奈了:“少爷,是太热了吗?”   “不是,不是。”甄珠嘴上说着不是,人却一溜的爬了起来坐好,双目炯炯的看着染红,“你说今个在书房见到的四阿哥是不是王爷最喜欢的儿子啊?”   他还没有见过雍王带着其他孩子进书房呢,来了好半月,如今算是第一次跟几个阿哥们亲密接触,这雍王府的阿哥日后可不得了,甄珠忍不住的想的远了一些。   染红一边给甄珠扇着风,一边细心的把薄毯子盖住了甄珠的肚子:“今个是例外,往常皆是三阿哥更讨人喜欢一些。”她作为一个奴婢的自然不好说主子不好,所以就算开口都是说一半遮一半的,讲到重要的更是语焉不详,结果让甄珠这个好奇蛋更好奇了。   “那你说,今天是为什吗。”甄珠巴巴看着染红,多问了一句。   染红抿嘴微微一笑:“少爷若是想知道,明日问院子门口看门的不就行了,小的是什么都不说的。”她笑着应付着甄珠,这雍王府,别说是她了,除非从王爷嘴里说出来,旁人是绝对不会提上半句的,若是王府里的事情,怎么可能让旁人知道。   甄珠好的爪子挠心,不过由此可以看出这雍王府里的还真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比拟的,便是自己甄家院子,因着主子多,七嘴八舌的什么都能问出来。甄珠摸着自己的脚,揉了揉,淡定的翻了个身,往里头睡了过去。   雍王妃还未睡,秦嬷嬷回来就凑到了雍王妃耳边轻声禀报:“刚二阿哥跟着年侧妃在院子里遇到,似乎起了争执,结果遇到了宫里回来的三阿哥,三阿哥出言不逊,惹的年侧妃等在门口要告状,不过李侧妃消息倒是灵通的,没过一炷香便到了,只是王爷谁都没袒护,也没问,直接就发了火,禁了两位侧妃的足,主子你看是不是明个求个情?”   “得了吧,折腾这些年了,我也懒的管,嬷嬷,你说珠儿喜欢红色还是绿色的,要不做两件。”雍王妃拿起手里的两个段子,搁到膝盖上,认真的看着。   “可是,只怕王爷有意见。”秦嬷嬷对着雍王妃也是操心太过,她过关了小心谨慎的日子,如今见着王妃一干都不管,倒是有些为难。   “怕什么呢,如今我又没有子嗣,府里向来重利,等着下一回大选肯定要塞个表妹,堂妹的进来,我又能如何,不过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吧,珠儿这会睡了吗?”雍王妃自嘲的笑了笑,要是之前她还有一些心思的话,如今娘家传来的消息,倒是让她彻底的撒开手不管了。   “珠少爷听闻是睡了,不过王爷还没睡呢。”秦嬷嬷小心的回禀。   “那就给王爷送一碗粥过去吧,我也累了,先睡了。”雍王妃把料子搁到一旁,伸了个拦腰,而后看着秦嬷嬷笑了笑,“嬷嬷莫要担心,咱们王爷最终规矩了,便是旁人能做的出的,他是万万做不出的,他的心思可不在眼下。”   秦嬷嬷听到此话,便不再做声了。   雍王收拾好了心思,底下的人就回禀说王妃送来了吃食,他也没管,带着便回自己的卧室,等着进了屋就听着里头又翻动,他原本准备走到自己屋里的脚步一顿,转而去了甄珠的房间。   推开门就见着甄珠拉着染红的手撒娇,他一个六岁男童,倒是做的头头是道的,只是雍王见着不自觉的眼神一冷,还未往前就听着后头那个机灵的喊了一声给王爷请安。   这下是真的不用睡了,甄珠飞快的窜了起来,而后一下子虎扑向雍王,染红的手还没来得及抓住甄珠的衣领,就见着甄珠整个人都挂到了雍王身边,旁边的人都看傻了眼。   “还留着做什么,出去!”雍王呵斥了一声,瞬间,屋子里的人都走的一干二净,贴心的侍卫还把夜宵留下了。   甄珠嘿嘿嘿的抱着雍王,雍王一手抱着甄珠,一边走到床边,把小孩塞进了床里。   “做什么,虽然天气不冷,可你身子刚好,小小年纪如此折腾。”雍王皱着眉不悦的看着甄珠。   “呃,王爷,今个小人见着四阿哥,觉得有些一见如故,所以一直没睡,等着王爷一道呢。”甄珠倒是很会说话,现是小小的拍了一下雍王的马匹,而后又是撒娇的语气。   “等着本王作何?”雍王也不信,不过他见着甄珠身上盖上了摊子,也就不说了,“可洗漱完了?”   “自然是洗漱了的,王爷呢?”甄珠看向雍王。   雍王自然还未洗漱,于是起身对着甄珠吩咐道:“本王先去更衣,你且安心等着,早些躺着。”便是不睡,躺着也不耗精力,雍王想着小孩难得这样精神,倒是有心宠一宠。   雍王洗澡的速度很快,几乎是进去后不久就出来了,全身上下带着一种甄珠经常闻到的香气,跟普通人家的有些不同,可能是宫里的香料,他像只小狗一样的在雍王身边嗅了嗅,而后又闻了闻自己,可怜巴巴的抬头看雍王:“我都不香。”   雍王原本就坐在,一旁伺候的人给擦着头发,等着水滴未见了,他才让人退下,走到了甄珠身边:“你往里头挪挪。”   “为啥!”甄珠觉得特别不爽,自己问什么,对方都不回答,如今还让自己往里头挤,难道他今天要睡这里?”   “本王累了,你若是还想知道什么,就进去,要不然本王就走了。”雍王说着转身要走,就见着甄珠飞快的伸手一把拉住了自己的头发,雍王手也快,一下子就抓住了甄珠的手,结果甄珠的手抓住了雍王的头发,雍王的手捂住了甄珠的手,两人就这么纠缠到了一块。   “嘿嘿嘿嘿……”甄珠觉得刚刚自己肯定发神经了,所以快速的想要缩手往里头躲,倒是雍王左眉一挑,欺身压向甄珠,一把捏住小孩的脸,使劲的扯了扯。   “吾错路……”甄珠含着口水给雍王道歉。   雍王也不撒手,只是依然抓着甄珠的脸,拧了拧,这才松手,“行了,进去吧。”   甄珠捂着脸往里头凑了凑。   “你父亲可有给你送信?”雍王一手靠着软枕,一边看着甄珠,整个人斜躺在床上,因为长发未束,整个人都让甄珠感觉很危险,有一种压迫力。   甄珠摇了摇头:“自从上京,父亲就再未联系过。”   想来这是甄应嘉对圣上表示信任的一种手段,果然是个聪明人,做出来的事情也跟旁人不同。   “你且写一封,给你父亲报个平安。”   “小的写过三封了,都还未回。”甄珠小心翼翼的回答。   雍王冷冷的瞥了甄珠一眼,甄珠的人全身一颤,彻底缩着了。   雍王揉着眉毛想了半天,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急不来的,于是就吩咐甄珠躺好,他睡在外侧,甄珠睡在里侧,外头的灯火一跳一跳的,倒是不影响睡眠。   甄珠被雍王吓着以后,便不再提什么好奇心了,他在肚子里诽谤了雍王一阵,还是睡过去了。      ☆、第五十章      慈宁宫   太子带着贴身的太监,快速的走在路上,等着他到了宫门外头,就见着宫门紧闭,看门的嬷嬷站在一旁,对方见着太子就跪到了地上。   “母后呢?”太子的脸上尽是焦急,而后不停的往里头张望。   “皇后娘娘正在念经,吩咐了不让人前去打扰。”嬷嬷小心的回答完,而后低着头一动不动。   “不行,孤有急事,你且进去,就说十万火急的事。”太子来回走了两步,一甩衣袖对着那嬷嬷厉声道。   “可是……”那嬷嬷正想说什么,里头的门确实开了,皇后的贴身宫女打开了门,双手拢在袖中给太子请了安。   “娘娘有请,还请太子随奴婢来。”她一边说着一边让出了道路。太子看都不看对方,就一步跨了进去,而后急冲冲的往里头走。   曾经的金碧辉煌,如今一室空旷。太子已经许久未来皇后这处地方了,大多都是在早晨请安的大殿,记忆中自己母后的寝宫里放着各式精美的装饰,皆是这世上最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因为父皇对母后的尊重,因此自己打小就做了太子,可是如今这个太子却委实做的憋屈。   皇后跪在佛像面前,手里拽着佛珠,一颗颗白润的玉石组成的佛珠,每十颗就镶嵌一颗血红色的宝石,来计数。   太子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黄皇后跟他之间虽说是母子,可是如今却是生疏了很多,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她便闭门谢客一心念佛,手里的大印虽然没有交出,不过内务府的好些事情她都已经不再过问了,反倒由四妃共同管事。   “来了?”皇后虽然闭着眼睛,可是太子还未凑近,她就已经开口。   “母后……”太子来得很急,可是这会却不敢开口了。   皇后睁开眼睛,看着上头面露慈祥的观音像:“念再多的经,都恕不了本宫的罪,说吧,到底是本宫把你生了出来,但凡有些过错,都是本宫的错。”   太子一时没忍住,跪在了皇后面前,捂脸痛哭:“儿臣不孝,并非儿臣起意,是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勾引的儿臣,儿臣只是忘记了,忘记而已。”他指着外头,点的方向是储秀宫。   黄皇后站起身,看也不看底下捂着脸的太子,她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像自己跟圣上这么聪明的人会生出一个这样的儿子,有时候她忍不住会想自己的这个独子,是不是让人给换了,好的一点没学到,偏偏坏事做绝。   太子哭了一阵,发现皇后没开口问,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头绪,只是抬头看向黄皇后,结果正对自己母后那双明亮的眼。   “母……后……”太子吞了吞口水,跪着爬到了皇后面前,“孤不可以出事,母后就只有孤一个儿子,舅父大人让孤来好母后,母后帮帮孤,帮帮孤。”他的神情很是紧张,知道消息开始,他就一直急的团团转,一个月就会显了肚子,若是等着显怀,而后对方一开口,自己就完了,他做了三十年的太子,不想被废,也不能被废,除了日后继承皇位,他没有任何的出路。   “是谁?”黄皇后的表情很冷淡,她似乎已经放弃了,一次一次的为着太子,一次次的草菅人命,有时候她觉得这个太子就是自己的孽。   “是蓉美人……”太子羞愧的低下头,双手撑在地上。   “是她啊。”黄皇后点点头,“难得一见的没人,蓉美人的父亲是江南那处送上来的人,要说不过是个商家女子,难为你看的上眼,莫非太子府的女人都死光了?”她说的时候忽然就露出了某种不屑,太子府里大大小小统共有上百个供太子娶了的歌姬,不要说那些貌美如花的侍妾,就算太子妃等这些明媒正娶的,也各有风情,偏偏这么多的女人也留不住太子的心。   或许是因为蓉美人所代表的身份,太子不自觉的捏紧了手,睡着蓉美人的时候,抚摸着对方肩膀的时候,他会不自觉的当自己是父皇,他已经成了一国之君,而不是大小事物都不能自己做主的太子,太子这名头虽然听着好听,用着好用,可是总觉得脖子上有一根链子束缚着,不得自由。   “算了,你去吧。”黄皇后坐上了椅子,而后直直的看着太子,太子则一味的避着皇后的视线,随意的跪安离开了。   “总有一天,本宫会死在太子的手上,只是本宫不知道还能有多久。”黄皇后闭着眼睛把头靠在了后头的靠枕上,伺候的人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小心的帮着皇后捏着肩膀,能在皇后身边伺候的都不是凡人,自然知道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不开口。   “去吧,这到了京城水土不服的总有那么几个,可惜了那一朵的娇花,不过圣上如今修身养性恐怕也不会太过在意。”黄皇后挥了挥手,吩咐一旁站着的姑姑。   那人福了福身,就抬脚往外头走了。   雍王还在思考着那张纸上的东西的时候,就听见宫里的一个美人得了疾病去了,而后因怕传染连着尸身都给烧了,真正的挫骨扬灰。雍王听见消息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是这样,可惜,太迟了!”雍王叹了口气,而后伸了个懒腰,起身来回走了走,就听到外头又声音。   “二阿哥,您不能进去,二阿哥,二阿哥。”小六子急急忙忙的揽着小阿哥,可惜他一不能伸手抓,二不能推,若是力道不小心,磕着绊着了自己的罪过就更大了,于是一直之间倒是拿着东躲西藏的二阿哥没办法。   “你让开,我要见父皇。”二阿哥的脸上满是焦急,他身后居然伺候的人都没有跟,雍王透过窗户见着此等景象,便吩咐人把他给放了进来。   二阿哥进了书房,就转这头四下打量着,这地方他都没来过,今天还是第一次,可是偏偏三弟,四弟都来过,还有那个不知道从哪个乡下来的小孩也可以在父王书房里,简直不能忍!   “说吧,怎么了?”雍王看着自己二儿子,眉头微皱。   二阿哥一下子跪在了雍王前面,而后细声细气的开口:“儿子听说父王罚了娘娘禁足,都是儿子不懂事,连累了娘娘,请父王恩准,消了娘娘的惩罚,一切都是儿子的错,儿子愿意自己承担。”自从他知道李侧妃被禁足,他就开始着急,自己身体不好,平日也不过是靠着李侧妃才在府里有着一席之地,听着底下伺候的那些人说自己母妃年华易逝,他就着急了,早知道就不该挑拨那个年侧妃,可是那个狐狸精不是好人!一天到晚作怪!   “你母妃的事情你就不要多管,好好的念你的书,如今乌先生教导到哪里了?”雍王沉声问了一句,这个儿子身子不好,之前他还是有心培养的,可是偏偏嫡子去世,让他忍不住的心软了,与其去世,还不如娇养着,反正底下还有老三老四。   “先生教导儿子已经是论语了,儿子都能背出来了,跟着三弟他们是一样的,父王,若是孩儿日后功课好了,也能跟三弟他们一样去上书房吗?”二阿哥到底年纪小,一下子就说出了自己最心心念念的东西。   雍王听罢,眯了眯眼,而后仔细的打量了老二一眼:“你要知道,人贵在自知,不是你的就不要奢望了,回去吧,若是想你母妃,就进去见见,本王会吩咐人让你进去的。”说吧就吩咐外头的小六子送了人回去。   小六子抱着手给雍王行了礼,转身就对着二阿哥道:“小主子请,还请小主子不要为难奴才。”   二阿哥使劲的咬着唇,眼睛里不自觉得多了一些水迹,而后他一甩脑袋就跑出了门。小六子忙跟了上去,一路护送回了院子,又把二阿哥身边伺候的人训了一顿,这才回转。   且不说二阿哥到了李侧妃那里是如何的哭诉,雍王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子嗣确实不多,来回数了数如今能排得上用场的也就两个,到底是少了一些啊。   他正想着,就见着甄珠抱着一堆的纸尴尬的从里头出来,刚刚他原本准备出来的时候就见着二阿哥在雍王面前哭鼻子抹泪的,于是就靠着书架把自己缩小成一咪咪。   ——我擦,年度大戏啊,皇家秘史啊,等着老子日后成家立业子孙满堂还能给他们讲讲,想当年某某皇帝的儿子如何如何如何,未来皇帝如何如何如何,想想就略带感!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思维,更多的则是某种同情,同样是雍王的儿子,却没有相同的待遇,正因为身体不好,现在不过是个世子之位,等着日后雍王真的继位,恐怕他就更看不开了。说起来,上辈子自己死之前雍王还未继位,府里的一干事物自己也是不清楚的,毕竟当时父亲为着户部的欠款焦头烂额呢。   甄珠略微沉呤了一会,就撒开手不管,而后抬头就见着雍王的视线直直的对着自己,完蛋了!被发现了!会不会有神明危险!某个脑洞开的有些大的传说重生的小少爷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第五十一章      二阿哥是哭着跑出了门,才出门他就在门口停了下来,回头往里头看了一眼,他在等,等着父王或许会吩咐自己回去,然后安慰自己,如果父王真的喜欢自己的话。   但是他的希望落空了,他在门口才站了一会,就听见里头那个最讨厌的甄珠的声音!他居然在里面!他还在嘲笑自己!   ——对于雍王的那种说不出口怨恨,如今有了明确可以对付的对象,二阿哥的双手紧握,拽的指尖发白,而后大踏步的离开了书房,小六子眯着眼跟在身后,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最后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二阿哥回到了李侧妃的院子,等着他进门,出来迎接的白芷忙给小六子行礼,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香囊塞了过去,小六子随手一颠,里头倒是有些分量,他嘻嘻笑着对白芷道:“王爷吩咐让娘娘看好了二阿哥,今个是幸好没出什么事,若是日后冲撞了什么,总是不好的,我倒是把人送到了,这就走了。”   白芷听罢点点头,而后就低着头送了小六子离开,等着她转身,那二阿哥早就一头扎进了李侧妃的屋子。   她下意识的缓了步伐,有些事情,她们这些做丫头的能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毕竟跟主子比起来,她的命根本不算什么,等着小主子觉得自己碍眼了,还不知道死哪里去呢。   知道李侧妃手段的白芷抿了抿唇,而后擦了擦自己吓的有些白的脸,而后慢慢的推开了门。前后不过时一炷香的时间,里头的二阿哥似乎已经哭完了,李侧妃见着白芷,就吩咐:“送一盆热水上来给二阿哥洗脸。”   她吩咐完就转脸对着自己大儿子,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小子真是出息,长得这么大真的是让我给宠坏了。”她说罢叹了口气,要说这个儿子来的实在有些早,若是再晚一些时候就不需要这样了,偏偏跟着雍王妃是前后脚,着嫡子才出生,她就坏了身孕,要说雍王妃对自己没成见根本不可能,也正是因为自己怀孕的时候担惊受怕的,所以这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大儿子的身子才这样差。   “偏偏是那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既不是父王的儿子,还是外头来的人,若是府里的弟弟,我还能想的明白一些,可是父王居然对我比对那小子还差,我不甘心,母妃,我不甘心。”二阿哥这会才像一个孩子一样的撒着娇,而后把自己埋在了李侧妃的肚子上。   李侧妃伸手摸了摸二阿哥的脖子,就见着白芷递上来的热帕子给他擦了脸。   “你要知道,人的命数是固定的,你若是觉得不甘心,就想想王妃早夭的嫡子,他可是及其万千宠爱于一生,可是那又怎么样,没有命,什么都不用讲。”李侧妃说的很慢,她一边说着一边摸着二阿哥,安抚着。   雍王妃的儿子出生在年初,大雪纷飞的日子,因为生辰好,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大阿哥是有出息的,怎么可能没出息呢,他的母亲是雍王妃他,他的父亲是雍王,再不济日后也是个世子,又是皇亲国戚的身份,李侧妃每每听到那些话都忍不住的嗤之以鼻,骗谁呢!   二阿哥不自觉的抖了身子,他忽然想起了幼年时候的记忆,他被李侧妃捂住了嘴,里头是不停哭泣的雍王妃,床上则是对着自己笑的大哥,明明那会他是知道的,可是对方什么都没有说,带着秘密就这么的离开了人世。   雍王的嫡子就在一次不慎着凉发热中去世了,事后母妃身边伺候的丫鬟全部换了一批,当然年侧妃的也是,当时她才刚刚进门,雍王府里大小管事都因为大阿哥的去世而被责罚,留下来的不过是草草几人。   就是大哥带走了父王的笑容,以往还能有的温情都在那一次消失不见了,母妃是知道谁害了大哥的,但是她什么都没说,自己也是知道是谁下的手,可是那人已经死掉了,所以秘密就掩埋了,过了不久原本的贝勒府就变成了雍王府,新修的府邸掩盖了过往的一切。   “母妃,当初是不是太子……”二阿哥抬头一把抓住了李侧妃的手。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李侧妃的脸色一变,忽然发现自己儿子被自己下白了脸,这才吞咽了一下嘴里的唾沫,而后微笑,“别怕,母妃只是有些吃惊。”   李侧妃把儿子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里,仔细的看着自己儿子的脸,而后伸手摸了摸:“不要怪母妃,有些事情,你是不该知道的,只是你要晓得就算没有天生体弱绝对活不到如今,王爷的子嗣出的早,大殿下连着四胎皆是哥哥,太子也不知道因何一直没有子嗣,只有王爷早早的便有了嫡子,而这个嫡子偏偏备受圣上宠爱,当初才出生就在宫里办了满月酒,等着周岁抓周圣上又是亲临,谁都不能让他活下去,只是谁都没想到,最先忍不住动手的居然是太子。”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自己儿子,一知半解最危险。   李侧妃慢慢的回忆起来,她抱着二阿哥不自觉的抖了抖身子,当初大阿哥去世,他们这些人都是在场的,也许是因为如此,所以自己儿子才上了心,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不知道是谁说漏了嘴,明明知道全部的,都已经死了,所以到如今大部分只知道是太子下手,而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下的手。   “怎么可能,父王之前明明是太子党,便是旁人不知道,太子也是知道父王对他忠心耿耿的。”二阿哥忍不住反驳了李侧妃,他虽自己心里阴暗,可是看雍王确实崇拜非常,在他眼里,父王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忠心的人。   “人心叵测,今日提起这些已经是犯了王爷的忌讳了,日后不要再说,那甄家来的小子不过是王爷拉拢下臣的手段,你不要想太多,你如今需要做的是跟对方交好,而不是恶意。”   李侧妃教导了二阿哥一阵,这才吩咐外头跪着的前来告罪的奶娘等人起身,看着他们带着一步三回头的二阿哥离开,不自觉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白芷上前给李侧妃揉了揉眉心,而后顺着耳际往下轻柔,李侧妃闭着眼睛想起了早夭的大阿哥,多么聪慧的孩子,可惜太聪慧了,王爷虽然知道是太子下的手,可是不知道自己在其中也是推波助澜的,因为只要他不死,自己的儿子绝对没有出头之日,李侧妃想,自己是不后悔的,她一点都不后悔,只是午夜梦回想起前事惊醒的时候,只希望对方就算要报仇也来找自己,不要累及自己的儿子。   “我在他身边伺候了十五年,凭什么,不过是身份比我好罢了,只是到了这王府,大家都是王爷的女人,子嗣才是最重要的。”李侧妃冷冷的笑了一声,想着雍王妃如今心如死灰,就觉得开心。   反正当初的人都死光了,如今便是她有猜测又怎么样,死无对证,圣上当初清扫的举动还是帮了自己的,为了保住太子的威望,太子的名声,圣上牺牲了惨死的皇孙,反正他只有一个太子,而皇孙还是会有的,不是么。   真冷漠啊,只要是那个宫里出来的人,都没有正常的了,自己是这样,王爷是这样,不过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步上自己的后尘,他应该是干净的,开心的,没有多余烦恼的。   “不知道那个甄家小子,在府里如何?”李侧妃忽然开口问身后的白芷,白芷想了想,低声回道。   “听闻过的不错,皆是王爷亲自看护的,娘娘,那甄少爷的父亲甄应嘉乃是圣上的人,听闻年轻的时候跟着圣人一道念过书后来又做了御前侍卫,如今在江宁织造,又兼任过苏州织造,那杭州织造的人正是他母亲宗族的人,姓孙,如今又被圣上委以重任兼任巡盐御史。”   李侧妃哼了一声:“那又如何,既然让我儿子不开心,就不要过好日子了,你吩咐人做小心一些,之前不是听说水土不服么,人么,总是不会变的。”她想着给儿子出气,就扫了白芷一眼,看到对方点头,就下意识的笑。   “你要知道,孩子是非常容易夭折的,甄家那小子不是才六岁么,放心吧,也就是折腾一下,让他别那么多事罢了。”更重要的不应该让自己的儿子难受,再怎么尊贵,能比的过皇家么,李侧妃哼着调子,摸着自己的指甲,“好像有些淡了。”   “奴婢马上给您染。”白芷小心的跪在了地上,给李侧妃磕了一个头。   “行吧,你去拿了胭脂盒来。”李侧妃挥手,吩咐她离开,而后看着对方出了门,涂得鲜红的嘴唇勾起了嘴角,“真是不禁吓,可惜得用的已经死了,真可惜。”她的指甲养的很长,上头也染着红色的胭脂粉,点着唇瓣轻轻一压,笑着露出了里头的贝齿,真正心狠的人,是绝对不会做的光明正大的,像年侧妃那样居然对着丫头下手虐待的,只要等着那天起其中一个吃不消了,她就完蛋了。   “生孩子的人性子都不好的话,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有出息呢,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啊。”李侧妃把如今府里的一干人等前后想了个遍,这样的坏境她是最满意的:“且等着日后,若是王爷真的成了,我就能更进一步了,好日子总会来的。”      ☆、第五十二章      小六子回了书房,就见着雍王坐在一边,他上前跪在地上,而后把白芷给的香囊拿了出来,掏出了里面的银子,零零碎碎居然有五两。   “她倒是一直这么大方。”雍王不感兴趣的瞄了一眼,而后托着下巴扫了一眼小六子,“可听到什么?”   小六子的耳朵天生比旁人要敏锐一些,只是跪在雍王面前摇了摇头:“属下只听闻二阿哥抱怨小珠少爷占了王爷的时间,旁的也未多说。”   “你且去王妃那处说一声,这些日子再寻一个师傅来,老二需要好好定定规矩了。”他说完偏头看了甄珠一眼,就发现那小家伙虽然装模作样在写字,其实笔尖根本没有碰着纸张,偶尔还会稍稍的偏过头来偷瞄自己。   雍王眉心一皱,低声喝了一声:“认真写字!”   甄珠背脊一抖,这次不再关注雍王,反倒专心致志的念起书来。   却说太子,黄皇后明明帮着他解决了后顾之忧,可是他依然有些顾虑,因此吩咐人去请了索相在外头碰面。他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包了个包厢,而后穿着一身暗色的衣服带着兜帽去了。   太子坐下还刚刚喝了一口茶,就听得门外敲了三声,一旁站着的侍从忙去开门,而后就见着一个颇有些年纪的老人穿着一身深黑色长褂,外头套着一个深蓝色的马夹,手中带着碧玉扳指,一看便知道是有些来历的,他进了门,门口就站了留个看门的人。   太子见着来人,忙上前,那老人见着太子就要下跪,被太子一把扶住:“舅父为何如此多礼,孤受不起啊。”   索相带着笑,一手搭在太子手上,一边笑眯眯的起身:“见着太子,老臣实在激动,不知道太子今日约了老臣出来是所为何事?”   太子看了一眼里头站着的留个侍卫,而后那些人就直接推门而出,替换掉了索相带来的人。索相看了一眼离开的人,心中盘算了一遍,最终想到了什么,而后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舅父也是知道,之前孤做出了糊涂事,如今母后虽然帮着孤清理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孤总有些担心,舅父也是知道的,那个人原本是江南那处送上来的,之前跟着孤也是有一段的,否则孤怎么会出这等子糊涂事情!”太子实在有些烦恼,他原本想伸手咬自己的拇指,可是抬头就见着索相,半路又改作伸手去拿茶杯,而后掩饰的喝了一口。   索相知道太子做了糊涂事情,可是如今说什么都迟了,明明之前是个非常英明的太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是越发的糊涂了,他自然不好说是太子自己不好,于是只能旁敲侧击的给太子换了几批伺候的人,可是越换越发的糊涂了。   “不知道到太子担心什么呢,若是此事如今太子应该当做从未发生过才是,怎么如今翻到自己提起了?”索相的年纪到底大了,对这太子也不愿意多有责备,毕竟底下的几个皇子是在太过优秀,不要说如今收拢了将近半个朝廷的七贤王,便是旁人一直称道冷面王的雍王也颇受几个清流们的称赞,毕竟是干实事的。   “不知道,前些日子孤做梦就梦见了,那个女子,孤也是很喜欢的。”太子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焦急的想要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明明之前是打过照顾要给孤的,谁知居然收入了后宫,如此若是父皇真心喜欢,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偏偏父皇如今不是修生养性了,如何要跟孤抢,他不过是看顾不顺眼罢了!百般阻挠与孤,日后指不定是想废了孤,没错,父皇他肯定是想废了孤的,那个狡猾的七弟偏偏学什么礼贤下士,不过是个贱种,一个下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还有三弟,三弟……三弟……”太子一瞬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而后停下了话语。   索相是听清楚了,忍不住看着太子语重心长的道:“太子当初不该下手的,若不是那事,黄皇后不会愧疚于圣上,若是黄皇后愿意帮太子,太子此刻就不会这么困难了。”   索相也是后悔,当初自己就没有劝的太子放手,偏偏自己不光没劝,还给太子一条线,走的正是皇后宫里的人,得手之后又扫的太急,让皇上看出了端倪,阴谋诡计若是做的旁人不知道,便无损什么,若是旁人会知道那么最好还是不要做了。   雍王当初的嫡长子是众皇子之中的第一个,到底有多少人帮着太子完成这件事谁都不知道,不光宫里的娘娘,还有旁的皇子们,偏偏最终动手的是太子的人,这下就什么都不要说了,什么都不用辩解了,便是因为此事圣上对着太子有了戒心,一个连侄子都能害死的人,若是日后独登大宝,其他的子嗣又哪有活路。   “孤知道,孤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孤的后院里只有两个格格,而父皇似乎对着那孩子越来越好,孤也是怕,也是怕……”太子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脚,上头的四爪金龙的盘式,跟着旁的皇子是不一样的,一国太子当朝储君,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至高无上的,偏偏如今自己却一直寝食难安,平日里需要无数个女人才能安稳的睡上一觉,到底为什么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如今再说这些都是虚话,老臣只望太子能对底下年幼的八皇子好一些,以此一扫圣上的猜忌,况且当初太子动作太快,老臣恐怕是有旁人动手却让太子背了黑锅。”索相伸手喝了一口茶,而后看着太子,慢慢说着。   太子回望索相,而后垂目思考了一阵,慢慢的摇了摇头:“不可能,当初孤是得到消息,知道三弟府内有个内应,于是吩咐人搞了一些让人身体衰弱的药物,正巧赶上发热,因此一下子就去了。”   若是有旁人,又是谁呢!   索相看着太子,也就没问下去,如此看来此次太子喊自己出来,不过是心虚吧了。   ——太子委实太荒唐了!   “太子,若是无其他事,不如多跟圣上接触,而后多去皇后拿出请安,旁的不说且多照顾太子妃,太子妃是极好的,当初也是圣人千挑万选出来的,况且太子妃家的家中也在朝中颇有印象力,您且多忍耐,等着圣人仙去之后,这大好河山总是太子的。”索相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太子了,不过是说一些让对方不要太着急的话,这种时候拼的就是耐心,不过他一句话说完太子并没有太多的表示,于是索相又轻声说了一句。   “圣上如今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又能有几年,太子且安心。”这句话一出来,太子的眼睛都亮了,而后举起茶杯跟着索相干一杯,之后就拉铃,吩咐人把热菜送上。   索相见太子开了笑颜,心下总算松了一口,等着热菜上了两个,太子就忙让索相拿筷子,索相呵呵笑着捏起了筷子夹了一口菜,才塞进嘴里,就听到外头一阵敲门。   太子跟索相一头回头,太子一皱眉不清楚外头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正要出声,就见着门一下子开了,外头的人跪了一地,只见圣人穿着一套暗黄色的常服,出现在外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肃杀。   太子心一惊,腿一软就跪在桌子边,索相也忙跪下来,一边嘴里喊着:“给万岁请安。”而后一头磕在地上清脆可闻。   太子也忙喊了一声父皇万安,之后满额头的冷汗。   圣人手里捏着腰间玉佩的手指都泛白了,他的双眼微微突出,而后额角青筋暴起,一跳一跳的显示着对方的震怒,他看着底下跪着的儿子,又扫了一眼替自己干了一辈子活的老臣,最终忍不住了,他深深的喘了一口气,而后闭上了眼睛,等着再次睁开,笑着开口道:“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出来见着你家的兵丁,正想跟你聊聊,谁知道太子也在呢。”   圣人与其带着一丝笑意,完全听不出对方之前想要搞死这两人的打算。   太子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父皇肯定是没有听见的,若是听见这会自己肯定已经被斥责了,哪里还会有这样太平,他忙直起身,而后双手拢在胸前给圣人又行了一个礼:“难得在外头遇到父皇,不知道父皇要来,若是知道儿臣肯定出门迎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看着圣上。   圣人呵呵笑着上前扶起了太子,而后转头看向索相:“你怎么还跪着呢,前些日子还听皇后提起,不是说这些日子有些腿疾么,可好一些了,好了好了,别跪了,快起来。”圣人一手搭在太子手上,而后被太子扶着坐上了上座,外头的人鱼贯而入,纷纷换了一批的吃食用具,而后又进来了两个抱着琵琶的女子,另外有人搬了一张屏风进屋,那两个女子往屏风后头一坐。   索相人老成精,自然比太子更知道圣上的性子,只是如今事情已经出来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应付了,他一边做戏的颤着身子起来,一次不成还差点跌下了地,还好一旁的侍卫一把扶住。   索相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而后一脸虚弱的看着圣人:“老臣不过是年纪有些大了,日后恐怕便是有心伺候圣上,也难以继力,还请圣上恕罪啊。”   “索相这说的是什么话,明相比索相大两岁尚且在朝为官,无妨,朕回去便吩咐太医前来医治,必能治好你的顽疾。”圣人一边摆手,一边看了太子一眼,只见太子听说索相要辞官,就满脸的焦急,似乎想说什么,他心下一冷,总算死心了。   “老臣罪该万死,实在是身子吃不消,但凡有回旋余地,老臣自当为圣上竭尽全力。”索相慢吞吞的扶着椅子又给圣上跪下了,他这一跪,一旁的太子差点就跳起来,他实在太吃惊了,刚刚明明没有说过这件事情,可是如今忽然就这样了,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会是?   “行了,你这样,还让朕怎么吃饭,不要再提,起来吃饭吧。”圣人装作一脸恼怒,而后就吩咐人把索相扶了起来,等着,之后一旁屏风里的两个歌姬就开始唱些江南调。   圣人夹了两块,而后就开始喝酒,太子食不知味,一味的看着索相,索相既然下定主意,自然是要实行到底的,他到底不是一个人,此次若是自己不付出代价,太子恐怕难保。太子可能回天真的以为圣人没听见,可是索相知道,绝对不可能!一个八岁登基后能搞死正当壮年的三个辅佐大臣,足以看出圣人的性子,今日若是自己不自觉,日后恐怕想反悔都不行了。   圣人看了索相一眼,又看了太子一眼,最终知道自己花了三十年培养的太子,真的失败了,这个失败让他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在喝什么,等着吃了一会,他就起身离开了,太子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回宫的,只是太子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索相,圣人眼皮一跳,在太子看不见的地方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雍王上完朝,就听到索相重病卧床的消息,难怪今天太子像只瘟鸡一样,动也不动,圣人今天也很奇怪,原本总要询问太子意见的,今天一句没问,反倒问了七弟两声。   “三哥,等等我,等等我嗨。”七贤王不顾形象的对着雍王一阵的呼喊,等着到了跟前就一脸神秘的表情,他正想说话,背后就被人拍了一巴掌,力道还不小,一回头就见着是景王。   “我说七弟,你见着三哥,就无视我五哥了么,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事你们能知道,我不能回到的?”景王一脸不满的看着七贤王,景王之后就是老实巴交的四王爷,慢吞吞的开口道:“我跟六弟也是想知道的,七弟,刚刚大哥还说要好你来着,要不一起说道说道?”   但凡是太子倒霉的事情,没有一个皇子不开心的,足以见太子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了,仇人有多少了!   七贤王原本只想咋呼咋呼雍王,从而看看这个自己最强劲的对手有什么反应,最好能翻出一些底牌来,也好等着太子倒台之后自己顺利对付,结果一下子所有人都来了,他也只能顺从的跟着所有人一起到了凉阁。   凉阁是皇子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地方,只是等着他们年纪大之后,就甚少来此地了,不过看管凉阁的人倒是也用心,里头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一应装饰都没有变。   “哎,被我磕了尾巴的玉雕还在呢,嘿嘿嘿嘿嘿。”景王翻着百宝箱,从里面挖出来了几个玩具,把在手里玩了玩,而后递给了雍王。   “三哥,快看,上头还是你帮着黏好的呢。”景王一屁股坐在了雍王身边,最上首的大殿下瞥了一眼,而后开口道:“老五,行了,有的是时间让你自个玩,七弟不是有事么,还是让七弟说话。”   他一句话就让大家的视线转到了七贤王的身上,一屋子的皇子,大殿下坐在右上,雍王坐在左上,依次是景王,六王爷,四王爷坐在大殿下下首,之后便是七贤王了,立场分明。   七贤王如此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喝着底下的人递上来的茶,而后慢条斯理的开口:“别着急么,大哥,今日可见着索相的告老书了?父皇可是答应了呢!”   “这就很奇怪了,这索相称病这么久,从来没有辞官的意思,倒是父皇也奇怪,居然应了,恐怕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在啊。”大殿下背后支持的明相,他一向认为自己是长子,所以觉得自己才应该是太子,不过可惜,这大殿下看着文书就头疼,因此七贤王比起他,更顾忌雍王。   景王把玩着手里的东西不开口,雍王喝着茶水不开口,倒是四王爷摸着自己下巴慢慢说着:“今个母妃提起,昨日圣人是出了宫去的,回来的时候似乎请了太医,可惜咱们看不到那脉诊,要不然还能知道的多一些。”   “是气急攻心。”七贤王微笑着看向上首的大皇子,大皇子一瞬间捏紧了拳头。   “是了,做个太子出宫见索相,肯定是让父皇逮个正着了,正好,我先走了,你们慢聊!”大殿下说完便急匆匆往外头走,差点就撞上端着果盘的丫鬟。   那丫鬟穿着一身酱紫色的入群,头上带着一颗明珠,容貌姣好,红唇白肌,大殿下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过他心里有事,倒是立马就转身走了。   七贤王呵呵一笑,看了一眼那个宫女,那宫女低下头恭敬的把果盘放在了七贤王的身边,正准备走,被七贤王一把握住了手。   “看着细皮嫩肉的,居然让咱们大哥多看了一眼,哪里人?”他这话一出来,旁边的几个皇子都没接话,只是一味的低头喝茶,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奴婢,奴婢,奴婢,王爷饶命,王爷饶命。”那个宫女跪下磕头,景王哼笑了一声,雍王一声不吭的就站起了身,离开了。      ☆、第五十三章      那宫女的十指修长,养着伺候的人不该有的指甲,上头虽然没有什么花色,不过薄薄的涂着一层剔透,指甲颜色粉嫩细长,指腹处有薄茧应该有弹琴的手艺,七贤王用自己的手握紧了对方的,而后看着那宫女疼的脸色发白,额头冒出冷汗却不敢再求饶。   “风姿绰绰,灼灼其华,难得再宫里也能见着这江南等处的美人。”七贤王才开口,外头就进来两个人,直接压着宫女就出去了,那宫女正想开口,就被其中一个带刀侍卫捂住了嘴,一路拖行,挣扎而去。   “宫里是越发的乱了。”六王爷掸了掸自己的衣袖,起身离开了。留下四王爷跟七贤王在场。   七贤王才松开了手指,一旁伺候的人忙端上来一盆清水,他把手指伸进水里,白玉碧波青盆,水中加了玫瑰露不说,又用了皂角打了泡沫,一旁另一个托着帕子的人上前轻轻的给七贤王擦干了手,又细心的上了一点香脂子。   屋里走的差不多,只剩下四王爷端着茶杯喝着茶,而后见着七弟这么折腾,不自觉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老七,你虽然脸长的是不错了一些,这么娘么唧唧的东西也用了,不是天还热这么。”   七贤王笑着应了四王爷一声,收回了手:“四哥说的是,不过是习惯了,弟弟先走,四哥是再坐坐还是一道出去了?”   四王爷微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的开口:“你先走,我再坐会。”   等着七贤王出了门,四王爷哼了哼,一手扶着椅子背一边起身。除了太子以外,他们这些年长的话皇子都是上过战场的,因此四王爷身上也算是军功卓越,所以他一直觉得没见过血的老六老七不足为虑,可是这两年,太医传来的话让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登上皇位,一个国家不需要一个短命的皇帝,尽管他的伤是为了这片黄土。   “王爷,王妃那处来了信了,说是从永和宫里出来了,您看是不是一道回去?”四王爷如今府里只有四王妃一人,旁的侧妃皆是没有的,膝下只有一个嫡长子,也算是掌中宝了。   “去上书房看看,阿哥们放了没,若是放了,便一道回吧。”他吩咐了一声,一脚跨出了门,而后路上就遇到了笑的开心的自家王妃。   “何事这么开心。”四王爷庆王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握住了庆王妃的手,庆王妃虽然已经跟四王爷做了八年的夫妻,可是依然像个小姑娘一样的含羞带怯。   “今个在母妃那,请了太医,太医说虽然月份还不足,尚未明显,不过是真的有孕了。”庆王妃说着一边就忍不住的含了眼泪,她自生了长子之后就一直没有生育,要说宫里的娘娘早就不耐烦了,不过是庆王嫌弃人多麻烦,这才一直没往府里加人,这次她怀了身孕无论是男是女,娘娘都不会乘着这时让她添堵的,想来这次小选,庆王府不会加人口了。   “是吗,且吩咐府里的人,可不能让你再操心了。”庆王看着自己的王妃,想起了自己的长子,之前一直百爪挠心的感觉一瞬间消失了,此处一片静好。   雍王觉得甄珠跟老二处不好,于是就吩咐人给老二又寻了一个先生,是国子监里在职任的学正,姓余名嵩山,河南人,平日行事倒是不算迂腐,讲课也不错。但是对二阿哥来说,甄珠占了乌先生,而自己也算是被赶了出来的感觉,因此又在李侧妃处发了一次脾气。   甄珠是被雍王特殊培养的人,这难得圣上给的机会,不抓住简直不符合雍王闷骚的内在,那邬思道也是人精,在教授的过程中自然给雍王好好的宣传了一把,也是雍王本身的性子是干实事的,要是换成其他几个皇子,都不一定有如此丰功伟业。   “那年王爷才二十,去了永定河赈灾,那帮子蠢货自己不敢上河堤,愣是也没阻止王爷,结果一个浪头打开,王爷就下去了,听说前后花了十天才从一渔夫家中循着雍王,至此王爷的身子就亏损了一些,好在如今尚且年轻,等着王爷回京便参奏了一本。”邬思道是个能说会道的性子,每每教授完课程就给甄珠讲古,甄珠也是稀罕,这些子的皇宫秘闻从来没听说过啊,好好听啊!   “圣祖三十七年,圣上御赐浑河改名为永定河,不是说是原任河道总督于成龙去的浑河,而后王新命往察保定府,后绘图议揍奏。”甄珠对这些廷报上的内容还是很清楚的,毕竟他在孙氏身边被教育了好一阵子,而且两世为人总要比旁人更优秀一些方不负重来一世。   “清河自太行山脉以下,径流子牙河而下,浑河发自马邑,春天水少时因着保定以下百姓引黄河水灌田,因此沙粒堆积,河身积高,因此水流一多就容易跨提,圣上自那年起就吩咐人修筑堤坝,又设永定河何兵三千名。”邬思道点着头,看着甄珠,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虽然甄珠看着年不大,不过是个闻而知十的人,也正因为如此邬思道不敢再小看,难怪雍王对他会如此优待。   “明个你便写一篇关于永定河的策论来,今个就到这吧。”邬思道见着甄珠已经陷入沉思,就搁下一句,自己闪人。   他才出门,见着雍王带着人进来,他忙跪下打了个千:“王爷。”   “起吧,珠儿呢。”雍王看着一旁的刘进忠上前扶了邬思道起身,一边开口。   “珠少爷在里头呢。”邬思道拢着手,低着头一脸的恭敬。   “恩,有劳乌先生了,尽忠,你送了邬思道回屋。”雍王对着邬思道一向客气,礼贤下士什么的,也不是只有老七会做的,他一边吩咐完,一边就一脚跨进了屋。   甄珠正揉着脑袋回忆着圣祖三十七年的事情,他的政治时间解释出自孙氏口中,甄应嘉其实并没有提到过太多,想了想见着一旁站着宋兆勇,这货太小,实在没用,于是就看向丈青。   丈青站在一边算是侍卫,见着甄珠回头看自己,就上前一拱手:“少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甄珠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憨厚的笑了笑:“不知道小哥是不是能帮着我找一下圣祖三十七年的廷报,最好是大小事情皆有的那种。”   丈青想了想回道:“府中一应文书皆在王爷的书房之中,少爷若是要用,不妨去问了王爷更为简单一些。”   甄珠伸出爪子在桌上画了两个圈,他知道自己因为跟雍王关系太好所以被雍王府里的几个阿哥们排挤,所以除非必要他是不敢在靠近了,人雍王 对自己好那是雍王的仁慈,自己就不能这么不知趣了,毕竟自己只是借住,想到这珍珠忍不住就抱怨了一声,不是说过些日子就让我去上书房么,怎么到了如今还不来消息,可惜他人小又不能自己去面圣,当然就算他能面圣也是不能提醒圣上关于他念书的事情呢。   ——来了京城就好累啊!甄珠懒散的趴在桌子上,他的椅子是特殊照顾的,比旁的椅子都要高一些,一边的脸贴在桌子上感受着桌子的凉意,视线落在微微敞开的大门的门槛上。   雍王一进门就见着甄珠怪模怪样的坐着,没个正经,他上前伸手揉了揉甄珠的头:“有什么事请是要找本王的,你如今年纪尚小,若是日后再让本王看到你坐没坐相,呵呵。”之后的话也没说下去,只是轻笑了一声。   就这一声吓得甄珠一瞬间坐直了身子,他脑袋正好往上,雍王则是低着头若不是他躲的快,下巴跟头顶就差点撞到了,雍王微微皱了眉,正想说什么,却发现甄珠一点都没意识到问题,反而睁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只差长根尾巴来回晃荡表示撒娇了。   默默心软的雍王只能再次伸手用力的按了按甄珠的头顶,而后默默的拧了对方的耳朵。   甄珠的耳朵被拧的通红,一旁伺候的丈青有眼见的拉着宋兆勇出了院子。   “说吧,有什么事。”雍王总算拧够了甄珠的耳朵,这才松手,看着明明委屈却什么都不敢说的小孩,肚子里划了一圈某种高兴的感觉,脸上半分不露。   甄珠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而后只能站起身给雍王行了一个礼:“劳烦雍王,乌先生让学生写个策论,议题便是圣祖三十七年的永定河道治理,不过大部分的事情小的也只是旁听,未得要领。”   雍王一听圣祖三十七年,就不自觉的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更是去了两分变成了淡漠:“去本王书房,外头伺候的小六子知道放在哪里,且陪本王用膳,一会尚且有事要外出,你且吩咐人带好东西。”   ——啊!要出门!很久没有自由的甄珠就差没跳起来,飞快的点着头应了雍王,而后满心的期待。      ☆、第五十四章      才吃完午膳,雍王府里已经将马车一应都收拾妥当了,宋兆勇原本想跟着甄珠一道去的,不过最后到底被丈青给抢了机会,他实在太小,更何况那丈青是王府里的人,宋兆勇也不敢跟对方说什么,只能委屈的回了甄珠的院子。   他才进了院子,就见着染红拿着抹布擦着桌椅,见着宋兆勇就把手里的抹布丢了过来:“回来啦,快,帮着我一道擦。”   宋兆勇哦了一声,脚下生风的跑到了染红身边:“染姐姐,我要擦哪啊?”   “把你家少爷的桌子给擦一擦,对了,如今你也习惯了,晚上守夜就算上你一份吧。”染红自己往脸盆里拿了一块新的,而后捏着茶壶细心的擦了起来。   守夜是个很累的活,不过晚上谁在主子身边则又是难得的机会,宋兆勇痛并快乐着,一肚子的话都变成了力气,卖力的开始擦着桌椅板凳。   ——像他这样能跟着主子到京城的有几个,甄家跟自己一样能念书的又有几个,少爷日后绝对会做大官,以后自己就是少爷的贴身管家,前途明亮!没错,我以后一定能跟同福管家一样威风八面,旁人见着都要问好的!   在宋兆勇的心目中,自家爷爷不过是个小管事,最崇拜的自然是甄应嘉身边的同福,一句话说出来就跟半个主子一样。   甄珠跟着雍王出了门,就见着京城风景较之江宁有所不同,马车沿途每过一段路就见着有人施粥,甄珠只觉得京城中大约是有钱人比较多,所以自然施粥的人也多。   “可看出什么?”雍王见着甄珠撩了帘子看外头,于是就低声问了一句。   甄珠回头看着雍王疑惑道:“只听闻京城繁花似锦,怎么如今却多了许多的乞丐,而且施粥的人也委实多了一些,莫非京城众人向善的较多?”   雍王顺着甄珠撩起的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脸色阴沉:“此处乞丐大多是来自山东,河间。只因五城施粥尚且不能遍及,年初的时候圣上就命八旗大臣在城外三处煮粥赈济,又怕底下人只是应付了事所以特命佟国维,明珠监赈。”他一边说着嘴角露出了一分冷笑,之前圣上因各地灾乱频发一意认为是底下矿产私自开发之故,于是吩咐各村各县皆停工,只让朝廷委派的人去,要说此事得力的正是那些皇家商人,其中又有姓薛的最为得力,这人直属内务府算是太子的另一个钱袋子。   “天下太大,不是洪涝就是干旱,圣上也不容易。”甄珠想了想唯一能说的就只有这句话,要不怎么说着龙椅好坐,皇上难当呢。   “正是如此,因为圣上日夜操劳,年前还昏厥过一次,当时正在热河行宫,要不是太医去的及时,恐怕如今又是一番景象了。”说起此事,雍王就有些心有余悸,如今若是圣人真的出事,上位的自然是太子本人,而他跟太子又杀子之仇,便是自己知道其实不一定全是太子一个人的责任,可是每每想起嫡子那苍白的脸,雍王就忍不住怨恨自己当初太过天真。   “上次虽只匆匆瞥了一眼,似乎圣上身子骨不错,如何到了那种程度,莫非消息错了?”甄珠奇怪道,雍王笑而不语,若要圣上跟太子离心,要做的不过是使双方互相猜忌罢了,他只是隔断了消息,而宫里自然有其他的娘娘使了手段让太子不知道真情,圣上病危,原本太子应当榻前侍候的,可是圣上等了等,只听闻满朝皆是让太子尽早登记的声音,连着龙袍都似乎早就做好的由内务府拿了出来,那龙袍之后到了圣上手里,伸手一扯腰间尺寸就知道正和太子身形,如此一来太子说什么都是辩解了。   雍王自然不能这么说,开口就只是:“太医技术高超,况且皆用良药,圣人包养得当,自然看不出来了。”   “哎,是这样啊。”甄珠也未躲想,只是点了点头,雍王的目的地似乎挺远的,走了好些路程都还没到,甄珠趴在窗户口看着外头施粥的摊位。   “哎,那处是谁家的施粥,怎么比旁人家的都要厚实一些?”甄珠指了沿途其中一家摊子让雍王看看,“这一家的奴仆仿佛都比旁边的穿的要好一些,派头什么的,似乎也大一些?”他望着雍王,眼里尽是好奇。   雍王看了一眼:“那是太子门下包衣,姓贾,说来跟你们甄家尚且有些关系。”   甄珠疑惑的看着雍王,自己知道京城有个贾家,可是府里的人并没有对他说过太多,仿佛每每一提起这个话题就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推着自己不去听。   甄珠想再试试,于是小心翼翼的看着雍王,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太多厌烦的情绪,这才开口询问道:“不知道,王爷知道不知,家里人都没有给小的说过这个贾家人。”   雍王眯着眼想了一会,忽然觉得比起贾家,还是甄家识相。那甄应嘉如今虽看着滴水不进,不过私底下倒是给予自己较多便利,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着重培养甄珠了。   “贾家是一门双爵,分荣宁二府,府邸位于荣宁街上,荣国府的贾老太君跟你家老太太有旧,祖上也曾经联姻,不过到了如今贾赦一代联系的自然就少了,平日里似乎只在节日时有些往来,荣国府的老二娶的正式金陵王子腾的妹妹,而他的二妹嫁的是鼎鼎有名的薛家,薛家如今因着开矿倒是起来了。”   ——王子腾不就是据说效忠王爷的人么,怎么跟着太子的人关系这么好,一脚踏两船?小爷等着看他怎么死!甄珠暗搓搓的幸灾乐祸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家其实也没好到那里去,甄家之前应当投靠太子的,如今自己虽然住在雍王府,可是类似于墙头草的人总是没个好下场的,更何况新皇若是登基,不管谁都会盘查甄家那些欠着户部的银两,当今太子不用说了,若是雍王,只能看自己是不是抱得住这条大腿了。   甄珠在心里盘算了一阵,只觉得无解,甄家欠户部的银子那是用来接驾的,皇上花了的银子却需要甄家自己填补,银子是肯定要还的,上辈子就知道,反正自父亲死后他做了接班人,然后勤勤恳恳的赚银子还户部,那是没的说的,与其日后为难,不如早些提醒父亲,可是他有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说服父亲,毕竟这些银子圣人也是知道的。   他正想着,马车晃了晃,停了下来,雍王起身就往外头走,甄珠回过神就跟着一道下了马车,外头已经是郊外,马车前头是一扇大门,门口站着两个侍卫,见着雍王忙上前迎接。   两个侍卫同步的单膝下跪,请安,而后又异口同声的禀报道:“景王爷已经在屋内等候,请王爷入内。”   甄珠还没意识到,手指已经被雍王牵住拉着进了院子里头了。   典型的江南建筑,在京城不算普遍,整个院子的装饰跟苏州园林相仿,看样子造园林的人应当是花了心思的,小桥流水不同,处处亭台楼阁,这些又是皇宫贵族的喜好,建了亭子就在上头取名字,甄珠来回看了两趟,都还未挂匾额,想来是建的人才刚刚落成,他们也许是第一批客人。   “可算等着你们来了,三哥,快来,我已经吩咐人搭了台子,如今就等着你来就开场了。”景王的人还未见着,声音已经传过来了,甄珠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之间景王穿着一身紫衣,外头也未曾罩着什么,平日里总见着他穿的马甲也未穿着,一身富商打扮,看着倒是金闪闪,亮堂堂的,偏偏景王也是个潇洒的性子,似乎知道自己这样穿有些富贵之气,手指间的碧玉扳指换成了金戒指扣,旁人穿着有些俗气的装饰到了他身上只剩下贵气了。   “小人见过景王。”甄珠上前乖乖的请安,那景王还未说什么,雍王已经一把拉住。   “你年纪尚小,已经个子不高了,五弟自幼与本王亲近,无须多礼。”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人塞到一旁的桌子旁。   景王知道自己三哥对甄家重视,也没多说,只是迎了雍王往上座,一边吹嘘:“这可是好不容易排出来的班子,唱的是钱塘人写的长生殿,三哥可是不知道,光是那个唱杨玉环的戏子花了我多少功夫,银子就不说了,那身姿,一会出来三哥你可看仔细了。”   他才说完,就使唤人去吩咐开场,甄珠自觉自己还小,不应该表示的很热烈似得,于是就扫了桌上的瓜果一眼,而后摸了一个桃子抱在手中。   长生殿是根据白居易的长恨歌改编而成,那戏子一亮台,甄珠就知道这场戏可看,果然等着唐明王唱完了唱段,那杨贵妃一开口便是天籁的柔音,销魂刺骨。   雍王对着这些个亲亲爱爱的东西一向无感,今日他来寻景王自然也不会是因为看戏,不过借个瘾头。他看了一眼坐的笔直对着戏曲入迷的甄珠,而后回头看向景王,一旁伺候的人送上了十来个香签,是让文人骚客乘兴写一些好词让上头的戏子去唱的。   不过到了雍王跟景王这边,则又了旁的功效,两人在签文中各自写着需要交流的事情,一张写满就直接放入一旁的炭盆,而炭盆旁边有些正在烧烤的碎肉,但凡有人进来都不会对此有所怀疑。   雍王跟景王要说的,自然是关于太子的,如今索额图虽然辞官不做,可是到底还能帮太子参谋,这绝对不是他们想看到的,若索额图不在,明相还在,圣上就会因为心疼太子的羽翼被斩而对太子多有维护,毕竟圣上要做的自然是平衡之策,原本尚且有明相与索相对立。   甄珠捏着手里的桃子,认真的听着上头的唱词,一字一句的似乎尽是靡靡之音,那唐明王将杨玉环搂在怀中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为了一个女人搞的自己的皇位差点不保,可是又为了皇位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死,偏偏这场戏最后两人居然做了神仙,而后在仙界重逢,破镜重圆。   ‘有什么呢,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甄珠不太明白这种感觉,就像上辈子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为什么背叛自己,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偏偏这些事情就算见着了自己堂哥依然没记起来,也许他需要去见见自己的妻子,可是那个人如今在哪?   戏台离桌子不远,建在湖中央,四周皆是湖水,来回需要用小船渡人,隔着碧波荡漾的湖水,似乎完全不需要担心上头的人看到底下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那个唱着杨贵妃的人似乎有着无线的柔情,一个飞袖,一个弯腰,一个转身,眉目传情,就算甄珠这个这是个男人,都难免心动。   甄珠不自觉的拧着手,有些口干舌燥,忽然就发现自己的身子被人一把抱起,而后就见着景王调戏的脸:“呦,这可是我给三哥准备的,就算珠儿你喜欢,似乎也用不上吧。”景王荤素不忌的调戏着甄珠,对他们这样的人,七八岁知道人事开始,就会安排教导的人,不过年纪太轻开荤对身子不好,所以伺候的皆是要到十四五岁成婚之前才开脸。   雍王不悦的把甄珠手里的桃子拿了出来,而后看了一眼上头斑驳的指甲印,而后伸手给他擦干净了手掌,而后起身就要走。   甄珠一下子抱住了雍王的脖子,身子努力的往后转,又回过脸有些焦急的看着雍王:“要回去了吗?不能看完吗?”   雍王的脸色有些不好:“怎么了,很喜欢?”   甄珠许久未见着雍王如此之差的脸色,于是只要默不作声,连圈在雍王脖子上的手都僵直的尽量不碰到雍王,就怕对方一个生气,把自己摔在地上,而后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   “行了,三哥,他还这么小呢,既然喜欢就送你呗,一会带着一道走。”景王倒是很大方,吩咐人让那个戏子收拾了一块去雍王府。   雍王倒是也没拒绝,只是抱着甄珠往外头走。   甄珠讨好的对着雍王笑了笑:“王爷可是聊完了?”   雍王默不作声,不过到底是点了点头。   “王爷真是辛苦,这戏唱的很好呦,小的之前都没听说过。”甄珠卖力的照这话题,他黑溜溜的眼珠因为思考所以不停的左右晃动着。   雍王还是不响,这次连头也不点了。   “那个写戏的人是不是钱塘江人啊,我听说叫什么昉思的,是吗?”甄珠努力的回想,因为这个人前不久才死掉,所以自己对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雍王这次倒是看了甄珠一眼,似乎对小孩吩咐的知识储备量有些满意,而后又不悦的皱了眉:“尽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你若是日后不好好上学,本王就替你父亲打断你的腿。”   ——太凶残了!这是借题发挥吧!   甄珠苦着脸就跟着雍王回了雍王府,一路上使劲了办法,都没讨好的对方,等着到了院子,连着晚饭都不见人影。这下是真生气了,甄珠有些郁闷。   宋兆勇见着甄珠一直愁眉苦脸的,于是凑了上去轻声问自家少爷:“少爷,您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是下午出去玩了么,回来怎么这样了啊,难道外头不好玩?”他谨慎的选了一个大部分小孩都会遇到的问题,可惜他的少爷不是一般的小孩,当然他甚至不是个小孩。   “没什么,就是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惹着王爷生气了,道歉都没什么用啊。”甄珠嘟着嘴,觉得雍王有些小气。   “恩,如果这样的话,少爷干嘛不端点东西到雍王面前,再认错嘞,不是说吃人嘴软么。”宋兆勇想起自家娘亲对父亲的招数,于是出了一个主意。   甄珠原本趴着的身子直了起来,他认真的看着宋兆勇而后问道:“你真的觉得这样有用?”   “肯定的啊,谁不喜欢啊,既然是道歉,就该诚心诚意的么,少爷你要不先问问染红姐,她是王府里的人,也许她知道哦。”宋兆勇又给甄珠指了一条明路。   “不好吧……”总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雍王生自己的气。   “要不先过去?”宋兆勇觉得王爷什么的,是绝对得罪不起的,肯定是要自己少爷先投降么。   甄珠想了想,从椅子上跳下来,而后自己一个人顺着小路寻去雍王的书房。路上居然也没碰到什么人,好奇怪啊,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往里走。   结果到了门口居然连侍卫都不见了,只见着大门紧闭,里头似乎有人影在动,甄珠趴到门前看了看,觉得里面的情况有些不对,他轻轻的推开门,正对的地方没有人,而刚刚他看到的影子似乎是里头的一个隔间的,他轻轻的提着衣摆垫着脚尖往里头蹭,如果一会情况不对,他转身就跑好了!   甄珠原本想试着喊几声的,可是偏偏他又自觉今天得罪了雍王,索性就做一次贼,他贴着墙壁靠近了里头,结果就见着雍王似乎跟一个女子在纠缠。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对我又不是和尚,甄珠敲了自己一记,而后飞快的用双手捂住眼睛,哎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可惜甄珠只有一双手,遮住了眼睛,但是遮不住耳朵啊,他只听得雍王哼哼了两声,而后他就好奇的凑出了头,原本遮住眼睛的五指从中分开,露出了他那双黑溜溜的大眼,这一看不好了!那女子!是霸王硬上弓!太强悍了!   不对再强悍也要救王爷,甄珠随手抓起一个青花瓷就喊着,大胆狂徒!一边拼命的用着小短腿快速跑动,一个前扑,手里的花瓶准确的砸到了对方的脑袋上,只见得那女子身子一软,一下子倒在了一旁的地上,而后就露出了雍王铁青的脸。   “王爷……”甄珠笑着拍了拍自己的手,“不用谢哈。”他自以为是的转身低头看向一边躺着的女子,到底是哪个人这么大胆,他一脚踩着女子的手臂用力一踹,那个女子的面容就露出来了,居然是年侧妃!!!   ——父亲,儿子的忌日就在明年今天,你记得按时定点给儿子烧纸,绝对不要忘记啊!   一天找死了两回的甄珠,深深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给予的恶意。‘既然是年侧妃,为什么人物上头的名字不显示,尼玛!老子以为是那个丫鬟好不好!还能好好的做过日子么!’      ☆、第五十五章      雍王的脸色铁青,他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而后看着甄珠傻愣在当场,因为声音,外头伺候的侍卫似乎想要进来,只听得崔柳在外头询问是否能够进来。   甄珠的身子一直在颤,他回头看着雍王,脸上发白,嘴唇也在发颤,跟刚刚像小老虎一样的神情完全不同,没来由的雍王就觉得有些心疼,勉强伸手招了招,甄珠走到了雍王跟前,被雍王搂在怀中,而后只听到雍王吩咐了让崔柳一个进来。   崔柳是低着头进来的,双眼也不随便乱看,只是一路到了里头,见着雍王。   “王爷。”   “你去把她拉出去,吩咐太医来一趟,别引起骚乱。”   崔柳应了一声,而后就抬头,见着背着自己被雍王搂在怀里的甄珠,顺着视线看到一地的脏乱,碎掉的瓷片,而后躺在一旁的年侧妃。   崔柳伸手慢慢的扶起了年侧妃,对方一动不动的似乎依然昏迷着,等着崔柳带着人离开,不一会她又回来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了,甄珠整张脸都被压在雍王怀里,感觉不到其他的动静,只觉得雍王的心跳越来越慢,跟自己跳的飞快的心跳有些不同,不对!越来越慢了!甄珠一瞬间后退了一步,正巧崔柳在正在捡碎片,而后就听得甄珠一把捏住了自己的肩膀,抬头就见着甄珠苍白的脸。   “快别收拾了,王爷的心跳不对,快请太医!”甄珠不停的推着让崔柳出去,崔柳一愣,忙起身却没有往外走,而后到了雍王身边说了一句恕罪,而后用手指搭在了雍王的手腕上,而后一瞬间搭在了雍王脖子上。   “快,帮我扶着王爷。”崔柳吩咐了一声,而后仔细的看了看,又细细的闻了闻,脸色一面就到了一旁点着的香炉上,一下子将里面点的香给灭了,还将窗户打开。   雍王扶着额头,就听到崔柳来来去去的声音,而后又隐约见到一个人坐在了自己身边。   “王爷,可还有意识?”   “尚可。”雍王其实觉得自己脑袋里的意志越发的远去了。   “王爷体内的药效过多,恐怕需要对身子有所影响,且抬了王爷去先去躺着……”之后的话就听不见了。   雍王只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复杂,大多数都听不清,而更多是圣上,圣上之类的呼唤,一梦百年。   甄珠一直坐在雍王的身边,看着底下伺候的人把黑乌乌的药喂进了雍王的嘴里,而后又见着来来往往一波又一波的人,除了进到屋里在外头坐着的雍王妃,外头跪着一地的人,原本一直等着的二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们相继挨着在外头睡着了,五阿哥也被抱了过来,只有甄珠一直坐在雍王身边,握着对方的手。他的双眼一直睁着,他在不停的寻找,他记得自己当初生病的时候有个小金丹,百病全消的那种,应该有才对。   他一页一页的翻着,而后前后看找了许久,又计算了一下自己如今的数值,因为之前他怕旁人意识到自己的不同是,所以给关了,等前两天才偷偷给开了,结果才开就出了这等子事,实在没什么用。   ‘小金丹,小金丹,小金丹……’甄珠一页一页的翻着,忽然就看到了,跟自己的好感度一比,正好,不多不少。这那是给自己的,绝对是给用完备着的啊,甄珠吓了一跳,虽然数值庞大不过对他来说还真没什么用,于是就直接给换了。   他偷偷的给捏着帕子,假装给雍王擦脸的时候一下子给塞了进去。   人生谁也说不清楚,如果不是甄珠的这一颗小金丹,所谓的一梦百年也就随着他的醒来而后什么都忘记了,偏偏原本应该忘记的东西,让不该记住的人给记住了,还在做梦的雍王一瞬间张开眼睛,就见着甄珠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而后一把捏住了,这辈子的记忆,他的未来,所谓的历史,他作为皇帝的前后百年,原本应该只能篆刻在时空里的片段,插入了雍王的脑海里。   “曹顒……”   “你怎么知道!”甄珠一瞬间就回答了,而后两个人面面相觑,同样被戳穿了秘密。   “朕,见过你年幼的样子……”雍王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感叹。   甄珠伸手摸了摸雍王的脑袋:“没发热啊,怎么居然用朕了,小心被砍头哦。”他只以为自己能重生到这个奇怪的世界,如今这个雍王也被他自己重生了。   “你是怎么来的?”雍王伸手摸了摸甄珠的脸。   “我死掉就来啦,王爷呢?”甄珠感觉自己找到了知己,偷偷摸摸的凑到了雍王的耳朵旁边。   雍王把自己前后两辈子的记忆对比了一下,而后有些适应不良的说了一句:“朕……本王,也是死后来的。”其实也说不上是死后,不知道从什么角度看到的百年时光,好似并不是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连着之前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都知道的也都变的一清二楚了,可惜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百年的记忆跟自己的记忆有很大的差别,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让雍王一瞬间觉得有些脑子涨,可是也就涨了这么一下,真的假的就自动的分类了,雍王觉得他的脑袋变的很不一样。   “本王也是死了……”雍王觉得自己到底还是要藏一些底牌的。   “是么,既然你用朕,那么自然是王爷日后荣登大宝了,小臣这厢有礼,先给王爷道谢了。”甄珠瞬间抓住了机会,一下子就抱上了雍王的大腿!   ——小家伙居然这么聪慧,一时之间居然真没办法拒绝。   甄珠只是笑了笑,既然小金丹都给雍王喂了,那肯定是没什么事情了,于是就自觉要离开,不过雍王却吩咐他在床内睡就行了,甄珠和衣就睡了。   雍王妃得了消息等着进屋,就见着雍王脸色正常的靠在床上。   “见得王爷无事,臣妾也是安心了。”   “嗯,吩咐外头的人都下去吧,别担心。”雍王的脸色不变,看着自己的王妃一时百感交集。   “只是年侧妃那处,不知道王爷是何安排。”雍王妃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一些准备。   “无妨,先关起来吧。”雍王眉头都不挑,要说这次是年侧妃一个人的本事,他是不信的,原本他一直认为后宅的事情不需要自己操心太多,如今看来自己府里并不如自己之前以为的那样安全。   “臣妾已经将所有牵涉的人都关押了起来,只等着明日问话了。”雍王妃谨慎的提起。   “你办事,本王放心,你身子不好,早些回去睡吧。”雍王看着雍王妃苍白的脸,因为嫡子的去世,王妃的心也随之而去了,所以早早离开了尘世。   雍王妃福了福身,正准备走,忽然就见着甄珠睡在雍王里侧,原本是不用再开口,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上了心,于是又带着意思的尴尬的开了口:“臣妾见甄家少爷睡在王爷里侧,可用吩咐人将他抱了出去?”   “不用了,他是本王福星,今日若不是他,本王恐怕所伤不小,且让他说睡着吧。”雍王跟着雍王妃的视线看了过去,而后见着甄珠睡有些睡的不太安稳,于是回头看了雍王妃一眼。   所有人都退下了,只留下两人在屋内伺候,外头又有留了十二个伺候的人。   等着第二日,甄珠依然需要去念书,等着下学回来就被叫到雍王跟前跟着一道用膳,吃完饭他才漱了口就被雍王拎到了书房里。   如今雍王既然已经多活一世,所以很多事情两个人都要交流,当然这是甄珠以为的要交流,不过他对着雍王这么掏心置腹,他随是无心,不过雍王倒是有对着甄珠更上了点心,只要自己这辈子依然是皇帝,他就不用担心甄珠会背叛自己,一个完全不会背叛自己的甄家,雍王只觉得这样的自己绝对会比上辈子更容易一些,如今就之差甄珠这边的话了。   “你昨个怎么想着那么晚到本王书房来?”雍王率先开口。   “昨个不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么,就想着来给王爷赔礼。”甄珠其实也冤枉,要不是宋兆勇给自己煽风点火,他怎么可能赶出那么坏的事情。   “那你,就是计划外了。”雍王点点头。   昨天的事情果然不是年侧妃一个人的功劳,前后府里出手的不少,推波助澜的不少。不过问出来的话大多就是一个巧字。   小六子是自己让走的,外头的侍卫那会正好换班,年侧妃端着补品来他原本是不想吃的,正巧晚膳还没用,于是就吃了一口,根据太医的意思是,那屋子里原本就点了迷香,两个药效到了一起居然还能产生另外的效果。唯一不知道的这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昨个去的时候就很奇怪,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旁人还好说,为何门口站着的侍卫大哥都不在,王爷门前的事情且不说,可是我屋外头的人也都不在了,王爷可是寻人问过了?”甄珠看着雍王,想了想。   雍王看着甄珠没说话,他自然是问过了的,可是正巧那么几个人家里都同时出了事,且都是真的。   “如今且不清楚背后是谁,要不王爷就将计就计,看看对方到底要干什么?”甄珠想了想,说了最为稳妥的一句话。   雍王点头:“已经吩咐人下去了,什么都瞒着。”他如今遇到的事情不一样,只是这背后之人想一想他也就那么几个。   “其实也无妨,不过都是写小人手段。”做过一辈子皇帝的雍王显然不把上辈子的失败者看在眼里,似乎站的位置不一样,看的东西不一样,雍王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比起日后能不能得到皇位,他更挂心的是山东蜀地日后的灾害,虽说山东此次确实是因为遭了灾,可是要说也是因为那边的官员无所作为,天灾加上人祸惹的流民大量涌到京城。   圣人太过仁慈,朝政败坏到如此,皆是因为圣人年老求全。      ☆、第五十六章      包括雍王妃在内,还有如今被关押起来的年侧妃自己本身都觉得这件事情没办法善了的时候,雍王却轻描淡写的过了,甚至那些除了问题的侍卫等人,也不过是从内院掉到了外院,一些知道内情的人也都纷纷闭口,甚至隔了三天就把年侧妃给放出来了。   “此次是王爷仁慈,既然无事便退下吧。”原本前来请罪的年侧妃这次连淡妆都没画,草草涂了一层的白粉,只是雍王妃却没精力去应付,她虽然不知道王爷为何会作此打算,不过她一向不怎么有自己的主意。   “请王妃明察,奴婢真的是被冤枉的啊。”年侧妃哭的梨花带雨,她的身姿因为瘦了几分,身上的衣服都有些宽的不合身,她一手捏着帕子一边抹着眼泪。   上头坐着的李侧妃小心的瞥了一眼年侧妃而后又偷偷观察了上头坐着的王妃,倒是什么都没说。   “好了,本王妃也累了,你且下去吧。”雍王妃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李侧妃倒是干脆利索的直接告辞了,年侧妃一手扶着丫鬟,踟蹰了一下,见着雍王妃真的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也就带着人离开了。   才出了院子,那年侧妃脸上的眼泪都不见了踪影,她不屑的稍微回头瞥了一眼,而后搭在七喜的手上:“不过是个老女人,有什么呢,我烦了这么大的错,王爷都不怪罪,哼,早晚!”她倒是没说出下面半句话。   七喜笑着恭维道:“这府里,又有谁能比娘娘更得王爷的心呢。”   “那是,行了回去吧,也不知道怎么就出了错了,那人不是说只是有些助兴么,旁的太医肯定查不出来的,要不然我也不敢啊。”年侧妃嘀咕了一声,她是找人帮着寻了一些东西来,不过那人说这玩意就跟虎鞭似得皆是食材,便是吃了也不过是多起一些兴趣,怎么到了王爷这边居然搞成这样,还有到底是谁砸的自己的头,到了如今都还不知道。年侧妃一边轻轻的摸了摸自己依然有些肿块的后脑勺,一边感叹幸好没伤着脸。   七喜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成只有笑容了,若是旁人看到肯定会觉得这人奇怪的,偏偏如今只有一个自说自话的年侧妃,一路回了院子也只有低着头跪在外头等着的八喜。年侧妃身边的人能留下的不多,如今时间最久的就是七喜跟八珍了,不过这两人为什么没被赶走,也不是因为年侧妃喜欢她们,不过是因为某些问题,不能让这两人走就对了。   李侧妃回了屋,打发了等着自己的二阿哥出了院子,就坐在桌子旁边一脸的沉思,白芷上前给李侧妃倒了一杯茶,伸手无声的推到了李侧妃面前。   “你说,到底是谁呢?”李侧妃抬头看着白芷的眼睛,“难道是咱们的计划露陷了?”   白芷慢慢的摇了摇头,而后视线转了一遍又回到了李侧妃脸上:“应当没有人知道,那东西是搁在珠少爷的屋子里的,应当没人知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出事的居然是王爷……”   说到雍王的时候,白芷的语速变的更慢了,李侧妃的脸色一凝,她们这些人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只是原本她正对着甄珠下手,照理说喊太医的应该是甄珠,可是偏偏最后养病的居然是雍王,不能理解。   “别慌,如今那个贱人都还活蹦乱跳的,咱们着什么急,算了且看看吧,到底是她命大。”李侧妃此刻只觉得一切事物都跟自己无关,只等着看戏。   白芷一见如此就不说话,只等着轮班的人来替了自己,而后她就低着头一路小步的出了院子,等着门口就见着一个同样走过来的老婆子,两人一个擦肩,再次分开似乎没有任何的交集。   雍王妃坐在上头,她的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这些日子她渐渐地也能说找了,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很喜欢找甄珠说话,而后给他一点照顾,平日里便是一向较为严厉的秦嬷嬷都不再阻止,既然如此红雀等人就只有前呼后拥的分了。   “应当是李侧妃那处搞来的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何就到了王爷的书房了,原本是因为二阿哥那处对着珠少爷有些误解,小孩子之间的争端偏偏侧妃娘娘硬是参了一脚,不过也只是一些黄连之类的东西,旁的倒是没怎么听说。”   雍王妃听完红雀说的话,转头看向秦嬷嬷:“可问过太医,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吗?跟王爷的身子有碍否?”   秦嬷嬷在一旁也很是疑惑:“该找的都找了,该查的也都查了,重啊里说原本不应当如此厉害的,那太医也说了,但凡换个地方都不会如此,偏偏到了王爷身上,有了如此效应,据说是因着王爷以往误食过什么,结果出了问题了。”   “背后的人实在太过厉害,可惜王爷又吩咐不让咱们再往下查,也不知道是因为是什么。”雍王妃说起这点倒是觉得很奇怪。   一旁的红雀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结果让雍王妃看到了:“有什么你便说,里头都是自己人。”   红雀忙跪在地上,而后轻声的提醒了一句:“旁的小的都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就一点,咱们府里若是有这胆子的委实不多,应当是外头伸进来的手,若是王爷说不让咱们查,肯定是因为背后那人连着王爷都不敢惹,既然如此,能做这事情的就不多了。”   能把手伸进雍王府做些什么事情而不用负责任的人,还能有谁!雍王妃的手指瞬间就拽紧了!一旁的秦嬷嬷叹了口气,底下的红雀实在后悔自己说出这句话,明摆着就是戳了王妃的伤心事,可是若是不说王妃一意往下查,恐怕更不好了,她心中惴惴不安,也怕王妃又一下子掉进抑郁的心境再也出不来,不过只听得上头的雍王妃深深的呼吸了两口,而后用一种红雀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冷意的声音说道:“不管是谁,他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最记仇的肯定不是本王妃一人罢了!”   她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杀意,跟她原本的性格绝不相同,旁边的秦嬷嬷也是心疼自家王妃,可是有些事情一定要出的来才能有未来,如果恨一个人能让王妃振作,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着王妃爬起来。   且不说雍王府里的女眷是个什么态度,雍王自己则是喊人抬了骄子一大早的就进了宫,刚刚下朝的圣人刚刚得了消息,说是雍王病了,结果这消息还没散,就见着雍王脸色苍白的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是圣上用来休息的地方,没有其他人,伺候的也不过是十来个的宫人,偶尔有几个舞娘会在殿里跳一些新的花样供圣人取乐,不过这种机会并不多,因为圣人的性子,他是十年如一日的勤政爱民,便是休息也不想让自己背负上任何跟名声有误的事情,更何况帝王还有一本子的起居录,但凡穿衣吃饭都要记录下来,更不要说看歌姬唱曲跳舞之类的闲散活动了。   “不是说病了……”圣人吩咐人扶了雍王起身,雍王起来的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一旁扶着的太监幸好机灵,一下子就叉上了,另一边的太监忙小步跑着上前,两个人扶着雍王要起来,雍王伸手推开了他们,而后郑重往前一步,跪在了圣人面前。   “儿子不孝,今日误了早朝,来给父皇请罪。”   这种话在说是极其奇怪的的,可是雍王说的认真,他一句一顿的慢慢说着,说到后头还抬头看着圣人,一面泪如雨下。虽说哭着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一脸木板的看着圣人,旁的就没有再多的话语了,他给圣人磕了三个头,而后就出去了。   等着雍王出了门,圣人原本端着茶水的手一下子把手里的茶杯砸了出去:“去,把在雍王府在任的太医给朕喊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若只是简简单单的生病感冒,雍王为何要来自己这边告罪,若不是旁的什么,自己这个儿子到底怎么会心如死灰,似乎从四五岁开始就再也没有见过雍王流泪的样子了,这小子自小就是个爆裂的性子,等着成人之后越发的沉稳,连着手里的差事也做的一丝不苟,在圣人心目中,自己这个儿子是极好的,也是自己培养给太子的一个直臣,左膀右臂。   可是!偏偏那个不孝的儿子孩子了雍王的嫡子不说,之后又对着雍王府多有干预,虽说圣人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可是好好的之前能剩下嫡子的雍王妃为何十来年都没再产下任何子嗣,这便说明了问题。   圣人的怒气来的很快,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对了,他身边伺候的总管太监忙上前安慰:“圣上,不可动气,您的身子刚刚好,若是再生气,恐怕……”   圣人叹了口气,让自己忍了忍,而后又因为这句话想起了年初自己在热河,明明病的死去活来,而后不光应该来伺候的太子没来,吩咐让从京城派往热河的太医也一直没来,要不是自己命大,如今哪里还能坐在这里,几番心思下来,圣人的心更冷了,好不容易因为时间的流逝,对着太子有些心软的意思的,如今又心硬如铁了   ☆、第五十七章      雍王府的陈太医是圣人吩咐下去,在雍王府里伺候的,大多是因为雍王自己本身的身子骨其实并不好,而且那个雍王妃也总是病怏怏的,圣人对雍王有愧,自然在其他方面补足。   他到了殿前,就见着圣人一面的恼怒,他安静的跪下请安,而后一直未曾抬头。   “你且把脉案传上来,还有昨日雍王怎么了,居然耽误了今日的早朝?”圣人是懂医术的,他自幼长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是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不信的。   “昨日雍王误食杂粮,因而腹泻……”陈太医一句话还没说就被上头的圣人给喝停了。   “行了,朕让你来,不是让你编着故事告诉朕的,朕要听实话。”圣人看了一眼,而后又扫了一眼陈太医下头记录的药方,眼睛就红了,不过他向来掩饰情绪,于是闭上了眼睛一边用手揉着自己的额头。   一个连着自己的弟弟几次三番要害死的人,到底还能不能留下来!   陈太医在底下掉了一会书袋子,而后之乎者也的几句,听得上头的圣人一个冷眼,陈太医叹了口气,只得又给圣人磕了一个头。   “圣上,不是微臣不想说,而是此事真的太过诡异,微臣查看了雍王书房里的一应事物,确实是意外。”陈太医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不相信,几个不太常见的东西一下自己凑到一块,搁在谁身上谁都不信啊。   圣人只是挥挥手,让陈太医下去,之前让他来不过是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如今他基本都不需要什么证据,就能知道这件事情确实是太子做的。   屋里的人都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好几个伺候的人送了陈太医出去,而后又有几个来送热水的。   圣人只是低低的叹息了一声,而后就听得一旁伺候的福来凑到了自己耳边:“刚刚出去送了陈太医出门的时候,那个站岗的小林子不见了。”   “恩,他向来对皇后忠心,以前是这样,日后自然也是如此,只是不知道朕那个聪慧过人的皇后,这次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圣人之前只觉得儿女皆是债这句话很是奇怪,如今却有些觉得是真的了,要不然为什么原本跟自己要同白头的皇后,他们两人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明明知道太子不好,可是就因为太子是皇后唯一的孩子,所以一直一直忍耐着,似乎就因为这样他越发的不想见到皇后了,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回不去从前了。   “不知道要不要派人去……”来福又问了一声。   “不用了,就这样吧。”圣人摇了摇头,这宫里的风吹草动没有他不知道的,要不是之前他也为着太子一意隐瞒,如何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雍王在圣人面前唱了一场戏,他原本是想唱全场的,当然苦主什么的,是最好演的了,偏偏甄珠下手太快,这会要是让其他太医来按脉,不要说病了,估计自己健康的能干掉一头牛,这样就不好了么,明明自己之前是受了苦了,总不能不唱,所以他来去匆匆的,过了一趟,日后只要自己表现的一味为太子考虑,旁的什么都不说也就没什么问题了,反正自己越说自己健康,圣人聚会越发的觉得自己委屈了。   他正盘算着,他坐着的轿子慢慢的停了,果然又是七贤王拦着自己路程,看到七贤王那张满是笑容的脸,雍王的眉心微微皱了皱眉。   但凡是一觉睡醒依然看到闹腾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仇人还健健康康的活着,年轻力胜,谁都不会开心的。   “呦,三哥,听说三个昨个病了一场,今个早朝都没来,没事吧?”七贤王脸上的笑容很是欠揍,当然他的目的就是这样,对他来说幸灾乐祸什么的,自然要表现到脸上,如果对方看不见,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有劳七弟挂心了。”雍王扫了他一眼,而后漫无目的的看了他背后一眼,“今个倒是清静。”   七贤王出入身边多的是人,旁的不说光是朝堂之上的文臣,就有三成是他的死忠,其他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呼应,正式因为如此,上辈子才能让雍王的名声败落到底。   要不怎么说不要得罪书生的嘴呢,他们手底下的笔是什么都能写出来的。   “不是弟弟说,这季节交换啊,就是要多穿些衣服么,三哥若是经常如此,弟弟实在是心疼的紧,等着一会就吩咐人给三个送一些人参来,不知道三哥府里吃着可够?”   雍王管的是户部,可是偏偏他自己是两袖清风,不比太子跟七贤王底下都有人来进贡,当然就雍王自己这个性子,就算有他也不会显露出来,而且圣人最近又提倡节俭,他为了响应圣意,更是把雍王府的饭菜都减去了一大半。   “多谢。“雍王旁的也没多说,吩咐抬着轿子的人离开。   七贤王拢了拢袖子,这两天圣人对朝中之事气性皆大,虽然太子被训斥他是很高兴的,可是连着自己都扫到了台风尾自然是不开心了,而且最近四哥又收手不干了,没有他在前头打着掩护,他自己一个人也是吃不消的,毕竟大哥看着自己的视线越发的冷了,于是就低调几天,偏偏就是今个让雍王抓住了机会,嘲讽了一次,真是满肚子的气愤。   他一甩袖子转身就往后宫走,他母妃据说染了风寒,所以他要进宫见见,七贤王的王妃,到底是安家出来的姑娘,性子极大,特别看不起这样一个出生底下的婆婆,因此极少走动,便是进宫也是去先宜妃那些人,所以但凡有事都要七贤王自己前往。   雍王回了府,就见着甄珠把在门口等着自己,外头风挺大的,虽然不冷可是也吹的甄珠整张脸都有些发干,他一边捂着自己的脸,一边探头探脑的等着雍王回来。   雍王才下了轿子,就见着甄珠上前一把扶住了自己的手,反正是做戏,于是雍王就顺着甄珠的意一起往书房里走。   出了事情之后,伺候的人就算没换的,也不如往日热闹了,等着雍王往上头一座,甄珠就端着一碗乌漆墨黑的药,雍王认真的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药,而后看到了甄珠脸上,挑了挑眉。   “这是太医吩咐的,一日三餐的喝。”甄珠笑着把碗凑近了雍王的嘴巴旁边,雍王的眼睛眯了一下,而后低头略微一闻就知道这一碗子的药,绝对不是陈太医给开的。   甄珠一边托着碗,一边凑到了雍王耳朵旁边:“没事,是王妃吩咐人煮给我的补药,你喝了就行了,我想的掉包计,我聪明吧。”甄珠一边说着一边嘿嘿嘿的自己乐了一会。   雍王的身子停顿了一下,忽然觉得身子对灵魂的影响蛮大的,比如甄珠吧,就他所知曹顒死的时候已经二十来岁了,可是偏偏如今这个甄珠,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性子,比如说自己吧,明明上辈子已经看着七弟没什么感觉了,可是身体依然很诚实,见着人就皱了眉,一辈子的修身养性都被丢掉喂狗了。   雍王伸手揉了揉甄珠的脑袋,而后接过那药一口气喝完了,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掉包计,反正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就算自己这边出了岔子,宫里的母妃也会帮着自己圆了,不过这次是甄珠的心意,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喝完药,甄珠又送了果干给雍王,而后前后伺候着给雍王脱鞋,拿靠枕,还把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闲书给自己。   “反正是养病,自然要慢慢来,政事什么的,也就全部忘记吧。”甄珠说完就自己跳下了床榻,一旁伺候着的丈青忙上前扶,被甄珠推开了,他自己穿上鞋,而后托着一个小凳子坐到了雍王身边。   “你就在这里看书,我就在这里习字,好吧?”甄珠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充满了热切。   “恩……行。“雍王略微一沉思,就答应了。   皇后得到消息之后,愣了一会,而后看了一眼上头的菩萨,又看了一眼手里的佛珠:“有什么呢,念再多的经,呵呵……”她愤怒的把手里的佛珠一下子砸在了地上,一颗一颗的炸裂开来,吓了旁边伺候的人一跳。   “做着婊子还立着牌坊,本宫果然是越活越过去了。”黄皇后扶了一把自己的发髻,轻蔑的看着上头被香火渲染的菩萨。   “算了,就这样吧,日后把这佛堂给本宫封了,日后本宫用不上了,既然本宫的儿子要找死,本宫就陪着他一块死吧。”她完全不看好自己的儿子,可是就算对方不会赢,她还是想要跟着太子一起做最后的努力,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总是要试试看的。   “吩咐人把舅舅喊来吧,本宫有些事情。”黄皇后提了自己的衣摆,转身出了门,留下跪满地的宫人,呼吸不闻。      ☆、第五十八章      修养了两日,雍王就听着消息,说是如今退下来的索相被人上了奏本,点了一二三四五个罪状,其中又有牵扯到太子的一罪是,索相怀私倡议,凡服御诸物具用黄色,所定一切仿制,和圣人几乎相似而致使太子日益骄纵,是源于此,索相是本朝第一罪人也。   这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旁的不说,如今皇后未倒,太子未动,偏偏有人居然敢对着已经辞官了的索相上这种奏本,实在是厉害,偏偏索相听闻此事,居然拒不否认,直接就跪在午门外给圣人磕头认罪,而后皇后私服素妆,去掉了一切华贵也跪在了慈宁宫门口,声称皆是自己的罪孽。   圣人无法可是到底不甘心,所以上了奏本的那位未曾被责,而索相也除去了之前一切荣耀,索相一派大小官员去掉了十之八九,太子在朝中的一应势力去掉许多,连着几个世家都被警告了一通,贾家之中宁国公一派的贾敬被斥,反倒是荣国公一系的贾代善依然完好,正因为他娶的是金陵世勋始候家的小姐为妻,这史家小姐原本便是厉害的,当初也是圣人身边伺候,做了几年的奶娘,跟着圣人情分自然不是旁人能比,这一压一抬,直接就标明了圣人的态度。   “如此一来,圣人再无打压太子的理由,只怕太子座位已稳,王爷日后恐怕要辛苦了。”邬思道说完话一边摇着扇子看着雍王,雍王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也无任何不悦,淡淡开口。   “若是如此,日后便对着太子更恭敬一些罢了,若是太子正是明君,本王自然也是甘愿做一直臣,为国贡献。”   邬思道一听,下意识的眯了眼,怎么王爷忽然就换了目标了?他倒是不相信一直表现的对王位有所最求的雍王会忽然放弃,可是这里只有自己跟王爷两人,还有一个王爷从来不会避讳的甄珠,平日不该说的话何止万千,万不可能今日忽然就改了主意了。   邬思道不清楚雍王的打算,不过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跟着雍王说完话,便准备告辞离开。   他才出门,就见着染红站在门外,见着邬思道就给邬思道请了安。   “先生安好,如今日头渐短恐怕气象恶劣,先生的腿脚恐怕旧疾发作,王爷已经吩咐人去先生院子里,听闻是专门按脚的,手艺不错,若是先生用得,便吩咐多伺候吧。”   染红说完便福了福身,邬思道回了一礼:“有劳王爷了。”   “无妨,先生大功,平日多亏有先生,若此人还是不信且吩咐王太医再来开上一帖,去年喝着不是好了许多吗?”染红一边说着一边去扶邬思道,邬思道跟着染红已经熟悉,自然不会拒绝,倒是任由对方扶着离开。   甄珠原本正在剥花生,手里面洗洗的红色的碎红片熙熙落下,露出了微黄的花生肉,他也不吃,只是放在一旁的碟子上,一颗一颗的,还数的干干净净。   “皇后出手果然不同凡响,不过她到底是怎么说服索相承担这些罪名的?”甄珠看向雍王,他对皇后不熟悉,所以就问相对了解后宫事情的雍王。   雍王并不在意:“你且看着吧,若是这件事情在其他皇帝身上恐怕会奏效,偏偏是圣人,他是最烦旁人替他做主的人了,圣人年轻时候忍的太多,这日后恐怕是不愿意再忍的。”   “王爷的意思是圣人这次忍下来,反而对太子不好?”甄珠凑到了雍王面前,他在肚子里盘算了一下甄家的位置,而后眼睛睁的有些大。   “与其想这些,不如想想怎么应付贾家,如今贾家贾代善送了来请帖,说是要接了你去贾家小住,你们两府关系向来亲近,就算你祖父被调任金陵之后,也依然有关联。   甄珠从肚子里过了一遍贾家的消息,上辈子是绝对没有任何牵连的,可是这辈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耳朵旁边就一直都有贾家的消息,甄珠决定既然有机会,就抓住他,好好的看看贾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雍王若有所思的看了甄珠一眼,而后开始回忆起这辈子知道的贾家的情况,而后诡异的发现了贾家应该有个叫贾珠的儿子,甄家跟贾家的情况有所相似,相似的不光是两位太太之间的地位上的相似,背景上的相似,决策上的相似。已经跟甄应嘉成功接头的雍王此刻只觉得如今看到这些世家倒是不如以往刺眼了,若是对方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或许这辈子就不需要再带上抄家皇帝这个称号了。   雍王想的明白,但是并不并不表示京城里所有人都能看着太子渡过难关,搞得夜不能寐的也不算少数,皇后这釜底抽薪的一招,让许多准备出招的人都没了下手的人,如今明珠也是下意识的跟大皇子分开了距离,索相已倒,牵扯上的两大势力如今没了平衡,圣人自然有两个选择,要么提拔一个跟自己继续朝夕相对,要么就是把自己干掉,比起前者,后者的可能性自然更大一些,所以跟狐狸一样的明珠自觉的锁起了尾巴。   他能想的明白,可是不代表大皇子能想的明白,他只觉得明明胜利已经就在前方了,为什么原本的好助力就这么消失不见了,不光不见自己了,连着自己送过去的信也不回了,平日见面不过是问好,旁的就不在多问了。   十月初十,正是贾家要来接了甄珠去贾府的日子,偏偏这日头还没升上,宫里就传出来消息,太后病中,各府女眷皆要进宫。原本准备去贾家走亲戚的甄珠也被雍王提溜着进了宫了。   甄珠到了京城之后到宫里来的机会实在少的可怜,不要说那个忙的要死圣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记起自己,不过他也知道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既然如今让自己住在雍王府,那么肯定是圣人相信雍王,而且不希望自己见到一些圣人不想让他见到的人。   或许说圣人要保证甄家不会被其他人拉拢,从某个方面来说雍王做的真的太成功了,不知道为什么圣人怀疑那么多的皇子,偏偏相信自己的三儿子不会挖自己的墙角。甄珠发自内心的表示,雍王果然是个牛逼的人。   宫里来来往往的人虽然多,可是一点都没有乱,甄珠也不敢乱看,只是在雍王屁股后头。   “小心些,别乱走。”雍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甄珠的背,让他跟紧了对方,走了一会,就遇到了从里头出来的景王,那景王皱着眉,脸上表情不好,他身边是六王爷,他自小长在太后身边,到了成年搬出宫里之后这才离开了太后,这些年虽然离的远,可是他早晚要都要太后那处请安,连着他的媳妇,六王妃也是常年驻扎在太后宫里的。   “三哥。”景王见着雍王,就一把拉过六王爷到了前头,“三哥,你可来了,你再不来,老六都要哭死在太后病床前了。”   雍王看向自家六弟,只见六王爷的脸上隐约可以看见擦的通红的眼角,跟有些红肿的鼻子,六王爷的性子不错,平日里跟着景王玩的好,他身后又有太后撑腰,所以朝中的一些事情都闹不到他前头。   “皇后在太后身边服侍汤药,我进不去,三哥,我想看看太后,我想在太后身边好好看着,我媳妇都不够资格给太后端个药碗,平日去哪里了,这会到是会献殷勤!”六王爷最烦这些做戏做到太后面前去的人。   太后并非圣人生母,又讲不好官话,所以平日都不怎么跟宫里的女眷说话,老六也是个孝敬的,娶了个媳妇专门选的是太后老家出来的,正好可以跟着太后说说话,他的孝敬几个兄弟之间都是知道的,如今到了这样时候却只能跟着他们这些皇子一起等在室外,确实有些不近人情。”要不我跟母妃去说,反正她应该在里头。”景王想了想,就看了雍王一眼,而后说起了自家母妃。   六王爷一下子就回头看了过来。   雍王摇了摇头:“便是四妃也是没用的,除非太后自个说话,否则老六是到不了前头的,太后生病,皇后榻前侍疾谁能说一个错呢。”   六王爷原本有些高兴的脸,一下子就衰败了,他只能紧拽着拳头,而后等着轮班。   太后生病,原本就有一定的规矩的,轮着过来要说他们这些皇子其实也不算晚,不过皇后愣是抓着机会在圣人面前显一下,只吩咐让几个皇子进去了一趟看了一眼就让出来。   雍王跟着景王,老六三人一道进去,甄珠被留在外头,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大殿下,庆王,七贤王都跟在后头,他们的表情不变,几个皇子里只有六王爷脸上真情流露,不停的擦着眼泪,到了前头就见着皇后在一旁亲自看着药罐子,而后太后病榻旁坐着一身明黄色的圣人。   几个皇子见着圣人,就跪下请了个安,圣人脸色有些憔悴,太子率先开口:“父皇,若是劳累不如去里头休息一阵,儿子再也是一样的。”   他这话一出,皇后连个头都没有回,只是扇着药炉子的扇子稍微的缓了缓,到底一旁站着的几个皇子中间有人不自觉地冷哼了一声,而后就见着太子的脸颊抽了抽,看向圣人。   圣人脸色不变,他也没说什么话,只是摆了摆手让太子不要再说了。   太子讪笑着退到了一边,站在最前头的位置,后头的老六不停的往前头凑着,他动来动去的就惹来了大皇子的不悦,他原本心情就不好,结果身后的几个弟弟居然还动来动去,于是一个胳膊肘就往后过去,结果对方居然没躲,反而往顺着力道迎了过来。   “太后,太后,你且睁开眼啊,你快看看孙儿,你还没走,孙儿就要让你欺负死了!老六尖锐的一声嚎,吓得皇后一晃,眼见着就要撞到牵头的药鹿的时候,被一旁的宫女一把护住,那宫女自己砸在了药炉子上,而后乌黑的药汁洒了一地。   “你说什么话,哪里欺负你了。”原本就有着忠勇王封号的大殿下的嗓子一下子就粗了,他对着六皇子横眉冷对,简直是冤枉死了,他倒是有满肚子的话,只是不知道该跟谁讲,好好的原本要倒的太子忽然就立住了,明珠忽然就消失了,自己老婆忽然就病中了,好吧,其实忠勇王的王妃一直身子骨不好,生了四个闺女才拼着命又生下了忠勇王如今的嫡长子,简直是用命换命来的。   一旁的七贤王细声细气的想要劝,结果被景王用背脊拦住了路,雍王身子一侧,就伸脚绊住了庆王,六王爷面前的路一下子就空出了出来,他见着机会一下子就窜到了皇帝跟前,而后扑在了太后病床前,底下的人一阵的鸡飞狗跳,圣人只能脸色铁青的看着闹哄哄乱成一团的屋子……   “都给朕滚!”圣人的额头青筋暴起,而后一巴掌打在了老六的背脊上,他的手倒是没疼,不过老六就嗷的一声躺平了,可能是离着太后实在太近了,一口气一直没环上来的太后忽然就睁开眼睛,颤着手指着圣上,而后努力的侧头摸上了孙子的脑袋,护犊子的本性就算在病中显露无疑。   “真是狗屎运,也不知道老六哪里来的本事,偏偏咱们都罚跪了,倒是他嬉皮笑脸的伺候在太后那边,他倒是心想事成了,可惜我们吃苦,三哥,等着那小子出来,咱们联手揍他一顿出出气吧。”景王挨着雍王跪着,几个皇子在太后寝宫外跪成了一排,幸好不是正门口,不用被来来回回的大小官员围观,可是这样跪着也很丢脸。   太子当然不在此列,他早早的就被圣人打发离开了,走的时候衣角翻飞,很是帅气。   跪了一会的忠勇王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他只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于是已经搜肠刮肚的思考着京城哪个寺庙可以让自己去拜拜,去去邪气。   七贤王跪在最后头,他绝对是无妄之灾,跟着他一样的还有老四,不过庆王的心情挺不好的,刚刚跟着来侍疾的庆王妃被查出有孕,于是圣人吩咐让抬着软轿子出了宫,感谢太后宫里那一屋子的药味,惹的庆王妃吐了一地,一直当班的太医就那么随便一摸,很好!滑脉!   原本因为昏睡所以喂不进药这才导致一直昏睡的太后也醒了,药汤子一落肚,命就保住了,这些本事太医们还是有的,太后不死了,圣人就开心了,太医们的小命也一样抱住了。   一向无往不利打亲情牌的皇后这次倒是吃了瘪,好好的药炉子倒了,实在是不太吉利,而且身边的人也烫伤了,圣人一挥手就吩咐人离开,算了你爱念佛的就继续去念佛吧,宫里的事也就别管了。   原本打算交出宫中权利的四妃一下子又坐稳了,皇后只觉得这次实在是运气问题也就没有多想。   被人遗忘的甄珠探头探脑的出来,门口站着的侍卫是知道他的,于是就伸手摸了摸甄珠的头:“不要出去哦。”   甄珠抬头,就见着一个长相英俊的侍卫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你是?”   侍卫也没多说,只是依然笑着,估计不是雍王的人,就是父亲的人,甄珠也没多管,只是小声说道:“王爷他们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就这样一个人呆在这里没关系吗?”   “无妨,圣上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且安心呆着吧,王爷他们被圣上责罚,如今跪在外头呢,你还是不要去的好。”王爷罚跪,那是一般人能看的呢。   “哦!”甄珠只觉得眼前一亮,原本一直在自己面前装逼的雍王居然也有被人罚跪的一天,哈哈哈,好想去看啊。   甄珠扭了扭,只觉得百爪挠心,他想着到底怎么样才能见到雍王跪着,而对方却看不见自己。   他正想着呢,只觉得头顶一黑,而后外头的侍卫已经跪下了,听到了三鞭子的炸响,甄珠眼角一跳,跟着跪下。   圣人知道太后没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就听到有人汇报甄应嘉的儿子此刻也在宫里,他知道那个叫甄珠的小孩还小,反正要调教也需要再等几年,于是也不着急,他想试试雍王到底是不是真的没王位没心思,所以就用甄珠作为诱饵。甄珠年纪还小,可是甄应嘉却是个聪明人,而且不光聪明,更重要的是对自己忠心,难得的机会,所幸来见见甄珠。   等着圣人喊起之后,甄珠也没抬头,他倒是知道这会不能抬头的,圣人的容颜哪是那么好见的,可惜偏偏圣上不愿意放过这小孩:“抬起头来让甄看看,应嘉的儿子,朕倒是从来没有见过。”   圣人呵呵笑着吩咐甄珠抬头,看了两眼之后又吩咐他往前走了三步。   “长的倒是不像。”圣人一边托着自己的脸,一边叹了口气。   甄珠一听,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这下倒是像了,跟你父亲一样,小小年纪就显的老成,也不知道这会如何了。”圣人想起甄应嘉如今兼任巡盐御史,江南那一片的一些动静如今都死靠着他来传递的,到底是辛苦了一些,不过自己手头上也是他最适合。   “小人的容貌大多是跟着祖父相像的,父亲倒是随了老太太,所以在家中老太太更疼小人一些,对着父亲倒是不怎么待见的。”甄珠稍微抬了抬眼,观察了一下圣人脸上的表情,而后开口说话。   “哦,反倒是老太太喜欢你?你可是每日都去老太太那处请安?”圣人一下子就感兴趣了,他跟孙氏的感情很好,几次下江南都要见一见孙氏,而且他向来称呼孙氏为‘吾家老人’以示敬重。   “老太太可喜欢我了,我之前是住在老太太屋子里的,老太太还把圣人留给她的那个玲珑扣给我,可惜父亲说怕我人小要弄丢,就给藏起来了,万岁,你能打父亲板子吗?”甄珠笑着抬头,似乎是看着圣人的,只有他脑袋后头的冷意,一直警告着他自己在作死。   要不是看到圣人对自己的好感度,他是绝对不会感做出这些事情的。   甄珠的话一出口,就见着圣人哈哈大笑:“你果然是你父亲的儿子,见着朕的第一面都惦记着打自己父亲的板子。”圣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胸一下子舒畅了,他一笑就停不下来,一旁站着的几个伺候的人忙上前,又是拍背又是端水的。   “好了好了,搞的朕好似真的年纪很大似得,你如今住在雍王府中,可顺心,原本是想让你在上书房念书的,不过想着你尚且不知道规矩,不如今日就留下来?”   甄珠并未拒绝,也没应声,只是跪下给圣人磕了一个头,一副单凭圣人做主的意思:“来前父亲就吩咐小人,但凡有什么事,皆要挺圣人的话,如今圣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好,都挺朕的。”圣人又被甄珠的一句话说的眉开眼笑的,他吩咐人去在阿哥所了准备了一个屋子。   “朕的老八尚小,如今那里也没人住,且让你暂住几日。”圣人笑了笑而后又开口,“宫里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多,明日到了上书房大多都是朕的皇孙,无妨若有人感欺负你,便报朕的名号,朕给你撑腰。”   圣人说的甄珠一下子觉得有些什么,不过这个念头还没抓住,他就又给圣人磕头,到了京城其他都好,只是这头吧,磕的实在有些多,再这样下去他都快成了磕头虫了。   不过他也知道人要往上爬,头就要压的低,旁的不说这宫里皆是比自己牛逼的人,要是自己头抬的太高,一个不小心惹了旁人的眼,等着别人一巴掌乎死自己,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甄珠让人带了下去,又是那个刚刚跟自己打招呼的侍卫,甄珠跟在对方身后,发现是出宫的路程,于是一下子就很奇怪。   那侍卫见着甄珠停下,回头看了甄珠一眼:“怎么了?”   “雍王还没出来呢。”甄珠倒是还记得雍王,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出去是干什么,毕竟圣上让他如今在宫里住。   “王爷已经在外头,要先去将你的衣物都收拾收拾呢。”侍卫笑了笑,而后见着甄珠跟着来了,就不再解释,倒是一心一意的走在前头。   来回遇到了好几班的侍卫,见着眼前这个都是低头问好了,看样子身份应该很高,可是京城里的人实在太多,他父亲给自己的名单内的人名太多,且不知道他的职位,所以甄珠等着出了宫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出了宫门,就见着雍王府的马车等在外头,甄珠脚下生风,抬脚快步跑了几下,又觉得自己有些太迫切了,于是就下意识的停了停,可是到底有些想见雍王,最终顺着心意快步的跑上前。      第五十九章      雍王跪的膝盖有些不大舒服,马车上也只有他一个人,就伸手揉了两下,就听到外头刘进忠给甄珠请安的声音,他的手还没收回,甄珠就一下子窜了进来,惹的雍王稍微吓了一跳,不过也不过是手指一个停顿罢了,他正有些尴尬的把自己的手要收回来,就见着甄珠凑到了自己膝盖前,低头看了看,而后又抬头看自己。   “王爷可是有些不舒服?”甄珠显然是很担心的,他的脸上就能看出来。   雍王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他的意思是自己的膝盖不疼,还是说自己就算疼也没什么要紧的。   “一会回去还是让太医看看,膝盖这边虽然如今不要紧,可是等着年纪大了就不太好了。”甄珠想要伸手摸,可是又怕雍王疼,所以只伸出了食指轻轻的戳了戳。   雍王身上穿的是标准的官服,里头的裤子是深蓝色的,不过宫里到底是打扫的干净的,跪了这么长的时间连着灰尘都没见着,甄珠也不能确定是哪里,只是小心的摸着高起的膝盖骨一块,他的小手顺着膝盖突起的部分慢慢的抚摸着,雍王的眼角跳了跳,脸色变了变,不过他的定力一向好,所以也不像毛头小子一样的冲动,也许是太久没有去后院了,他想了想,脑子里过了一遍府里的女人,而后就有了主意。   既然甄珠要走,雍王自然是得到消息的,不过他似乎有些急事,就吩咐底下的人帮着甄珠收拾了,自己则快速的到了卧室,等着再出来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了,还洗了一个澡,头发也湿漉漉的,他还不喜欢让旁人擦头发,所以就坐在榻上看着其他人忙碌。   甄珠其实什么都不想带,反正换洗的衣服就够了,可是崔柳还是吩咐染红跟丈青等人把所有东西打包了,包括甄珠用习惯了的枕头跟被褥。   “带这些做什么。”甄珠不自觉的噘着嘴,而后对着雍王撒娇,“麻烦死咯。”他说话的时候小脚还一晃一晃的,雍王顺着甄珠的脚而后看到了甄珠的手指,之后又看到了甄珠的脸,一时没出声。   甄珠见雍王没回答,就回过头去看,结果发现雍王似乎在发呆。   于是就上前伸手在雍王面前晃了晃。   “没规矩。”雍王伸手一把抓住了甄珠的手,而后一把抱了甄珠到榻上,挨着自己靠着,“七弟如今都已经出府成家,八弟还在襁褓,你想想阿哥所到底有多久没住人了,旁的不说估计里头伺候的就只有外头打扫院子的,跟院子里洒扫的粗使丫鬟,本王已经跟圣上提过,便让丈青跟着染红跟着你一道进去,丈青的身份不同,倒是比你那个书童更好进一些,就是你那个书童有些麻烦,你可有安排?”   甄珠点点头:“原本就知道要进宫的,父亲原本是吩咐了十来个人跟着我一道进京的,京城里尚且有府里的一些家产,让阿勇过去就行了,正好学一些账务方面的东西。”   “你父亲是准备让那小子日后一直跟在你身边?”雍王想了想,也不算是疑问了,说出来的话既然是陈述句。   “宋兆勇一家子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自然不用担心的。”甄珠目前对着甄应嘉作出的一切决定都表示支持,在他心目中,他的父亲是绝顶聪明的,当然雍王也是。   “那小子虽然忠厚可是不够机灵,恐怕日后会拖你后腿。”雍王想了想,就看了一眼丈青,而后又想了想自己手边的人,“一时半会本王倒是找不到几个得用的,且等你日后出来再说吧。”   “小的多些王爷提拔。”甄珠这算是认下雍王这个主子了,雍王的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而后顺着甄珠头顶的发,而后摸到了甄珠的耳垂,入手柔软,雍王的眼睛一眯,忽然就起了身,他那件宽大的绛紫色的袍子带过了甄珠放在榻上了手指,丝绸的质地,润滑的感觉,带着一丝的冰凉,就好像炎热夏日里透入人心的冰凉,甄珠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有某种的渴望,喉口略微有些发干,他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放在榻上的手指下意识的抓了抓,不过雍王很快的离开了屋子,带走了满屋子的熏香。   甄珠带着一马车的东西入住了阿哥所,其实也就是在里头开了一个院子,要说跟以往不一样的,就是没那么容易见到雍王了,上书房的师傅对甄珠的态度都不错,更何况雍王府里的四阿哥是个脾气好的,总是对着甄珠多有照应,虽然三阿哥之前跟甄珠的关系不太好,不过到了上书房之后,他也是一副咱们是自己人的态度。   上书房处平日的师傅都是轮流来的,他们不光要负责皇子皇孙的学业问题,还要负责每日到圣人那处讲经,参考,所以上书房其实是直接联系着前头的朝政的。   跟雍王府里乌先生教到时候不同的是,这里的讲学讲的更深一些,外头崇尚的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这里也讲,绝对不是一家之言,比起外头死读书的书生们,皇孙们第一个点亮的技能就是争宠,第二个点亮的技能是结党,第三个点亮的就是欲望。这个小小的京城,囊括了这个世间最繁华的东西,任何一些小情感都在这里得到了最大化的扩展,不论是三四岁还不太会说话的孩子,或者已经是十来岁几乎都能征战沙场的年纪,这个皇宫里遍地都是火药味。   甄珠把自己的尾巴藏了起来,将自己的小聪明也收了起来,他最大程度的去模仿着一个孩子应该做的事情,然后再一堆人精里,演绎着一个书痴的形象,他把大量的时间都用来习字,出入的时候几乎是书不离手,开口便是之乎者也的书生之气,日子就在他日复一日的成长中慢慢过去,他心里那点对于雍王的某种不应该存在的想法也渐渐的被他抛到脑后,他只是认为这不过是一个错觉,打死也不能再出现的错觉。   圣祖四十三年,侍卫拉锡探望黄河源头,要求务须直穷其源,九月三十日拉锡返回京师他带来了前后五个多月的见闻,这条让圣人头疼了无数年的大河却自有它的美景。   “五月十三日到了青海,四十日的时候到了呼呼布拉克,那处风景优美,登山远眺便能见到星宿海源头有小泉一万个,周围群山让让,似昆仑仙境,那边是古尔班哈尔哈山,西边是巴尔布哈山,三山泉流出三支河,三河东流入一处,其中一只流入鄂陵泽,从这里出来的便是黄河,六月十一日回程。”拉锡说的很简单,他只睡了一个囫囵觉吞了两口饭便到了御前,圣人坐在上头,底下两边是太子,王爷们等人,再往后便是原本在上书房念书的皇孙们,甄珠原本是应该在最后靠近大门的位置,不过最近圣人喜欢让甄珠给自己磨墨,所以他就乖巧的站在最前头。   等着拉锡禀告完,圣人便吩咐对方去寻了工部,将黄河流域的地图给画出来,之后便没有他们这些小的事情了,众人皆从门里往外走,甄珠也是禀告过圣人之后才出了门,到了外头就站着许久不见的雍王穿着那身他看管了的官服,背对着大门独自站立在台阶旁。   甄珠上前还未走近,雍王就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甄珠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雍王在笑,可是等到他到了近处,却不见雍王有任何的笑意,只是那双漆黑的双眸认真的看着自己。   “许久不见,在宫里住的可好?”   “尚好,多谢王爷关心。”甄珠抱拳行礼。   “无妨。”雍王看了旁边的刘进忠,对方抱着一个木头盒子给了甄珠。   “里头有些碎银,你且先用着。”雍王说完便离开了。   甄珠看着对方挺的笔直的背脊,感觉自己心口的那种欲望再也不能忍住,他想要……他想要!他真的想要!   他想要用一种旁人无可取代的位置,跟雍王站在一起,无论是身侧,还是身后。   甄珠觉得自己可能是在找死,他又觉得自己可能只是一时糊涂,他永远不知道那些书里写的情谊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想要跟对方在一起,不管是什么样的身份,然后呢?他就不知道了,他或许需要很久才能明白自己对着雍王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跟以往那种忠良之臣的感觉不同,他觉得自己真的在找死,他想要的不光是接近对方……   圣祖四十四年,才刚刚过完年,圣人就吩咐人准备南巡,从京城出发,乘舟经过天津,静海,青县,二月二十二日进入山东,三月初六进入江南,十一日抵达扬州,十七日到了数轴府,十八日召见河官,四月初一离开松江,初三到了杭州,初五在演武场检阅八旗,十八日离开苏州,二十二日抵达江宁后等到了二十七日才离开江宁,润四月二十八日回到京城,前后花了三个多月,途中见闻多有不同。   不过很可惜,其中并没有甄珠什么事,他只能从雍王寄回来的书信中知道自己府邸的一切安好,旁的不说他知道自己父亲跟雍王是真的接了头了,后来他又收到了父亲托人送来的信件,两者做了对比,然后产生了一个结论就是,父亲很好,依然很好,只是自己家里牵着户部的银子比前年更多了,一次接驾,圣人南巡,甄家又作为接驾一方,花尽银两。   “真是的,越来越多,且等着日后父债子还,我都不知道要还到何年何月,最好是早些生了孩子,然后一代一代的给这些皇帝打工,然后还上几代才行吧。”甄珠都不敢去算这次父亲又用了多少。   他手边多了一本全唐诗,是圣人让自己父亲刊刻的,又命实名闲居在江浙的翰林参与校订,于是自己就又多了一本需要背的东西。   “甄家老爷倒是颇受圣人看重,听闻如今又让甄老爷刊刻‘佩文韵府’,所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差事,如今江南那处谁人不知道甄家老爷呢。”丈青跟在甄珠身边快两年了,如今说话倒是比平日放的开了,当初雍王果然没有说谎,果然他到了阿哥所之后染红跟丈青都已经进来了,自己的那个屋子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圣人又给他寻了两个侍卫专门看门,不过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因为平日完全没有接触过。   七岁的甄珠已经不像六岁时候那么自由了,只要从上书房回来他就绝对不出自己的院子。   “王爷还吩咐人给您带了一些江南小吃,听说又带来了一个江南的厨子,少爷若是想念,今日晚膳奴婢便去寻人,请了人做一顿如何?”染红一边收拾着院子,一边瞥了丈青一眼,丈青是侍卫身份,跟着侍卫营的关系不错,大部分消息都是靠他来回带的。   甄珠摇了摇头:“都到京城两年多了,便是再多的不习惯,如今都已经习惯了。”他倒是不想江南的菜肴,他更多的是想念去了外地的雍王跟远在江宁的老太太跟父亲,好吧!把雍王跟自己祖母父亲放在一起很是不尊重,可是随着年岁越发长大,身体慢慢成熟的甄珠来说,雍王的存在越发的让他觉得有种难以戒掉的隐,他隐约觉得自己有些痴汉,不过他身边没有痴汉的例子,所以也就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痴汉了。   圣祖四十五年是太平的一年,几乎什么都没变,除了甄珠八岁生日得到了圣人的赏赐的同时还得到了雍王给他的一块温玉,因为长身体,各自渐渐拔高的甄珠到了冬天总是嫌弃天冷,也不知道雍王是哪里得来的消息,所幸就给甄珠送了一块难得的温玉,甄珠想了想便让染红编了绳子每日挂在衣服里头,旁人看不见,但是他自己也是带上了的。   每每有些事情的时候,他就下意识的去摸自己胸口的东西,渐渐的也就成了习惯了。   圣祖四十六年,圣人第六次南巡,正月二十二日就从京师出发了,二十五日之后再静海县杨柳青登州,而后去了德州,十五日到了江南,询问农事。这一年京城里的大小官员都随着圣人的南巡而运作着,前后总计半年,到了五月二十二日,圣人才从扬州回来,甄珠这次已经淡定了,大约是因为债多不怕还,之前觉得还能还上一些的,如今眼见着是绝对还不上了,他也就不折腾了,他跟着雍王的书信往来越发的繁忙了。   好似圣人也知道他们有所通信,好几次都是圣人借着雍王的信封给自己一份手谕,于是他就只能看着看着忽然发现的时候,忙把信纸放到桌上,然后跪下磕头,之后再起身翻看,不过大部分都是让他好好念书,然后多活动,可能是他的书痴名声传的太远,于是雍王给他送的东西也渐渐的从笔墨变成了书籍,还有衣物之类的,甄珠的不拘小节已经让染红头疼许久,幸好每年宫里都有人专门给甄珠裁制衣物,所幸圣人赐下的赏赐也是多的。   甄珠旁的名声都没有,不过记性好的特点已经传遍了京城,圣人几番考察他说的都是中规中矩,偏偏就背诵一项,只要是他看过的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他自己也是特意,如此几番之后倒是让圣人刮目相看,顺便夸一下甄应嘉生的儿子果然是有出息的,当然夸的最多的,是圣人自己,比如夸一下自己真知灼见,重用了甄应嘉这样的人才。   后来甄珠想起来,他这辈子到了辞官之前,最悠闲的日子就在这三年了,每日早起念书,完全不需要管其他任何杂物,最糟心的也不过是自己的性取向,然后思索一下到底是不是因为上辈子被自己媳妇给背叛,害死,所以这辈子就对着一个不应该有任何奢望的人,产生了好感。   再蠢的人经过这些日子都能知道自己对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了,尤其是知道雍王三年内生了四个儿子的时候,他翻来覆去睡不好的时候,就更知道了。   圣祖四十七年,刚刚过完年,多活了四年的太后这次是真的去世了,当然宫里的话叫做薨了。这次六王爷倒是没有闹,因为从圣祖四十六年下半年开始,太后就反反复复的折腾了好久,圣人对着这个嫡母也是有些感情的,要说太后的好,圣人只能感叹其省心了,只要六王爷在身边,就没有其他任何的要求。   太后死的时候是笑着走的,可是圣人依然不甘心,他对太后的死亡非常的看不开,大约是年纪大了,太后死后,圣人就卧病在床了,要说这样的情况下太子根本就不用太着急,可是偏偏整个后宫就像开启了什么按键,不停的生孩子,光是皇子就多了七个,更不要说加上公主了,最小的皇子刚出生一月,从这边看太子又觉得自己的父皇绝对能熬过自己,搞不好他死了,父皇还没死,毕竟太子府除了前头三个阿哥,已经整整一年没有任何孩子出生过了,连怀孕的都没有。   如此一对比,太子越发的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盼头了,圣人再床上躺了三天,而后拄着拐杖给太后守灵,底下的几个皇子各个都哭的很伤心,偏偏太子愣愣的看着圣人发呆,圣人的眼光一下子划了过来,跟太子对上,太子的脸一瞬间的扭曲,而后是太子妃一下子把太子拉了下来,跪拜在灵堂前。   跪在最前头的忠勇王冷冷的笑了一声,雍王面无表情的根本没有去注意,庆王摸了两把眼泪算是完成任务了,而后就干巴巴的跪着,从头哭到底的就只有六王爷跟七贤王,景王就一味的扶着六王爷的肩膀,不让自己的弟弟摔倒在地上,而后一直安慰,圣人一眼看了过去就见着两个哭的最惨的儿子。   “朕自幼被太皇太后抚养在身侧,父母膝下从未得一日欢颜,反倒是太后身边,总有太后把朕当做孩子一样的哄着,如今太后去了,朕的心也被挖了大半,如今朕已年老,尔等便替朕走一趟吧。”圣人摸着手里的龙头拐杖,而后扫到底下,“太子就去寺庙之中斋戒三月,便当是替朕尽了孝道可好?”   太子跪在地上,一言不发,随着年纪的变大,他是越发的蠢了,前头跪着的皇后开口便谢了恩,而后太子这才醒悟的跟着一道磕头,底下的众人一道磕了,离的远的都没听到这些事情,不过离的近的几个都知道了,等着圣人离开,皇后自然也带着一干后宫嫔妃离开了,最先爬起来的是忠勇王,他起身而后斜睨了太子一眼,而后溜达着从太子前头走过,幸灾乐祸的哼了一声。   太子的脸色一白,一瞬间就站了起来,还带倒了一旁跪着的太子妃,雍王倒是跟着起来,而后对着太子拱手:“太子殿下,臣弟尚且担心德妃,先走一步了。”   太子见着雍王对着自己依然恭敬,点点头,而后一手搭在了雍王肩膀上:“孤知道你一向是好的,你去吧。”   雍王点点头,而后就转身就到了自家六弟身边,而后跟着景王一道扶着他离开了,几个王妃自然也各自跟太子妃告辞,贤王妃则是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而后一手扶在一旁嬷嬷的手臂上,她的肚子有些显了,她嫁给七贤王这么多年,这还是他们府里的第一胎,自从贤王妃怀孕之后,就不曾下过地,不过如今太后去世,自然要来的。   “一会回府便去寻了太医吧,总觉得有些不得劲。”贤王妃一手捏着帕子,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她微皱着眉而后看着七贤王。   七贤王伸手替过了嬷嬷扶着自家王妃:“本王出来前就吩咐了太医他们候着,你且放心吧。”而后两人恩恩爱爱的一同离开了。      第六十章      甄珠知道自己父亲来的时候,是丈青传的消息,他如果想出去就要麻烦德妃了,他还在纠结,雍王已经吩咐人把出宫令牌给送了过来,摸着令牌甄珠觉得哪怕他对自己的感情不是自己要的那种,可是依然很舒心。   甄家在京城之中有祖宅,他现是进宫给圣上磕了头,而后又跟圣人叙了一会旧情。   “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也跟着一起来了?”圣人见着甄应嘉就很开心,他看着对方就觉得自己其实还没老。   “老太太也来了,家里人都来了,老太太念叨着圣上的身子,说若不是她如今没办法进来,要不然早就到圣上面前来磕头了。”甄应嘉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笑容。   圣人摆摆手:“这有什么,一会便吩咐皇后请了老太太进宫,朕也是许久不见,很是想念啊。”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开始回忆起来,甄应嘉自然不会提醒对方前两年下江南的时候其实已经见过两次,他也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到了圣人面前磕头。   “微臣叩谢皇恩。”   “快起来快起来,你这磕来磕去的,都不能好好跟甄说话了。”圣人对着甄应嘉很是温柔,似乎比对自己那些儿子们还要好一些。   甄应嘉忙不矢的起了身,脸上却是一本正经:“微臣虽然日日在江宁等处当差,可是日日记得圣人,不知道珠儿是不是日日给圣上磕头,若是有顽皮的地方,圣人可直接揍他,不要因着微臣的面子,对他有所放松啊。”   “哪里的话,你的儿子自然是乖巧的,平日还能给朕磨墨,干的一手好活,说起来便是上书房的太傅们都是夸赞的。”圣人摸着胡子,而后凑近了甄应嘉看了看,“就是跟你有些不太像。”   甄应嘉叹了口气,垂头懊恼:“这小子生下来之后就一直养在老太太膝下,微臣实在太忙,等着微臣抽出空了,儿子已经跟微臣不像了,来不急了。”   “无妨无妨,这样看来倒是又几分相似了。”圣人哈哈的笑了甄应嘉几声,甄应嘉继而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逗乐着圣人,等着他从养心殿里出来的时候,也没有提起一句要见儿子的话。   甄应嘉出了宫,才上了马车,就听见同福汇报:“刚刚雍王殿下派了人,说是少爷已经出来了,让咱们一会到双水桥处等着。”   甄应嘉看了同福一眼,同福点点头,而后甄应嘉略微深思了一瞬:“既然如此,这便去吧。”   他跟着圣人说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话,圣人是一句都没有提起太子,这些年来太子跟圣上的感情是越来越差了,若不是尚且有皇后在宫中盘旋,恐怕父子两人早就已经各分东西了,旁的不说,前些日子太后去世之后,就传出太子对太后不敬,灵堂之上左顾右盼不专心不说,还恶意顶撞圣人。   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可是如今满京城都是这个消息,太子的名声是越来越差了。   他已经跟太子越发的远了,这三年送到太子宫殿的银子也是越发的少了,都只是普通年礼的范围之内,一来是因为接驾,甄府的银子都花的一干二净了,而来是圣人的态度,连着往年进贡到东宫的明黄色丝绸段都撤销了,跟着龙袍仿佛的太子服饰也都改了规格,索相又因此获罪。   这京城的天,实在是风云变化多端,连着他都看不清了。   甄应嘉想了一路,等着马车跑够了一炷香就停在了路边,而后就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马车外想起。   “同福叔,三年未见您还是一样年轻啊。”那人笑呵呵的,是少年的声音。   “少爷三年不见,长了许多,小的都快认不出来了。”同福的声音里明显是熟悉的,甄应嘉想了想能被同福喊作少爷的,应该就是自己儿子了,可是当初甄珠走的时候还是那么小,依然是个孩子。   外头的马车帘子被掀了起来,甄应嘉背着光,就见着一个人的轮廓,背后满是光晕,身高不矮,跟自己脑袋里的印象是完全的不同了。   甄珠走上前,对着甄应嘉嘻嘻一笑,而后抱拳拜了拜:“三年不见,父亲可是认不出我了?”他说着一歪脑袋,而后撅起了嘴,这样一来,甄应嘉倒是意识到了。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而后就看清了自家儿子的全貌。   甄珠利索的爬上了马车,挨着甄应嘉坐下,同福等着甄珠坐好,就架起了马车回府。   这才真正看清了,只见甄珠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绸衣,外头披着孔雀翎的披风,头上带着一顶金冠,额头还系着一条抹额,抹额上头一颗拇指大小的猫眼,很是精致,他的手上带着一串佛珠,手指上带着一个扳指跟一个戒指,食指圆润显然养的很是尊贵。甄应嘉忽然觉得自己担心了这些年,真真是浪费,他啧了两下嘴到底没有在儿子面前失了分寸,伸手握拳靠在嘴巴轻咳了两声。   “父亲可算是来了,不是说三年就要回京述职么,怎么这都第四个年头了,让儿子我等上好久?”甄珠脸上带着笑,白皙的脸庞已经没有了属于孩童的肥胖,略带消瘦的线条,五官分明。   甄应嘉看着甄珠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甄珠似乎知道甄应嘉的感受,索性就凑上前,一把抱住了自己父亲。   甄应嘉看着因为马车跑动而摇晃的帘子,当初把甄珠送到京城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既是皇恩,也是为了甄家日后的前途,万般算计唯一没有考虑到的是自己儿子还那么小,只是等着之后见不着了,老太太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稀少,李氏总是冲着小女儿发呆的时候,他才有所感叹。   可是男人跟女人的思考方式还是不一样的,孙氏或许偶尔会抱怨京城离的太远,可是甄应嘉却是只能把一肚子的慈父心肠藏起来,来往的书信也多事吩咐为主。   “知道你过的很好,为父就放心了。”甄应嘉对着甄珠有一种愧疚感,而这种愧疚感也只有这么一瞬间让甄珠有所感悟,也就一转眼的功夫,甄应嘉脸上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情绪,只是看着甄珠道:“此次入京,一来是太后逝世,二来是明年你大姐要参加小选,老太太不放心,便提早一年来打点。”   “圣人不是已经免了吗,怎么又要送了大姐进宫?”甄珠的脸色不变,不过是眼皮垂下之后又抬起看着甄应嘉。   “老太太有老太太的打算,这会告诉你,只是吩咐一会见着老太太不要再开口问了,如今局势不同,老太太到底也没有考虑错……”他们甄家的位置实在复杂,若是跟宫里离的太远。   “大姐自己如何想的?”甄珠记得这个跟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这么一条旁人看来的青云之路,她自然是欢喜的。”甄应嘉说的一本正经,说到底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靠着的都是当初老太太伺候过圣人的情分。   甄珠点点头,他能为了甄家一个人上京,要说谁又比谁强呢。   “只是,儿子尚且不知道,父亲居然如此舍得。”甄珠一边说着,不自觉的扯了扯嘴角。   甄应嘉一手搭在甄珠肩膀上,而后摇了摇头:“若是可以,为父如何舍得,哎,都是造孽。”甄应嘉原本是不想告诉甄珠关于自己大女儿的事情的,可是如今若是不说明白,恐怕甄珠不会善罢甘休。   “你这个大姐,不是个省心的,自十二岁出门应酬起,就博得了好名声,为父之前吩咐她多低调一些,偏偏她不听,如今是圣人亲自提点,要不然我也不会带着女眷千里迢迢来京。”   这倒是有点像自己大姐会干出来的事情,甄珠抬头回忆了一下,倒是想起了自己跟大姐儿的恩怨,若是到时候她也进宫,两人一同在御前当差,说不得自己要被她拖累死。   甄应嘉不知道甄珠的心思,不过因为之前的事情,他对着女儿尚且有些不悦:“若是明年等你姐姐进宫了,你不用多加照顾,我跟老太太自会找好人,为父如今见着你,才好问一句,你……”   甄珠抬头看向甄应嘉,甄应嘉的停顿了片刻,而后认真的看着甄珠:“你是不是暗地里投靠了雍王殿下!”   虽说表面上看着是询问,可是甄应嘉按在甄珠肩膀上的手指却有些用力,甄珠知道这是一个机会,所以点了点头。   甄应嘉见甄珠点头,颓丧的叹了口气:“果然,只是你为何看好雍王,要说太子的颓势旁人都看在眼里,可是如今能顶上的反倒是忠勇王跟七贤王更有实力一些。”   “忠勇王有勇无谋,如今看着光鲜不过是因为背后有明珠,自索相离开之后,明相如今也不再寸进,这点父亲应该知道,而七贤王,其他不说,光是无子嗣这点,便不用考虑了。”甄珠很认真的给甄应嘉分析着。      第六十一章      当然随便甄珠说些什么,就改主意的话,甄应嘉就不是甄应嘉了,他对自己长子发表的意见并没有反驳,也没有支持,只是一声不吭的看了好一会之后,不再说话了。   等着父子两一同到了地方,一道下车的时候,一手牵着缰绳努力控制着马匹的同福对着甄珠笑道:“出来的时候老太太那边就来了人吩咐,让少爷回去便到她的屋里,小的似乎看见金花儿已经过来了。”他正说着,门口就出来了一个穿着粉色棉袄的丫鬟,领口是桃花绣纹的夹领,脸上素净发间只有一小朵的金花,额头被浓密的刘海遮盖了小半。   “老爷安好,少爷安好,老太太听说珠少爷回来了,便让奴婢前来接了去。”金花儿已经二十,可是明显她的发髻依然是未嫁之女,甄应嘉只应了一声,而后一手搭在甄珠肩膀上。   “既然是老太太吩咐,便一道去吧。”说着两父子就一齐往里头走,同福跟在身后,金花儿走在同福之后。   说来好笑,虽然甄珠在京城中住了将近四年,可是这个京城祖宅却是第一次来,之前因为一直在宫中根本没有出来的机会。很明显他的生活相对于旁人来说缺少自由,而且是相当程度的自由,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背后的人不是圣人就是雍王,总走不脱这两人的其中之一,因为他们都有相当的控制欲,希望手心里的人不会有任何掌控外的一步!   ——哦,很显然,甄应嘉也是一个很有控制欲的人。   甄珠走在路上的脚步在半空一个停顿,继而一脚跨进了门栏,而后迎面而来的暖气让他原本在空气中冰冻的僵硬的脸,似乎发生了一瞬间的咯吱声。   “可算等的来了,快让我看看,到底是胖了还是瘦了。”甄珠还未进门就听着孙氏开口,里头又听着李氏开口劝慰了几句,他正想应,就听到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开口。   “我可不依,人家日日跟在老太太身边,也不见着老太太多问一句,如今弟弟回来了,可真是伤了我的心了。”这个声音听着也是很熟,只是甄珠开口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姐,不过自己离开之前大姐儿并不是这样的性子,自己离开了三年莫非人事全非了?   他正想着呢,往里头一看,就见着一屋子的人,各个热烈,孙氏正指着大姐儿打趣,底下又有一个五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毛茸茸的小褂,扎着辫子盯着自己。   老太太坐在上首,矮榻上放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是甄珠没见过的,而后就见着李氏看向自己,笑着点了点头,他上前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磕了头,老太太忙扶着起来了。   老太太一手搂着甄珠摸了摸他的脸,又捏了捏他的肩膀,而后转向一旁:“你是日日在身边的,吃饱穿暖皆能见着,珠儿独自一个人在京城,怕是连新添的小弟弟都不认识。”   甄珠顺着孙氏看过去的方向,就见着了大姐儿,跟自己离开的青涩少女不同,如今的甄家大姐已经张开,五官出色,如同绽放的牡丹,跟着她一旁坐着的李氏笑着开口:“哪里需要说琏哥儿呢,你且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妹妹,若是走在路边怕也是不认得的。”李氏说完就催着小姐儿喊哥哥。   小姐儿的性子不像甄珠,也不像李氏,自然更不会像甄应嘉,她只是羞羞怯怯的躲在李氏身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而后喊了一声哥哥,之后就把自己埋进了李氏怀里。   “到底年纪小,见着哥哥都能害羞,平日跟着瑚哥儿不是玩的挺好。”李氏笑着戳了戳自己女儿的脑袋上的绒花,一旁忽然被点名的甄瑚突然站了起来,而后毕恭毕敬的对着甄应嘉行了一个礼,之后又对着甄珠行了一个礼。   “二叔,大哥……”一声大哥喊的甄舍有些不太愿意。   “二弟。”甄珠也对着甄舍回了一礼。   “好了,两兄弟见了面还这么生疏,珠儿你过来,只是你大伯母生下的弟弟,可惜你伯母没福气,生了孩子撒手就去了。”孙氏一边哄着那个小孩往甄珠怀里塞,一边吩咐人给甄应嘉上茶。   甄应嘉坐在甄舍的上头,他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而后回头看着甄瑚细心问道:“你父亲没来,若是有什么不爽利的就跟你伯母讲。”甄舍没有一道上京,以来是江宁那处离不了人,而来自从张氏死后,甄舍似乎有些灰心,如今更是百事不管,连着自己膝下的两个儿子都塞到了老太太身边,独自一个人逍遥。   甄应嘉倒是没想到自己跟甄舍如今会有这种结果,不过对他来说如今没有太多的经历去思考甄舍如何,如今张氏已经死了,以前的事情就仿佛是过往的云烟,消散不见了。   甄珠凑到了甄琏面前仔细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孩的五官,跟张氏一点也不像,难怪刚刚老太太那么亲亲热热的抱在怀里,若是这小孩跟张氏非常像,大约就不一样了,这样想着的时候,甄珠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甄瑚,结果甄瑚也正盯着自己,脸上冷冷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偶尔一个转眼间露出了某种怨恨。   甄珠这才觉得正常,毕竟四五岁的年纪已经开始记事了,他回头就伸手一把将甄琏抱在怀里,那甄琏也是个乖巧的,见着甄珠抱,不哭不闹的,还自觉的伸手抱住了甄珠的脖子,属于孩子的奶香充斥着甄珠的鼻子。   “可见是有缘分的,珠儿抱着都不哭。”孙氏显然很乐意搓成甄珠跟甄琏的兄弟感情,她笑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而后回头就对甄应嘉说起了话,一旁坐着的李氏低着头只一心一意的抱着小姐儿,大姐儿看了一眼孙氏跟甄应嘉,而后又看了一眼李氏,原本准备凑到甄珠身边去的,不过最后一个眼神的功夫,又坐直了身,似乎考虑颇多。   大抵不过是一些自身的算计罢了,甄珠虽然抱着甄琏,不过屋子里个人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这也是因为上书房念的太久,他又随意的刷了一下每个人对自己的好感度,比起自己三年前都降了许多,人原本就是相处出来的感情,自己又不在,感情如何能好。   自从跟雍王胜利会师,甄珠就不怎么用这个东西了,因为没意思,看的再多不过是一些旁的自己努力就能完成的,真正有用的,又需要积攒太久,甄珠想了想等着日后自己也就什么都会有的。   甄珠以为自己跟甄家不会有问题,当然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不过是换了个姓名的父母,完全不需要在乎太多,可是正是因为他这样想,结果当他一个人自以为是的走在他认为的重来一遍的人生的时候,现实就像开了一个玩笑,他发现他的父亲其实对他非常有意见,他的母亲有自己的重心,他记忆中那个百依百顺的老太太如今其实非常有心计而且有打算,整个世界都好像不太一样了。   甄珠当然知道这些并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自己,随着年龄的增大,他已经不能像一个懵懂的孩子一样美化一切,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也渐渐明了,甄珠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排在所有人心目中的第一位,而且在某些前提下,他也许会被牺牲。这一种认知让他产生一种距离感。   “少爷,少爷?少爷!”宋兆勇凑在甄珠身边,唤了好几声,这才唤回了甄珠的神智,发着呆的甄珠回头就见着宋兆勇,要说在宫里一个月也就只能见着宋兆勇两次,两人之间倒是比旁人多了几分的情谊。   宋兆勇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而后看着甄珠道:“老爷吩咐人将少爷的房间收拾好了,少爷这会可要去看看?”   甄珠摇了摇头,他对自己的房间怎么样不太感兴趣,不过自从跟着从老太太屋里出来,他只是去李氏那边坐了坐而后就从屋子里出来了,分开了三年对他来说居然就像分开了一辈子。   ‘事实上,确实已经是第二辈子了。’甄珠不自觉的用手揉了揉头,而后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之前因为年纪尚小,所以插科打诨的就这么过来了,可是如今偏偏这种关头,搞出这种事情。   他很想告诉父亲这会就不要作死了,好好的跟雍王联系感情,然后等着日后雍王上台之后保住他们全家,虽然上辈子雍王登基还有十多年呢,可是谁能保证如今忽然多出一些记忆的雍王是不是会走出一条更顺利的路,毕竟上辈子那么复杂的情况下对方都能成功,这辈子更不要说了。   偏偏就目前甄珠看来的情况,跟之前雍王暗示自己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首先父亲根本就没有跟雍王打好关系,其次父亲依然跟太子府有关联,而根据他打听的差不多的情况来看,最近甄家还给太子送了一份大礼。   这是不是最绝望的,更绝望的是父亲就算有一脚踏两船的趋向,一条踩在太子的船上,另一条居然是七贤王的船上,该怎么说呢,知道消息之后,甄珠就一直很绝望。   他完全不顾形象的趴在桌子上,然后用手指挠着桌面,他用额头顶着桌面冷却了一下之后,坐起了身:“走,去卧室看看。”而后抬脚就离开了书房,留下愣了一下的宋兆勇而后快步的跟了上去。   甄家老宅不大,这个对比是相较于金陵的老家来说,对甄珠来说,金陵的算是老宅,可是对孙氏来说,京城又何尝不是旧居,所幸甄珠的屋子一如他在金陵时候的风格,又听闻是他爷爷曾经住过的院子,打扫的很干净,里头的东西也收拾的整齐,用起来当然也很方便,不过一直以为自己很好伺候的甄珠等着吃晚饭洗完澡真正上床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想多了。   “被子不够软,屋子不够暖,而且还没有闻习惯了的熏香,不光这些不说连伸手就可以喝的暖水都没有!”甄珠觉得他简直不能忍,他的院子里前前后后应该有十几二十个伺候的人,可是偏偏没有一个人想到他三更半夜起来要喝水不说,还因为没有备用的披风,所以他只能裹着棉被去上厕所,用不惯夜壶什么的,不是因为他洁癖发作,可是甄珠真的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适应,好不容易折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的眼底一片青黑。   因为第二天还要去上书房,虽然圣人免了他的早读,不过说不着觉的甄珠还是利索的爬了起来,寒风瑟瑟中出了甄家院子。   从老宅到紫禁城的路程不近,甄珠随着摇晃的马车慢慢的进入了梦乡,他的鼻尖忽然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而后身边充着一个人温暖的体温,觉得安心了的甄珠一瞬间就睡了过去。   雍王只是正巧遇到了甄珠的马车,所以就想着看一眼,结果外头赶马车的见了自己,就飞快的听了马车,搞的好像自己不上去都有些奇怪一样,雍王掀起了帘子进去,就发现甄珠处于似睡非睡状态,就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少年整个人都往后仰了下来,他头上原本扎着的发冠掉落在褥子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黑色的发丝扑了雍王满手,雍王的反应也是快的,一下子就搂住了少年,而后小心的伸手探了探甄珠的鼻息,确定对方没出什么问题而只是睡着,就吩咐马车往皇宫跑,反正他跟甄珠的关系一向好,也不怕旁人说什么。   少年的手指软软的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整个人靠在怀里,鼻息间充斥着属于他的甜腻香味,雍王也说不清这个小孩身上到底有哪些吸引着自己的地方,不过有了两辈子记忆的雍王很快发现自己对甄珠,有一种奇怪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变相的让他不停的去掌控住少年的生活,不好的人,不让对方认识,不好的东西不让对方知道。   马车走的不慢,不过路程到底远了一些,等着马车到了地方,剧烈的摇晃居然也没有带醒甄珠,外头的轿子已经停下了,底下的人都跪在地上,雍王想了想,伸手一把抱着小孩在怀,而后用巨大的披风遮住了身形,一步踏出,正巧雪白如同棉絮般的雪花落下,他踩在干涩的青石地面上,高靴上点着几片冰晶,少年只有头顶的黑发露出,似乎因为寒冷,所以又往里头缩了缩,雍王抱着少年进了轿子,只有轿夫觉得轿子比日常更重一些,旁的也就只有赶着甄家马车的雍王府马夫,才清楚一二。   轿子过了午门,而后一路往里头,渐渐的,甄珠就醒过神,而后他就发现自己一觉睡醒又在‘老熟人’怀里,好吧,甄珠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反正他更尴尬的时候都被‘这位’见过,还能有什么呢。   “恩……我这是在哪?”甄珠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脚下还不停的在晃动,刚刚睡醒的神智还没有回笼。   “昨夜没睡好?”雍王伸手摸了摸甄珠的额头,确定对方没有生病。   “生地方,睡不着咯。”甄珠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些歧义,明明是自己家,可是如今到了嘴边却成了生地方。   “过几日,父皇自会让你回宫,且忍忍。”雍王完全不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出来有什么错,他一边看着甄珠身上的衣服,一边皱眉,“为何不多带几件披风,如今雪天路滑,自当小心。”   “下雪了?”甄珠好奇的嫌弃了一边的轿子帘,正要往外头看,就被一阵东北风吹的倒缩过了脖子,他只觉得脖子这边一阵的冰冷,不自觉的抖了抖,而后缩了脑袋。   雍王伸手将帘子扣住,而后摸了一把甄珠的脸:“又不是没见着过,如此好奇。”   “嘿嘿!”甄珠觉得自己除了这句话倒是没其他好说了。   他乖乖的从雍王身上爬到一边座位上,而后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之后打了个哈欠。停顿了一会,这才回神:“我父亲如今都在京城了,怎么还让我住在宫里,不合礼数啊。”   甄珠明明是得了巧还卖乖,不过雍王就是吃这套,他只开口让甄珠不要问,只吩咐说日后你父亲自然会告诉你,之后就没说什么了,而甄珠自己则是过了一连串‘皇家机密’如此这般的念头,等着他一些该有的不该有的念头差不多了,这才想起自己的父亲的事情,之后脸色一凝,是再也笑不下去了。   雍王看了一眼甄珠,左不过就是那么几回事情,而如今他人手齐全了,甄家的什么打算他是知道的,他原本想告诉甄珠,自己只不过是看中他这个人,只要他肯给自己卖命,日后如何他自然会留一手,不过想想又想知道这种情况下不知道甄珠是不是还有其他办法来处理,若是能处理的好,就更好了,就当是历练了,于是坏心眼的雍王也就什么都没说,只送了甄珠到了上书房,而后自个上朝去了。   但凡雍王说些什么,甄珠就不会这么烦恼了,哦,当然就算雍王公开表示日后绝对不会算总账,其实甄珠也是不相信的,一个王爷跟一个皇帝,就算是同一个人肯定也是不一样的。   他就带着满脑门的官司,进了上书房,而后就见着屋里头所有人都回头看他,那种注目实在不舒服,他只得跟上头正在教书的太傅行了礼,而后到了自己的书桌前。   他才坐下,旁边坐着的四阿哥就先抬头看了一眼上头的太傅,而后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屁股,而后一手拿着书本,一边给甄珠使眼色,似乎想从眼神里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意思——也许之前他们曾经这么默契过,不过今天的甄珠绝对不行,他只能一手贴着自己的裤缝给四阿哥比了个下课再聊的手势,而后认真的跟着他们一道看书。   似乎许多人都以为上朝绝对比在上书房念书要累,不过在上书房的皇子皇孙们告诉你,错了!念书累不累完全要看你有没有一个变态到极致的父皇或皇祖父!   官员们上朝还有大朝会小朝会呢,可是念书的日子基本常年无修,就算明文上规定十日就要休沐一次,跟官员相同,可是偏偏这个休沐也是圣人休沐的日子,指不定他就想去上书房看看底下的小苗苗呢,而这种时候只要在的就能抓住机会刷一下皇上的好感度,还有甄珠这样就算休沐都没办法离开宫廷的人,其实也就只有上书房这么个娱乐场所了,而且还会有在上书房值班的太傅,单独教育什么的,不要太爽,几次下来就更没什么休息的时间了。   四阿哥一看甄珠的手势,原本有些激动的心情又恢复了平静,而后默默的坐回了原位,四阿哥隔壁的三阿哥则是冷冷的一笑,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雍王府的二阿哥的身体实在太差,这个冬天据说又生病卧床了。少了一个折腾的人,甄珠自然是开心的,尤其是对方总是背地里挑着三阿哥找事。   今个讲课的又是隆科多,甄珠隐约觉得对方讲课太过奇怪,倒是对着众阿哥们一视同仁,当然这也跟对方的身份有关,皇帝舅舅家的总是比旁人更多一些自由不是。   隆科多此人的性子说不上好,但是用着着飞扬跋扈一词,又因着之前索相之事,圣人对他多有容忍。   等着下了学,旁的人都走了,一直慢吞吞收拾的四阿哥把手里的书籍随便一丢,就凑到了甄珠案前,两手一拖桌子:“不是说你父亲来了么,怎么你还来念书啊。”   对于一个天性就非常喜欢玩耍的四阿哥来说,他的人生最期待的就是哪天他可以独自一个人出了宫门,没有任何人看管的情况下游大街,而后欣赏到目前只有在书本上看到的东西。   自从他知道原来出了雍王府跟宫殿之外,还有那么热闹的集市之后,四阿哥就对着外头的风景很是着迷,这也是为什么自从他知道甄珠父亲来京之后,比甄珠本人还要期盼,结果原本以为在外头潇洒的小伙伴居然乖乖的跟着自己一起在上书房念书什么的,四阿哥表示,很奇怪好伐!   “父亲来了,自然更要用功一些,以往尚且无人看管,如今烦心事更多一些罢了。”甄珠一手托着脑袋,一边发现自己脑袋上的发冠有些奇怪,伸手摸了摸,似乎跟往日自己扣的有些不同,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早晨自个的一些行程,而后怎么也想不起来,也许早上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这么扣上了?   甄珠觉得除了这个理由,他是真的找不到第二个其他更好的理由了,总不能是雍王给自己梳的头发吧,而且还是在自己睡梦中?也许是阿勇给自己梳的,早晨不是在马车么,然后,对了当时自己明明在自己家的马车,这么醒来居然跟雍王一个轿子了,还有王爷的轿子是自己可以坐的,为什么早晨没想到,醒来的一瞬间就应该下轿子的!   甄珠烦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觉得自己的头就更痛了,有没有一个好办法让他把这些所有的事情全部抛弃掉,就让他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什么的。   四阿哥不知道自家小伙伴倒是发什么疯,不过他自己倒是有了一笔小心思,他一边双手托着脸,而后对着甄珠笑的一脸的灿烂。   甄珠一抬头就见着四阿哥小的春心荡漾,一双眼睛都快色眯眯的成缝隙了,他下意识的就来了一句:“你口水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四阿哥长着嘴巴停顿了一下,而后伸手往自己嘴角抹了抹,不好意思的对着甄珠笑了笑。   “这是怎么了?”甄珠觉得对方明显也是有事。   四阿哥身边没什么能说的人,伺候的虽然机灵,可是他要保持一个做主子的态度,也就没什么地方倾倒一下内心的感觉,听着甄珠一提,下意识的就握住了甄珠的手。   “你知道吧,咱们府上新来了几个伺候的丫头,有一个可漂亮了,超级可爱,见着本阿哥还会偷偷脸红,嘿嘿嘿嘿……”四阿哥跟甄珠同年,可是对方明显就已经开窍了,甄珠忽然想起自己的事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是吗,知道什么名字吗?”甄珠觉得自己的都是糟心的事情,不如听四阿哥的。   四阿哥放开了甄珠的手,起身往外头看了看,而后吩咐跟来的小厮认真等着,确定没有旁人,这才开口说道:“听着是王妃院子里的,不过到底是哪里的我也不知道,问了小六子,小六子也说不清楚。”   甄珠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四阿哥:“你若是喜欢,便跟雍王妃说咯,我记得王妃人可好了。”就连他进了宫之后也一直受到对方的照顾,只要在宫里遇到总是被嘘寒问暖,比自己母亲还要用心。   ——难道自己也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崇拜权利的人?甄珠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糟糕。   四阿哥摇了摇头:“算了,可能那天的风太大了,我看迷眼了也说不定。”他的顾忌其实也多,不过在甄珠面前他总是习惯性的去遮掩,也许是因为知心的朋友太少。   “我记得好像阿哥们十二岁就应该有伺候的人了,若是那个姑娘跟你年纪差不离,应当不用太介意才对。”甄珠隐约记得自己十多岁的时候其实也是有的,不过名号当然是贴身丫鬟啦,自己第一次其实也是稀里糊涂的,不过他们那样的人家总是不好听的,一般就算伺候了也是喂一些东西,他的印象太差以至于到后来娶了媳妇也对这个不是很热衷,也许正是因为上辈子没有遇到对的人,所以这辈子老天干脆就跟跟自己开了一个大玩笑。   “什么啊,跟那个没关系。”四阿哥觉得自己纯纯的小初恋不应该跟那些扯上关系,“伺候的人怎么能跟那扯上关系呢。”他有些说不清,不过甄珠倒是听明白了。   “四阿哥的意思是,那女子如同画中仙,水中月,心头一点朱砂,只可远观,不想亵玩?”甄珠说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某种狡诈的笑容。   “当然不是啦,且等着到了年纪再说呗,然后那啥,那啥,那啥么。”一个周公之礼四阿哥也懒的说出口,他的身子到底还小,没这方面的想法,大多应该也就是贪恋花色了。   甄珠觉得问题不大,也就么没上心,而后他正准备跟着四阿哥出门,远远就见着圣人身边伺候的公公快步的跑了过来。   对方一边擦着汗,一边气喘吁吁的道:“可巧还没走,圣人吩咐小少爷前头去呢,说是您父亲尚且在。”   甄珠跟着四阿哥告辞,而后就跟着对方一路走了,他一路上倒是想问来着,不过对方走的急,甄珠也人小也没怎么追上,走着的时间长了,他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好歹在宫里住了三年,他前后旁的不说,路程上自然是有数的,刚刚如果是往养心殿里去的话,这会走的却是阿哥所的路程了,难道圣人在阿哥所,没可能啊。   甄珠眼见着阿哥所的院子门都快到了,正想开口,结果那人就回头对着甄珠一拱手:“圣人就在里头等着,少爷且进去吧。”而后对方就离开了,阿哥所的人手不多,毕竟之前住的就只有甄珠一个,整个院子前后有五六个喊的应的也就差不多了,门口倒是一如既往的站着两个侍卫,甄珠只觉得这一片安静的不像话,不过到底是抬脚往里头走了。   反正如果有人要算计他,估计他也没什么招数,只等着知道了再说,若是圣人真的等在里头,自己没有进去,那就真的有好戏看了。   甄珠这样一想,脚下倒是忽然利索了,阿哥所的布置不错,前头是大片的湖泊,不过如今天寒地冻的实在没什么鱼,上头是九曲十八弯的木桥,穿过木桥再有一个凉亭就是自己住的地方,听说这些日子在打扫,就等着过些日子八皇子搬进来。   甄珠走到一半,忽然一巴掌拍在自己脑袋上:“太蠢了,圣人若是在的话,怎么可能一路上没有一个伺候的人,我居然能被骗到这,实在是太平日子过太久。”甄珠脚下一顿,转身就要离开了,才走到桥边,只听噗通一声,他一回头就见着一个小孩掉进了水里,那小孩在水面上不停的扑腾,折腾出了大水花。   甄珠倒吸一口冷气,立马跑过去,转弯的时候还下意识的扶了一把梁柱好险才没让自己摔倒,等他到了湖边,那小孩不知道怎么的已经折腾远了,他根本就够不着。   “来人啊,来人啊!”甄珠前前后后喊了两边,眼见着湖里的小孩的动作越来越慢,就要往下沉了,甄珠跺了一下脚,把自己身上的袍子一脱,只剩了一件单衣就往里头跳了下去。   过冬的湖水,冷的能穿透了身体而后冻透灵魂,甄珠觉得自己的身子在湖泊里的每一个动作都像刀子割过一样的疼痛,他看着那个小孩的手渐渐的沉入湖底,于是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潜入了水底,小孩大约是冷过头了,透过湖水就见着对方冻的发白甚至快发青的脸,甄珠一把抓住了小孩上举的手,而后往回游,也就是几步路而已,若是夏天不过是三息之间的事情,可是冬天真是不行,甄珠拽着小孩上了岸,就感觉冻骨的冷风,他把小孩身上的衣服脱了去,而后裹上了自己脱在一旁干净的衣服,而后自己来不及脱了就直接裹上了披风往外头跑。   灌满冰水的靴子冻的甄珠的脚趾都没什么感觉了,他想把靴子脱掉,可是他知道这样不行,外头的地也凉,而且没有鞋子地上的尖锐容易扎着自己,更耽误行程,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没有力气了,只是抱着小孩瑟瑟的走着,仿佛走了一辈子,真正的一辈子,不是二十六年,也不是这辈子的短暂的四年。   甄珠觉得真冤枉,自己这辈子怎么几经生死,好好的不是被人追杀,就是救人丧命,他甚至不认识怀里的这个人是谁,根本没有见过。   “甄珠,珠儿,快放手,快放手,来人,快去喊太医,快!”甄珠忽然就听到一个声音,而后就发现自己怀里一轻,原本冻的发冷的身子忽然就变的不一样了,其实刚刚他已经渐渐的觉得有些热了,到底失算了,他以为自己吃过小金丹,所以绝对不会死的,没想到原来还是会死的,他知道自己的神智不行了,他更是隐约看到幻觉。   不是幻觉,是上辈子的记忆,因为太过惨痛,所以这辈子一直没有想起来,他隐约嘲笑着逃避现实的自己。   他看到了自己,那个二十六岁的自己,明明只是一场风寒,结果就卧病不起了,而后在自己死亡的之前,自己的妻子抱着肚子跪在自己面前。   “夫君,不是妾身想要的,只是太医说夫君身子不好,不得子嗣,所以,所以……反正都是曹家的血脉,反正是堂哥的,是一样的对么,妾身不想被旁人说是不会下蛋的鸡,若是没有子嗣妾身受不得,而且,而且妾身是真喜欢他,请夫君成全我们,只要等我们走了,停了药,夫君的病自然就好了,他答应来接我的,他答应我的。”   他想起自己实在没什么力气去计较,只是心疼自己父亲,曹家老太太尚且有亲子,当初父亲要接江宁织造的时候,老太太并不愿意,因为老太太尚且有自己的亲子,而后是圣人让父亲先去苏州做了三年的织造,而后兼任了江宁织造之后足足花了八年才算彻底接任,之后苏州织造用的便是李家人,而杭州织造用的是孙家人。   甄珠知道父亲不想告诉自己,是怕自己跟对方有所误解,可是偏偏父亲想的太好,原来老太太心心念念的依然是让自己亲子继承,这辈子倒是圆了父亲的梦了,父亲从老太太肚子里出来,只有一个收养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大伯,并无任何的威胁,可是上辈子那个堂哥,他依然记得长相,正是应府的……如今依然是堂哥。      第六十二章      “为何无人知晓八皇子是如何出了院门的,为何阿哥所的一应侍卫都不见人影,为何皇子掉落湖泊无人救援,今日是老八,若明日是朕呢!”天子一怒,浮尸千里,虽然圣人一向仁慈,可是但凡涉及自身利益,绝对不会手软。   八皇子跟甄珠一同湿淋淋的出现,前因后果不明,冰天雪地的,如今两个当事人又都还在昏迷,所以圣上也就只能吩咐太医极力救治的同时,查清前因后果。   雍王作为第一个找到甄珠他们的人,其实能说的也不多,他不过是因为下了朝半路遇到了自家儿子,而后四阿哥不小心提起了甄珠被圣人召见,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圣上召集了工部尚书问话,内院呢,怎么可能招了甄珠往里走。原本想吩咐人去找,可是在皇宫哪里是能乱走的,于是就顺着大致方向走过去,谁知道半路就见着人了,早晨还好好的少年颤着身子站在寒风瑟瑟中,简直不能想象。   雍王坐在外头见着来来回回忙碌的人群,就见着太医院的人来来往往,只能脸色铁青的坐在一边。   “三哥,听说八弟。”景王还没进门,就见着雍王坐在一旁,因为八皇子出事,能来的几个兄弟都来了,不过大部分来了就走了,只等着出了结果之后命人通报。   雍王起身看了景王一眼,两兄弟一道走到了偏殿,景王前后看了看凑到雍王身边小声问道:“可有结果,为何阿哥所这里没人,连着侍卫都不见踪影。”   “尚且没问明白,因为太子离宫,宫中人手被大量调动,结果被人钻了空子。”雍王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走了两步。   景王双手插在胸前,想了片刻,而后回头道:“八弟被人陷害落水,甄珠见着了去救人,这是我目前想到的,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到底什么人引着甄珠去救八弟,而且八弟尚小……”景王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如今这会都睡着,旁人是问不清楚的,且等着甄珠醒来,八弟尚小,这次又受了惊吓,肯定问不清楚。”雍王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对着景王他已经非常克制了。   景王跟甄珠到底有过接触,旁的事情问完这才开口询问:“不知道太医怎么说,这大冬天的掉冷水里,没事吧。”   “也还是不知。”雍王只觉得气闷,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景王看了看雍王。   “我且去母妃那处问问,三哥你如今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如先行回府。”   “无妨,已经禀明父皇,今日就留在这里,你且去吧。”雍王跟景王的关系一向不错,两人又聊了两句,这才分开。   八皇子因为就上来及时,甄珠有豁出性命的将衣服给他包住,倒是没出什么事情,反倒是甄珠等着四肢回暖之后,太医一诊脉就直摇头。   “这五脏六腑尚且留有寒气,恐怕日后。”老太医叹了口气回头就见着董太医站在一旁,于是就起身让了位置。   董太医伸手摸了一把脉,而后偏头想了一回道:“不如先下重药,毕竟若是命都没了,子嗣又有何用,且等着日后私底下再做吩咐,晚一些娶媳妇罢了。”   “不是这么说的,甄家的人,哪里是你随便决定的,不如先出去问问。”老太医倒是比董太医知道的多一些,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就一通往外走。   雍王正等着,就见着太医们出来,见着两人悉悉索索的说着话,感觉有些不好。   “王爷。”   “王爷。”两人一同给雍王请安。   “且起,里头如何了?”雍王吩咐人把两位太医扶起,而后看着对方。   只见老太医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董太医,董太医回望过来,一个眼神交错,老太医只能自己上了:“八皇子尚且安好,不过是受了惊吓,且养养便好,倒是甄家的那位倒是有些困难。”   他一句话说完,雍王还没接口,外头的人就禀报皇上驾到。   于是里头的人就跪了一地,圣人进门就问甄珠如何了,雍王下意识的眨了一下眼睛,感觉有些不对。   太医于是就把之前说的又说了一遍而后又加了一句:“到底年纪尚小,只怕日后子嗣上略有些困难。”   “怎么会……”圣人的脸色一下子败坏了,而后又问八皇子如何。   “八皇子尚小,如今倒是无碍,且等着日后配些冻疮膏药防着生疮即可。”老太医说完便拱手行礼,准备告退。   圣人挥手便让两人下去配药,而后回头就见着自己三儿子站在一边,走到雍王面前拍了拍雍王的肩膀:“难为你记得自己弟弟,不过如今太医既然说无事,你先出宫吧。”   雍王安静的应了一声,而后离开了。   他走的很利索,倒是让圣人直直看了一会,而后回头进了屋子。   圣人到了里头,就见着已经安睡了的甄珠,他倒是没往自己八儿子那边走,只是愣愣的看着甄珠的五官,而后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当初朕亏待了你父亲,如今又让你遭此劫难,果然人就不能太贪心,朕只以为一切风平浪静只当做看不见便可,一味的蒙蔽着自己,谁知道又让你吃了苦头。”   旁边伺候的苏公公一听这话,耳朵立马就竖了起来了,圣上身边伺候的老人不多,就他师傅也是早早的去世了,走之前根本就没说什么要紧的话,如今乍听这句,是一肚子的疑惑。   圣人自然不会去关注伺候的人的心思,他在甄珠床边坐了一会,之后便起身离开。   甄珠知道自己在做梦,脑袋里的意识渐渐的回归了,胸口的那种憋闷却依然不改。因为满屋子的药味,原本昏迷中的甄珠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少爷,你总算醒了,太医,太医。”染红见着甄珠睁眼,立马往外头跑。   丈青上前一边安抚着甄珠,一边询问是否要喝水:“太医吩咐了少爷不可多动,手脚如今尚且不知道是否伤冻,等着一会太医来了,再作打算,旁的没有任何事情,八皇子比少爷还好一些,只是虽然醒来了一次如今又昏睡过去了。”   甄珠这才知道自己救的小孩是八皇子,虽说对方穿着打扮非常显眼,可是当时那种情况怎么可能多考虑,最多的不过是救人罢了,他生在江南水乡倒是比旁人多知道一些水性,可是偏偏如今天寒地冻的,说到底都是考虑不足,以为有了小金丹就万事俱备,百毒不侵了。   甄珠觉得也罢,至少不会日后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害死,他正准备闭眼入睡,结果那丈青轻轻拍着甄珠的肩膀,呼唤着:“少爷,不要睡着,且等着太医前来,更何况雍王还在外头等候。”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雍王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同来的还有董太医,老太医到底是年纪大了,熬不了通宵,雍王则是一大清早的就来了,而后他坐在了甄珠床头看着太医给甄珠检查。   检查的很细致,不过除了被检查的甄珠旁人都不觉得烦,反倒是雍王还吩咐太医多检查了一遍。   “尚好,尚好,已经无事,日后且小心便可,只是但凡到了冬天就怕长了冻疮,小公子且自个小心。”董太医笑呵呵的嘱咐甄珠完,就行礼离开了。   雍王也没拦着他,只是看着染红端着一碗子的黑药水进来的时候,伸手接过了,他小心的揽了甄珠在怀而后慢慢的喂进去,染红低着头手里捏着喂药用的银勺,退到了一边。   一般来说,凡是药,都是苦的,不过这会甄珠喝进去,倒是没什么一道,一来他此刻身体感官都处于罢工状态,二来他看雍王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着自己嘴里进去的到底是什么。   雍王喂着甄珠喝完了药,伸手就把药碗递给了染红,而后吩咐甄珠躺下。   “且睡一觉,睡醒便好了。”   甄珠睁着眼睛看着雍王,却舍不得闭眼。   雍王伸手撩了甄珠嘴边的发丝到一旁,而后伸手压了压甄珠脸边的衣角:“若是休息一日便没这事了,偏偏你运气差。”   甄珠扁了扁嘴,只是委屈道:“我怎么知道他会骗我,只是一路走过去都没遇到什么人,等到了地方又没见着人,正准备往回走就听到噗通一声。”   雍王叹了口气,摸了摸甄珠的额头,而后吩咐他快睡,甄珠这次倒是闭上了眼睛,估计是真的太累,索性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甄珠才睡着,雍王脸上的温柔退净,一旁的丈青已经跪在一边。   “你且听见了,去查查那日到底是谁,莫非这宫里还能凭空变出一个人来不成。”雍王哼了一声,倒是不信这个宫里还能有谁能骗过圣人的耳目。   丈青点了一下头,转身就快速的离开了,雍王看了染红一眼,吩咐她照看好甄珠,自己倒是出了门。   甄珠如今养病的地方正是他住了三年的地方,伺候的人也都是熟人,倒是能照顾的好,圣人吩咐了人挨个的搜了一圈结果在西北角的小角落里发现了一具女尸不说,那尸体已经风干许久,身上穿着应当是宫中美人的打扮,又有人认出了女尸身上的挂件正是四年前据说生病死掉的蓉美人,宫里瞬间就炸了。   谁也不知道一具尸体到底是怎么藏了四年还不腐烂的,不过倒是干枯了许多,被人如此一指倒是许多人都认出来了,而后就交友内务府处理。   雍王知道消息的时候,圣人早就得到消息了,他的脸色自然就不太好了,之后又有贴身侍卫告知那蓉美人是怀有身孕的,虽说查起来很麻烦,但是蓉美人的侍寝记录依然在案,不过就算是太医都说不清楚那死去的孩子到底是几个月,毕竟整个尸体都失去了大部分的水分。   依然在寺庙里斋戒的太子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发愣的看着自己的奶兄弟。   “你说什么?”   太子的奶兄弟是他奶娘的儿子,自小跟在太子身边,如今又掌管这内务府一事。   “圣人命太医看过了,不过看不出到底是三个月还是四个月,虽说如此可是正是因为太医院的张太医不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回乡祭祖去了,要下个月才回来,如今奴才便是想吩咐人去毁了尸体也是来不及的,太子,您快想想办法吧。”   “这如何是好。”太子急的团团转,他此刻身上只穿着僧衣,不过脸上的表情很是凶狠,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双眼一眯。   “无妨,便是知道那蓉美人的身孕是旁人的,尚且不知道奸夫是谁,父皇就算想查也不一定能查的到,解决不了尸体不过能让一些人闭嘴吧。”太子说完就看向苏尔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能办到的吧。”太子咬着牙挤出了这些字。   苏尔特立马跪到了地上:“只要为了太子,太子且放心。”说吧就给太子磕了三个头,而后抬头看着太子。   太子点点头,而后道:“你去吧,下次不要自己来了,且吩咐其他人来送信即可,你来的多了,父皇便会起了疑心,对你我都不好,对了且等等我这边尚有一封书信给母后。”他说着转身从一边的桌子上拿了书信递给苏尔特,“务必交到母后手中。”   苏尔特小心的接过信封塞到了自己怀里,而后起身便离开了。   他离开后,太子往一旁的桌子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两杯茶水之后又起身来回走了两圈,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凶险万分,若是让父皇知道是自己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自己的太子之位肯定不保,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吃了什么迷魂药,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后悔了一会,自然知道后悔无用,于是只能叹了口气,又想了想写了三四封的信吩咐外头的人分别送往索相府,江南,河南等地。   “若真到了那时候,不如先下手为强!父皇,这是你逼孤的!”太子的脸色黑青着,而后捏紧了双拳。      ☆、第六十三章      蓉美人的面色是白底发青的,众太医只看一眼便不愿意再看了。之后命人上奏的时候写的倒是也详细的,确定了蓉美人是怀有生孕的,圣人的面色就不好了,虽然这些年他也依稀多了几个子嗣,可是这当口八皇子刚刚被人害过还躺在病榻上,又听闻一个未出世的龙种,无论男女都是心疼的。   圣上的态度不明,底下掌管宫务的四妃也识趣,就这么把权利交给了皇后,毕竟是他们手上出的事,旁的不说闭门反省的姿态还是要做的。   甄珠是扶着脑袋起来的时候就见着甄应嘉坐在床边看着自己,脸上尽是心疼,估计是甄珠醒的太快了,所以还来不及收拾,于是就略微睁大着眼睛,父子两相互看着。   倒是甄应嘉先醒了神,而后凑上前扶着甄珠在脖子下面塞了一个软枕,细声问:“感觉可好些。”   甄珠笑着点点头:“无妨,就是太医开的药渣滓实在太苦了。”说着还怪模怪样的挤了挤自己的脸。   “你这小子……”甄应嘉只是感叹了一句,而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日后若是看着这等事情,还是喊了旁人去救,你人小若是就不上来不就是一道送死么。”甄应嘉其实想说,那八皇子跟着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你为何要参与进去,而后又觉得自己果然是心性太差,连基本的人性道义都不管不顾了。   尽管如此,可是他依然觉得甄珠当初就不该如此莽撞,若是真的为了救人淹死了自己,让他们一大家子怎么办:“知道你出事,你母亲已经哭了好些天了,不过因着身份没办法进宫,再过几日为父又要回江宁,你且安心养病,老太太跟你大姐是要留在京城了,老太太如今年纪也大了不能来回折腾,你若是得空便去老太太那处请安,圣人说了你还是住在宫里为好。”   “可是儿子一直很奇怪,父亲这样的身份,儿子住在宫里没关系吗?”甄珠歪着头到底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问,自来到京城他就一路不是雍王府就是紫禁城,要说甄家这样的虽然受宠,可是应当不可能住进宫里啊,你若是个小姑娘还能说是妃嫔们养了热闹,偏偏他是一个小子,独自一个人住在阿哥所,到如今都还没有一个人参他一本,委实奇怪。“甄应嘉听了这话,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略微叹了口气,而后摸了摸甄珠的脑袋:“一切自然跟你外婆有关,无妨,不要多想,你且当圣人是自家的老祖宗即可。”   甄应嘉到底没说明白,其中的事情还是要甄珠自己去打听,他原本一直以为是甄家的关系,如今看来是调查方向错误了,甄珠点点头,而后往外头瞅了瞅。   “父亲是一个人进来的吗?”宫里不好进,不过若是把自己挪出去还是很方便的,可是如今让甄应嘉说了这么一句,他就歇了要出去的心思。   甄应嘉点点头:“如今已经跟圣人禀报完了,且等着调令便回去了。”   甄珠哦了一声,看着甄应嘉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一想起之前的话题,甄珠忍不住的就觉得气氛很尴尬,甄应嘉知道自己儿子在想什么,原本他并不是很想说出来,可是如今不说的话,自己儿子肯定有所疙瘩,还不如说开了,反正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自然也不会知道。   “你的外婆出身不凡,只是因着祖上犯了错,所以被贬了,她比圣人年岁稍大一些,到底是得到先太皇太后的照顾,所幸便嫁入了李家,生下了一儿一女之后便早早的走了,那便是你舅舅跟你母亲。”甄应嘉知道的事情,大部分是孙氏说出来的,若不是因为这个甄家自然不可能跟李家联姻。   甄珠一下子就被甄应嘉说的话题给吸引了,他当初只觉得自己的相貌跟着甄应嘉只有三分想象,跟着李氏也不过是三分,其他的以为天成,如今看来恐怕没这么简单。   甄应嘉伸手摸了摸甄珠的脸:“也是你小子福气,虽然为父从未见过你的外婆,不过老太太是见过的,你这眉宇间只一瞥就能寻出相似,圣上对你外祖母有所愧疚,因此对你也是多有照应,七王爷的生母,也是那次事情的牵连者,这些自然是你不知道的。”   甄珠哦了一声,难怪父亲似乎总是在太子跟七贤王之间选择,也许在他看来,这两位的身份更好一些,不过甄应嘉肯定是忘记了当朝自开国皇帝开始,能登帝位的从来就跟身份没什么关系,七贤王再好可是就眼下的形式,绝对不会成功的。   甄珠想了想伸手一把握住了父亲放在自己身边的手,而后抬头看着甄应嘉:“儿子知道父亲为着甄家日夜筹谋,自然也清楚但凡卷入这王位之争的,能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如今虽然多方逼迫,可是儿子还是想请父亲忍耐,如今不管过的如何凶险,圣人总是知道的,父亲一心只为了维护圣人,圣人如何会不知道。”甄珠其实想说的更多一些,不过如今这句话里其实也体现了出来,不过是让甄应嘉不要着急,且等着日后看看罢了。   甄应嘉自然也不是蠢人,他只不过太久没有到京城,所以才看不清局势,如今才来京城三天就已经知道风向不对,他想起了当初支持圣人的黄家,虽然如今黄皇后依然占着皇后的位置。可是原本作为帝师的黄相早早的退了,门下子弟凋零,到了如今只能靠着索相府的支持,要说这里面没有皇帝的手段,甄珠是不信的。   黄家世代清贵,当初圣上还未登基就多有照应,之后又在顾命大臣手中维护这皇帝的利益,只可惜,死的太早了。甄应嘉一边想着,一边看着甄珠,甄珠的眼珠子往外头瞥了瞥,甄应嘉的眼珠上下晃了晃,父子两无声的交流了一阵,而后甄应嘉只略微一沉吟。   “为父也是为难,只是这些事情便是告诉圣人也不过徒增圣人烦恼罢了。”这其实已经是变相的给圣人告状了,只是没有明白的说太子私底下有所动作。   甄珠在肚子里盘了一圈,而后发现自己父亲跟圣人之间的亲密度似乎超过了自己的想象,他只发呆一会的时间,那站在外头的圣人就抬脚进来了。   甄应嘉听到动静就回头,装作吃惊的样子,而后立马跪下了。   圣人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甄应嘉的手臂而后扶了起来:“爱卿如何要跪着,快快请起。”   他正说着,甄珠也挣扎要起来,圣人忙又一把按住:“你们父子俩皆是这个脾气,不要跪了,也不看看自己还病着,自此是多亏了珠儿,太医那处如何说的?”   甄应嘉忙拱手,他低着头看着圣人的靴子,语气很是感激:“太医说已经无碍了,若是不圣人喊的及时,恐怕珠儿不会如此太平。”   圣人叹了口气,拍了拍甄应嘉的肩膀:“你啊,快去坐着,如今尚且有事要告诉你,只要一想到这事,朕就绝对得不起你们父子俩。”   让一个皇帝欠着你的感觉,自然是好的,甄珠只在自己肚子里暗爽,而后乖巧的靠在床上不动,甄应嘉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动,依然一副忠心的样子。   “不要说如今珠儿尚且安好,便是为着八皇子死了,也是他的福气。”   “不要如此说,珠儿自然是跟朕的皇儿一样的!”圣人不悦的皱了眉。   甄应嘉也只能诺诺应是,而后坐在了一旁宫女搬来的椅子上。   圣人现是摸了摸甄珠的头,而后细心的问了一遍,知道甄珠无恙就安心的点点头,而后回头看着甄应嘉道:“你且安心看着江宁,其他的自然有朕为你兜着。”   甄应嘉要的就是圣人的这句话,要不是甄珠眼见看着圣人的衣角,他们也不会在这个遍地耳目的宫里去讨论这些事情,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弃自己命太长么。   之后就没什么事情了,皇帝在,甄应嘉也不能说什么,圣人又要关心甄珠的人身,而后让甄应嘉放心的把自己儿子留在宫里。   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跟着皇家似乎有些关系,甄珠的胆子自然就大了一些了,于是养病期间更是各种折腾,他自来喜好古本,躺在床上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干的时候,他更是让染红跟丈青去借了各种书籍过来,而后堆得慢慢的一书桌,偶尔还自己拿着果盘,一边看着一边吃着,吃到一半就要染红来擦手,要不然是要弄脏了书籍的。   养病的日子自然过的很慢,尤其是他这样没什么力气下床的人来说,等着他有力气下床的时候,那个传说中被自己救了的八皇子寻到了甄珠的屋子里。   八皇子的年纪不大,跟着七贤王更是差了十几年,他如今才五岁,明年才能进上书房,跟着甄珠差了四岁。小小的一个原本其实有些胖的,不过如今病了一场,倒是瘦了下来。   “三王爷安好,八皇子安好。”跟着八皇子一道来的,还有雍王。他们才到门口,里头的甄珠就听见了外头请安的声音,他原本是坐在床上的,于是了、下意识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跟衣服,撇过腿下了床。   等着八皇子进了门,甄珠就在里头一本正经的跪下来,身子到了一半,就被雍王一把拎起。   甄珠只觉得后领子一提,整个人就在半空了晃了晃,顺着低头就见着一个一脸聪明像的小孩凑到了跟前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第六十四章      “你就是甄家来的儿子吗?”八皇子开口就很不客气,不过这样的皇子才让甄珠有一种熟悉感,他跟着雍王跟景王的相遇是在太过特殊,于是传说中的皇家贵气是半点没有沾上。   八皇子才说完话,就见着甄珠没有回答自己,一瞬间原本装着的气就漏了,可怜兮兮的回头找雍王求助,他倒是想喊一声大胆,可是在成年的兄长面前,是没有半分的底气,可惜雍王的心思也不在他的身上,自然得不到支持。   雍王将手里的八皇子往地上一放,而后就凑到了甄珠面前看了看:“如今可感觉好一些了?”   甄珠点了点头,默默的手回了撑在桌子上的手,他今天才第一次双脚落地,若是让雍王察觉到自己的虚弱又被禁锢在床上那就得不偿失了,不过就这么一松手,他的双膝就微微的发软。   一旁的染红跟着丈青收拾了东西,摆放在桌上,而后离开了,八皇子身边伺候的几个也识相的到了外头站岗。八皇子自觉的爬到了一边的桌子上,伸手拿了已经倒好茶的杯子喝了一口。   雍王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有气势的,看了一眼甄珠示意对方坐下来,于是三人就围着一张桌子坐下了。   甄珠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而后伸手拿着茶杯倒是没喝,八皇子喝了一口水之后感觉自己有些安心了,倒是继续一本正经的开口道:“那个,那个,多谢你救了本阿哥。”   “怎么当得一个谢字,您真是太客气了。”甄珠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温文尔雅的,倒是跟着甄家的家风相符,八皇子眼睛一亮,倒是觉得这个人长的还是不错的,笑起来尤其不错。   大部分的孩子都是看人相貌的,甄珠这么一笑,倒是让八皇子情不自禁的往甄珠怀里扑,甄珠忙伸手去抱,结果整个人实在没什么力道,瞬间就往后仰了仰,雍王伸手托了一把,这才解决了危机。   八皇子完全没察觉,他在甄珠膝盖上做好,又挪了挪屁股,而后抬头就看到雍王那张冷脸,脖子一缩,倒是依偎进了甄珠的怀里。   “快下来。”雍王的眉头皱了皱,不过他的口气也没多严厉,不过八皇子显然很吃这套,于是就从甄珠怀里下来了。   甄珠小心的扶着八皇子,整个人都有些紧张,八皇子等着脚落了地,回身拍了拍甄珠的腿:“反正本阿哥来谢过了,放心,谁对我好对我不好,我都记得的。”说完而后就跟雍王行了礼,离开了甄珠养病的屋子。   屋子里因为连日喝药有一股子的草药味,八皇子不喜欢,不过他知道今天自己要来的,所以就来了,做完了事情又不做逗留,乖乖的离开。显然在宫里就算才五岁的孩子,都成熟的让人压抑。   八皇子一走,雍王就没了拘束,他上前摸了摸甄珠的额头:“还有些热,怎么就下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抱起了甄珠,甄珠整个人都比以前轻了一些,倒是没费什么力道,他也习惯了被这样照顾。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瞬间就微妙了,因为没有其他人,甄珠觉得自己的脸应该是红了,不过他也不会伸手去摸,这样太明显了,雍王的心思他是不知道的,不过他自己的心思,则是越发的清晰了。   甄珠暗自唾弃了自己一声,而后就伸手抓住了雍王的手臂,白皙的手指揪在深色的衣服布料上,雍王看了一眼,说不清他的眼底到底出现什么情绪,不过他平稳的把甄珠塞进了被窝里,而后捏了捏被角。   “恩,父亲说他过些日子就要走了,倒是我祖母依然留在京城,我恐怕到时候皇后会做些什么。”甄珠觉得这种气氛下还是应该说些什么正经的事情,然后让自己脑袋里那些不该想象的东西离开。   雍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挨着甄珠坐在了床沿,而后伸手顺着甄珠的头发:“不要多想,好好养病。”   怎么可能不多想,这可是自家性命攸关啊王爷,若是如今老太太想不开惹到雍王,这日后都是要自己还的债啊,甄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肚子的尖叫全部卡在喉咙口。   他这一刻只觉得老天爷实在太爱玩他了,明明让他重新过一辈子,偏偏让自己有一群猪一样的队友!!!   ‘不行,要忍耐啊,甄珠!’曹顒这一刻不停的无声的喊着自己这一辈子的名字,然后让自己安心。   “若是日后……”甄珠瞄了瞄雍王的脸色,而后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如果说这会先自己作死,先跟雍王要个保证书,不管如今自己家的其他人怎么作死,日后都看在自己劳心劳力的份上不要在做追究,可惜这种话只能是暗地里想想,明面上敢跟着雍王做交易的,估计坟头的草都比自己高了吧。   甄珠到底没说完,雍王捏了捏甄珠的脖子,而后抬了甄珠的头让对方看着自己:“在你的心里,本王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吗?”   “怎么可能!像王爷这样英明神武,举世无双的英主,怎么可能干那种事情。”甄珠飞快的接上,而后真诚的看着雍王,只是在肚子里偷偷的加了一句,您只是小气记仇罢了,怎么可能过河拆桥,可是问题是自己家里的长辈都不听自己的啊,甄珠已经充分明白一个孩子到底局限了自己多少的能力了。   雍王点头:“既然如此,你便放心吧。”   甄珠真想给雍王哭一场,你越是说让我放心,小爷越是不放心啊,日后若是秋后算账,说到底都是自己家里人,总不能看着对方去死吧,如果因为做过头,将自己的功劳也掩盖的话,小爷如今拼死拼活到底为了谁哦!   甄珠的内心的大部分戏码,雍王都看不到,所以他只是吩咐让甄珠躺下来,慢慢说,甄珠也只能照着雍王的话去办了,等着甄珠乖巧的躺在枕头上之后,雍王看了窗户一眼,而后回头:“已经查到那天将你骗过去的太监了,可惜对方已经死了,虽然如今尚无百分之百的把握,不过大部分是四妃之中的人。”雍王跟德妃的关系这辈子算是不错,不过显然再不错依然没有让他这个做儿子的产生一种维护的心理。   德妃是有本事的,如今爆出那个蓉美人的事情,雍王知道是七弟的手笔,如今这会乘着太子不在的时候曝出来,估计也是对方想借此机会刺激太子,太子若是心虚,之后做的越多,那么破绽越多,破绽一旦被那个精明的七弟抓住,圣人那边肯定也是会得到消息的。   雍王前后想了想,之后便跟甄珠详细的说完:“那蓉美人当初死的时候是暴毙,如今却爆出了尸身依然存在,且身怀有孕之事,恐怕没这么简单,有人希望借着你的手把此事提出来,不过可惜带着你过去的那个太监胆子不够大,到了半途就自个走了,又正巧太子的人对八弟下手,从而连累了你。”   甄珠听完就觉得很奇怪:“太子为何要对八阿哥动手,八阿哥才这么小,他的生母王美人的身份也不高,太子有什么好忌讳的?”这点他是完全想不明白的。   雍王上辈子是没想明白,不过这辈子他倒是清楚为什么:“太子从小在圣上身边养大,性子一向说一不二的,咱们兄弟几个里他是最特别的,如今圣人因着年岁大了,猜忌心理重了,因此对着成年的皇子都不怎么待见,对着底下的几个小的兄弟倒是多有维护,太子自然是受不了的。”   还能这样?甄珠倒是没有想到这种理由,在他看来,王位面前太子居然还要计较圣人对自己好不好,吃着自己兄弟的干醋,果然他其实是让圣人宠坏了吧。   雍王摸了摸甄珠的脑袋:“你还小,不知道以前本王兄弟之间相处的模式,你若是知道,便清楚太子为何会如此了。”   太子其实很好,自幼聪慧,兄弟几个里面太傅最喜欢的就是太子,太子的学识也是旁的兄弟比不上的,要说用功,也是兄弟之间数一数二,正式因为如此太子才能稳坐太子之位三十多年,可是这样又如何呢,太子的权利太大,已经大的让圣人觉得自己屁股底下的王位不稳了。   甄珠的手捏着被角,想了想,而后看着雍王道:“那么你觉得太子这次会不会出昏招?”   雍王哼笑了一声:“旁人我是猜不中,不过太子,本王不说能猜的中十分,不过能猜中七分,太子能不能稳关键还是看皇后,不过只怕皇后也是自身难保了。”   “这是为什么?”甄珠歪了歪头。   “自四妃交了大印,本王便知道皇后除非不动,但凡为了太子有所谋划,就没这么简单了。”雍王说完,便摸了摸甄珠的头,“今年,你就好好的养病吧,什么事情都不要多插手。”   “可是若是如此,小的如何为王爷效劳?”甄珠虽然知道自己年纪小,可是他自己倒是很看得起自己。   雍王摇了摇头,笑着叹了口气:“若是本王要用着你这个小不点了,本王也就不用做其他想法了。”   甄珠扁了扁嘴,只能皱了皱自己的鼻子,不做分辨。   “睡吧。”雍王起身,抚平了身上的褶皱,而后从高出低头看向甄珠,脸上尽是温柔。   甄珠点了点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而后竖起了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原本应该出现的离开的脚步,一直没有出现,他的身边一直有着另一个人的气息,他一直在等,等着对方离开,可是对方一直没有离开。   渐渐的他的脑袋就有些重了,更多的是因为呼吸的匀称,睡意渐渐降临,可能今天甄珠花了太多的心力去思考,所以身子倒是有些吃不消了,他伸手用被子遮住了自己脸,然后蹭了蹭,脑袋底下的软枕很是温暖,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材料。   雍王一直站在床边,看着装睡的甄珠真正睡着之后,这才转身,他走到了外面,外头站着伺候的丈青给雍王打了一个千。   “好好伺候着,过几日本王会吩咐再送一个过来,小心他的吃食,太医那边再去问问,看看有什么后遗症。”      ☆、第六十五章      自从开始养病,太医基本上是每天来一趟的,大多又是一大清早的到了房间,而后还没等甄珠洗脸漱口呢,就直接看一下舌苔,五官,而后又搭了晨脉。给甄珠看病的大部分都是董太医,董太医在宫中负责皇帝身体调理,除了老太医之外,圣人最相信的就是他了,又何况甄珠伤到了根本,让圣人格外的照应。   雍王知道大部分的时间段,所以这日早早的就等在外头,董太医坐在侍女搬的凳子,而后认真的给甄珠搭了脉搏,又伸手拉开了甄珠的双眼看了看,凑近甄珠闻了闻气息,而后笑着对甄珠道:“小公子恢复了大半,只是如今到底还是有些虚的,不要下床过多。”   他一开口,一旁的染红就立马一脸凝重的看着甄珠,甄珠摸了摸鼻子,而后小心的给染红赔笑,倒是不做分辨。   董太医起身,他身后的小徒弟就利落的把药箱子收拾整齐了,往肩膀上一背对着甄珠一点头,就往外头走。刚刚到了外头就被一个小太监拦住了,只见那小太监对着董太医一拱手:“雍王殿下有请,大人不如跟小的走一趟?”   董太医也就只能跟着一道去了,小太监带着董太医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梅园,梅园深处有一凉亭,凉亭上雍王独自一个人安坐在上头,因为风大,底下烧了碳盆不说,周围还用上了帘子挡风。粉色透明的绸布被风撩动的在空中飘荡,一院子的梅花,开的分外灿烂。   雍王正端着茶杯喝上第二盏的时候,就见着太医出门,雍王上前:“董太医辛苦。”   “见过雍王殿下。”董太医忙要跪下行礼,结果被雍王一手托住了右手臂,整个人停在了半空。   “不必多礼,今日本王只是来问珠儿的情况的,不知道太医是否另有要事。”   这会便是有也只能说没有了,更何况董太医原本就清闲,他在圣人身边伺候,旁人一般都请不动也不敢请,董太医顺着雍王的手势坐在了旁边,而后就思考了一下里头躺着的人跟雍王的关系,没听说啊?   董太医还在疑惑,雍王已经再次开口:“前些日子只听着说是要好好养养,只是如今这些日子了,不知道珠儿恢复的如何,如后可是有什么后遗症?”   董太医略微思考了一会,挑了个最不出错的:“旁的都已经无碍了,只是怕着倒了春寒,小公子的手脚或许会有冻疮需要注意些,如今在屋里养病还好一些,但凡出去吹了冷风,就极容易犯了。”   这是八皇子那边也是有的,不过八皇子人小,所以出入都让奶娘抱着不见一丝冷风,倒是没什么事情,不过甄珠年纪倒是大了,就算他有心吩咐人照顾,也不好看,他想了想,不过这冻疮不是什么大毛病也就跑开不提了。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事情?”雍王看了一眼董太医,而后一手搭在木桌上敲了敲桌面。   “其他……并无……只需精心调养即可。”董太医的话在肚子里绕了两圈,这才出口。他一说完,忽然发现周围安静过分,仿佛整片天空就此凝固了,董太医倒是一如既往的坐着,只是他身后带的小徒弟的双腿不停打颤,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住雍王本身的气场的,董太医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吩咐小徒弟出去,而后就见着里头伺候的几个宫人安静的出去了。   董太医看了看四周,这凉亭一边靠水不能站人,自然也不容易偷听。他微微点了点头而后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看向雍王:“此刻雍王是否能保证绝不外传,毕竟圣上吩咐了,万万不可让里头的小公子知道。”   “到底天寒地冻,冰水过冷,小公子将将发芽便受了冻,怕是与子嗣有些困难,不可早日娶妻。”董太医其实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遇到的事情多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去了解甄珠的来历,又是一脉单传。   雍王的托着茶盏的手停了下来,原本准备喝一口水的,如今垂目看着茶水倒是没了心思。茶杯磕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倒是让董太医侧目了一下,眼前这位传闻一向面无表情着称,如今看来倒是还有几分的真心。   雍王挺直的背脊略微有僵硬了一份,而后对着董太医点了点头;“有劳太医。”   董太医也识趣的起了身,说了一声无妨,便告辞离开了,他出了门就见着自己小徒弟蹲在一旁戳着微绽的腊梅,而后听见声音就回头见着董太医忙凑了过来。   董太医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慈祥的揉了揉小徒弟的头,而后一言不发的带着徒弟离开了阿哥所。   甄珠这里只是隔了一天便由德妃派了个贴身的嬷嬷来照顾甄珠,丈青知道这是雍王的人,不过也没跟甄珠细说,甄珠自己倒是安然受着,反正他也不管到底是这人的主子是谁。要说若是以前,甄珠还会觉得好多事情想不明白,不过到了如今他是真明白了,大约就是有那么一点的血缘关系吧。   他安分守己的躺在床上养病,雍王府的小四阿哥倒是在甄珠能接客的第五天屁颠屁颠的来跟甄珠分享‘敌情’。   所谓敌情就是太子家的长子跟大殿下家的长子之间的情况,跟小四阿哥本身基本没什么关系。因为太子如今不在京城,所以圣上面前多数露脸的就是忠勇王,忠勇王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平日里不怎么信佛的,忽然间就信了,手里十来串的佛珠轮回换,你换也就算了,他还拿出来跟人分享,累的雍王手上那条十多年没摘的佛珠,终于被丢到一边了。   期间跟景王的嘲笑到底有没有关系,那就不知道了。景王向来看不得太子跟自家大哥,只觉得小家子气,平日里总是跟着他认为木讷的三哥混,偏偏混久了就觉得自家三哥比旁人都好一些,至于哪里好,景王怎么说的出来,于是这一日他又请了自家三哥一道去酒楼喝酒。   “快喝快喝,这可是弟弟好不容易才弄到的。”景王自然不是没眼色的,这不,知道三哥心情不好,索性就请了出来凑到一起搓一顿。   雍王也不推辞,上来就是一杯,景王一看雍王肯喝,也就乐呵呵的跟着一道凑趣了。   两人喝了半晌,这才说起了正经话。   景王带着雍王来的这个茶楼是景王门下的人开的,所以绝对不会出什么纰漏,因为今天说的事情实在太过惊奇,要不然他也不会抓着机会让雍王来,毕竟太后去世不久,照理说做做样子也是要做的,不过好在这边是茶馆,跟酒楼又有些区别。   “三哥,别怪弟弟没提醒你,咱们七弟可不简单,这次太子恐怕要真的跌在他手上了。”景王说话的事情,脸上带着某些不屑的情绪,他是看不上七贤王的,好好的一个王爷硬要装贤王,先不说其他,你若是真有真龙之资,正大光明的像三哥一样为国出力,偏偏那人就只会暗地里干些什么。   雍王跟德妃的关系一向不怎么热切,所以宫里大部分的消息,尤其是后宫那处的都得靠景王跟敏妃联系,因为景王妃才生下嫡长子,景王倒是有理由日日去敏妃那处滞留。   “只听说是跟着三年前的事情有关,可是那次不是失手了吗?”雍王虽然听说了一些,都是面子上的,底下的皆是不清楚。   “你还不知道呢,就咱们那些母妃,忍皇后多久了,不过此次出手的倒是七弟家的那位,真不能小看女人啊。”景王幸灾乐祸的想了想,七贤王的母妃的身份大家都心里有数,要不是因为祖上犯错,她也不会到宫里去干那些伺候人的活,也是为着照顾,圣上多有怜惜,这不一怜惜,两怜惜,怜惜出了个糟心的七弟,看着就别扭。   雍王拿着筷子夹了两口菜,景王就等了一会,见着雍王居然没催自己,于是也就只能顺着往下说:“其实吧,也是皇后倒霉,谁让她那次不小心呢,结果让人抓到痕迹了,不过也是下套子的人太狠,之前用着蓉美人吊着太子,三哥,你也是知道的,等着后来咱们顺水推舟送进了后宫,我还以为这事出的肯定早,谁知道背后那个人能忍这些年,要是早些时候恐怕父皇不会这么恼。”   他说的感叹,之后又跟雍王说了清楚,蓉美人之前是江南那处盐商进贡的,虽然身份看着不错,不过底子里都是虚的,七贤王也知道太子喜好什么,专门命人费心的培养了三年,之后再太子跟着圣上南巡的时候,就巧遇了几次,差点成就好事,太子当时地位还稳固,底下多的是人给铺路,借着大选小选往他身边塞人的多了,谁知道这是个裹着蜜糖的毒药呢。   蓉美人进了后宫,她的任务不变,七贤王又跟忠勇王联手,有惠妃的人在其中穿针引线,其中有没有庆王就不知道了,反正等着太子回过神,那蓉美人的肚子已经搞大了。   之后就有了太子求皇后之事,皇后之前因着佟贵妃之事就一直吃斋念佛,对后宫的掌握远远已经不如之前了,让德妃,敏妃看到漏洞,索性就摆了一道。   “不过,三哥,这次德母妃做的委实有些过了,怎么让甄家小子也参了一脚。”景王说到这里的时候其实有些为难,毕竟这句话让他说出来,有些挑拨离间的意思。   雍王却知道德妃为什么,他捏着酒杯远远的看了一眼窗外停在河边的船舶,不过都是成年旧事罢了,说到底皆是记仇,他自嘲的笑了笑,像他这样记仇的人,既然不是像了圣人,自然就是像了生母了。      ☆、第六十六章      说起皇后,佟贵妃,德妃,卫贵人之间的事情,简直能唱一场大戏,从表面上看卫贵人的身份更低一些,不过事实上是德妃的起点最低,卫贵人的祖上的事情牵扯到开国元年,实在牵扯不清,不过总的来说不过是成王败寇,怨不得卫贵人。   德妃是从佟贵妃的宫里出来的,圆的不过是佟贵妃无子的梦,可惜三阿哥才落地,佟贵妃就看了一眼就含笑去了,其中的恩怨情仇估计也就只有德妃自己清楚了,不过德妃也是能干的,从此一步一步坐上四妃的位置,这位也是能人手底下多的也是绝招,不过佟贵妃那一路的人脉如今却在雍王的手里,这些甄珠也是刚刚知道的。   养了两天的病,雍王就去寻了圣上,只说是府里的小阿哥想念,便要接了甄珠去雍王府。   圣上听完此话,这才认真的看了一眼底下跪着的雍王,自己让甄珠住到雍王府是一回事,雍王要求甄珠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甄珠的身份太过特殊,他有抓不准自己三儿子是不是知道。   “以往府中皆只有老三老四活泼些,如今又跟着他一道在上书房念书,若非提及儿臣也是不愿意跑这一趟的。”雍王一句话说的好似他是个非常宠孩子的。   “是这样,朕记得你府上的孩子有五个,倒是各个聪慧。”圣上略有些感叹,圣人早期基本一直在生孩子,死孩子之中度过,直到惠妃的长子送到臣下手里养活,之后皇后产下嫡子,之后倒是一路兴旺,不过从七皇子到八皇子两人的年纪来说,中间也是断档严重。   “是,儿臣也是无法,只是养的实在精细,倒是无法拒绝。”雍王一脸对孩子的宠溺,之后又在抬头看到圣上的瞬间略带羞涩,越是老实人越是容易演戏,尤其是雍王这个一贯没什么花头的人。   “也罢。”圣人笑了笑,而后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让人给珠儿收拾整齐了,对了就让董太医也一道去住一阵吧,让库房里拿些人参鹿茸一道过去,哦,对了,御膳房还有个会做药膳的,一并送过去。”   雍王也只能跪下谢恩,之后便倒退了三步往外头,正要转身走,就见着外头七王爷也进来了,他如今正当值,进门就见着雍王,装的有些惊喜:“三哥也在,可是有什么事情?”   雍王面无表情的一拱手:“七弟,无事。”   两人擦肩而过,七王爷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倒是雍王脸上线条板直,兄弟俩的对比倒是特别明显。   圣人收敛了笑容,往上头一坐,安静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七儿子,儿孙皆是债,如今倒是要还债了。圣上冷冷的看了底下的儿子一眼,而后只能感叹,这宫里最识趣的,果然还是德妃,包括德妃生的三儿子,其他的,都是人心不知足!   雍王一招成功,之后便回了雍王府跟雍王妃打招呼,雍王妃倒是惊喜,她安坐在上头,这两年也不知道怎么的,身子骨越发的好了,食指纤长,就是指甲依然不见粉色:“虽说往年都能见着一面,倒是许久没近处看了,旁的不说只是个子似乎长了一些,倒是要先裁衣,对了当初住的院子虽说有收拾,不过如今年纪大了,总要搬出来的。”   可是地方并不好选,雍王妃略带为难的看向雍王,雍王想也不想,便开口道:“年前不是在西苑辟了个院子过冬么,便让珠儿住那里吧,正巧也有山泉引水,养养身子。”   那处原本是圣上因为雍王办事利索,所以奖下来的宅子,若是让甄珠住确实不错,可是偏偏离的比较远,雍王妃略带为难,若是天天能得见着甄珠更好一些。   她才犹豫,她身后的秦嬷嬷便知道王妃想叉了,估计又钻了牛角尖,于是就在背后轻轻的扯了扯王妃的衣服,雍王妃一醒神,忙笑着应了:“啊,哦,听王爷的,臣妾自然会吩咐人收拾好了。”   雍王也没接口,不过略带深意的看了雍王妃一眼,而后就出去了。   雍王妃起身恭送雍王出了门,而后就轻轻往椅子上靠着叹了口气:“哎,离得这么远,也不知道平日能见着几次。”   秦嬷嬷只能轻声安慰:“如今眼见着珠少爷年岁也大了,自然不如小时候方便。”   王妃想了想,合掌笑道:“珠儿正是十岁,不知道他生辰几时,若是离的近了,府里倒是能热闹一阵,到时候自然能见着了,总比宫里更容易见一些。”一句话说的是慈母心肠万分,秦嬷嬷知道这样不对,可是真真没法,眼见着如今王妃就靠着甄珠这点念想活着,她也只能感叹王妃的儿女缘分太浅。   若是自己有孩子,哪里会把别人的孩子当成宝贝,没见着李侧妃如今越发的低调了么,她的两个儿子如今都在膝下,已经是万分的荣宠了。   这两年府里的阿哥出的也不少,六阿哥跟七阿哥的生母身份皆不高,她原本想让王妃抱了一个在自己膝下,可是孩子才来了没两天,哭闹之声就让王妃头疼欲裂,到底是没缘分。   秦嬷嬷一边笑着应了王妃,一边私底下想办法,她如今年纪越发的大了,也不知道能维护王妃多久,一会王妃吩咐完,秦嬷嬷就要出门吩咐下去,于是便从屋子里出来了,出了门才到花园就见着红雀带着四五个人抬着一堆的布匹,在王府里除了主子们鲜少有奴才见着秦嬷嬷不行礼的,这便是王妃的面子了。   红雀是自己人,秦嬷嬷拉着红雀到了一边,红雀晃了晃身子,跟着秦嬷嬷好不容易才站定了,皱着眉看着秦嬷嬷道:“人家这是刚刚做的衣裳,还是因着过年主子才赏的,嬷嬷若是再重一些,这衣裳就没办法穿了。”   红雀比秦嬷嬷自然多了几分花花肠子,她的年岁还轻,不如秦嬷嬷为着王妃一心一意的,不过两人在王妃前头是谁也少不了谁,若说倚重自然是秦嬷嬷多些,可是办事说话还是红雀能干。   “行了,若是真的被老婆子扯坏了,日后赔你一匹的布。”秦嬷嬷哼了一声,白了红雀一眼,而后四处看了看。   红雀回头瞥了一眼站在路旁等着自己的小厮,而后往秦嬷嬷这边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您就说吧,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我办事,到时候挨板子的,可是我。”   秦嬷嬷伸手拧了拧红雀的脸:“就你这张嘴,谁还能罚得到你。”秦嬷嬷出了气,到底觉得舒服了一些而后凑到了红雀耳边轻声道,“听着那甄家的少爷如今又要来了,你说怎么办吧。”   红雀奇怪的看了亲嬷嬷一眼:“什么怎么办?”   秦嬷嬷急的跺了跺脚:“你个丫头,装什么糊涂。”   红雀啧了一声,她的红唇上染了一摸的亮色,黑亮的眸闪了闪,白皙的脸庞贴着秦嬷嬷微皱的肌肤:“您啊,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旁的不说,王爷对珠少爷如何,王妃那点子热情比起王爷来,能看出个啥,不过是跟着王爷的路子走罢了,旁人便是知道了,也推说是王爷吩咐的,难道咱们府里还有人能说到王妃呢。”   秦嬷嬷是谨小慎微惯了,如今让红雀点了点,倒是多了几分放心,不过她略微一沉思,抬头吩咐道:“你这些日子底下好好打点打点,王爷吩咐了让那珠少爷住新开的院子里,反正离的也远些,旁的不说你当差,若是我不在,王妃那处你要多上心。”   红雀这次是真的没话了,她应了一声而后低头送了秦嬷嬷离开,等着秦嬷嬷走了,则冲着对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人老多作怪!”红雀理了理自己发鬓一丝不乱的发,而后回身到了大路,吩咐等着的人一道进了王妃的屋。   小四阿哥知道消息的时候,他正在自己的书房念书,他身边伺候的小多子一路小跑到了主子书房外,就见着春华一个人安静的站在书房外头打着瞌睡,小多子上前探头看了看,而后推了推春华,正要说话,就听见里头小四阿哥说了一声:“进来吧,别折腾了。”   小多子嘿嘿笑着一脚跨进了屋子,进去前还往后踹了踹春华的小腿,春华一个前扑,趴在了地上。   等他回过神,小多子早就进了屋子了,她倒是想说什么,不过最后只能嘟嘟囔囔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摆,继续靠在门边。   小四阿哥写完了最后一笔字,而后就见着小多子跪在自己跟前,他伸脚踢了踢小多子的膝盖:“快起来,一天到晚招猫逗狗的,也不怕她到外头说。”   小多子哼了哼,自家主子这边伺候的人多有来头,因为生母身份太低,如今一天到晚也不过是安分守己的守着自己的院子,王妃倒也不是不用心,只是两位侧妃的手指,确实长了一些,比如那外头站岗的春华,就是年侧妃的人,对方倒是一点都不隐瞒,平日能偷懒就绝不亏待自己。   小多子对着春华诸多意见,不过这会倒不是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凑到了四阿哥面前,而后轻声说道:“前院传来的消息,说是甄家的珠少爷如今又要住到雍王府了,您也是知道的,王爷跟王妃都特待见他,您跟他的关系也不错,不如抓此机会在王爷面前多露露脸。”   小四阿哥呸了一声,一脚踹了过去:“本阿哥还需要借着旁人的光,他算个什么玩意,不对他不是个玩意,不对!哎,都让你小子。”小四阿哥哼哼唧唧的跳了起来,“本阿哥是把甄珠当兄弟的,你知道吧,是知己,是兄弟,哪里你说的那些个龌蹉。”   小多子忙低头应是,反正他消息传到了就好了,小四阿哥在屋子里来回转了两圈,最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撑着脸不知道想什么。      ☆、第六十七章      不说雍王府因为甄珠的到来有多少的起伏,因为要出宫,所以圣上还是很人性的让甄珠先回了自己家,就没听说过一个人居然不往自己家里住,往王爷府里跑的,不知道还以为这人多爱慕虚荣,好吧其实王爷府也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于是大部分人都保持着,我就看看,绝对不说话的状态。   甄珠被宋兆勇接上马车之后,一路顺风顺水,当初跟着甄应嘉一通做马车的记忆,忽然间就跳到了脑海里,甄珠不自觉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他没有错,他不能跟着他的父亲把甄家陷入绝对会失败的境地,可是父亲也没错,要不是自己知道日后的结局,可能自己也会跟父亲做一样的决定,这有什么呢,如今父亲已经回了江宁,自己就算想说什么,也都没办法说了。   甄珠知道这次他其实有个隐形的任务,他在宫里住了三年居然一直没有打听到皇后的事情,如今想来宫里大部分的人其实都还年轻,二十几年前的事情,怎么可能知道的,他现在唯一能打听的,就只有孙氏了。   马车一路跑到了大门,甄府难得一开的大门如今被六个侍卫推开了,甄珠一路坐到了前厅,等着他下了马车,就前赴后继来了许多的人,大部分他都是认识的,包括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跟自己院子里以往用着的人。   宋嬷嬷带头给甄珠磕头,底下齐刷刷的一堆人,一道伏在地上。甄珠抬脚往里头走,一边吩咐他们起来。   “老太太可起来了。”甄珠出了宫的时候正好吃完午饭,这会应当是孙氏午睡的时间。   宋嬷嬷起了身就跟在甄珠身后,一边走一边低头回禀:“老太太正在屋子里等着少爷呢,少爷径直进去就是了。”   甄珠一步跨进了打听,扑面而来的热气,他身上的披风解下之后被人接过,头上帽子也拿了下来,又踢了踢脚上的雪,等着他到了绕过了屏风,就见着孙氏只一人坐在上头,一旁的金花忙搬着一个跪垫子到了前头,甄珠一步跨上,跪在了上头,结结实实的给孙氏磕了三个头。   “这是做什么,快快上前,怎么好好的就病了呢。”孙氏对着甄珠伸手,甄珠不好意思也只能上前,孙氏一把抱住了甄珠,而后搂在了怀里,“我的乖孙,可怜我的乖孙,都瘦了,我就说宫里哪里是小孩好呆的地方,偏偏,哎……”孙氏比甄应嘉好说话,她以往伺候过圣上,嘴里自然少了一些禁忌,不过甄珠不能接话,只是笑了笑。   孙氏是何等的人精,见着甄珠只笑不语,眼珠略微一转,就知道了大概。   “你大姐如今这会正用功呢,不会来的,旁的人都是咱们府里用惯的老人,金陵带来的,珠哥儿到底是长大了,知道谨慎了。”孙氏一边说着,一边细细的摸着甄珠的额头,“让祖母好好的看看,我的珠哥儿,如今也是长大了。”   孙氏说着说着,这眼泪就下来了,甄珠一时无措,不过一旁的宋嬷嬷忙递上了帕子。   “之前哥儿不在,老太太想的慌,如今见着哥儿这是情难自禁了,不过这大好的日子,老太太总不能抹着眼泪过呢。”   甄珠一边接过金花手里的帕子递给孙氏,一边拍了拍孙氏的背脊,孙氏接过帕子按了按眼角,而后挪了挪身子,让甄珠坐在自己身边:“你看看,祖母这是越发的糊涂了,让珠哥儿看笑话了。”   “老太太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若不是珠儿是个男儿,这会便是抱着老太太一道哭也是使得的,偏偏生了个男儿身,实在是难为我啊。”甄珠打着趣,逗着孙氏。   孙氏一听,果然收住了累,笑歪到了一边,宋嬷嬷忙伸手扶了一把。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古灵精怪,你也是个有福气的,听说之前一直跟着小阿哥们一道念书呢?”孙氏的消息灵通,不过她从来不会说无用的话,他一开口,甄珠就意识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上书房里的主子们都是好相处的,倒是让珠儿开了眼界的。”甄珠在肚子里过了一圈的人,而后想了想,孙氏会说的话。   孙氏点点头,她看了一眼屋子,而后咳嗽了一声:“光记得说话,快去上写热茶来,珠哥儿才刚刚进屋,可受不得寒气。”   金花儿哎了一声,而后就抬脚出了门,宋嬷嬷则是依然站在一旁,只是从里头拿出了一个果盘放在甄珠手边。   “快吃吃看,听着是番邦进贡的东西,圣人是个长情的,到了如今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呢。”孙氏指了指盘子上的瓜果,而后回头认真的看着甄珠。   甄珠点点头,应和道:“见着圣人多次,次次皆问起老太太,便是这次也是圣人的恩泽,来府里一趟,等着天黑前还要去雍王府呢。”   “怎么,不是让你在府里住下?”孙氏皱了皱眉,她头上的发髻已经雪白,不过人还是精神的,如此坐直了,扑面而来的气势,甄珠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抬头看着孙氏的眼睛:“听说是圣人的吩咐,雍王府的小阿哥缺个伴,便让孙儿住了过去。”   孙氏的头撇到一边,甄珠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不过他看到宋嬷嬷对着孙氏福了福身,也出了门。   孙氏回头,慢慢的握住了甄珠的手:“当初你父亲告诉我,你另外有打算的时候我还不信,偏偏如今连着圣上都答应了,珠儿当初我吩咐你进了宫除了太子旁的都不要管,你这是不听我的话了?”   甄珠听到孙氏的话,却没有接口,他只是皱着眉问孙氏:“孙儿在宫中呆了三年,却从未见过皇后,不知道皇后是个怎么样的人,老太太可知晓?”   孙氏有些奇怪甄珠说这些话,不过她倒是也没隐瞒。   孙氏的丈夫,就是甄家老太爷原本是个带兵打仗的,跟着先王有几分的情分,要说跟着佟家其实也有些情分,不过到底还是因为当初的黄老太爷出手,所以这才站了位。   先王死的早,圣上登基的时候才八岁,四个顾命大臣就直接把小皇帝压在了权利边缘,一开始倒是相安无事,反正还有太皇太后把持着,顾命大臣跟太皇太后之间相互压制,从而让小皇帝慢慢长大。   圣人的生母佟家原本并不显眼,不过等着皇帝渐渐长大了,佟家的地位越发的高了,皇帝总是对着生母多有眷恋,因此也优待了几分,这几份便是日后的祸患。   黄家的黄老太爷之前按的身份是太子太傅,之后又位列顾命大臣,旁的不说,对着圣上肯定是没有二心的,太皇太后投桃报李,于是就让小皇帝娶了黄老太爷的孙女,便是如今的黄皇后。   黄皇后的名声在闺中就不错,等着一朝登后,在旁人看来自然是天大的福分了,偏偏这佟家也有个小女儿,跟着圣上自幼是表哥表妹的情分,黄皇后进宫不过三天,佟家女儿也进了宫,进来就是四妃,之后更是位列贵妃。   旁人都道皇后是个贤惠的,不争不抢的只一心一意的为着圣上,不过孙氏却不这么认为:“她是个有手段的,当初甄家对着圣人也是诸多维护,你如今年纪还小容易受人蒙骗,等着日后新帝登记,你让我们甄家这么办?”   皇后还在,太子之位虽然看着惊险,可是孙氏完全不觉得太子会倒,太子倒了让谁坐?太子一动,江山社稷必定动摇,朝中官员人心不安,圣人恐怕是不会下次决心的。   甄珠低头想了想,他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孙氏:“孙儿知道那些王爷阿哥们是绝对不可能动摇圣人的,可是老太太有没有想过,圣人的身子一直都很好,可是如今太子已经三十,这朝中所有人都把太子当做储君,如今要压制太子的是圣上,并不是旁人,老太太您是知道的,跟圣上斗,孙儿且问您,太子有几分的胜算。”   他这一句话就说的孙氏傻了眼,孙氏的身子晃了晃,甄珠忙上前一把拉住,孙氏接着甄珠的力,一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她一边摇着头,一边感叹:“是我想岔了。”   孙氏抬头看着甄珠感叹道:“若是跟旁的皇子比,太子肯定是赢的,可若是太子没有耐心,硬要跟圣人斗,恐怕他的下场不会太好。”她说着就略带感叹的说道,“当初太皇太后还在世时就跟我说过,圣人是天生的皇帝,他自幼就知道什么是忍。”   孙氏略带感叹的看了甄珠一眼,而后叹了口气:“谁都不是吃素的,你倒是比你父亲的运气更好一些,他只以为七皇子受圣人看中,偏偏这圣人心里要说除了太子还有哪个皇子,只能是雍王了。”   甄珠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说法,他略带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是怎么说的。”   孙氏到底年岁大了,经过的风浪也多了,如今见着孙儿凑到自己身边,她自己心里又改了主意,于是便决定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圣人娶了皇后之后,又迎了佟贵妃,佟贵妃身子不好,因此在子嗣上有些困难。”孙氏一边说着一边回想。   皇后之前,就像之前说的,圣人是一直在死儿子,死儿子之间度过的,知道皇后怀了孕,不过当时惠妃生下的儿子也是怕养不大,便是皇后提议送到臣下那边养养看,所以在太子三岁之前,宫里只有太子一个孩子,圣人对着自己膝下唯一的儿子很是在乎,平日里总是带着太子,当时皇帝自己的政权刚刚稳固,朝中一片祥和,大部分的官员都希望皇帝能立嫡立长的做个规矩,所以皇帝就顺理成章的把自己的嫡子立为了太子。   其实一个还未开蒙的孩子,根本就看不出资质来,不过当时皇帝还年轻,他的精力都放在朝政上,也没想的那么远。   皇后跟着圣人之间有了孩子让佟贵妃很是羡慕,她是皇帝的表妹,跟着皇帝总是能开口,只是无论太医怎么调理,佟贵妃的身子都留不住孩子,等着她第三个孩子流产之后,太医院那边便传来了风声,便是说佟贵妃日后难有身孕了,佟贵人一开始也是不相信的,可是宫人之间穿的沸沸扬扬的,她就起了性子问了皇帝,皇帝当然否认了,不过当时在一边的皇后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让佟贵人确定了真相。   佟贵妃是真喜欢圣上,要不然就她的身份也不会把自己塞进那么多女人里面去抢一个丈夫,她一心一意想跟皇帝表哥生一个孩子,哪怕是个女儿,可惜不成,她心里难过,原本不怎么好的身子,就越发的差了。   佟贵妃身边有个伺候的宫女跟佟贵妃有着七分的相像,也是佟贵妃觉得缘分所以留在自己宫里伺候自己的,她见着自己不能生,可是要孩子的心一直不死,于是就用了掉包计,把日后的德妃换到了自己的床上,因此有了雍王。   雍王生下后,其实一直是佟贵妃带着的,伺候过皇帝之后自然就不能当宫女了,可是当时的德妃也是个狠心的,她就不认,只说着孩子不过是她有幸帮着佟贵妃生了出来,若是佟贵妃不嫌弃,日后绝对不跟当时还是三阿哥的雍王相认。   圣上也是因此记住了她,等着佟贵妃死了之后就一意提拔了,才有了如今的德妃。   “所以,雍王五岁前其实一直是佟贵妃带大的,也是长在圣人身边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跟太子关系这么好,若不是之前雍王在江宁做的太过明显,我也没想到他居然有此等野心。”孙氏说的很是感叹,她倒是省略了这些事情里头大部分的内情。   比如圣人见着皇后路出马脚,于是对着皇后很是恼怒,并且开口要废后,于是皇后就吃斋娘佛了十几年,直到最近才出了佛堂,佟贵妃的身子在娘家的时候不过是有些娇养,要说到了宫里只会更好,可是偏偏一直留不住孩子,最后还被人害的不能再孕。   乃至于为何如今宫里不再提起佟贵妃,连着雍王自己也没有说起,好似他五岁之前的记忆完全没有一样,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一个五岁的孩子,尤其是像雍王这样的人,肯定是记得清清楚楚。   “难怪……”难怪宫里的四妃对皇后的态度那么奇怪,难怪圣上对皇后的态度也那么奇怪,难怪太子有事都是去求了皇后,虽说如今黄家已经凋零,可是当初黄老太爷绝对是把自己布下的暗线给了皇后,要不然这后宫绝对可能被把持成这样。   孙氏略带感叹的说道:“要不是珠哥儿你开口,我是绝对想不到这些的,甄家的位置是在太过特殊,你父亲又太过受圣人重用,所以在皇权更替上,咱们是错不得的,一朝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了,甄家的底子太薄,靠的都是圣人的宠信,一旦没了这,甄家也就完了。”   老太太倒是看的清楚,不过甄珠其实也想的明白,他想了想,于是便将自己遇到的事情告诉了孙氏,孙氏一开始只以为甄珠是生病,谁知道是救人,她又是担惊受怕,摸着甄珠好半晌才无奈的开口。   “难怪雍王要把你接到他府上,幸好你母亲的身份不同,珠儿,你且记住,不管日后怎么样,你一定要活着,只要你活着,不管日后新皇是谁,他都不可能让甄家如何。”   甄珠只能感叹这辈子活的比上辈子轻松多了,别看就那么一点的血缘,到了如今却是救命的东西,甄珠想了想到底没有开口说自己府里到底欠了户部多少银子,反正大不了日后秦家荡产的给还了也就罢了。   跟孙氏正经事情说完,他就抱怨了一下宫里的规矩,然后又抱怨了一下雍王的习惯,吃素什么的,实在太蛋疼了。   他也是冲着自己是孙氏的亲孙子这才能撒个娇,卖个萌,到了外头是实在没有的了,孙氏笑着摸了摸甄珠的肚子,而后哄着孙儿。而后就吩咐了外头伺候的人进来,甄珠被孙氏看着灌了一碗子热气腾腾的姜茶,结果辣的直吐舌头。   孙氏看着甄珠,笑的打跌,又吩咐人把府里给甄珠做的衣裳给塞马车上去。   “既然做了,就不能白做,带过去,也不知道王府里头照顾不照顾的到。”孙氏对雍王府如今其实也没多少好感,不过如今甄珠既然这样跟自己说了,那么她就需要多加思考。   “那会刚刚来京城的时候,孙儿也是住过的,老太太放心,亏不到孙儿。”甄珠嘻嘻笑着,双手压倒了自己大腿下面,而后晃荡着腿,看着窗户外头渐渐西落的太阳。   孙氏心里有万般的话语,可是都没有说出来,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甄珠,而且甄珠说的也没错,若是太子真的忍不下去要跟皇帝抢位子,那么是真的找死了。   孙氏想起了年幼时可爱过分的太子,之后只能略微感叹物是人非,算了自己养的甄舍如今都不能顺着自己的意了,那么离开了那么久的皇宫里,怎么可能还是自己以前知道的样子,反正大不了日后自己舍了命,去维护甄家的荣耀。      ☆、第六十八章      “若是无事,孙儿便先离开了。”甄珠想了想,觉得没有其他事情,于是便想走,反正这个院子里如今也只剩孙氏跟大姐,他自然是不想见到的。   “无妨,去吧。”孙氏点点头,便让甄珠离开。   等着甄珠除了院门,看着甄府大门上头挂着的牌匾,发了一会呆,直到宋兆勇走到了甄珠身旁:“少爷您在看什么?”   “我只觉得这个家好似不是我的。”甄珠回头看着宋兆勇,眼神里没有了刚刚进门时候的期盼,甄家人都活的太累,各人都有各人的打算,他们之间的利益相互交错,也不知道最终谁能说服谁。   宋兆勇知道这种时候自家少爷需要自己的安慰,可是他继承了父亲的性子,说出来的话不如旁的人好听,于是在肚子里纠结了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   甄珠转身不再留恋的上了马车,而后马车一路奔跑去雍王府。   ——也许,日后我需要一个自己府邸,属于自己容身的地方。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就没什么想要最多为着甄家人打算的甄珠,终于有了一点他自己的私心。   到了雍王府门口,原本还在想自己该等一会的甄珠却发现大门口等着许多的人,一眼就见着让自己纠结万分的罪魁祸首雍王穿着一身黑底的仿唐装,外头披着一层薄纱,行走起来倒是格外的别致,腰间挂着九龙玉佩,发辫皆束起,一对入鬓凌云眉,一双冰冷无情目,明明就是看着极端冷心冷肺的一个人,却让甄珠连着两辈子第一次动心。   也许是错觉,甄珠自我催眠了一下,而后乖乖的爬下马车见雍王,跟着雍王一块到了王妃那处给王妃请了安,这才住进了自己的新院子。   “好大啊。”甄珠绕着院子前后看了看,三进三出还连着个浴池,太享受了。   雍王听完这话倒是勾起了嘴角,一边吩咐甄珠跟着自己走一边解释:“原本也没想着让你来的,只是如今宫里事情较多,我怕着你的身份太过特殊倒是被有心人利用,索性就来本王府上住几天,你且安心住着,旁的就不要多管了。”   “若是如此,学生还要多谢王爷呢,而且这处风景优美,绝对是学生八辈子攒的福气。”甄珠笑着拱了拱手,自从他去了上书房,自我的称呼自然也就变成了学生,旁的不说跪来跪去的人,少了许多。   要不是重要场合,他就不用跪了,当然在雍王面前,他一向是免跪的,一来是因为他跟雍王相熟,二来他好歹救过雍王一次,怎么说雍王都是个有良心的人。   “如此便好,你跟本王也相处四五年了,若是还那么生分,本王倒是要想想自个是不是真的跟外头传的那么不近人情了。”雍王笑了笑,推着甄珠去他的屋子。   “吩咐了人收拾出来,专门给你住的,应当适合你,董太医就跟你住一个院子,你若是无事可到他那处,多学些养身之道,不要小小年纪就如此的七病八灾,搞的本王都心惊胆颤的。”前头伺候的小六子推开了门,染红跟丈青站立两边,甄珠一步跨进了屋子,瞬间就被屋子里头琳琅满目的装饰吸引住了。   雍王见着甄珠傻了眼,忽然就觉得自己心情愉悦。他难得有心思给一个人特别准备,如今见着甄珠喜欢,一向波澜不惊的心,轻松了一些,他跟着甄珠的脚步慢慢的看着这个收拾了好久的院子。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发的微妙了,甄珠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太对,不过还好身体上倒是没什么反应,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牵着雍王的手了,然后搞的自己整个手指在大冬天的都除了一些的汗,他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问题,可是慢慢的他发现对方握着自己的力道并不轻,不是自己想抽出来就能抽出来的。   甄珠知道自己的年纪,他知道雍王也知道自己的真实年纪,也许是因为外貌实在太有欺骗性了?所以雍王把自己当小孩子了?   甄珠忍不住的胡思乱想了一下,结果他正渺茫着,就听到外头小四阿哥喊着自己的名字跑了进来。   “甄珠,甄珠,听说你在呢,我来看你啦。”小四阿哥一如既往的精力旺盛,边走还边蹦跶,结果到了院子外头的侍卫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就进了屋子,甄珠飞快的把自己的手从雍王手里抽出,雍王的眼睛眯了一下,脸上一冷,视线像一把刀子一样刷刷刷的刺向进门的小四阿哥。   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小四阿哥一下子就定在了当场,而后立马跪在地上颤着身子给雍王跪了下来,甄珠连忙让到一旁,毕竟身份不对,小四阿哥的跪,他实在受不起,也不宜不动。   雍王回头只想起了自己当初默认的继承人就是这么个玩意的时候,就有些糟心,如今府里倒是多了几个小孩只是也不知道资质如何,不管日后到底还是不是他,雍王都觉得自己这个儿子需要好好的调教调教。   一个母妃不显的阿哥独自生存在雍王府,本身就很能说明小四阿哥的本事了,不过如今他遇到了当过皇帝的雍王,他那点道行就不够看了。   “起吧,既然来了,就跟着珠儿一块聊聊。”雍王皱了眉,不过眼前的到底是自己儿子,也不能怎么样,于是就叹了口气吩咐人起身。   小四阿哥可怜兮兮的站了起来,而后低着头,抬起了眼睛偷偷的看着雍王。   雍王吩咐了外头的人看好了,自己就带着伺候的人离开了,院子里走了大半,忽然就腾空了一些,外头依然趴着的小多子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颤着腿给自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大冬天的还能吓出汗,王爷的威严越发的重了。   一旁站着的丈青哼笑了一声,瞥了小多子一眼,小多子对着丈青陪了陪笑,而后默默的站在了外头。   小四阿哥对着甄珠抱怨道:“也不知道怎么的,自从父王生病之后,见着父王我这小肚腿就直颤颤,也不知道因为啥,要不是小多子说你来了,我又没听说父王在呢,要不,打死我也不会来的。”他改口的飞快,之前还跟甄珠一口一个本阿哥的,如今是你啊,我啊的了。   甄珠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四阿哥,而后伸手帮着拍了拍衣摆:“能说什么,我对着自己父亲也这样呢,大约这是做儿子的通病,不过对着王爷倒是不怕的,王爷人好。”   要刷雍王好感度的一大原则就是,不分场合的夸对方,反正总能收到惊喜就对了。   小四阿哥若有所思的抬头看了一会梁柱而后咋了咋嘴,似乎品什么的,还发出了一点声音,之后略带同意的说:“你这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我自然知道我说到你心坎里去了!有作弊系统的甄珠撇了撇嘴,真情假意在甄珠看来,格外的简单,不过很多时候这个东西并不能让自己逃过圈套,比如之前那次就是,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表示,也可能因为对方自己本身也被欺骗了,这样的话,就更难说了。   小四阿哥在甄珠这边坐了一会,然后让小多子送上了乔迁之礼就走了,从宫里搬到雍王府,甄珠完全不知道自己乔的是哪门子的迁,不过等着小四阿哥走了人,王妃居然也让人送了过来,又有两位侧妃的东西,不过这些都让甄珠吩咐人锁了起来,坚决不动,也不放在离自己太近的地方。   虽然他知道在雍王府,那几位总不会自掘坟墓的做出一些事情,可是也抵不住有些人丧心病狂啊,要知道在雍王府有最讨厌他的二阿哥和李侧妃,还有一个有点神经病的年侧妃,鬼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忽然就觉得天凉了,让自己去死一死呢,这次可没像上次那么好运了。   甄珠才出了宫,宫里的人事就变动的惊人,除了四妃身边伺候的没什么动静,底下大部分过了二十五岁的被放出了宫,这是皇后的主意,用的则是给太后积德的名义,宫里充斥了大量的新手,好多生面孔,通过小选上来的人数非常可观,进宫前三个月都要训练,日后真正能活跃在主子身边的还不到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不过那些新鲜的面孔倒是让宫里多了几分的活力。   日子渐渐过去,到了春暖花开。圣人守孝的三个月过去之后,阿哥们又要到上书房念书了,阿哥所里也提早住进了八皇子等人,甄珠觉得自己再住下去实在不得劲,于是白天去上书房念书,晚上跟着雍王回雍王府,一来二去倒是也习惯了。   太子回了宫表现的非常良好,据说蓉美人的案子最终被压下了,之后怎么处理谁都不知道,太子一边小心翼翼的想要试探,又怕自己做贼心虚让旁人看出什么,因此精神越发的紧张了,不过他的紧张似乎一点都不影响皇后,沉寂了十多年的皇后忽然撅起了,新进宫的宫女都觉得后宫里皇后是说一不二的,只有那些依然留在宫里的老人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四妃如今这么低调。   所有的平静,就好像是风暴之前的海面,谁都不知道在这层平静的海面底下,蕴藏着怎么样的风浪。   圣祖四十七年五月,圣上巡视塞外,带走了忠勇王,雍王,景王,庆王,留了太子监国,凡四品以上官员调动,皆须请示。      ☆、第六十九章      甄珠也被通知要一道去,于是就先去了甄府一趟,顺便给老太太请安。之后就去自己的房间整理东西,不过也就是随便拿两件寻常衣服,雍王府的东西太好,出门在外他实在有些用不惯。只是他才进了门,就听着外头管门的婆子高声嚷了一句:“大小姐到。”   而后就见着一身裙装的大姐一步跨进了门,而后只见着甄珠跟大小姐对视,空气中一瞬间就凝固了,原本站在甄珠身后的宋兆勇有些吓着,只觉得自家少爷跟府里大小姐之间有着电闪雷鸣,难道他们两人之前有过旧怨?   大姐儿,身上穿的那件裙子是粉色镶嵌着金边,脖挂着硕大金锁,脸上细眉微勾,双颊粉嫩,红唇微丰,已经是十足的女人样子,她心思细腻,双眸明亮额间一缕刘海洗洗遮住。   发间插着一根双鱼纹样的金簪,鱼口底下缀着一颗明珠,右手耳际向上别长着一串珠花,耳垂上挂着一双翡翠坠子,明晃晃的很是喜人,大姐儿双颊白皙丰满,长的是十足的福气,难怪她自个起了进宫的心思,老太太也不阻拦。   大姐对甄珠抿嘴一笑,甄珠自然也只能回了一笑,他顺着大姐儿看过去,之间大姐儿身后跟着两个不曾见过的嬷嬷,甄珠想了想,拱手给两个嬷嬷行了礼,那两个嬷嬷忙侧身不受,口中念叨着不敢不敢的。   想来就是平日教导她规矩的,大姐儿旁的不说就甄珠本人看来,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确实是比小时候更深藏不漏了一些。   大姐儿捏着帕子遮住了嘴,仿佛不经意间看了看甄珠的卧室,一边道:“听说弟弟要出门,姐姐,这来你这里送你一程,也不知道过了这次,日后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她只以为自己日后是要进了金殿攀了高枝的,所以有意来甄珠面前炫耀,她也想的简单,只觉得凭着自己的相貌,日后肯定是有大造化的,旁的不说,当初在金陵的那些小姐妹之间,自己就是顶尖,如今到了京城不也是如此么。   甄珠下意识的挑了眉,而后上下打量了大姐儿一次,微微眯了眯眼睛,应付了一句:“劳烦姐姐来一趟,其实去的也远,且等着过些日子就能回来了。”   这话说的似笑非笑,不过大姐儿一心想要把甄珠压下去,于是往前走了两步离的甄珠更近了一些。   甄珠下意识的一退,大姐儿不悦的瞪了甄珠一眼,而后有所掩饰的回头对着两个教习嬷嬷道:“我跟着弟弟有些旁的话要讲,不知道两位嬷嬷是不是能出去等等?”   那两嬷嬷对看了一眼,而后就出去了,大约是以为两姐弟有什么私密的话要讲,于是就退出了门外。   大姐儿暗自点点头,回头不悦的向宋赵勇,宋兆勇先是一愣,而后看了一眼甄珠,只见自家少爷点头之后,这才离开了房间,甄珠的房间当初是李氏收拾的,因着她印象中自家儿子还小,索性连着外头的帷帐用了全都是粉色的,而后用着明蓝色的褥子绣了福纹的帷帐,这些都让大姐儿有些鄙夷,可是同时有十分的羡慕,但凡是府里的好东西,都能在甄珠的房间里数出几样。   屋里没有其他人了,旁的也都到了另外一边收拾东西去了,大姐儿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而后确定真的没有人了之后,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的脸上对着甄珠尽是恶意。   甄珠真希望自己能把这一慕给停下来,然后让他的父亲去看看,这样的大姐送到宫里去,真的是为了帮自己么,别到时候搞的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父亲已经同意了,老太太也说日后自然会有人来照应我的,只等着明年三月我进了宫,日后自然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当然我也肯定不会忘记你的。”大姐儿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慢慢的画着桌子的边缘而后慢慢的走向甄珠,甄珠刚刚已经退过一次,这次实在不想做的太过明显,于是只是皱着眉看着大姐儿而已。   大姐儿似乎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没有吓到甄珠有些气闷,而后又往前跟甄珠面对面的站上,她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里充满的欲望:“只要今天你认输,而后让你那个狐狸精的娘乖乖的做她的正房夫人,不要妨碍我表姐进府,那样也许日后等着我一招成了贵人,能帮你一把,在圣人面前说几句好话。”   甄珠听罢,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大姐儿原本还有些自得,结果见着甄珠如此,上嘴唇不停的抽搐,她愤恨的看着甄珠,整个人都神经质的一颤一颤的,她伸手就一巴掌甩了过去,结果没防备的甄珠被打了个正着,啪的一声。   甄珠一愣,大姐儿趾高气扬的抬起了下巴,哼了一声,伸手准备打第二下,甄珠冷了脸,一把抓住了大姐儿的手。   “你干什么!”大姐儿努力的要抽出自己的手,声音都有些尖叫了,虽然她比甄珠大上许多,可是到底不如男子有力气,而且甄珠平日还有半天的骑射课程。   大姐儿对着甄珠有事抓有事挠的,正准备开闹,反正外头自己的两个教习嬷嬷也在,自己肯定不会吃亏,她料定甄珠不敢跟自己动手,可是正这样想的时候,她的脸被人一巴掌扇的侧了身,又倒退了几步,跌到来人的怀里。   抬头只见甄珠慢条斯理的撩着袖子:“平日只道你有病,没想到居然发作到小爷头上来了。”他说一句就往大姐儿脸上甩一巴掌,便是推门进来的两个嬷嬷也拦不住,更不要说一直在努力拉偏架的宋兆勇了,他就只是在两个嬷嬷伸手要阻拦的时候插进去,而后让自家少爷打的痛快。   “宫里的皇后是何等的鲜明,四妃更是貌美,不提前些年那些进了宫的秀女们,你算个什么玩意。”仨巴掌下来,大姐儿的脸已经肿了,倒是甄珠脸上因着力道不重,只有三条血痕,不过血痕也是吓人的,要不然不会到了现在还有没人胆敢上前劝阻。   虽说大姐是正妻生的,大少爷是续弦,可是偏偏如今甄府只有甄珠这么一条血脉,旁的不说,即便两人不是同母所生,好歹同父呢,看着甄珠脸的都知道大姐儿是自己作死,甄珠的院子实在太过热闹,最后连着老太太都惊动了。   甄珠打了大姐儿三下之后就收手了,他倒是更愿意跟男人动手,好歹不会胜之不武,若今天跟自己动手的是个男的,直接打断肋骨丢出去,哪像现在,轻飘飘三下,也就让大姐儿吃个教训。   “这是怎么了。”孙氏扶着人就进来了,进门就见着大姐儿捂着脸正哭,甄珠站在一边,不过脸上也是不对,且衣冠不整,仿佛有人用力扯过。   大姐儿正想扑到孙氏怀里诉苦,谁知道孙氏一个踏步直接到了甄珠面前,一把捧住了甄珠的脸:“我的乖孙,这是怎么的了,这脸是怎么回事,如何是好不是说明个就要动身了么。”   甄珠笑着摆摆手:“没事,一会让伺候我的染红拿了她的胭脂过来,我涂涂就遮住了。”   孙氏轻轻的拍了一下甄珠的肩膀,算是教训:“这怎么可以,女子的胭脂里头的东西对伤口不好,吩咐人去请了太医过来,细心的上些药。”孙氏对着甄珠又是哄,又是看,半点不理大姐儿,让原本就哭的快晕过去的大姐儿更是悲愤,还没等孙氏转头,她就捂着脸冲出了门,一路跑回自己的院子。   大姐儿才出了门,孙氏就下意识的叹了口气,没了刚刚的紧张。   “你这个姐姐,倒是天生的蠢笨,只可惜如今便是不想让她进去,也得送进去了。”孙氏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而后抬头看着甄珠,心疼道,“往年你不在身边,祖母只以为多疼她一些,也好消消她的郁气。谁知道反倒养坏了。”   甄珠倒是也没说什么,反正对于老太太,他其实也是蛮有意见的,总是觉得自己本事太大,能左右人一辈子,偏偏一个两个的都不照着她的路数来。   本来么,哪有能算计的完全的呢,不过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还是要多哄哄,他也不想就这么短短几个时辰跟亲人闹矛盾,虽然跟大姐儿这场意外已经无语,不过对着孙氏,他倒是更多分真情,毕竟他是真把孙氏当成亲祖母的。   “不知道大姐儿到底做了什么,父亲也未曾详细说说。”甄珠对这件事情其实很好奇,只是之前没有打听的机会。   孙氏拉着甄珠坐在了一旁,而后有丫鬟上前细心的给甄珠洗脸。孙氏仔细的看了看,觉得应该没什么,这才又张嘴说起了大姐儿的事情。   孙氏只要想起这件事情,就分外的恼火,旁的不说也不知道大姐儿到底是怎么跟太子有过瓜葛的,反正这次让人带话的是太子妃的人,原本甄应嘉跟孙氏都以为是太子想要甄家全力帮助他,所以才会点了大姐儿,可是从太子妃派来的人的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句句难听,不要说孙氏因此变了脸色,便是甄应嘉也气的好几天没吃饭,只恨自己没把女儿看住,因此当初甄珠问起时,甄应嘉实在不愿意再想。   “大约是几次去小姐妹一道出去寻梅惹的祸患,好在没有旁的事情,谁知道……哎……”孙氏只剩无奈。      ☆、第七十章      要说之前甄珠还以为甄家大姐是冲着圣人去的,这会他倒是明白,原来是勾搭上了太子,觉得是未来储君所以就一心一意的往对方身边攀爬么,他忍不住的冷笑了一声,而后跟孙氏告辞。   “不过都是写闺中少女的无知,我自然知道你是个心量大的,既然如今如此便原谅她一回,只是此事你尚欠妥当一些,如何能动手呢,旁的不说到底是你姐姐。”   甄珠脸色不变,只是低头弯腰拱手认错道:“劳烦老太太教训,当时被大姐儿一巴掌打懵了,于是便还了手。   他这么一说,孙氏就更加不能说什么了,只是叹了口气,暗道儿女都是债不提,送了甄珠出门。   小四阿哥已经寻了一辆马车,只等着小伙伴甄珠前来,启程在即还不见甄珠前来,他有些着急的嫌弃了马车帘子不停回头看,可是他的马车正巧在雍王眼皮子底下,他又是担心父王责骂,可是心里又担心甄珠来不及。   “来了来了来了。”小多子站在马车外头,一直伸着脖子往外头看甄家的马车赶了上来,接入了队伍里头,雍王没等旁人说什么,就吩咐人开道。   最前头的领路人一声吆喝,后头的马车慢慢的都是起步,甄珠搭着丈青的胳膊上了马车,结果就见着里头已经蹲着的小四阿哥。   “您怎么在这?”甄珠奇怪的回头看了看,也没见着其他两个,这么大一辆马车居然就就他们两人。   “二哥身子不好,虽然如今一道出了门,可是他说要躺着走,三哥就赶我出来啦,不过其实我也不喜欢跟他们一起坐,一路上不知道能折腾出多少事情来。”小四阿哥自觉跟甄珠的感情不同,于是他说的具是真话。   一听到二阿哥的称呼,甄珠就觉得有万分的认同感,只因那位小主子实在是个小心眼的,甄珠明里暗里的躲过了多少次的算计不说,这次出门听说他也去,一瞬间就有种打退堂鼓的冲动,偏偏他这次出门是圣上钦点,便是无上荣耀,没听说过能拒绝的。   马车启程,甄珠脚底下的板子晃了晃,他忙伸手扶着马车墙壁,正准备坐下来的时候,背后一阵微风吹过,他正要回头,就见着小四阿哥低头请安,能让他低头的大约就只有‘那位’了。   “雍王爷吉祥。”甄珠转头看都不看的就顺势跪下了,他的手臂让人托着,而后肩膀一重被压在了一边。   “别磕来磕去的,既然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日后见面若是有旁人,便直接喊老爷即可,珠儿是不是第一次出门?”雍王挨着甄珠一坐跟小四阿哥中间隔着一张桌子,若是不知道反倒能认错人。   小四阿哥倒是正常,他向来不嫉妒甄珠跟雍王关系好,在他心目中自家父王的威严平常人难以承受,反正谁爱靠近谁靠近吧。   当初跟着雍王他是跑了半年的,可是如今雍王似乎一脸忘记的样子,于是甄珠只能说自己没有了。   小四阿哥见着雍王跟甄珠一来一去的说了会话,他的脸上满满的都是佩服了,能跟着雍王聊上天的都是牛人,他正心虚,就见着雍王一个眼神扫了过来,而后马车一停,外头的人就低声说道:“圣人出来了,王爷。”   雍王看了小四阿哥一眼,看的对方背脊一凉,而后就下了马车。   小四阿哥夸张的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而后看向甄珠,眼中尽是佩服。甄珠无辜的看着小四阿哥,深觉得这些个皇宫子弟跟自己的思维绝对不是同一频道。   “你说,父王这会出去是干嘛?”小四阿哥觉得有些好奇,他原本想往外头看看,可是又怕旁人看到自己,然后说一些不好的话,甄珠倒是知道一些,不过具体他也说不清。   “大约是圣上有事吧,王爷身负重任。”甄珠无奈的应了一声,而后扫了扫周围,刚刚还没来得及看就坐下了,这会一看,倒是一应俱全,包括桌上的茶盏,果盘。他倒是有心伸手,不过想了想估计外头又是,就没有伸手。   皇帝外出,照常的帝王车驾,前后一百二十八骐骥护卫,中央明黄色顶盖很是明了,城门附近早就已经让侍卫开道了,所有人都随着吆喝声趴倒在地。   雍王到了地方的时候,忠勇王已经在了,他穿着一身的将军装,跟其他几个身穿王爷服的有所不同,景王见着雍王,就挪了屁股下骑着的马匹,跟着雍王齐头并进,一旁的庆王不自觉的哼了一声,开拔的队伍其实走的不远,尤其是第一天根本不会放太多时间在路途上。   甄珠只隐约记得自己晃了不到两个时辰,外头的小多子就过来说道:“已经到了地了,晚上就在院子里住下,王爷吩咐小的带着小阿哥跟珠少爷一块过去。”   甄珠顿了顿,就示意小四阿哥先走,小四阿哥对着甄珠点了点头,就由小多子扶着下了车,甄珠坐太久,他的大腿跟小腿都有些不太舒服,伸手捏了捏,感觉有些刺痛不说,只能起身半躬着身子,低头敲了敲自己的大腿。   反正这么多人,他这个小丁的身份是最低的,估计也没什么人会在乎,他正想着,就见着帘子被掀起,居然是去而复返的雍王。   雍王微微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下甄珠的姿势,微微挑了左眉:“怎么了?”   甄珠不还意思的咧嘴笑了笑:“坐太久了,腿有些麻了。”   雍王对着甄珠伸手,甄珠只能去接,两人的手掌一握,雍王一用力就把甄珠扯出了马车外头,而后抱了在怀:“其他人都已经快安置好了,今个才是第一天,你总要习惯的。”   “恩,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严重,也可能是起的太急了。”甄珠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等着雍王带着甄珠到了地方,自己又离开了,估计是要到圣上身边随时候着,果然是来去匆匆。甄珠忍不住就给自己找了一些借口,比如对方也是喜欢自己之类的,不过也只能哈哈几声了。   自从知道自己可能是断袖分桃,就下意识的去找了一些这方面的古籍看了看,结果最好的也不过是人老珠黄恩情断,最差的就是万人唾骂,兀自了断。   甄珠想了想自己,他倒是知道自己身边有些这种喜好龙阳的,可是大部分都只是契兄契弟的并不耽误结婚生子,又有旁人说到此事时的鄙夷,他知道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说出去的,就算加上他上辈子经验,他也清楚,有些事情说出来就没有了未来。   甄珠跟着大部队一路北上,沿途住的都是历年建的行宫,圣人期间招了甄珠几次,倒是多有吩咐,惹的甄珠的身价升了升,等闲见着他都不敢再做怠慢。   路途很远,光是走就要走两三个月,不过甄珠他们出门才一个月,京城中就掀起了风浪。   因为太子建国,其实大部分事物都是照常不变的,如果有要紧的事情,则是要快马加鞭的送到圣上前头,偏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子敏感的发现好几个奏本所奏事物,都跟他底下的人有关系,包括江南的御史道跟盐商等事物,当初徐祖英死后,太子手底下的那摊子事情就没人接手,他好不容易跟着奶兄弟商量完,派下去了太子府的养着的清客,因为怕七贤王下手太快,所以基本就是见过一两面就直接安置下去了,当然人品怎么样其实也没什么研究,反正每个月送到太子府的银子数量越发的多了,他只觉得自己是知人善用。   “这些个大臣,一个两个的尽找孤的麻烦,若不是如今孤监国,说不准就让父皇看了去,挑拨了父子俩的感情了。”太太子一边嘟囔着,一边就撸了那些上折子的人。   太子身边伺候的换的不停,因为之前但凡太子有错,圣上都觉得是身边的人不好,东宫伺候的宫人换了三四批不说,越是谨慎的就越不敢往太子身边凑,大多都是写弄臣。   “太子殿下若是觉得不顺心,大可给个厉害的,反正太子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人,他们这么不开眼,用着不是更糟心?”其中一个站在桌子边的太监,凑到了太子身边,低声的迎合了两句。   太子哼了一声,把手里的毛笔丢在一边:“要不是如今父皇越发忌讳孤了,母后又让孤忍耐,这些个渣滓,早就让孤拖出去料理干净了。”说到这件事,他就忍不住的心急,谁知道皇帝到底还有多少的寿命,明年后宫又要新进一批秀女了,而后是遍地的皇弟,对于弟弟这种生活,虽然没有哥哥更碍眼,可是越来越多的皇子皇孙明显的分散了圣上的精力。   “皇后是一国之母,自然是仁慈为主的,可是太子毕竟是太子,若是今个放过了这等子小人,还不知道其他的大臣怎么看呢。”那太监又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   太子的命门一瞬间就让那太监给抓住了,他最受不得的就是底下的人越来越不把他当一回事情了,要说之前他还有所惶恐,想要礼贤下士什么的,随着年纪的增长,人性的固执。要说有什么是他最不得见的,就是明明觉得这东西日后就是自己的,可是现在居然还敢给自己脸色看。   “等孤登基之后,绝对要把这些人诛九族!让他们开眼!”太子将一桌子的奏折全部扫罗到了地上,而后抬脚踩了过去,跟在他身后的太监自然也是不顾旁人诧异的眼光,趾高气扬的跟在太子身后,跟着一道出了勤政殿。      ☆、第七十一章      圣上应酬着四方的来客,忠勇王自告奋勇的冲在前线,景王自然是跟他互别苗头,只有雍王依然埋没在兄弟之间,不声不响的应付着。从圣祖二十四年开始兴建的避暑山庄坐落在如今的河北省承德市,初称热河行宫,圣人入住还没两天便提笔改成了避暑山庄,当然也称承德离攻。   每年自京城到木兰围场的路程是非常遥远的,所以中间建立行宫也是必要,热河行宫就是其中之一,属于住宫。   甄珠之前并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可是等着他第一眼见到,就只能感叹其奢华了,避暑山庄中氛围宫殿区和苑景区两大部分,前后总共有五百六十四万平方米,整个宫殿区都在山庄的南部,由圣人住在里头处理政务,圣人住在正宫,而后休息的松鹤斋,万壑松风,东宫组成。   而苑景区中湖光变幻,洲岛错落,甄珠跟着小四阿哥总算是有了玩乐的地方,不过两个人都不是蠢的,出门之前先让小多子提前打听了有没有旁人,这才出门,日头渐中,气温也随之增高,不过热河这处原本就比京城气温低一些,要不然圣上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来这边避暑了。   甄珠脱了鞋袜就跟着小四阿哥两人爬山涉水,因为父母都不在身边,伺候的丫头们又阻止不了,丈青倒是偶尔会劝两句,不过他原本就觉得男孩子还是活泼些的好,所以只剩下一个主子说什么,就应什么的宋兆勇了。   宋兆勇只觉得他这辈子就活的值得了,每每跟甄珠说话,都是一脸在梦中的表情:”少爷,您可不知道,可美了,我活了这些年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呢。”   他每次这么一开口,后脑勺就被丈青不轻不住的乎上一巴掌,丈青脸上总带着一份的不解气:“你小子,别搞的像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娘们,平白丢了雍王府的脸。”   宗兆勇倒是想编几句,说明自己其实真的不是雍王府的人,可是想想自家少爷如今也一直住在雍王府,干脆就闭嘴。   甄珠喜欢在水里摸石头,小四阿哥喜欢爬山,所以渐渐的两人就分开了,小四阿哥跟甄珠打了个招呼就往塞山走,山内幽谷溪流,峰回路转的小道,是极为清雅的。   甄珠则在湖区,湖区以北是东界宫墙,西北依山。其中有万树园跟试马埭。   小四阿哥要走,甄珠想了想就让丈青跟着去。   “他那里人多,来的时候就带了一个孩子一样的小多子,我这边反正也没旁人,你还是去阿哥那边,我比较放心。”甄珠也是真心实意,他觉得自己里子里年岁到底比小四阿哥大一些,所以日常都让着他,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吩咐了,丈青想了想,就点了头。   “您可千万别乱跑,要不然小的可只剩打板子的下场了。”他先是凑近了甄珠,提醒了一句,而后看了一眼傻愣愣的宋兆勇,“你小子可得照顾好了,别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咱两一块屁股开花。”   宋兆勇其实已经是个半大的小子了,可是对着丈青,他也只能点头:“您放心,少爷我肯定能看好的。”   丈青又威胁的盯了宋兆勇一会,这才跟着小四阿哥的脚步,跟了去。   若不是昨天小四阿哥灰头土脸的回来,甄珠也不会想着让丈青跟着去,丈青是雍王的人,能在行宫给小四阿哥苦头吃的,要么是雍王府的二阿哥,三阿哥,要么就是其他王爷的子嗣,等闲轻易惹不得他。   且不说小四阿哥那处是何等的热闹,反正这些在甄珠看来都是少年意气,端的是无趣。甄珠脚下的这条小溪,左右就一人来宽,水也是浅浅的淹没人的脚踝,甄珠的脚在少年堆里不算大,只因为他不好动,因为之前为了装个书呆子的形象,更是每日只蹲在屋子里。   沿着浅水溪绕了整个小院,甄珠沿着水流,逆着向上寻这他喜欢的石头,他在屋子里收拾了一个鱼缸,如今就差几块石头隔着,日后养些小鱼。   他倒是最会享福的一个,想着自己日后可能不怎么来,如今是怎么舒畅怎么玩着,宋兆勇跟着甄珠一路,等过了一个小瞧他忽然就内急了。   甄珠回头就见着自家小厮憋红了一张脸,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莫非是让太阳给烧着了?”   宋兆勇忙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出来的时候多喝了一碗茶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急了。”   “行了,你去吧,附近估计也没什么茅房,不如回自己屋子里去。”甄珠站起了身,手里拿着他的五六块鹅卵石,对着宋兆勇摆了摆手。   宋兆勇原本还想再熬一下,可是这肚子实在不争气,于是伴随着一阵子的咕噜声,飞也似的跑了。   “可算只有我一个人了。”甄珠笑了笑,他抬头看了看上头的太阳,而后踩在水里的脚趾蜷缩了一下,感受了水流的温度,而后慢慢的继续往上。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慢慢的沿途多了许多的景致,而后又是绕着一堵子的红墙,顺着红墙继续居然到了一个小院的屋后,也不知道是谁实行的,偏偏为了这条小溪留了个小拱门,正巧让甄珠弯腰进去了。   里头安静的没什么人,大约是因为屋后,前头倒是有几个伺候的人,甄珠左右看了看,想着还是出去的好,于是脚下加快的步伐,他正走的急,忽然就见着一个人躺在屋子后,宫殿下头是十来根柱子立起的,隔着一托的距离,是木质的地板可供人坐坐,屋檐飘下纷乱的透明绸缎子,甄珠忽然觉得那个躺着的人自己很熟悉。   他小心的靠了进去,就发现雍王只穿着一身便服,平日梳理的非常仔细的长发都散落在席子上,席子是横向的铺在地上的,雍王睡的很熟,呼吸非常的均匀,难得见着对方的眉头没有皱起,他是知道的,这些日子圣上吩咐下来许多的差事,甄珠住的院子离雍王不近,也许他走着走着到了地方了。   甄珠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可是他似乎有些不愿意,他湿漉漉的小脚踩在青石的石板上,留下一个一个的脚印,他蹲在了雍王的的身边,而后小心的凑了过去,结果身子晃了晃,于是伸手就去扶,因为手里抓着鹅卵石,所以并不能抓的太稳,甄珠想了想把鹅卵石小心的堆在地上,绿色的草丛里,一颗颗的鹅卵石有秩序的堆放成了一个塔,他将最漂亮的石头搁在最上面,而后抬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雍王,发现对方果然没有醒。   他的右手握紧又放松,再次握紧,慢慢的,甄珠凑了过去,他想了想慢慢的从上处低下头,结果梳起的辫子落了下来,甄珠飞快的一把抓住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扫到雍王。   他瞪大了他的眼睛,屏住了呼吸,小心的看着雍王,而后时间过去,耳边许许多多的声音都消失了,他只听到了自己心跳,而后口干舌燥的感觉,他凑近了雍王,感受到了对方的呼吸,然后用自己的唇贴到了对方的唇上,就那么一瞬间,他立刻直起了身,而后头也不回的顺着原路跑了出去,完全忘记了他放在一边的鹅卵石。   等着甄珠才从小拱门里钻出来,顺着宫墙往回走,一个转头就见着宋兆勇一路寻了过来,宋兆勇似乎是跑了个来回,见着甄珠就不住的喘气:“少爷,你去哪里啊,怎么都找不到你。”   甄珠也不说话,只是一边咬着自己的嘴唇,一遍用手捂着自己发热的脸颊:“没事,没事,走迷了,咱们回去吧。”   宋兆勇想问什么,不过他也知道甄珠不会告诉自己,于是就乖乖的在前头带路,走了两步,会然回头问:“少爷,您捡了半天的石头呢,怎么都不见了,是不是落哪里了?”   甄珠这才想起,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又回头跟宋兆勇对视:“觉得那些不好看,一会回去的时候再捡过。”   宋兆勇哦了一声,而后两人就一道离开了。   雍王慢慢的睁开眼睛,做起了身,他回头看了一眼小路,又左右看了看,之后低头看着青石板上湿漉漉的两行脚印,来一行,去一行,慢慢的眯起了眼睛,伸出拇指顺着嘴唇擦了过去,而后就听到伸手开门的声音。   “王爷,上书房隆科多的信件到了。”进来的崔柳跪在地上,而后把一封信承了上来。   雍王嗯了一声,回头接过信却没有急着拆:“刚刚有没有人进来?”   崔柳疑惑的抬头看了雍王,而后立马低下头:“奴婢并未看见有何来人,莫非有旁人闯入?”   雍王摆了摆手:“没事,本王只是问问。”他伸手就让崔柳离开,在崔柳离开之后又仔细的在附近看了看,只找到了堆成一堆的几颗鹅卵石,雍王想了想便把这些石头拿在手里,随手搁进了书案前的青花瓷中,而后掀起衣摆坐在了椅子上,这才抽出那那封信件,慢慢的用刀子裁开口子。   从圣人离开京城开始,这个局就不下了,就看太子如今入不入套,就算他不上当,底下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有些事情不是太子想收手,底下的人就会收手的,当然这其中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功劳,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有那个不嫌事多的大哥,还有个煽风点火的七弟,怎么想,这次成功的概率都能提上一提,雍王不指望一次性把太子打死,不过但凡次数多了,总能成的。      ☆、第七十二章      这边,甄珠一脸懊恼的烦恼自己色欲熏心,不管旁人知道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那边小四阿哥也在反省,怎么就忍不下去了呢!   就在刚不久前,小四阿哥终于跟他的那两个兄弟干了一架,虽然二阿哥,三阿哥兄弟一起,不过小四阿哥只觉得很爽,他抹了一把沾着血迹的鼻子,而后趾高气扬的往回走,正巧遇着赤着脚准备回屋的甄珠。   甄珠凑到了小四阿哥身边,而后看了看他身后:“让跟着你的丈青呢,阿哥这脸是怎么了?”   小四阿哥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丈青正在善后呢,反正今个我是豁出去了,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个当侧妃的娘亲么,都是父王的儿子,我就不信父王还能一味的袒护了他们!”   甄珠看着自家兄弟虽然说的不在乎,可是拳头依然握紧,脸上又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若是之前自然是要劝着的,不过如今既然架都打了,也不管其他了,甄珠伸手摸了摸小四阿哥的头:“先让伺候的人给上个药,过两天还有宴会呢,总不能顶着这么一脸的去。”   小四阿哥点点头,跟着甄珠一前一后的走着,甄珠正想着法子,忽然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人牵住,回头就见着小四阿哥低着头,噘着嘴,一只手不自觉的握住自己的,不过倒是亦步亦趋没停下来,甄珠想了想这会小阿哥应该是想要人安慰了,于是也就没怎么管。   两人走了小半截路,一个转角就跟一队人遇上了,甄珠抬头一看,忙跪下来:“见过雍王爷。”   小四阿哥一听坏菜了,他抬了一下头,忽然就想起自己一脸的青紫,于是又飞快的低下头,慌张的给自家父王行礼。   他动作快,他父亲眼力也不差,雍王吩咐两人起来,就让小四阿哥往自己跟前凑。:“是要本王开口,还是你自个说?”   原本还有些踌躇的小四阿哥扁了扁嘴,最终自己抬起了头,倔强的看着雍王道:“都是儿子的错,请父王责罚。”   “行了,什么罚不罚的,先说说跟谁打架了。”雍王微微偏头,扫了一旁低头垂目的甄珠一眼,而后又看向自己的四儿子。   “刚刚在马车,跟着二哥,三哥意气之争,一时没忍住便动了手,请父王责罚。”小四阿哥鼓起了勇气,也不讨饶,他既没有是二阿哥先招惹的自己,也没有说是三阿哥先动的手,反正在他看来,既然跟自家兄弟动手,就已经是犯错了,可是这个错,他其实是没什么悔意的,雍王府里二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年纪相仿,前后也没差几岁,因此阿哥们之间的争斗就在他们三个之间,又因为二阿哥,三阿哥一母同胞,因此每每都是小四阿哥一个人吃亏。   雍王点点头:“念在你认错态度较好,回去就抄一百二十遍的孝悌吧,回吧。”他说完就带着人跟着甄珠擦肩而过,甄珠那颗差点跳出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   ——好在!果然没人知道自己做了那么忤逆的事情。   雍王走在前头,刘进忠等人跟在后头,除了院子就见着自家大哥站在门口,明显等着自己。   忠勇王上头有四个女儿,到了第五个才得了一个嫡子,偏偏这小子出生身子就不好,这次虽然跟着一道来了热河,不过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在屋子里,而忠勇王则一直在前头,跟那些草原来的王爷们交流感情,所以能在这里看到他,对方肯定是特意等着的。   忠勇王显然等了许久,见着雍王前来,就凑上前,一拳砸在雍王胸口:“嗨,出来了,都不跟哥哥一道去马场跑跑。”说着他就亮了亮自己的体格,而后看了一眼雍王。   “若是得空,自然会来的。”雍王淡淡的应付了一句,而后站着也不受忠勇王的挑拨。   忠勇王哼笑了一下,而后转身就离开了。   “主子,大殿下这是专门来喊您一道去玩么。”刘进忠凑了过来,小声的问。   “我这个大哥,看着鲁莽,可是这些年半点不让太子讨好,便知道他是不是莽汉了,明珠的眼睛不是瞎的,他自然不会随随便便挑一个人来跟太子对抗。”雍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反正父皇的儿子里,就没有一个省力的,要说有什么是让他觉得奇怪的,就是最近收手的庆王,自从庆王妃又产下一子之后,庆王似乎就不再往他们兄弟里参合了,要不然父皇也不会这次带着他来热河。   刘进忠低着头,而后小声的禀报他刚刚接到的消息:“是二阿哥一味要四阿哥骑着的马匹,三阿哥见着四阿哥不让,就动手了,四阿哥倒是也没忍,还了手,这会二阿哥,三阿哥都在李侧妃那里,王爷,您看?”   “吩咐下去,让二阿哥,三阿哥禁足一个月,这些日子就不要往外面跑了。”要说以前雍王还对体弱的二阿哥有那么一点照顾的话,随着对方年纪越来越大,心性越发尖刻之后,就不再助纣为虐了。   “只怕二阿哥会受不了。”刘进忠倒是也说的实话,他们府里的二阿哥就跟一个姑娘一样的性子,受不得人说一句,且小气非常,尤其是王爷的话,这个命令一下去,恐怕二阿哥又要折腾自己的身子了。   雍王不再开口,表示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刘进忠也只能退回了队伍,不再说话,一行人最终到了目的地。   小四阿哥耷拉着脑袋跟着甄珠一块回了屋,等着一上药,他就嘶嘶嘶的抽着凉气。甄珠倒是知道这个有些疼,所以吩咐宋兆勇把自己带的白玉膏带过来。   “这东西吧,是老太太给我的,当初我涂的时候并不是太疼,就是不知道阿哥受不受得了。”甄珠一边说着一边把白瓷小瓶递给了随行太医,太医结果凑到了鼻子间闻了闻。   “可以用,四阿哥,要不给您涂这个?”太医坐在小四阿哥面前,倒也是个好脾气。   小四阿哥点点头,就让太医上药。   “哎,这个倒是不怎么疼了,好东西啊。”小四阿哥觉得挺新鲜的,等着太医涂完了,就伸手拿了过来,仔细的看了看,“这个瓶子好像是宫里的东西,啊,你家老太太做过皇祖父的精奇嬷嬷,想起来了。”   甄珠笑眯眯的应了句:“是啊,阿哥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刚刚在王爷那边不是挺硬气的么,怎么到了屋子里,反倒是歇火了?”   “什么啊,刚刚你也不帮着我说话。”小四阿哥哼了哼,而后伸手把瓷瓶塞了回去,很有义气的不要别人的东西!   甄珠接过之后又伸手塞了回去:“您继续拿着吧,等着日后再干上一架的时候还能用着。”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四阿哥,然后说着调侃的话。   “行了吧,一次就抄一百二十遍,若是再来一次,估计就是翻倍了!”小四阿哥才处理好脸上的伤口,就想起雍王的惩罚了,于是立刻又鼓了脸。   “没事,一会小的跟您一块抄。”甄珠拍了拍小四阿哥的肩膀,表示自己从行动上支持对方。   小四阿哥想了想,正想高兴,忽然想起自己的字迹跟甄珠完全不一样啊:“就算你帮我抄了也没用,到时候父王一检查,被看出来,那不是找死么。”   甄珠想了想,起身就到了书桌便,小四阿哥好奇的跟着一块到了桌子旁边,就见着甄珠找出了小四阿哥之前的课业,看了两眼,而后慢慢的在纸上临摹,第一个字的时候还不是很像,不过等到了第十遍的时候就已经越来越相似了,小四阿哥抽出了甄珠写字的纸,上下前后看了看,觉得好像就是自己写的,他又抽出自己的字帖对照着看了两眼。   “一模一样哎。”小四阿哥惊奇的看着甄珠,什么时候自家小伙伴有这么牛逼的能力了。   “等等,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之前没有帮我写功课!”小四阿哥跳了起来,一脸郁闷。   甄珠无奈的扶了扶自己的额头:“饶了我吧,这哪是写字,我其实是照着画画而已,所以如果仔细看看其实还是有些差别的,不过么反正您年纪还小,旁人自然看不出来了。”   甄珠这么一解释,小四阿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就看着甄珠摸出了两叠纸,整齐的放在两边,又依次放好了墨,毛笔,纸镇。   而后就自顾自的安心开始抄写,小四阿哥看了一眼给自己磨墨的小多子,而后带着一分的别扭,慢慢的默写着。两个人其实对这书都熟,所以根本就不需要照着书抄,只有偶尔有些记不清楚的时候,看上一眼就够了,时间就此流淌。      ☆、第七十三章      三阿哥一脸气愤的跑进了院子,远远的一头撞在了伺候的丫鬟身上,那丫鬟忙伸手扶住,而后就被一耳光甩到了地上,三阿哥毕竟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了,下手颇重,只是那丫鬟挨了一记之后就躺了地上,三阿哥抬脚就踹了下去,一脚接着一脚的踏着丫鬟的肚子:“让你不长眼,居然敢撞着本阿哥。”   那丫鬟蜷缩着身,也不敢哭只是哎哎的低声讨饶着。   二阿哥看也不看一眼,径自从一边走过,略带着几分的冷气,偶尔还低低咳嗽了几声。他才到了门边,就见着白芷跟着另外一个伺候的立在门扣两边,不约而同的给二阿哥请安:“见过二阿哥,三阿哥吉祥。”   二阿哥的脚步不停的往里头走,三阿哥还准备再踢一脚,结果就见着自己哥哥离开,忙跟上去:“怎么都不等等我。”而后就随便那个倒霉的丫鬟躺在地上。   白芷掀起了帘子让了两个小主子进门,而后扫了一眼周围,快步跟了上去。   门口站着的嬷嬷见着白芷离开,左右看了看到了那个蜷缩着的人身边,低声问了句,而后就吩咐看门的小厮一起抬了丫鬟离开,抬走的时候基本就不动了,只是除了旁人都不知道罢了。   二阿哥进了屋,就见着李侧妃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中。听到动静睁开了她那双上挑的桃花眼,而后就见着二阿哥一脸的青紫。   “这是怎么了。”李侧妃起身,走到了二阿哥身边,伸出手指抬起了自己儿子的脸。她正看着,外头的三阿哥也进来了,见着李侧妃立马往二阿哥身边一坐,而后拿起茶杯喝了一气。   “母妃,我不管,那死小子居然敢跟我斗,你快快吩咐人去,给我打死那小子。”三阿哥说话的时候,脸上的伤口因为牵扯,因为疼痛整张脸都抽搐的非常难看。   李侧妃知道自己三儿子嘴里的死小子,就只有府里的四阿哥,她没好气的瞥了小儿子一眼:“别一天到晚的惹祸,到头来还牵连了你哥哥。”   她说完转脸又凑到了大儿子旁边,估计大儿子没怎么动手,所以也就脸上有些误伤,十指关节应该是因为揍人所以有些乌青,李侧妃有些心疼,伸手抚着二阿哥的头发:“这是怎么的,你弟弟胡闹,就让他去呗,你还参一脚。”   二阿哥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回头看了三阿哥一眼:“我也讨厌那小子,母妃,我不想见到他。”二阿哥有一种天生的敏锐,就像之前见着甄珠占了雍王的精力一样,只要是凑到父王面前讨好卖乖的,都是对手。   “好好好,你想要什么,母妃就给你什么,你可千万别自己操心了。”李侧妃只要对上大儿子就没那么的原则了,她想了想接了一句,“如今在外头,人手也不够,若是请着人帮忙倒是怕露了痕迹了,不如回去再说?”   三阿哥只听着母妃答应,就已经是非常高兴了,他挪了挪屁股,殷勤的给李侧妃敲了敲背,结果没找准地方,只在手臂附近捶了两下,而后就见着李侧妃跟自家二哥一道看着,三阿哥倒是难得的红了脸。   李侧妃还没想好计划,到底要怎么出手,事情就闹大了。当天晚上圣上宴请,去的大部分都是皇子皇孙,李侧妃因为雍王妃没有来,所以也有幸参加,她带着两个儿子走在路上,专门打听了雍王出门的时间,然后相遇在门口,李侧妃是盛装打扮,原本八分的容貌此刻已经是十二分的绚丽,她的红唇微抿,仪态万千的给雍王正行着礼,就见着她院子里扫除的丫鬟满脸是血的跑了出来。   大家都还没回过神,侍卫护着雍王退了两步,李侧妃跟二阿哥,三阿哥三人就显了出来了,那丫鬟一把抱住了三阿哥的腿,嘴里喊着三阿哥饶命饶命之后的,小三阿哥如何见过这等场面,他颤着身就伸脚要把对方踹开,其实也不重,只是在众人视线中,那个丫鬟被三阿哥踹了一脚之后,身体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而后一头磕在门边的台阶上,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   小四阿哥正想往后躲,结果被小多子一把顶住,不自觉的就站在了雍王的右侧,因为丫鬟的移动,两人微微转头就变成了小四阿哥站在雍王面前,他缠着身子,伸着手,一副维护雍王的样子。   李侧妃的双眸不自觉的缩紧,而后放大,她的思绪飞快,可是也没来得及阻止自己小儿子的动作。   ——完了!她的小儿子完了,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害死了一条性命,就算对方的身份再低微,也落下了一个凶残的名声。   到底是谁!李侧妃左右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表情有异的人,到底怎么回事!她正想着,就对上了雍王的视线,对方冰冷的看着自己,李侧妃吓的双手直颤,而后拉着人就给跪下了,雍王正想开口说话,远远就就跑过来一个人,李侧妃偏头看去,就见着崔柳扑了上前,一把抱住了躺在地上的丫鬟,而后慌忙用衣角压住了对方出血的额头,对着雍王不停的磕头,她也不管地上的血污染红了自己的裙角。   “求王爷救救她,这是奴婢的妹妹。”崔柳一向古板的脸上,这会尽是悲戚。   李侧妃这才想起早些时候,府里进了一批新人,王妃吩咐每个院子领一个回去,自己就挑了一个,想着怕是旁人的内奸于是就吩咐只在院子里打扫,这次出门的时候也顺便带来了。   雍王吩咐刘进忠尽快去请了太医过来,刘进忠才离开一会,就带着太医来了,前后时间也是不长,不过太医到了地方,而后小心的伸手搭在颈部,略微沉呤了一会,抬头就请饶了:“恕在下无能为力,此人已死。”   “吩咐人把这里收拾干净,二阿哥偶感风寒,李侧妃跟三阿哥就不去了,此事若是传出去一分,本王——”雍王正要威胁,就听到门外跑进来一个侍卫,对着雍王打了个千。   “圣上命在下前来催促王爷,为何还不到。”那侍卫说完抬起头,雍王的拳头一瞬间握紧,咬牙说了一声走,而后就带着人一齐离开。到最后看都没看李侧妃一眼。   李侧妃全身瘫软在地上,她已经想不起自己小儿子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习惯,只是泪流满面的回头看向已经六神无主的三阿哥。   “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她一边哭着一边搂着三阿哥。   三阿哥还在那边喃喃低语:“我根本没用力,那人是自己飞出去的,我根本没用力,母妃,我没……”他抓着李侧妃的手求助的看向自己哥哥,二阿哥沉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弟弟的头。   刚刚那个侍卫如果没来,这件事也就只有父王知道,倒是还有翻身的机会,如今让圣上知道了,只怕日后的日子都要难了。   不管是谁,这局是赢了,甄珠跟在雍王身后,不自觉的回头看向另一辆马车上的小多子,就在刚刚,他看到小多子不自觉的笑了笑,这次出手的难道是小四阿哥那边的人?到底是谁?   雍王之前的脸色很差,只是等他上了马车之后,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淡漠。”王爷,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甄珠知道这位是成了大事的,不过再怎么样,应该也有几分触动吧。   雍王温柔的摸了摸甄珠的头发:“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他无所谓的放松了自己的身子,而后回想着这个三儿子上辈子的情况,有一个专门跟你的敌人交好来坑爹的货,如今早早的就退场,对雍王来说,反倒多了几分放松,至少他知道这辈子不会再有哪个糟心的儿子来跟自己作对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辈子小四的生母居然有这种手段,明明上辈子生母都不会,一辈子安安分分的直到小四登基之后才在人前露脸,如此说来小四倒是比上辈子更聪慧一些了。   雍王漫无目的的思考着自己的子嗣,因为他知道这次圣上就要一废太子了,能不能把景王保住,就看之前自己的安排是不是起效了。他的整个假话都非常的简单,就是把选择题放在如今已经没有耐心的太子跟前,到底是放弃难得一次的机会一步登天,还是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继续干着他的太子。   雍王并不小看太子,在他两辈子的记忆中,太子一直是他们兄弟之间最聪慧也是最能干的,可是那样的位子并不是能干不能干就行的,说到底有圣人这样的父皇在,他们之中自有低调再低调,十足的耐心才能最终摘到胜利的果实,就像上辈子一样。   这个世界是万般奇怪的,跟上辈子有许许多多的不同,可是就算那么多的不同又怎么样,万般不离其中而已,说到底匪夷所思的都是人心,不能言说的都是私欲。他已经开始忙碌在日后自己登基之后应该做的事情,包括摊丁入亩跟江南盐税,盐引等事,还有关于沿海的海禁,当然现在他需要更多的子嗣,而不是像上辈子一样去矮子里头跳个高个。   上辈子就是他心太软,所以才会给弘历扫清了一切的阻碍,可是从这辈子看来,上辈子的自己果然还是想太多了,因为自己兄弟之间的争斗因噎废食的,让自己儿子那么顺风顺水,只要这次他的朝廷不像上辈子一样动荡,那么这辈子他就可以有大量的时间去培养一个继承人。   雍王想了很多很多,多的时间飞速,多的他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甄珠,他的双眼直视的前方,整个人都好似没有在场一样,甄珠还沉浸在刚刚的事情里,而后一路成沉默到了宴会,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圣上不会让这样糟心的事情摊开在草原各族首领的面前。   雍王看着圣上喝了许多,而后庆王等人都被人抬着下去了,他看着自己吩咐的侍卫专门带着景王出去,之后收回了视线,圣上依然坐在上头,整个宴会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两,雍王起身要告退,圣上一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一边喝着苏公公送上来的醒酒茶。   “听说你院子里见红了?”圣上的脸色实在撑不上好,雍王觉得可能是京城里铺着的暗线开始动作了,所以圣上已经接到一些消息了。   “儿臣常年不在府中,府中事务稍有懈怠。”雍王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自己一味的承担下来了。   圣上忽然想起自己这个三儿子经常被自己赶去做哪些棘手的事情,单反是最苦最累最得罪人的活都是他承担下来了,圣人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起身慢慢的走在台阶上,准备散散酒气,他走了三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多了,脚下一软,而后身子就被人给撑着了。   圣人看向扶着自己的雍王,欣慰带着一丝感叹的拍了拍雍王的手:“父皇知道你辛苦。”他说完而后看向雍王,雍王的脸上抽了抽,似乎有些激动,不过之后倒是低下头,用一种克制的声音,开口。   “只要是为着这江山,不管父皇让儿臣做什么,儿臣都不觉得苦。”他这句话说的感人肺腑,果然他说完,圣人就下意识的又拍了拍雍王。   雍王扶着圣人在大厅里走了一圈,两父子聊了聊关于对草原各族应该使用的手段,虽然如今朝廷一直在给各部族送公主,可是并没有太大的效果,该叛乱的依然在叛乱,反倒是那些公主一个两个的英年早逝。   雍王知道这是圣上的心病,上辈子圣上快死的时候就跟自己提过,知道一个人的具体答案,就不需要思考太多。   雍王一边应付着圣上,一边想起还有一个跟他有着一样两辈子的甄珠,那个人似乎也有一丝不可思议,他天生就知道趋利避害,但凡自己讨厌他一点,那小人就自觉的乖乖蹲在一旁不来惹自己。      ☆、第七十四章      甄珠跟着小四阿哥一道回去,回去的路上小多子几次想要伺候着小四阿哥穿衣服,都被小四阿哥让过了,等到了屋子,小四阿哥更是一拿自己的枕头直接钻进了甄珠的被窝,而后就像赶蚊子一样的赶了小多子离开。   甄珠洗漱完正擦着头发,就见着小四阿哥玩着一旁的火烛,手指一下一下的弹着油灯上的火苗,甄珠凑近了把擦头发的布巾丢到一旁的洗脸架上:“四阿哥,您的手不烫吗?”   小四阿哥抬头愣愣的看着甄珠,啊了一声,他的手一停就被上窜的火苗给烫着着指尖,他疼的忙收回手,甄珠立刻上前拉过小四阿哥的手指看了看。   “还好,没伤着,您看吧,玩什么不好偏偏要玩蜡烛。”   “没事没事……”小四阿哥的情绪明显不高,他显然不能接受某些事情,甄珠在等他开口,果然他撩着自己的头发还没几下,就听见小四阿哥开口道。   “要是你身边亲近的人干了不好的事情,你会原谅她吗?”小四阿哥很纠结。   这句话出来,甄珠就知道刚刚那件事情的背后主谋肯定是小四阿哥身边的人,他身边能说的上亲密到帮着四阿哥涉及人命的,估计就只有他生母了。   甄珠从自己脑袋里找了找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发现除了对方有些模糊的容貌,就只剩下谨小慎微这点了,一个能完美的摆出这么一个局的,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啊。人不可貌相大约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他知道小四阿哥很纠结,估计小多子也参与了,所以其中一些事情他可能知道了一点,可是又了解的并不太多。   “四阿哥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吗?”甄珠想了想,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   小四阿哥点点头:“之前听说三哥回院子的时候找了一个丫鬟出气,都是本阿哥不好,要是没跟三哥做出那些意气之争的事就好了。”他沮丧的低着头,双腿盘坐在被褥上,而后一下一下的抠着自己的手指甲。   甄珠的眼珠看向左边又转过来对上了小四阿哥的眼神:“三阿哥平日是不是也经常找丫鬟们出气?”   小四阿哥皱着眉想了想,而后点点头:“三哥脾气不好,不过平常也就是踹几脚而已。”   “四阿哥知道那三阿哥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习惯的吗?”甄珠往床沿上一坐,凑的更近了一些。   小四阿哥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甄珠仰起头看了一眼房顶,想了想,而后正视小四阿哥道:“既然四阿哥不知道三阿哥何时开始做这些事情,那么平日里自然也是阻止不了的,我且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旁人推波助澜,不过但凡三阿哥有些仁慈之心,就不会出这种事情,算计也要被算计的人有这个弱点才可以,若是虽说人无完人,可是若是小殿下凡事都照着太傅的要求仁义待人,今日又怎么会有人无辜丧命。”   甄珠一句话说完,小四阿哥明显就松了一口气,他嘿咻嘿咻的站起身,把薄被子伸手一铺,自己一溜烟的钻了进去:“好了好了,早些睡,明个早起还要抄书呢。”说着他就闭了眼睛,开始入睡。   甄珠看着小孩乖乖躺好,于是自己也搬了被子扑在踏上,一高一低的就一起睡了,他倒是不讲究,反正好日子差日子都过惯了。   小四阿哥听着动静,伸手摸了摸,结果发现自己床边是空的,他抬头就看着甄珠正准备吹熄蜡烛。:“你怎么不睡我旁边。”   甄珠保持这一手挡在蜡烛后头的手,回头有些奇怪:“两个人睡一起,不是容易被吵醒么,反正底下的被褥也是新的,平常都是丈青睡着,我见着他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啊。”   伺候守夜的宋兆勇被甄珠赶了回他的屋子,如今房间里只剩甄珠跟小四阿哥,小四阿哥噘着嘴觉得自己被辜负了,于是拉起被子就盖住了自己的头,甄珠回头吹熄了蜡烛也上了床,屋内只剩窗户那边照进来的一丝光线,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少,慢慢的甄珠的呼吸变的均匀,他以为小四阿哥已经睡着的时候,床上的人忽然开口了。   “我也知道她不容易。”这次小四阿哥连尊称都没有用,然后声音就好像夏天的凉风,只有一丝微不可闻,“可是,我总觉得涉及人命,不应该这么轻易。”   说到底还是小四阿哥心软了,一个孩子心软,尤其是皇族的子孙,这是不多见的,大部分就像三阿哥一样不把伺候的人的命当命,如果这次那丫鬟不是死在大庭广众之下,三阿哥绝对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甚至不会有人说一句他不对,可是正因为崔柳,也因为是在众人面前,就好像一张面子被掀开,露出了里子,因此才有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四阿哥……”甄珠开口唤了一声。   “你叫我小四吧,反正日后我就叫你小珠。”四阿哥打断了甄珠的话,而后嘟囔了几句小珠,小猪的,“你家这么给你取了这么一个名字,真不讲究。”   “如宝似玉,如珍如珠,四阿哥,啊,小四阿哥觉得哪里不好?”甄珠笑眯眯的回了一句,他的手搭在自己胸前,压着被子,而后翻了个身,往里头侧了过来。   “你要这么说,倒是也行,甄珠,珍珠的,都一样。”小四阿哥嘿嘿笑着,“日后我就喊你珠儿吧。”   “不要,跟喊个姑娘似得,还珠儿呢。”甄珠翻了一个白眼。   “可是父王也这么喊你啊。”小四阿哥也翻了个身,而后扒着床沿从上往下看着甄珠。   甄珠平躺了一点,而后看着小四阿哥的眼睛道:“我一平民还能跟王爷有意见呢。”甄珠哼哼唧唧的,表示之前自己其实也不喜欢雍王这么喊自己,不过自从他起了那些个贼心,于是心里的打算又有些不一样了,珠儿珠儿的,似乎也挺好的,不过让小四阿哥一唤,又有些奇怪了,说到底也就是甄珠喜欢谁,觉得那谁谁谁做什么都好,甄珠不钦慕谁,对方也就没了那层光圈圈,神智都回归了。   “你才不平民呢,你父亲当初可是兼任了江宁,苏州两地织造,可是皇祖父的心腹大臣,谁敢惹你啊。”小四阿哥来了精神了,他的头压在自己的右手上,左手甩了自己的头发往后。   甄珠翻了个白眼,他的长相好,就算翻白眼也很漂亮,不过小四阿哥第一次看到甄珠这么没礼貌的,于是咯咯咯的笑了一场。   “您是没见着你那二哥怎么为难我,不说在王府里了,便是宫里上书房念书的时候,不也是总为难我么。”甄珠有所图谋的说起了二阿哥,小四阿哥果然是孩子心肠,居然也没想起之前三阿哥的事情,只是对甄珠很义气的道:“没事,日后我帮着你!咱们就做异姓的兄弟!”   他一说,甄珠就像拒绝,若是跟小四阿哥结拜,自己日后如何……   他暗自嘲笑了自己,即便不是,自己又能怎么样,反倒若是认了干亲,还能更接近对方一些,于是甄珠默默的就赢了,小四阿哥瞬间爽快了,他舒坦的躺在床上一会,甄珠以为这次对方肯定能睡着了,结果他的眼睛还没闭上,就被人拉起。   甄珠被迫起了身,就见着小四阿哥披上了外套,而后拉着甄珠要起来:“我知道屋子里有香,我们对着月亮自己拜吧,等着明天早晨要是让别人知道,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事情来,咱们偷偷的。”   明显有结拜嗜好的小四阿哥兴奋的拉着甄珠从窗户爬到了外头,而后偷偷的溜到后花园,小四阿哥怎么也找不到正规的香烛,于是拿了屋子里的六根檀香,点上了跟甄珠一块对着月亮拜下。   “皇天后土在上……”   “皇天后土在上……”甄珠无奈的只能跟着小四阿哥一块,对着空地磕了三个头,而后又偷偷摸摸的回了屋子,这次是真的能睡着了。   甄珠跟小四阿哥在屋子里关了三天,就为了抄那个一百二十遍的孝经,等着他们两重见天日,带着抄好的卷子去雍王的书房的时候,小院里已经是充满了各种奇异的谣言了。   “什么叫做死不瞑目,半夜回归……”小四阿哥无语的跟甄珠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两结拜完,熏香自然是插在地上,结果就这么一点的火星让出来起夜的小厮看到了,小厮吓了一跳,又说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在院子里散步。   甄珠想了想,自己身上的里衣是不是白色,因为夏天所以选的是丝质贴身里衣,确实是白色的,不过是男是女难道也看不出来么,甄珠彻底无语了,可是这会两个人也是不能说什么实话去纠正,只能无语的继续往书房前进。   书房还没到,经过李侧妃的院子的时候,就听见里头一个两个被拖着出来的丫鬟,似乎都是被杖责了的样子,小四阿哥握紧的拳头,他身后的小多子忙站到了主子身边,挡住了他的视线,小四阿哥伸手拍了拍小多子的肩膀,而后一脸郑重的推开了一些。   “没事。”小四阿哥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而后沉默的跟着甄珠一起。   带了门口,甄珠就把东西给小四阿哥,自己准备回撤,结果就被门口的崔柳喊住了:“珠少爷请进,王爷正等着四阿哥跟珠少爷呢。”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些笑容,甄珠想了想有些奇怪,这并不是一个死了亲姐妹的人应该有的态度,可是崔柳是雍王的人,而后对方对自己的好感也不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抬脚就跟着四阿哥进去了。   跟着圣上一道出来的王爷们都有各自的院子,要说比起京城的倒是多了一些江南的特色,热河这边特产也多一些,瓜果一应俱全,所以桌上放着好大一盆的各色水果,雍王正洗着手,头也没抬,小四阿哥上前就一下子把手里的东西递了上去。   “儿子已经把该抄的都抄好了,请父王查看。”   雍王回头淡淡的看了四阿哥一眼,而后拿起一边的毛巾擦了擦脸,雍王身边伺候的人实在不多,尤其是在里屋,大部分都是雍王自己来,也就是需要上朝穿朝服的时候,才会吩咐人进来穿戴。   雍王抬脚走到了四阿哥跟前,看也没看就吩咐他把那叠纸放到桌子上去,等着小四阿哥把东西放下,又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甄珠,给甄珠拍了拍膝盖:“日后你若是再跪,干脆就不要站着了,本王且吩咐人给你打个椅子,多省劲。”   雍王说的如此凶残,吓得甄珠的小心肝跳了跳,结果倒是惹的小四阿哥羡慕的眼光,看的甄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哪有这样的父子的,这么凶残的父亲居然还能得到自家儿子的敬仰,简直人生都不好了!   小四阿哥挪了挪脚步,而后巴巴的看着雍王道:“儿子觉得跟甄珠有些缘分,前些日子就自作主张的跟甄珠一块结拜了,还请父王不要怪罪。”两个人既然是异姓兄弟,尤其是甄珠,小四阿哥觉得应该得到官方的证明。   雍王慢吞吞的看了小四阿哥一眼,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其实是有些福气的,要不然怎么做出来的事情样样都对着父皇的胃口,想起以前父皇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夸奖,一直没准备打亲情牌的雍王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决定照着这条捷径走上一走,指不定能更顺利一些呢。   小四阿哥心里忐忑,他觉得膝盖有些软,可是又不敢跪,于是就一直低着头,甄珠倒是想好了,若是一会雍王不答应,他就自己承担责任,反正就说是自己唆使四阿哥干的就行了,至于结果怎么样,能怎么样啊!   甄珠自暴自弃的想了想,而后抬眼就看向雍王,雍王倒是一笑:“既然是异姓兄弟,便排入咱们府里的排名的,吩咐人下去,日后便让小五改成小六,小五就让珠儿用了。”   甄珠比小四阿哥小了几个月,两个人多有惊喜,雍王来回想了想右手握拳敲在了左手上:“择日不如撞日,一块跟本王一块去圣上面前回禀,若是圣上同意了,还能一起刻入玉蝶,省的日后有不长眼的欺负咱们家小五。”   雍王这声小五,喊的甄珠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而后他看着对方眼睛,感觉之前自己偷亲的事情,王爷他可能知道了!      第七十五章      三阿哥的事情并没有占据太多的视野,因为过了不久圣上忽然就称病了,而后几个一道前来的阿哥们纷纷侍疾在御榻之前,圣上吩咐了人给在京城的太子带了信,自然是希望太子到自己跟前的,对于这个花费了圣上三十几年心血的儿子,还是非常在乎,尤其是生病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疲惫,或许真的是到了让太子继位的时候了,以往太子的一切缺点都变的不那么重要了,更多的是记忆中那个年幼时候的太子,如此的美好。   “可是吩咐人八百里加急将口信送去了?”圣上喝着药的时候,忍不住又问了身边伺候的苏公公一声,苏公公忙应,而后低声回禀道。   “万岁,这会信使肯定已经到了,只是太子殿下若是离开了,朝廷不是要乱了?”圣上身边安慰的人不是没有,大部分道理圣上也是知道的,可是他就是希望这会太子在自己身边,若是此刻他在,万一自己死了,这万里江山好歹也完整的交给到了太子的手上,日后记入史册,虽不求万人称道,好歹自己的良心也过的去。   圣人的心情影响到了身体,结果原本不重的风寒,慢慢的变的重了,居然开始没日没夜的昏睡,在一次沉睡之后,圣上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见着满地跪着人,都是脊背,他颤着伸手喊了两声太子,结果跪在最前头的大皇子听见了,而后抬起头,脸上是旁人说不清楚的感觉,那种似喜非喜,似泣非泣,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而后跪这挪到了圣上面前,也没有去握住圣上的手,只是用着屋子里所有人都听见的声音回答道。   “父皇,您的好太子听说您病了,此刻正在准备新皇登基,他哪里有空来热河,送您最后的一程。”   圣上的脸色原本苍白,可是听见大皇子说了这句话之后立刻就变的铁青了,他喘着粗气,吩咐人把他扶起来,一旁跪着的几个太医都求圣上不要乱动,底下的庆王微微眯着眼,跪在他身边的景王的脸色也不太好,似乎想说什么,只是不停的看着前头依然安分跪着的雍王。   “扶朕起来!”圣上用尽胸口最后的那口气,厉声吩咐,这次谁都没动,只有雍王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而后从容的挤过大皇子坐到了圣上身边,而后小心的扶着圣人起身靠在了床上又伸手拿了个枕头塞在圣上背后,一旁的苏公公忙将一件薄披风送了过来,雍王看了一眼上头盘旋的九龙戏珠,而后淡定的批在了圣上身上。   圣上不停的喘着气,仿佛就快要断气一样,不过他的眼睛却不像一个即将要死亡的老人那么浑浊,其中闪烁的精光让雍王再次感叹,上辈子他是没来得及安排,所以让当时的贤王领先一步,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个失误让他知道,圣上到底算计了多少,至此之后大皇兄被圈禁,太子居然还能在过了一年之后恢复了太子之位,当时因为此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呕血,可是那又怎么样,权利更替就是如此,到了自己手上就更不用说了,吏治严明才可官场无腐败,越是一再的退缩底线,被供养的只是那些小人的胃口,最终让百姓受苦。   雍王的脸上没有表情,不过大皇子的表情就有些气愤了,底下跪着的众皇子之中有惊讶的,也有担忧的,有旁观的,也有郁闷的,不过大多数都不敢表露的过于明显。   “吩咐那些太医,用重药,再拖三拖四朕若有个万一,就让他们陪着朕一道走!”   底下的太医的脸色又白了一圈,之后其中有一个太医慢慢的跪到了圣上面前,而后颤着声音道:“圣上的病情之前并不重,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到了如今的地步,微臣有一个想法,只是这法子需要用金针戳入圣上手指关节之中,若是微臣错了,还请圣上饶命。”   “甭废话,你上来。”忠勇王率先让出了位置,而后雍王则是托着圣上的手,那太医穿着一身太医院的官服,脑袋上顶着官帽,倒是个品级不高的,只是他站出来之后,底下那帮跪着的太医里是一阵的骚动,却有快速的恢复了平静。   那太医应了一声,小心的从一边的御用金针中抽出了一枚,而后搭在了圣上的脉搏上,往上寻了三指之后,轻轻的扎入了金针。   金针入体,圣上的额头冒出了一些冷汗,而后等了三息之后,金针被拔除,圣上睁着眼睛一看,立刻变了颜色,离的最近的大皇子一步上前,揪住了太医的领子提到了自己跟前:“你居然敢给父皇下毒!”   众人顺着视线看去,太医右手上的金针变成了黑色,还没等太医开口,那边太医们中间忽然窜起了一个人,要往外头走,大家都还愣着,不过门口的侍卫倒是率先拔出了刀,那太医不做分毫浪费,知道自己出不去,居然从袖口不知道掏出了什么,而后一口吞了,不过转眼之间就口吐黑血,躺在了地上。   大皇子愣愣的放开了自己手里的太医,靠在床头的圣上闭上了眼睛,而后一下磕在了枕头上。那被放下的太医磕磕巴巴的回禀道:“不是微臣下的毒,你看……”他看了躺在地上服毒自尽的太医,那个太医长相陌生,一旁站着的庆王开口道。   “此人是淮南人士,今年刚刚进的太医院,因为老太医身子骨吃不消,所以排了他凑数。”出行的人员其实大部分都是皇后安排的,不过几个皇子里庆王因为管着吏部,所以知道的多一些。   “父皇,要不要我派人去查查!”大皇子忽然觉得皇位离着自己是那么接近,近的他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不用了……”圣上摆了摆手,而后吩咐太医商量方子,既然查出了问题,自己肯定不会死。   “可是,您就这样放过太子么!”   皇后安排的太医出了事,太子准备登基,怎么看都有问题,果然大皇子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底下跪着的皇子大部分都只是幸灾乐祸,只有雍王顺势跪在了床头。   “父皇明察,太子对父皇一向敬爱,更何况自小受父皇教导,舔犊情深如何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还请父皇明鉴。”   他一开口,那个站着的大皇子立刻回头怒喝道:“老三,你这是要抱着太子的臭脚到几时,如今事情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   雍王并不接口老大的话,只是依然平稳的抬起头看向圣上:“皇后是父皇的结发妻子,一国之母,理应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这其中自然是有误会的。”   圣上看着雍王,雍王的嘴唇上下开合了一记,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一脑袋磕在地上:“儿臣自幼受太子照顾,还请圣上明鉴。”   大皇子冷笑了一声:“若不是太子,又是何人,若是父皇有个万一,除了太子莫非还有旁人最受益?”   圣上摇了摇头,闭眼不语,外头的太医似乎研究出了什么法子,而后就听得一旁伺候的宫人喊道:“万岁吩咐,众皇子请先行离开。”   而后众人散去,只有景王一路跟着雍王,等到了偏僻处一把拉住了雍王的手臂,景王的脸色不好,眼中尽是愤怒:“三哥,如今到了关键时刻,你怎么就退了呢!你这样让弟弟怎么办。”   雍王看了一眼景王身后跟着的人,也没回答,只是带着景王到了书房,而后吩咐旁人全部出去,之后这才跟景王面对面的坐了下来,他的脸上都是平静,连一个眉毛都没有动。   “五弟,你清楚父皇的性格吗?”雍王开口问了一句。   景王疑惑的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自然是清楚的,若是揣摩不透父皇的心意,你我如何能走到如今的地步。”但凡是在圣上手底下做事的,一天到晚就是揣摩着圣上的心意,而他们做了二三十年的皇子,自然知道皇帝的性子。   “那么,今日若是你我都跟着大皇兄走,日后父皇眼中哪里会有你我的身影,况且虽说此事如今看着是万无一失,但是你我都知道的,父皇一旦查出什么,只要今日咱们没有落井下石,日后自然尚有一辩之地,更何况若不是皇兄这次如此急切,你我也无须如此担忧。”雍王一边说着,一边给景王倒茶。   景王哼了哼,而后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之后就顺着雍王的思路想了一会,抬眼道:“可若是太子这次真的事成,三哥,咱们就算想做太平王爷,也是不可能啊。”虽然雍王跟景王之前行事都低调,可是若是太子真的一旦登基,朝中大臣自然是以新皇马首是瞻,三哥跟佟家的联系,自己跟草原的联系,都是把柄。   雍王忽然笑了笑,之后拍了拍景王的肩膀:“五弟,你怎么比三哥还天真,太子怎么可能会成功,就算父皇这次真的栽在他手里,这个弑父的名声自然会有旁人帮着宣传,你且等两日,京城那处自然会有消息前来。”   若他猜得没错,呆在京城里的七弟,恐怕这会是真的要忙了。   太子看着底下人送到东宫的龙袍,不自觉的皱了眉:“怎么这么快,拿过来做什么,热河那边可是来了消息了?”   一旁的太监带着讪笑,从底下的人手中接过了龙袍,而后飞了对方一眼,自己走到了太子身边:“太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呀,您看,热河那边说圣上都已经昏迷三日未醒了,这茶水不进的……嘿嘿,您看。”他说完就低下了头,而后把龙袍送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伸手摸了摸上头的龙头,龙袍上的花纹并不是绣出来的,而是靠着江南那边的织造府里贡上来,专门用特别的技巧织出来的龙纹。   “这是父皇的龙袍,几遍孤穿了也不合适,你拿下去吧。”太子到底觉得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嘴硬的让伺候的人拿下去,不过视线倒是没走。   那太监又嘿嘿一笑,凑到太子身边低语:“这是杭州织造处特别赶制出来的,是太子您的尺寸,不如先穿上试试,若是有些不合身的,也先改改,省的日后再着急,忙里出了乱子。”   太子挑起眉,这才认真的俯身看了看,底下不光有龙牌,还有龙冠,龙形腰带,龙形玉佩,东珠等一应俱全,太子让人说的心动,索性就换上了龙袍,等着他出来对着镜子照了照。   “孤这身,穿着可好?”   太监忙跪下:“太子这穿上之后,顿显龙威。”说着忽然甩了自己一耳光,“小的该死,是圣上这是真龙现身,怎么还能唤作太子呢。”他双手何在一处,居然又正正经经的给太子磕了一个全的,整个人都扑在了地上,真正的五体投地。他一跪,满屋子的人忽然齐声喊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的脸涨的通红,兴奋的正想伸手说众爱卿平身,结果就听着外头忽然有人禀报:“皇后驾到!”   皇后来的很快,太子才手忙脚乱的脱去了外袍,皇后就进了门,而后走到了殿前,太子给皇后才跪下,就见皇后一巴掌乎到了太子脸上,太子一下子被打的侧过了头,而后脑袋上的龙冠被甩到了一边,上头的双龙戏珠的雕刻颤了颤,最终没有变形。   “你父皇未死,你倒是好,不去热河尽孝,居然在自己宫里穿龙袍,你这是怕别人不知道你要谋反。”皇后的脸色很难看,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能蠢成这样,要不是安放在东宫里的耳目给自己汇报,自己还被蒙在鼓里,等着日后圣上下旨废了太子,自己都来不及救救儿子。   “儿子没有,只是……只是,他们……他们……”太子指了指底下跪着的,他倒是想指跪在最前头的那个,不过忽然想起平日对方的可心,于是又指了指后头的。   皇后伸手又是一个巴掌,愤怒的手指都颤了,她伸出食指指着太子:“这种时候,还没个担当,但凡又是居然推脱旁人身上。”   太子立刻给皇后跪下了,他原本捂着手的脸撑到了地上,而后眼睛看着地面:“儿臣从来没想过,这次是儿臣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你一时糊涂能把九门提督给换了?”皇后的脸色铁青,她听说太子如今换了九门提督之后,就知道不对,如今虽然是太子,可是若是起兵造反,就算日后真的得了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太子这次立刻无语了,他其实之前也不想的,只是因为底下有人给自己打了个招呼,而且过了不久父皇就传出生病了,因此他才早早做了准备。   “儿臣只是听说父皇病重,怕京城乱了。”太子倔强的回了一句,依然低着头不敢跟皇后对视。   “既然听说圣上生病,你自然应该去热河,偏偏在这里试穿龙袍,若是日后你父皇知晓,你这个太子之位如何担当。”   “父皇明明已经三日不醒,怎么可能还会好!”被说了太多,太子实在忍无可忍的起了身,而后一步向前,逼近了皇后,皇后的眼神都变了,她扶着一旁伺候的人,而后看着满屋子跪着的人,最终颓丧道。   “但愿你父皇是真的不行了,若是此次圣上完好回京,你我日后绝无好下场。”皇后说完停顿了一下,只觉得无力。   太子觉得自己母妃真的想太多了:“母后,你且等着早日做皇太后即可,无须多费心思。”   皇后的嘴角抽了抽,抬脚离开了。等着皇后离开之后,太子皱着眉看了一眼地上的龙冠,吩咐道:“既然掉下过了,就吩咐底下的人再做一顶吧。”   底下的人便齐齐应了一声,之后安静的离开了。   雍王并不知道太子在京城中作了什么,不过他倒是知道当初圣上让太子来热河的话,太子肯定没接到,要不然就显不出他们七弟的本事了。   卫贵人的身份也是雍王最近才知道的,德妃居然能蛮那么久,雍王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毕竟上辈子这位也是英年早逝,要是如今看来,确实是对了,不死也被圣上的那句话给逼死了。   景王到底气不顺,于是三天两头跟雍王碰头,这一碰头,他就发现不对:“三哥,你家小四怎么跟甄家那小子这么好。”   雍王看了一眼窗户外头,就见着甄珠跟四阿哥两人一齐蹲在湖边钓鱼,“珠儿跟小四结拜做了兄弟,我已经回禀了圣上,圣上也应了。”   “这是过了明路了,想也是,父皇这心事放了十多年,如今倒是让三哥您给办成了。”   “那位前后统共就得了那么一个女儿,那个女儿如今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皇家的血脉马虎不得,总不能一直让旁人给看轻了。”   “是么,这日后见着,他还得叫我叔叔了。”景王嘿嘿一笑,之后又感叹道,“也就是这些小的没什么心事,像你我,如今都急的心卡在嗓子眼了吧。”   雍王慢条斯理的端过一盆兰花放在自己眼前,而后拿出了一把剪子慢慢的开始修剪:“着急的是你,本王可是可是一点都不担心。”   景王嘿了一声,而后投降:“得了,要不弟弟我怎么跟着你干呢,您总得比我高那么一些么,弟弟我可是服了。”   景王想了想自己,若是如今这事卡在自己身上,估摸着早窜出去了,没见着大皇兄一直在父皇跟前上蹿下跳的说着太子不好么,别以为旁人都是傻子,倒是老四有些奇怪,居然不参合了,也是听说庆王妃这会快生了呢。   甄珠蹲在湖边,安静的看着自己的钓头不停的颤着,估摸着底下的食饵又被鱼叼走了,他想了想最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后随鱼竿去了,反正他钓不着。   一旁的小四阿哥也是着急,他左等右等也没钓上来一条,于是抓耳挠腮就跟猴子似得,别说若是再多几根毛,倒是像一些,甄珠懒懒的躺在草丛上,双手枕在了脑后,闭着眼睛享受着清晨的太阳,小四阿哥悄悄的凑到旁边,而后低声问道:“你说,最近怎么都不见父王出去啊,而且五叔也多次来找父王,莫非有什么要事?”   甄珠不接话,小四阿哥倒是能说呢,他什么身份,往这里头伸脚那是找死的料,不过圣祖四十七年有什么,左不过废太子,之后又是立太子,废太子,前后几次搞的大伙神经紧绷了好几年。   “哎,你说,之前皇祖父生病,咱们都去了,咱们如今还没好,就不让咱们去了。”小四阿哥毕竟是雍王的种,这政治思维也是强大,稍有风吹草动就比旁人多想一分。   甄珠挑起一只眼睛瞅了小四阿哥一眼:“四阿哥,您看,是不是中午吃的有些多?”   小四阿哥不明所以,甄珠也不接话,要不是吃的太多,怎么会吃饱了没事干,尽管闲事呢。      第七十六章      圣上一边吩咐人去查办,一边看着底下几个皇子的动向,他虽嘴上说着不是皇后,太子,可是心底其实已经认定了凶犯,可是越是这种时候,圣上却对着太子越来越好,一边吩咐人把狩猎得到的猎物送去京城,又专门写了一封书信安抚太子,其中句句真情,篇篇含泪。说起了太子小时候怎么样,长大了怎么样。   等着圣上能下地了,御驾回京,圣上吩咐太子接驾,太子立刻就为难了。   他此刻正在自己的书房里,桌案上放着早已齐全的龙袍皇冠,他伸手摸了摸一旁放着的太子印,呆呆的坐在座位上,脑袋里是各种各样的情绪,也许父皇还是看好孤的。   “太子,皇后吩咐人来了。”门外的小太监低声的提醒了一句,不过因为害怕,很快的缩回了脑袋,继续站在外头,这两天太子情绪不定,连他师傅都被打的如今只能趴在屋子里嗷嗷叫,如今东宫里头伺候的,几乎寂静呼吸可闻。   他等了等,就听见里头太子让人进去,小太监就回头请了人进去,他看了一眼对方身上那件披着的深色斗篷,这么热的天居然还批这么一件,有病吧。   太子抬头就见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给自己请安,他忙喊起,而后问道:“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   “皇后娘娘问太子,何时动手。”来人也不废话,脸上表情淡淡,只是一边福身,一边开了口。   “这个……”太子有些尴尬,他倒是不知道能不能对这个人讲。   “今日是皇后娘娘命奴婢前来询问,娘娘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太子无心皇位,那便在等等吧。”   “这是如何说的。”一句话,差点把太子震下来,太子脸上的神情奇怪,“母后不是一向劝孤小心行事么……”   “那是以前,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太子若还是诸多思虑,没有决断,反倒错过了大好时机。”   “如此,好吧……”太子一握拳,点了头,那宫女见着太子答应,脸上莞尔一笑,“太子无需担心今日之事,奴婢自出了宫门就没准备回去,便是日后有人查探,也是抓不住把柄的。”   说着就给太子行了一礼,转身出了门。太子忙吩咐人去跟着看看,有提醒不可离的太近。那宫女自出了门之后,就一路朝南,沿途在烧饼铺子买了一个烧饼,而后就转身上桥,等着到了墙头,太子门人忙跑了几步,准备跟的近些,就见着桥头一个人掉落河中,而后又听闻一阵人声沸腾,喊着有人落水。   如此便是死了,太子门人点点头,正准备回去,忽而又回头再等了一会,河沿的人很多,可是跳下河去救人的却是不多,等着救人的来回换了十来次的气,岸边有人道:“救不活了,太迟了。”   门人心中略一点头,回身回了太子府。   他才进了角门,对面蜷缩着的三个沿街乞讨的乞丐之中站起了一个,深深的看了一眼关上的角门,而后端着破碗脚步平稳的离开。另外两个乞丐也没抬头,只是其中一个挪了挪破碗,把中间的空缺给补上了而已。   七贤王正跟贤王妃一块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贤王妃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即将临产,两人一起捏着小孩的衣服打量着。   贤王妃看了一眼七贤王之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两天似乎也没怎么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七贤王笑着握着贤王妃的手:“这么着急,本王的耐性好,想来他是随了我了。”   “王爷倒是心大的,若是小阿哥再不出来,可是过了日子了。”贤王妃说着又摸了摸,笑着甜蜜正想开口,就见着院子口来了总管,她眉头一皱哼了一声。   同总管到了贤王妃面前,先给两人打了个千,七贤王倒是没出声还起,那同总管也老实,跪着一动不动的,贤王妃撇了撇嘴,之后觉得这个动作有些不雅,而后慢慢的托着要挺着肚子站起身,身边四五个伺候的丫鬟一齐小心的扶着。   “算了,出来了好一会,倒是有些累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捏着帕子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七贤王也站起身,虚扶了一把。   “且小心些,一会回来一道用膳吧。”他的声音温柔,听得贤王妃顿时又眉开眼笑的,而后慢慢的带着人离开了。   贤王妃离开,七贤王脸上笑容不动,回头对着同总管道:“什么事。”   “暗七回禀,事情已经办完了,如今香韵已死,日后便是死无对证,不过听闻皇后如今在宫中有些动作,王爷,您看咱们是不是要加紧一些。”   七贤王收起了嘴角的笑容,看着一旁的花枝一会,而后回道:“吩咐人去跟阿灵阿打个招呼,既然太子要上马,咱们就帮着托一把,贾家最近不是热闹的狠么,再给太子送把剑,只要这样,父皇就算再袒护太子,也没办法说什么了。”   七贤王说完又吩咐同总管给大皇兄带信,两头同时进行。   以为受到皇后指使的太子聚集了门人,用太子令调集六品以上官员进宫,之后指使九门提督封锁京城,虽然还让人进,却是不再让人出去。   太子那边才有动作,皇后这边就有了消息,她的脸色瞬时一变,之后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拇指,让自己冷静,而后吩咐道:“请了宫中各位后妃今日去荷花园赏景,吩咐底下的人立刻去准备,荷花园里的空房子也都打扫干净了,若是兴致太高玩的晚了,也有个休息的地方。”   皇后这是要把后宫的人掌控起来,如今大印也在她的手上,自然不能让宫里的人给太子拖了后腿,皇后在宫殿里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又道:“吩咐底下人下去,去请了众皇子一道玩耍,宫外那些尚未跟着一块去的王妃们也一齐入宫。”   她的这道命令下的急,等着底下人出了宫再传报也是过了小半天了。   皇后呆呆的坐在宫殿里,直到太阳升高,一旁伺候的人小声回禀人都已经在荷花园久候,她这才吩咐人把自己的正装拿出来。   “娘娘,七王爷没有来,听闻是七王妃正要出门的时候,临产了。”底下一个宫女跪了下来,之后就一直没抬头。   皇后的细眉一挑:“七王妃临产,本宫自然要有表示了,吩咐人派两个太医过去,再吩咐内务府送去几个接产婆过去,对了,还有奶娘也一道送去吧,挑几个好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天真热,给本宫换副指套吧,蓝晃晃的看着眼晕。”   “对了,香韵呢?”皇后左右看了看。   “今个未当班,屋子里也没见着她,可能是去宫门口了。”   皇后一听,点点头,就未再多言。   等着穿上了她那套只有在正式场合才需要穿的正装之后,宫殿里所有的人都跪在了地上,等着皇后的安排。   “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主仆了,如今便同生共死一会吧,若是日后本宫成了哀家,各位自然也是跟着荣登了,但凡今日有所表现的,本宫都不会忘记,行了,去吧。”   京城之中的风向忽然就便了,好些热闹街区的铺子都关了门,城门口的人来人往也日渐稀少。   贾代善接到消息的时候愣了愣,他看了一眼贾史氏,而后跪下接了旨意,等着送达旨意的太监离开,他想了想这才开口:“可曾听闻太子又什么动作?”   贾史氏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并不曾去宫里给皇后请过安,不过这次太子命你带着兵前去,想来是跟乱党有关吧。”   自前朝被灭之后,就一直有谣传说当时的皇族并未全亡,因此总有一些人搭着前朝皇族的名义作乱,朝中也有几个大臣死在这些乱党手中,只是圣上吩咐剿灭了几次,都没什么效果,也不知道到底是同一批人,还是不同一批人。   贾代善想了想,只是吩咐人把他旗装拿了来,也没带盔甲,毕竟在京城这些个盔甲实在太过显眼了。   而后等着他正要出门,就见着自己大儿子回来,贾代善皱了皱眉,低喝一声:“从哪里回来的!”   贾赦原本喝的有些醉醺醺的,昨天在外头过了一夜,今个见着父亲,立马精神一震,跪在地上给贾代善请安:“见过老爷,老爷这是要出门?”   贾代善哼了哼,他府中大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偏偏会念书的是二儿子,日后长子继承这一等将军府,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   “今日我且出门,日后若是再让我见到你这等形状,打断你的狗腿!”贾代善横眉一竖,而后就甩袖出了门。   贾赦等着贾代善离开,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而后拍了拍膝盖,一脚踹开准备上来献殷勤的小厮:“滚滚滚,看爷的好戏好不够是吧,刚刚怎么不见你们吱声。”   贾赦年纪不小,不过子嗣出的晚,如今府中也没什么人管的住,因为自小在祖父母膝下长大,之后便跟贾史氏感情不好,如今虽说娶妻生子却没有个正经的事情干,每日也不过是游街串巷,招猫逗狗的混着日子。   他正了正自己的发冠,一把抢过另一个小厮手里提着的鸟笼,心肝甜心的喊了几声,而后逗着一边往里头走,走过正院的时候,就见着自己弟弟从主屋里出来,他的脸色微变,不自觉的仰起了下巴。   贾政给贾赦行了一个礼,喊了一声哥哥,贾赦点点头,也没做停留就离开了,贾赦结婚早,当时贾政还未结婚,所以主卧是贾代善住着,之后贾政结婚后,贾代善就住进了梨香院,贾政的婚房就在原来的院子里扩大了一些,结果就成了弟弟住正屋,哥哥住偏房,可是荣禧堂的正屋其实还是贾史氏住着,所以贾赦倒是也没什么正当理由说,毕竟他尚未继承爵位,因此也就摸着鼻子认下了。   贾政手中尚且抱着书籍,恭敬的看着贾赦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面前,他不自觉的哼笑了一声,而后顺着小路回了自己院子,院子里王氏正在看着贾元春踢毽子,一旁的贾珠抱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念着,贾元春踢了一会便跑到贾珠身边撒娇,而后贾珠看了看书,又看了看毽子,正为难,就听见自己母亲喊了妹妹一声:“元春,别闹你哥哥,你哥哥日后可是要考状元的,乖乖的让抱琴陪你踢。”   王氏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小丫鬟抱琴,那抱琴上前走到了元春面前,笑了笑:“小姐,奴婢陪您踢吧。”   元春歪着脑袋看了一眼抱琴,而后想了想:“好吧,那我就不闹哥哥了。”   王氏正想夸元春,忽然就见着贾政站在院子口,忙起身迎了上去,贾政也快步的上前,王氏一边羞涩看着贾政。   “念书念了许久,正巧父亲出门,还是回院子来陪陪你们。”   王氏笑着应了一声,而后喊了贾珠跟元春到了贾政跟前:“快跟老爷问好。”她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贾珠的额头,眼中带着一丝怜爱。   贾珠是贾政长子,自幼就聪慧,可惜身子骨有些较弱,不过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有用不尽的药物,平日反正料理仔细一些,倒是无碍,元春是正月里的生日,生来就是有福气的,王氏只觉得自己如今没什么不好,只是如今虽然住在荣禧堂,偏偏日后袭爵的是大房那边的人,王氏想起了大房的子嗣,不自觉的眯了眯眼。   “怎么了?可是有些风大?”贾政对王氏很是用心,要知道王氏的哥哥王子腾如今是雍王匹下的人物,虽说一直以为贾家比王家更富贵一些,可是他们这代人之中,除了甄家的甄应嘉以外,就数王子腾最能干了,毕竟王家的二老死的早,如今王子腾的一切都是他自个拼搏出来的。   王氏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能着急,如今老太爷尚在,且等着日后老太爷如何安排的,反正看样子比起那个混不舍的贾赦,自己的丈夫更得人心。      ☆、第七十七章      圣上一封信件寄出之后便吩咐人给他泡茶,他说的泡茶自然端着茶碗就上来了,而后让一只在茶水间伺候的太监清理仪容到了圣上面前,而后按部就班的慢慢煮茶。   前朝开国皇帝嫌弃茶饼太过繁杂,因此命人废除茶饼,之后便是茶叶替代,这一习惯沿袭至今,不过文雅之士不少,便是喝个茶也能分割三六九等的,据说又讲究什么色香味,圣上一边闭着眼睛思考着问题,忽而就闻到了满屋子的茶香,很是凝神静气。   圣上睁开眼睛,一旁的苏公公就端着一碗茶送到了圣上跟前:“万岁,请用茶。”   接过茶盏,绿叶嫩芽,闻之更郁,圣上凑近抿了一口,唇齿留香,他皱紧的眉松开了一些,正准备开口说话,就见着自己大儿子鲁莽的闯了进来。   圣上还未开口,他皱了眉,正准备开口,手里的茶杯忽然落地,碎成了无数,一旁伺候的人忙上前收拾,被圣上一手抚开,正准备说话的大皇子也愣愣的看着地上的茶杯,忘记开口。   “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你这是到朕这边来发呆的么!”圣上这两天思虑过重,因此对着大皇子的态度自然差一些,大皇子吞了口口水,而后慢吞吞的跪在了地上,全身趴伏。   “儿臣有错,请父皇责罚,只是事关要紧,京中传来消息,太子封锁城门,如今带着大批兵马前来,似有谋逆之意。”   他一句话说完,却未听到任何声音,原本准备的千万条更多的理由,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他想说他知道太子跟皇后联手把京城给控制起来,他想说他的长子虽然如今跟在身边可是四个闺女还在京城之中,他想表达一下对继室的某种怀念,以此来表明就算自己不喜欢他还是遵照父皇的旨意在办事,他想表达自己的乖顺,他想展现出自己比太子更加的忠臣跟能干,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机会,圣上没有给他开口的时间,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吩咐他退下。   大皇子筹措了半晌,到底还是离开了,尽管他有太多的不甘愿,可是如今棋局已开,圣上的表态又不在他的盘算之中,因此只能退下。   贾代善带着兵,脑袋里已经想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办了,他如今是骑虎难下,自从知道太子谋逆,此次发兵正是前往热河,不自觉的就想哼呤出声,他的内兄保龄候长子也不时的跟他交换着眼神,两个人都在做选择。   如果太子赢了,那么他们就是从龙之功,日后不用再担心子孙前途,只要太子尚在人间,他们这些功臣自然不会受到亏待,可是万一太子输了呢!   太子自然不会死,最多不过是圈禁罢了,毕竟太子是圣上的儿子,可是他这些人就麻烦,他正犹豫着,他的小厮赖大从后头飞快的跑了过来,而后到了贾代善马下,贾代善一勒缰绳,停了下来。   赖大喘着粗气禀告:“府里的太太说家中来了旧时亲友,送来了孔雀翎的披风,如今正得用,便吩咐小的给老爷送来。”说完就从背后拉过包裹,交给了贾代善,贾代善看了赖大一眼,赖大往自己脖子上笔画了一下,而后就低下头,贾代善将披风抖开,显眼的颜色很是刺目根本就不适合他这个年纪穿戴。   他将孔雀翎又丢回了赖大怀里:“回去给太太送去,颜色太艳,老大平日的衣物也够多了,倒是老二因着念书总是不同俗物,便给他留着吧。”   贾代善说完,就吩咐赖大回去,赖大跪在地上给贾代善磕了三个头,而后转身就离开。   贾代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安静的看着前头正在行进的兵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对着马匹低喝一声,奔驰了起来,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布置,比如让底下的副将知道他们到底需要干什么,比如通知史家,比如算计好自己日后的下场,如今虽说自己回头,可是若要保得贾家不败,贪生怕死是肯定不行的了。   “父亲也不过五十四便走了,如今我已经是五十七,多活了三年,已经是赚了。”贾代善嘀咕了一阵,孔雀翎是江宁制造处独有的技艺,多年老友自然是甄应嘉那里传来的消息,说明圣上是知道太子举动的,也是做了这么多年皇帝,若是淡淡以为圣上离开京城就没了耳目,实在天真。   太子带人一路疾行,等到了布尔哈苏台地方,就见着沿途不见任何的人声,他骑着马在大开的行宫的门口停了停,而后一瞬间不顾后面的人的阻拦,一意冲了进去,只要到了父皇面前,只要父皇愿意写退位诏书,自己日后自然会荣养他,称呼他为太上皇,反正父皇已经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了。   太子给自己鼓了鼓劲,可是跨下的马的奔跑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越是接近宫殿,他的脚步越慢,等他进到了正厅门口,这才发现他身后只剩下三四百个人,其他的还未进来。   二格皱着眉左右看了看,而后凑到了太子耳边:“太子,可知道圣上在什么地方?”   太子点点头:“听闻圣上如今在西侧院养病,已经许久不曾召见大臣。”   二格想了想:“大皇子等人如今应当都在,怎么也不见人影?”   太子哼了声:“恐怕是父皇真出事了,让他们这帮小人掩盖了消息,未的就是要图谋孤的皇位!”他一边说着,一边喘着粗气,他越说越发的觉得自己是对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听见了一声呐喊,而后不知道从什么角落涌出了一堆的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外头也渐渐响起了拼杀声,兵丁的双眼被血染红,太子被人簇拥着往里头前进,他手里拿着刀不时的砍着不同冲击过来的人群,而后跟在身边的人数越来越少,二格,苏尔特,哈什太等人围着太子,让太子往里头冲,外头的士兵越来越多,太子想不明白行宫为什么会有这些人,他一边焦虑的观察着行事,一边吩咐人往里头冲击,慢慢的人群被重开,太子原本整齐的发冠也因为颠簸显的有些凌乱,他一脚跨进了正厅,就见着那个据说病重垂危的父皇,面无表情的坐在主位上。   太子倒退了一步,就被身后的人抵住了,太子只能上前,外头的拼杀声渐渐的降低,而后贾代善等人带兵直接围住了门口,太子看了一眼贾代善,而后又回头看了一眼上头坐着的圣上。   “太子,你要干什么。”圣上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他似乎看不到太子手中滴着献血的兵刃,也看不到里里外外对持着的士兵们,他就像以往一样,淡淡的问了一句在太子看来非常可笑的话。   “孤要皇位!孤做了三十年的太子了,三十年的太子了,从来没有一个太子需要做三十年!”太子的神情有些疯狂,他的发丝凌乱的贴在颊边,他握着刀的手慢慢的拽紧,而后上前了一步。   他这一步,刺激的周围的人都纷纷亮出了兵器,太子这才发现,原来这大堂里,不光有自己父皇,还有他那个从小要跟自己斗的忠勇王,站在他下方的是曾经跟着自己长大,结果分道扬镳的雍王,随后是庆王,景王。他含着恶意的看着他们那些人。   “乖乖的,这会给孤跪下,要不然,孤就立刻让人杀掉你们的母妃,王妃,子嗣!哈哈哈哈,到时候你们什么都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太子的脸已经扭曲了,他握着刀的手慢慢的颤了颤,扭了扭脖子,而后神经质的抽了抽,之后慢慢的往圣上走去。   “保成……”圣上开口唤着太子的乳名,“放下刀,朕原谅你。”   太子愣了愣,而后看到忠勇王一脸焦急的似乎想说什么,他呵呵一笑:“原谅孤又有什么用,今日孤既然已经走了这前头的九十九步,最后一步,死不死都要试试的!”   他说完就下令后头的人进攻,一瞬间场面就乱了,大部分的人都加入了战场,只有太子跟圣上遥遥相对,太子提起刀就要上前,结果被人从左侧一下子挑开了刀尖。   “你!”太子的脸色一面,他面前的是贾代善,贾代善并未开口,也不说什么,只是一直站在圣上跟前,太子几次三番的劈砍,都让贾代善阻止。   “你以为这会看着孤要输了,就算回头父皇也不会原谅你的!”太子不停的拿着刀对着贾代善砍着,贾代善也不收手,只是一味的防御,慢慢的等着殿中的人越来越少,地上躺着的人越来越多,最终只剩下太子一个人。   太子环顾四周,脸上的表情忽然放松了,他对着圣上笑道:“就算明日,父皇要孤去死,今日孤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这个太子原本就不是孤求来的,可是日日夜夜因着它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不停的要揣测父皇的心意,如今孤注一掷过了,也算是了了心愿了。”太子说着,就把手里的刀丢在一边。   圣上从座位里下来,贾代善恭敬的侧身站到了一边。   “你用朕的人,来对抗朕,怎么可能会赢。”圣上略有些感叹。   太子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耸了耸肩,眼睛直视圣上:“孤的一切都是父皇给的,就只剩这具皮囊。”太子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匕首,圣上只觉得眼睛一闪,就见着一个人影扑了上来,太子手中的匕首没有扎到自己,却是用贾代善用身子挡住了。   太子吃惊的看着贾代善,倒退了几步,贾代善咳嗽了两声,嘴角流出了少许鲜血,他一边用手按着伤口的上部,一边慢慢的跪坐在地:“都是臣的错,当初若是早些知道,知道太子殿下被小人蒙蔽,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如今殿下自然不会跟圣上,父子相残……”贾代善一手捏着拳头,用额头抵住了自己膝盖,算是给圣上磕了一个头。   “臣有负圣恩,居然不听太子命令,死有余辜。”说着又吐了一口血,而后蜷缩在地。      ☆、第七十八章      德妃知道皇后作为的一瞬间,就知道那个仇人,如今是真的走到末路了,她几乎就没有想过太子能成功的可能,她摸了摸发髻上的那根带了二十几年的白玉簪,慢慢的抽了出来,她身边伺候的人奇怪的看着她,不过几乎没有什么人说话,这种紧张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观望。   太子出京,就算是皇后请宴来的也不多,不过孙氏倒是带着大姐儿进了宫,她知道的消息多一些,不过她也清楚如今太子还未倒台,甄家就不能弃皇后懿旨于不顾,只是出门前她吩咐大姐儿不要传的太鲜艳。   大姐儿脸上没有带出任何情绪,只是依然微笑着对着孙氏撒娇:“为何呢,如今皇后请宴,难道不是孙儿的机会么,若是穿的太过素净,不是对皇后无礼?”她一边说着话,一般瞟了自己身边站着的嬷嬷一眼,而后不自觉抿了抿嘴,低下头。   孙氏看了大姐儿一眼,而后扶着宋嬷嬷的手起了身:“若是如此,你想如何穿,便随你吧。”她也懒的多说,如今甄珠跟着雍王在圣上面前,倒是不用担心孙子的姓名,反正无论大姐儿最后是个什么下场,自己也就多看顾一些。   孙氏带着宋嬷嬷出了门,原本还想说话的大姐儿咬着唇一瞬间站了起来:“哼!就是不想我好,一个两个的欺负我这个自小丧母的。”大姐儿说着就扑到了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怀里。   站在她身边的青鸾也只能低声安抚道:“老太太一向看中大小姐,怎么会呢,大小姐不要多想,这会若是哭肿了眼睛,不是更没理由进宫了么。”   大姐儿捏着帕子压了压自己的眼角:“不过是情绪来了,难得皇后请宴,若是今日得了皇后的眼,日后不是都不用操心了。”她到底还小些,说不出得了太子荣宠之类的话语,不过脸颊上微红的晕显露出了她的心思。   孙氏吩咐人套了马车就带着人进宫了,不知道是不是孙氏太久没进宫了,只觉得人特别多。   “阿宋,以前宫里有这么多人吗?”孙氏扶着宋嬷嬷的手,低低的问了一句。   “奴婢早忘记了,只是隐约想起以往似乎只有十二个看守,如今这一路过来,似乎多了三四倍。”宋嬷嬷环顾了四周,而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悄悄的捏了捏孙氏的衣袖。   孙氏觉得手腕一紧,而后低低的咳嗽了一声,之后就顺着宫墙慢慢的往里头走,走的路程也算不远,几个转弯就到了,宋嬷嬷等人不能进,孙氏就带着大姐儿到宫外头候着,只见着一个两个的浩命往里头走,孙氏头上也是一品浩命,因此还没等多久她就听到里头传人,她一手按住雀跃的大姐儿,而后顺着一格一格的阶梯往上走,慢慢的就好像回到了三十年前,她还没有离开宫的时候。   宫中有规矩,凡是在宫中伺候主子的奴婢都可以在二十五岁的时候离开宫中,然后嫁人生子,而他们的名字永远在内务府的名单里,等到宫中皇子降生,便在这些人中寻找乳娘,而孙氏正好剩下甄应嘉不久,就被派到了圣上身边,圣上原本的奶娘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出了事,她是接了任的。   圣上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子,那会虽然受太皇太后的照顾,可是先王是个重情爱的,眼中只有他心爱的贵妃,圣上才满周岁,那贵妃就生下了阿哥,孩子才降生,就被赋予了期待,而圣上则是在这种无视中慢慢的长到了七岁。   也许是太过疼惜的关系,贵妃的孩子才满五岁就夭折了,伤心欲绝的贵妃跟着去,同时带走了先王一切的理智,太皇太后跟先王闹翻,明明嫡亲的母子两却成了仇人。   孙氏依然记得那天,圣上因为无事在花园中玩耍,结果不小心撞到了从太后宫里怒气冲冲出来的先王,圣上的脸上满是惊喜,脸上充满了舔犊之情,可是先王却一把掐住了圣上的脖子,若非自己冒着被处死的危险扑上去救了圣上,谁都说不清楚先王当时到底会不会放手。   似乎从那时候起,自己就在四个奶娘中凸显了出来,圣上也越发的信任自己,而这种信任她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孙氏低着头,跨过了高高的门栏,见着上头头戴凤冠的皇后,皇后的容貌是那样的苍老,孙氏因此心痛,可是这种心痛是最要不得的情绪,对方是皇后,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孙氏规规矩矩的跪下给皇后行了大礼,将脑袋中那个刚刚嫁入皇宫,满脸稚嫩的少女,忘的一干二净。   大姐儿觉得自己的膝盖是软的,她跟着孙氏跪在了地上,这一刻她忘记了嬷嬷教导过的所有事情,需要注意的什么,只是凭着身体的记忆,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   “快扶了孙嬷嬷起来,这是做什么。”皇后伸出右手吩咐人将孙氏浮起身,她笑着看向大姐儿,嘴里用着旧时的称呼。   孙氏跟大姐儿一同起了身,皇后吩咐人搬了小板凳让孙氏坐着:“真是许久不就了,今个本宫想着一同聚聚,这就是你的孙女吧,果然长的跟‘吾家老人’许多想象。”   孙氏忙回不敢,而后不在说话,皇后笑着吩咐人把东西拿了上来:“第一次见着,总要赏些东西的,孙嬷嬷的孙女不知道取名了没有?”   孙氏忙摇了摇头:“因着这是家中第一个孩子,想着好养活些如今还唤作大姐儿。”   “也是到了年龄了,如何能每个姓名,就叫甄慧言吧。”皇后才说完,大姐儿就忙跪下谢恩,之后又得了一对玉镯一副头面,而后便退了出来。   孙氏带着大姐儿出了门,大姐儿手边的托盘就让一旁伺候的人接了过来,大姐儿微微一皱眉,正想伸手,就被孙氏一巴掌拍在了手上。   大姐儿回头,脸上尽是莫名其妙,孙氏不知道该跟她如何说明,这个慧字并不是人人用得的。   孙氏知道这会不是说话的地方,只是跟着前头带路的人一道顺着小路走着,慢慢的前头的人的脚步越发的慢了,大姐儿看着孙氏往前走,而后只听到前头的人最终停下了脚步。   “许久不见姐姐,此生居然还能在宫中相见。”那姑姑回过头,而后笑着给孙氏福了福身。   孙氏的眼眶一下红了:“看你说的,当初若不是你一意不肯离宫,我又跟着家里去了江宁,如何能这些年不见。”   那姑姑的容貌秀丽,大姐儿只觉得这人看着怎么都顺眼,看样子对方是跟自己祖母认识的。她正想着,就被孙氏一把拉住了手腕子,到了那人跟前。   “这就是顾氏的女儿,可惜只留了这么一个后。”孙氏把大姐儿推到了姑姑前头,“原本我想着寻个近些的也好多照顾,可惜刚刚皇后愣是给取了名字,唤作慧言,这可怎么办。”   那姑姑见着孙氏着急,忙伸手安抚,她一边伸手握住了大姐儿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一边对孙氏道:“姐姐如今不在宫中,自然不知道皇后已是许多年不管事了,如今便是给个跟当初皇贵妃同样的名字,圣上都不一定上心,更何况只是一个字呢,不管日后大姐儿入不入宫,得了名字都是好的,只是如今前头尚且有一难,我不忍姐姐这么大年纪还吃苦,若是一会德妃吩咐人前来接姐姐,还请姐姐莫要拒绝。”   大姐儿被说的奇怪,她根本听不明白什么意思,只觉得对方握着自己的手笔自己的还娇嫩一些,明明是伺候人的人,身上的穿戴却不必自己的差,便是对方头顶上指有的那一颗明珠,都是罕见,不愧是宫里的人。   孙氏听到德妃,微微的皱了眉:“她莫非……”   那姑姑点点头,不过没有说什么,之后又凑在孙氏耳边低声说到太子谋逆的事,孙氏无奈的叹了口气,最终只道:“当年皇后千方百计用着姓名算计来的,如今可是要还了,何苦。”   “她愿意,咱们又能说什么,不过这宫里要说最心狠的,舍她其谁。要不然佟贵妃也不会死的那么早。”说着话的时候,地方就到了,那姑姑最后送了孙氏跟大姐儿到了院子,之后转身便离开了。   大姐儿满眼都是宫中的繁华,她一路跟着孙氏,就见着许许多多的人给孙氏行礼,不过其中大部分都是愁眉苦脸的,而且言语之间又有一些‘你们都懂’那种感觉的眼神。等着时辰差不多了,皇后就出了迎接了众人的跪拜,而后带着所有人一同赏景。   虽说是赏景,不过皇后还是吩咐人让年纪大一些的去了戏园子,而年纪轻的随她们在院子里嬉戏。大姐儿也想去,不过她让孙氏拉着到了戏园子,跟着一堆的老太太们坐在了一起,宫中唱戏的自然是本事,不过听戏的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大姐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见着外头那些年轻的女孩子在湖边玩耍,有些做着对子,有些写着诗词,有些弹着琴,似乎还有些得到了皇后的奖赏,她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   孙氏顺着大姐儿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之后便若有感叹的说道:“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貌美的女子,刚刚那位跟着你生母有些关系,你若是想听,今日便给你讲讲。”   大姐儿忙回头,整了整脸上的笑容:“老太太不管说什么,我都想听。”   孙氏瞥了大姐儿一眼,而后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你可要听仔细一些。”      ☆、第七十九章      圣祖四十七年九月四日,圣上在诸王,大臣,文武官员,侍卫等召集在行宫前,宣布废除太子,废太子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直到圣上宣谕拘谨之后,被侍卫叉着离开了,而后十六日回京,此刻京城已经风平浪静,之前的混乱仿佛都没有了一样,七贤王微笑的看着圣上撰写了激吻,在十八日的时候告祭天地,台面,社稷,又将废太子转移到了咸安宫,到底是宠了一辈子的儿子,到了最后也不远让他住在随便什么地方。   要说京城由什么不太一样的,首先七贤王多了一个嫡子,那最后一次的朝见仿佛就是皇后的最后的事迹,隔了不到半个月就传出皇后病重的消息,之后再无音讯。   跟着四阿哥见识了一场动乱的甄珠变的不太爱说话了,正巧小四阿哥也有同样的状态,李侧妃等人因为禁足所以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等着三阿哥能出门再次跟四阿哥遇上的时候,不管他如何的挑拨,四阿哥都没回应。   “以往看着还算个软包子,如今倒是水米不进了,哼!”三阿哥站在自家哥哥面前,而后看着小四阿哥的背影哼了哼鼻子,二阿哥倒是没理弟弟说什么,他前些日子因为被雍王呵斥了一顿,所以一直回转不了精神。   “回去吧,要不然母妃该等急了。”二阿哥咳嗽了两声,他一手遮住了自己的嘴巴,而后压低了嗓子,原本身子就不好,若是一点伤风感冒搞的兴师动众的,更就让父王嫌弃了。   三阿哥回头看着自己哥哥,而后皱起了眉:“你这两天一直咳嗽,怎么不让太医给你看看。”   “之前禁足,如今刚出来,就别多事了,大约是之前有些着凉,估计过两天就没事了。”二阿哥抿了抿嘴,而后就转身走了,三阿哥看着二阿哥走,气的扯了一旁的叶子,伺候三阿哥的是李侧妃娘家的子弟,姓李,唤作李儒,平日的性子也好,不过因为性子实在太好,所以想来是三阿哥说了算,如今他见着二阿哥离开,知道没了能限制三阿哥的人,于是就缩着脑袋不吭声,问题是三阿哥绝对不会看不见这么一个明晃晃站着的人,他揪住了李儒的领子,往自己这边拉。   李儒忙伸手小心的护住自己的脖子,睁着眼睛看着三阿哥。   “阿儒,你说老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认真的看着李儒,只觉得平日虽然这个兄弟跟着自己没什么好感情,不过你来我往的倒是也热闹,如今一方忽然没有回应,三阿哥就觉得心里有些空唠唠的。   李儒想了想,他之前倒是听到一些风声,不过小四阿哥应该什么关系才对。于是只能随便猜测:“四阿哥可能是想明白了,不能跟着兄长无礼,所以才不再像以前那样了。”   三阿哥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就当接受了这个理由了。   自从圣上废除了太子之后,甄珠第一次被传召进宫,跟着传召侍卫到了河边,就见着圣上坐在河边,用一张厚实的地毯铺在地上,手边拿着一根吊杆。   甄珠给圣上还未行礼,就被送到了圣上身边,圣上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此刻也看不出他之前在床上躺了将近半个月,又因着废太子在大臣面前几欲崩溃。   “十年前,你父亲得了子嗣,便早早的派人送信到了朕的案头,也是他第一次将私事写在密折之上,朕感同身受,当年太子降生,皇后几欲死去,拉着朕的手求了这个太子之位,当年朕亲政不久,需要一个太子,于是保成就做了太子,如今想来是朕误了他。”   废太子是个非常聪慧的人,甄珠之前听说过这个,听闻在上书房其他皇子从来就比不上太子,十三岁便可站在百官之上讲堂,更是深受熊太傅之称赞。   甄珠将如今在朝堂中活跃的人分析了个遍,之后抬头看着圣上。   “今日太阳不错,你便陪着朕一道钓鱼吧。”圣上笑着吩咐人给甄珠送了一根鱼竿子过来。   甄珠谢过之后就专心致志的开始钓鱼了,他的耐心并不好,可是如今在圣上面前便是屁股底下有针都不敢动,他尝试着用手指的感觉来确定有没有鱼,不过好多次都没来得及,那鱼就跑了,只剩下鱼尾巴甩在水面上溅起水花。   “真可惜。”甄珠叹了口气而后回头看一旁伺候着的人,对方立马快速的帮着甄珠上了鱼饵,然后甄珠继续将鱼饵甩入池子中,大约是这个池子里的鱼真心的蛮多的,一个下午下来甄珠钓上了三条鱼,结果圣上反而一条都没钓上来,甄珠无奈的看着圣上笑呵呵的把他钓起来的鱼放进水桶里,而后递给甄珠吩咐道:“带着回雍王府,吩咐老三给你煮了吃,回头告诉朕味道如何。”   甄珠点了点头,而后就又莫名其妙的被送出了宫。   出了宫门就见着眼熟的马车等在路口,甄珠上前跟马夫打了个招呼,掀开帘子就理所当然的看到了坐在里头闭目养神的雍王。   得了上辈子记忆的雍王一直以来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平日里也一直会告诉甄珠他的动作,比如最近他将手下所有的人都分派了出去,跟着几个交好的文臣也渐渐少了往来。   “王爷。”甄珠一边走进马车,一边将身后的帘子放下,雍王睁开眼睛看着甄珠的脸,而后顺着往下看到甄珠手里的木桶,只听到噗通一声,一条鱼从里头跳了出来,甄珠忙用手去捂,结果那鱼实在太滑,甄珠一只手抓不住,那条鱼就在空中弯成一个弧度,甄珠忍不住闭眼,此景太美,不忍直视。   等着那条鱼砸到了地板上发出了啪的一声,甄珠这才偷偷的睁开了一只眼睛,而后看着雍王的脸色不变,这才尴尬的笑了笑,低头去看,原本铺着的蓝色的毯子上因为水迹变的深色,那条活蹦乱跳的鱼在地板上跳了跳,最终因为缺氧而无力的长大着鱼鳃。   甄珠非常的感同身受。   “父皇找你钓鱼了?”雍王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动,甄珠也不知道他的消息到底从哪里来,他回想了今天在宫里见到的所有人,似乎没有一个是有异象的。   甄珠蹲下身将那条鱼丢进了水桶里,左右看了看,用着桌上的围棋班压在了水桶上头,而后自己抱着这个水桶坐了下来,雍王见甄珠坐下,便吩咐马车启程。   马车晃了晃,甄珠抱着水桶紧张的压了压,而后等了一会见着没事,才回头跟雍王说道:“一会回了王府,能让厨子做一条鱼么,另外两条养着。““你想养着?怕是养不活的。”雍王伸手将一份密信递给了甄珠。   甄珠将水桶推到一旁,而后伸手接过了信封之后慢慢的摊开,前后看了看,就转脸看雍王:“如今太子虽然被废,可是朝中要求圣上再立太子的风声并不小,一国若无储君底下的臣子自然是心有不安,不过这些都是废话,更多的都是浑水摸鱼,大多进言的表面上跟着众皇子没有关系,其实这其中的利益关系谁都清楚。   甄珠想了想,之后认真的看着雍王道:“今日圣上并未跟我提起这些事情,而且一开始提起了我父亲一句,之后再无更多话语。”   雍王手里的佛珠转了两圈,他点点头道:“父皇的耐心向来不错,当初为着江南用了十多年来铺垫,如今在苏州织造的那位的妻子也是宫中王美人的姨,杭州那位更不用说了,再加上你父亲,如此一来江南少有风吹草动,只需三十天便能传到父皇耳中。”   甄珠不知道原来雍王也知道,于是他看的很认真,他知道这个密折制,当初他接手江宁织造的时候用的也是这套方法,连着信纸都是专门制造的,大小一致,且塞入竹管之中,带信的人大多是军中兵丁,且带信的人本身并不知道这东西里头到底是什么,往往一封信伴随着大量的物品做掩饰,且圣上也非常清楚,若是让底下的臣子知道圣上还有这种手段,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自己接手之前,父亲是万般吩咐了,绝不可泄密。   一旦出了事情肯定是他们这些人被推出来定罪,甄珠想了想,根据雍王的性格恐怕日后做的肯定比圣上更过分,因为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国土上有一丝不在自己的掌控内。   “我以为,这些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恩,大约除了本王,其他知晓的应当只有太子,不过如今太子已废,这辈子估计就出不来的,要当心的只是太子长子。”雍王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而后微微的皱了皱眉。   如果跟着上辈子的事情,圣上还有十多年的寿命,到了圣祖六十年才退位,还有十年,雍王觉得自己肯定是等不了的,不为别的,就为了上辈子自己就算得了那个位置之后依然过的那么糟心,所以只能在你的敌人还没有成长的时候,不给于他们任何的机会,这样才能更加顺利。      ☆、第八十章      第二日甄珠就回了甄府,去找老太太,毕竟京城风波刚刚过去,之前听说了一些皇后的所作所为,他还是上了心的。孙氏听闻甄珠前来,忙吩咐人快快迎进门,又吩咐府里伺候的准备瓜果。   “前些日子吩咐他们做的袄子也拿过来,正巧见今个珠哥儿前来,顺便试试大小,若是不合身还能再改改。”老太太摸了摸头上的发髻,想了想,看向金花儿,“前阵子从江宁送来的缎子也拿出来,吩咐针线房的过来一趟,这次把少爷的尺寸留下来,省的日后做新年袄子的时候没了尺寸再着急了。”   金花儿应了一声,而后转身就出了屋子,宋嬷嬷忙笑着安抚孙氏道:“便是今日量了尺寸,等着到了过年还有些日子,到时候哥儿又长,又不是平常不会来,老太太也太急了一些。”   孙氏坐在踏上脸上含笑,等着甄珠进了门,才磕完头起来,就发现老太太似乎老了许多,之前因为保养,原本黑白斑驳的发,如今差不多已经全白,脸上的皱纹更是清晰可见。   “许久不见老太太了。”甄珠顺着孙氏的意思坐到了她的左手边,而后就见着屋里头伺候的有丫鬟送上来两杯茶。   孙氏对着甄珠伸手,甄珠愣了愣倒是接了上去,一老一少两手握在一起,倒是孙氏的温度更高一些。孙氏仔细的打量了甄珠一会,而后笑道:“前些日子你父亲才来了信,问我你如今如何了,我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去热河可是好玩?”   甄珠冷不丁孙氏先问这事:“热河那处的行宫刚刚建成,只是许多孙儿都不能去,偶尔能玩耍的倒是跟江宁的院子相似。”他原本想绕几句文雅一些的,都来一想是在孙氏面前,便用粗浅一些的文字来描述,直接用颜色跟形状,孙氏听的入神,等着甄珠说完就一气把手边的茶水给喝干了。   甄珠喝完,一旁一个穿着翠绿袄子的丫鬟就上前倒茶,她的脸盘微圆,看着有些眼熟,甄珠想了想没有想起来。那丫鬟倒了水便退到一边,甄珠这才发现,屋子里伺候的人许多都是生面孔。   孙氏吩咐人拖着果盘上来,而后吩咐甄珠吃上一些,之后便道:“热河的行宫不过是因为他们草原上的部族怕进了中原之后感染天花,圣上为了让部族放心,这才修建,用的自然是江南苏州等地的园林式样,也就是你觉得不稀罕。”孙氏摆了摆手吩咐底下人把做好的衣服拿上来。   甄珠作为一个少年,从来就没为着吃穿上过心,大部分时间都是底下的人送上来什么,他就穿什么,因此他身上来来去去唯一剩下的就是雍王和圣上给的东西。   “平日穿的也是够了,何苦累着老太太多麻烦。”甄珠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麻烦,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可以操心的,如今你太太又不在京城,身边每个伺候的到底是不放心。”孙氏一手托着腮,而后脸上带着笑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那个低着头站在一旁的小丫鬟。   甄珠这会要说不知道孙氏的打算,他就太蠢了,不过自己才十岁,这会就安排这房里人是不是太早了?   孙氏也没说明白,只是跟甄珠道:“若是你没意见,我便安排一些人平日替你看着没住的院子,我这里新收了几个相貌新鲜的,你且看看,若是觉得合适,日后便在你院子里伺候了。”   甄珠想了想,便应了,反正如今自己不在院子里,老太太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既然是老太太看着好的,孙儿自然没有意见的。”他说完,孙氏便笑着夸甄珠懂事,之后又让甄珠试了两件衣服,给甄珠换衣服的,就是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看得出调教得当,伺候起人来也是熟练的很。   等着甄珠陪着老太太用过饭,便告辞了,等他回了雍王府的院子,就听到小四阿哥等在自己屋子里,甄珠只觉得自己一口气还没喘均匀了,又要提起。   小四阿哥见着珍珠进门就奇怪道:“你这是去干了什么体力活,没精打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欺负你了呢。”他一边说着,之后停顿了一下吞了口口水,之后又疑惑道,“不会真的那么倒霉,遇到我二哥,三哥了吧?”   甄珠忙摆手,他伸手的宋兆勇就跟甄珠说了一声,把从甄府带来的衣服放到衣柜里去。   小四阿哥见着新衣服,忙让宋兆勇拿过来,他挑了一件颜色鲜艳的抖开,对着甄珠比划了一下:“这料子可真不错,哪来的,怎么之前没见你穿过这么新鲜的?”   甄珠对衣服的颜色一直停留在成年之后的审美观,因此对其他年轻的少年来说,看着太过老成,又太过古朴,偏偏甄珠自己没意识,但凡是一件新的跟一件旧的,他必定伸手要那件穿惯了的,要是个好伺候的性子还好说,偏偏甄珠是个受不得委屈的,因此丈青跟染红都是跟针线房的打了招呼,同样料子同样款式的衣服做了一堆,这才解决了问题。   甄珠揉着自己的脑袋道:“你也知道,我家老太太如今在京城呢,前阵子不是出了点事情么,因此去看看,四阿哥怎么在我屋子里?”   “啊,还说呢,因着宫中动荡,所以圣上就吩咐各自回府念书,王妃安排了几个先生教导,我想着若是如此,日后咱们依然坐一起,你也直到如今府里五弟也到了念书的年纪了,六弟虽然还小,据说也要跟着来呢。”小四阿哥闷闷的回答,他之前去自己生母那边,依然没得到什么热切的回应,不过他也习惯了,只是对方说了一句让他挺郁闷的话,因此有些受不住。   甄珠仔细的打量了小四阿哥,就见着对方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脸埋进胳膊里,明显是有其他事情,因此他将小四阿哥手边的衣服接过,递给了宋兆勇,而后吩咐染红去沏茶,自己则坐到了小四阿哥身边。   “这是怎么了,是不想在府里念书么?上书房那边不是人更多,更乱一些?”   “今天去我母妃那边,我母妃吩咐我,让我不要接近底下的弟弟。”小四阿哥如今还没觉得自己说这话又什么不行,他又把甄珠当做自己人,于是默默的抱怨着。   “自从五弟出生之后,我母妃就有些奇怪,如今有了六弟七弟之后,母妃就更奇怪了,还让我不要跟他们凑在一起,言语之间仿佛会出什么事,可是我问母妃,她又不跟我讲。”   小四阿哥自从跟甄珠结拜之后,就觉得甄珠不是旁人,他只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于是便把这些其他人那边不能说的话,也说了出来,可是说出来之后,他又觉得自己说错了,于是忐忑的等着甄珠回话。   甄珠倒是没多心,反正他对着雍王府不管是明面的事情还是底下的事情都有了解,大部分他都还站在旁边者的角度看着事情发展,虽说他到现在都觉得之前对雍王的那种感觉,是猪油懵了心,可是偏偏如今他还是如此,因此也只能自暴自弃,他是看的开,反正肯定不行,也就不会对雍王产生类似于,我喜欢的人跟旁人睡了什么的,毕竟那是雍王啊,甄珠估摸着是因为自己死了一次,所以贼胆包天了,又有可能是太久未见家里人,所以对着雍王产生了类似于亲人的情感,谁让他们之间总是离的那么近,说到底也是雍王对他太过照顾导致如此。   小四阿哥还等着甄珠说什么呢,结果就见着甄珠在发呆,他一时气闷,伸手一推,结果甄珠也没个防备,整个人瞬间就倒了一下,只听到碰的一声!吓傻了屋里所有的人!   雍王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下了朝,朝堂上因为太子倒台,如今一堆的人在落井下石,以往太子门人皆被参了出来,圣上不管官职大小全部撤职查办,将太子羽翼剪的一干二净,雍王看着如此有种悲凉之感,不过说到底皇权之争向来如此,若没有做好失败之后的准备,如今也不用说什么孤注一掷了。   他才在轿子了歇了口气,除了宫墙就听刘进忠汇报,说甄珠伤了脑袋的事情,他脸色一冷,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刘进忠小心的回禀:“听闻是跟着四阿哥吵闹时,自个不小心磕着的。”   “请了太医看过了么。”雍王的眉头皱紧了,一脸的不满。   “王妃已经带着太医去了,听太医说应当并无大碍。”刘进忠说完话,偷偷的吞了口唾沫,只觉得背脊有些冷。   “怎么磕着的?”雍王又问,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他只一心想着甄珠,没有想起自己儿子,不过在雍王心目中儿子不过是用来日后挑个继承人的,偏偏甄珠才是他上了心重点培养的,要说两者放在一起让雍王挑一个,雍王自然挑甄珠,反正儿子么,生生总是还会有的。   “似乎是甄珠少爷坐着的椅子缺了口,倒下去的时候撞到了高凳,上头的君子兰砸了下来,伤到了。”刘进忠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太巧,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自己的额头。   雍王一听,抬眼回头冷冷的看了刘进忠一眼,看的对方缩着脖子努力装起了鹌鹑,这才回头看着前头的路:“吩咐下去,他院子里的一干杂物都给本王扯了,但凡有棱有角的都铺上皮子,本王就不信了,这样还能再伤着!”      ☆、第八十一章      太医院的董太医得到消息,知道甄珠又把自己砸伤的时候,瞬间就为着这小公子的身子骨担心了一下,之后只能吩咐小徒弟带上药箱,而后跟着伺候的人一路去了雍王府。   雍王府里人头攒动,董太医才进门,就被一堆人围住,只见着雍王身边伺候的刘进忠一边呵斥着旁人退下,一边到了自己跟前而后行了一礼:“有劳董太医了,因着珠少爷之前落水也是太医看的,此次还需太医从旁协助,看看用药方面有什么忌讳。”刘进忠脸上挂着笑,一边带着董太医进门。   董太医一边笑着应了一句,而后略有些奇怪的道:“好好的,怎么忽然又伤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些疑惑,要说这皇家公子哥受伤什么的,在京城有的也不过是个头疼脑热,还没听说旁的,大部分王爷阿哥们若是生病也是诸多奇怪,可是问题是这甄家公子似乎没那么吃香吧?   刘进忠一边带着人往里头走,一边说着:“是跟府里的四阿哥玩闹,不知道怎么的就让花瓶砸了脑袋了,好险不过是化了口子,不过王爷不放心,劳烦太医多跑一趟。”   董太医略微点了点头,而后就跟着进去了,只能留着一肚子的无奈。这雍王吩咐,难道自己还能拒绝,虽然类似于小口子什么的,完全不需要自己来啊。   等到了地方,董太医顿时一愣,就见着外头一堆伺候的人跪在院子里,皆是脸色苍白。   “从早晨小少爷出事就一直跪着了,这伺候人的活就是要个精心么,你说万岁让看着人,如今到了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这还得了,又不是风寒高热什么的,咱还能求个情什么的,如今这都脸上见了伤了,怕是日后时刻都能见着的。”刘进忠一边跟着董太医说话,而后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丈青。   等着董太医见着甄珠,顺便就明白了,伤哪里不好,偏偏就在额角,看着伤口就知道肯定会留疤。难怪让自己来呢。   “王爷这是?”他看向刘进忠。   刘进忠忙拉着董太医到了一旁,悄悄的咬着耳朵:“王爷就是想问问太医,看看有没有办法,让少爷这头上不留疤。”   甄珠看着有些熟悉的董太医,然后悄悄的想要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结果摸到了包在头上的布快,他向上看了看引的脑门的伤口抽了抽,他眉头一皱,就见着坐在他对面的四阿哥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   甄珠无奈的一巴掌拍在对方的额头上:“行了,做什么怪模怪样的,太医不是说没什么事么,不过事日后有些痕迹罢了。”   他倒是看的开,可是四阿哥抽了抽鼻子:“你日后要是做官,脸上怎么能有疤呢,不行还是问问太医有什么办法,我看着府里的娘娘似乎都用一些东西,要不然日后就遮一遮?”   “没事,并无大概,要不然日后束发的时候遮住一些。”甄珠又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   一旁站着的小多子凑了过来,忙接了话:“少爷放心,府里伺候的人里头梳的好的多了,这就绝对不需要阿哥操心。”   四阿哥白了小多子一眼:“你这样让本阿哥怎么说话,一人做事一人当,一会等着父王来了,本阿哥就去认错,不管父王怎么惩罚,我都认了。”   “别啊,如今伺候我的都跪了一院子,就别搭上一个你。”甄珠无奈的想起丈青跟染红,之前王妃来了,什么都没说就很是怜惜了一阵,结果他正不好意思呢,伺候自己的就都受了罚。要是主子受苦,奴才遭殃的也多,不过甄珠自觉自己身份尴尬,所以平日对着满院子伺候的人也都是客气的。   “是啊是啊,主子。”小多子忙接了话口,如今遭难的都原谅的,王爷那边自然不用提起。   四阿哥皱紧了眉:“不用说了,我虽然是无心……”   “既是无心就行了。”甄珠忙接了口,他算是看透了,这雍王府里的阿哥们,不是满肚子坏水的不把人当人,就是像四阿哥这样天生正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妃问题,都是雍王的儿子,怎么差别这么大。   董太医想了想,就先跟甄珠告了罪,而后拆开了之前包好的伤口,看了看上头用的药,他沾了沾药粉,而后闻了闻,又轻轻的把伤口包好:“无碍,用的药也是对的,等着明日我便调一味涂抹的药,记得每日三次便可以了。”   刘进忠松了口气,而后就忙吩咐人送了董太医去药房配药,他们才走,甄珠就劝着四阿哥先回院子,小多子也劝着四阿哥回去,他是想着早些走,就不用遇到雍王了,四阿哥没办法,只能无奈的走了。   结果屋子里的人就只剩下崔柳,崔柳上前轻声问了一句:“主子是不是要休息了?”   甄珠点点头,而后打了一个哈欠,他正准备揉眼睛,结果手指就被崔柳握住了,他顺着对方细长的手指看到了崔柳的的眼睛,发现对方长的不错。   “小主子还是不要揉的好,万一牵扯到了伤口,就麻烦了。”崔柳一边扶着甄珠躺在床上,一边将被角折好,拿过玉镇子压在脚后。   甄珠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床帘,就见着崔柳把帘子放下来了,而后就听到脚步声慢慢的往外,又听到了一声门被关上的声音,他是真的有些累了,下意识的打了个哈欠,而后就睡了过去。   等着在此醒来,屋里头已经黑了,他扶着自己的脑袋慢慢的坐起来,估计是外头的人听到了动静,而后就见着帘子被掀起来,甄珠见着还是崔柳,就问了一声:“平日伺候的染红姐姐呢?”   崔柳笑了笑:“小主子醒来,有没有渴?”   甄珠点点头,他觉得对崔柳这样温柔的人,似乎没办法相处,太难相处了。   崔柳伸手就端着一杯茶递了过来,甄珠接过喝了一口,就听到崔柳说:“染红他们伺候主子不经心,让小主子受了伤,府里规矩重,自然是要受罚的,不过王爷仁慈,不会有太大干系,小主子不用心疼,让他们吃点教训也好,省的日后小主子被亏待了。”   甄珠把一碗的茶喝完,崔柳顺手就接了过去,甄珠伸了个拦腰觉得自己能做的也都做过了,既然崔柳说没事,他也就放下了,他顺着床沿把脚放了下来,正准备找鞋子,就感觉底下的触觉有些不对,原本木质的踏板上铺上了一层柔软的裘皮。   从床脚往外,铺上了一层深色的裘皮毯子,原本搁着洗漱的架子也都不见了,屋子里的装饰变了个大样,那些原本放着的八宝架子都搬掉了,换成了屏风,屋里搁着的两个窄口高脚瓶也不见了踪影,别说当时就被人请清扫了出去的墨兰,就连窗台上的菊花,书桌旁的牡丹,平日没事打发时间的盆景松都不见了,凡是能动的,可能伤着人的都不见了。   “不是吧……”甄珠绕着自己的书桌转了一个圆圈,四方的书桌变成了椭圆形。   崔柳拿着甄珠的鞋子就过来:“主子,您的鞋。”   甄珠顺着就见着自己原本的高筒靴如今变成了江南的布鞋,要说两者有什么不一样,就是一个千层的底子,穿着人显得高一些,一个贴地的柔软,穿着软上一分。   “我原来的鞋子呢?”甄珠伸脚把鞋子穿了上去,一边问。   “王爷吩咐,您既然腿脚软,不如就穿鞋贴地的,也好省的日后再受苦,况且平日也无需主子自己走路不是。”崔柳说完,甄珠的眼睛就瞪大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其实就伤了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断手断脚了呢,搞这么大的阵势。   崔柳笑了笑,而后就福了福身:“奴婢下去吩咐事情,王爷吩咐了,今个晚膳就跟主子您屋子里一道用。”   甄珠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王妃对自己热情不说,王爷也这样,他明明才跟自己说好,绝对不让那些龌蹉的思想显露一份,偏偏那位自己不离自己远些,还不停的撩拨自己,若是哪天自己情不自禁了……   ——不会的!掉脑袋的事!是那么好情不自禁的?甄珠自我唾弃了一阵,而后再次把自己肚子里的想法埋的更深一些。   旁人不知道甄珠在干什么,反正来去伺候的人都利索的准备着吃食,甄珠则是脑补着自己心里的小人不停的挖着坑,然后把一份叫做奢望的人埋进心里,而后再往上头填上土,埋上一辈子。   今生只做良臣,不要让自己的心思污秽了那个为着江山社稷的明主。   雍王进门就见着甄珠乖乖的坐着,什么都没干,他也不说话,只是照着主位坐下,伺候的人就提了筷子,雍王使着筷子夹了第一口,甄珠这才捏起了筷子,而后扒着白饭吃了一顿,也不挑,伺候的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决定,所以这会吃的实在有些憋闷。   等着用完膳,伺候的人如鱼贯入又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干净,换上新茶,旁的人都倒退着出了门,只剩下一个刘进忠站在门口。   “既然吃完饭了,便说说吧。”雍王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眼神淡淡的看着甄珠。   “说什么?”甄珠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没红吧。   “比如,怎么就伤着了?”雍王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搁,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这个……运气不好?”甄珠说的小心,他真的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当时跟着四阿哥闹着玩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一下子砸着了。   “你若不是平日里行为举止太过随心,也不会遭了这个难,如今太医虽说能看好,若是看不好,你的仕途就别要了。”虽说朝廷明文之中没有规定这些,可是毕竟都是人心。   甄珠觉得这会应该主动承认错误,可是问题是人的胆子,就是宠出来的,也是雍王之前对他太好。于是就不自觉的顶了嘴:“既然太医说无事,不是就没关系了么。”   他这话说完偷偷的看了雍王一眼,而后就发现对方脸上没什么动静,于是就嘿嘿一笑,搬着等着蹭到了雍王身边:“还未谢过王爷,只是这满地的长毛摊子,不是热的慌么。”   夏天才过,甄珠这个院子原本还是凉快的,可是如今让这些厚重的东西一搞,瞬间就觉得热了。      ☆、第八十二章      甄珠努力的思考了一阵子,不过他的思维还是没能从自己的手指延伸到之后,就听到雍王开口说道:“最近朝中有人上了折子,奏报你父亲所欠户部欠款一事。”   “这事我知道,只是当初银两皆是用在圣上南巡所用,这银子圣上也知道为何,怎么忽然有人提起?”甄珠忽然一愣,他的念头转了两下,顿时明白了。   太子被废,忠勇王如今算是一人称大,庆王,贤王虽然各有心思,不过如今却是以他为首,毕竟如今皇帝心思不明,而甄应嘉被提起,估计也是底下的人的浑水摸鱼,到底是冲着废太子去的,还是冲着雍王来的,也很难说甄珠有万般的心思,不过他能说出来的不多,只是提了两句,不过都被雍王给拒绝了,他只吩咐甄珠好好养病,其他的都不要管,毕竟如今户部是在雍王主管。   雍王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被说服,就不叫雍王了,甄珠发现从那一刻开始他的生活就被人团团围住了,连着宋兆勇都没什么插手的机会,反正就是养病,而后其他时候被大量的书籍给淹没。   忠勇王一系彻底的热闹了,连着平日德妃等人都要给惠妃三分颜色,雍王带着雍王妃去德妃宫里请安的时候,正巧德妃跟前跪着人,德妃见着雍王进来,就随口对跪着的人道:“惠妃那多加一成就行了,旁的都按以往的规矩来。”   跪着的人应了一声,而后托着托盘举了上前,德妃接过一旁大宫女手里的印子,往上印了一个,之后那个跪着的人就退下了。   “快来,许久不见,如今这天又要转凉,老三你的脚踝可又要当心了。”德妃笑着靠着椅子,整个人都倚在右手上,雍王坐下之后就没再说话,反倒是雍王妃接口道。   “已经跟太医院的太医打过招呼了,还是往年的方子,府里的药材也早已挑好,多些娘娘费心。”雍王妃在几个王妃中也算是贤惠出了名的,一来是她的性子比较沉稳,二来她还未出嫁之前就有四全姑娘的美称,要说德妃有那么一点不满的,也就是雍王至今没有嫡子,德妃只要一想到她那个早夭的孙子,就不忍用这个话题去敲打老三媳妇,有些事情是天灾人祸,人力不及也只能求神拜佛了。   “如此变好。”德妃又跟雍王妃闲聊了几句,两人便告辞离开。   雍王跟雍王妃平日基本没什么交流,若说有什么事情,大部分都是雍王妃说话,而雍王则是不开口。两人走在路上,迎面便遇到了贤王,贤王妃刚刚产下嫡子,贤王走路都轻飘了几分,他见着雍王跟雍王妃笑着行礼:“今个可是有缘,这是刚刚从徳母妃那出来吗?”   雍王看着贤王没开口,雍王妃倒是笑着应付了一句:“七弟这是要去卫贵人处请安吗?”   “惠母妃前些日子似乎着了凉,这不心里不放心便去看看,顺便去贵人那里请安。”贤王点了点头,卫贵人住在惠妃的院子里,卫贵人由于身份不够,所以贤王打小是惠妃膝下长大,生下长子的惠妃自己就有一个儿子,因此对着贤王虽然也算是妥善照顾,不过到底不如自己母妃来的精心。   宫里的皇子从前头数起,安稳从自己生母膝下安稳长大的不多,老大小时候是养在明珠府里的,太子生来丧母,因此是在圣上照顾下长大的,雍王就不用说了,老四的母妃死的也早,只有景王算是备受宠爱的,老六的母妃宜妃虽然还在,可是他被太后养大,所以他们这些兄弟看着底下的那些小阿哥,说不上羡慕不羡慕,不过确实是看不惯那些被生母养的没了规矩的弟弟们。   三人擦肩而过,雍王吩咐雍王妃自行离开,他则是骑马离开,雍王妃看着雍王离开,而后扶着人就上了马车。   甄珠知道朝中有人上折子,就悄悄约了四阿哥准备出门,他认识的人不多,不过扛不住他父亲打的底子好,他吩咐人给张相府里的老二送去了信,三人约在了小天一阁里移居。   张相有两个儿子,老大叫张若溎,老二叫张若蔼,老大性子沉一些,老二倒是多有跳脱,等着甄珠跟四阿哥到了地方,就见着张家老二凑在窗户口给两人招手。   “快上来,可算等着你们了。”张若霭一边挪着屁股下的凳子,凑到了朝阳口,一边伸长了脖子往外头看,甄珠觉得对方的举动有些奇怪,于是走了上前,跟着东张西望了一阵,四阿哥也好奇,压在两人身上跟着问道:“看什么呢,好好的,干嘛不让上菜。”   张若霭认真看了一阵,之后就指着集市上一个骑着马走过的人道:“看着没,看着没,就是他。”   甄珠认真打量了对方一眼,而后皱眉:“怎么了,是你认识的?”   “哪啊,我能认识他,哼!”张若霭撇了撇嘴,而后跟着四阿哥见了一个礼,四阿哥推手:“得得得,每次都来一趟,你是不是跟着你祖母学的,也没见着你爹这么古板。”   “得了吧,若是今个让我爹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张若霭比划了一下,而后缩了脖子,甄珠跟着,三个人坐在了桌子上,“那是杭州织造孙家的长子,叫做孙道南,刚刚来的京城,对了甄珠,你不是应该认识么,听说跟你家老太太是远房亲戚呢。”   甄珠点点头:“你若说的是杭州织造,我自然是认识的,只是当初见着面的时候还小,没想到如今他这么大了,说起来他确实比我大六岁,今年应当是十六了吧。”不过看着感觉好像二十几,难道是未老先衰?   甄珠知道雍王最讨厌结党营私,因此他自己是相当克制的,不过再克制,像三个织造基本都是同根连枝,大家都是亲戚,过年过节还是要见面的,也就是他如今在京城,这才清静了好几年。   张若霭凑到了甄珠身边,四阿哥觉得他们要说悄悄话,也就立马凑到了另一面,张若霭就当没看见,反正他跟四阿哥亲近惯了,都当是兄弟。   “你知道,他……有婚配了吗?”张若霭开口,就问了这一句。   甄珠歪着脑袋想了想:“应该有了吧,不过你也知道我如今在京城,跟着家里的联系也少,你要是想知道,我就帮你问问。”   “那你帮我问问呗。”张若霭嘿嘿一笑。   四阿哥接了话:“怎么回事?”他很是奇怪,睁大了眼睛看着张若霭。   张若霭认真的看着四阿哥,而后一脸严肃的开口:“四阿哥,若是今个我说了,你可要保密啊。”   四阿哥忙接口:“你还不相信我。”   张若霭点点头:“反正当初是你们俩一块骗的我,如今也算是自家兄弟,我就明说了吧,就是前些日子我遇着一姑娘,结果前些日子又见着那小子跟那姑娘打了个招呼,我就是想知道那姑娘是谁家的。”   甄珠忽然就不清楚他的逻辑了:“那你现在问我,他有没有定情,万一他们定情了,难道你还准备横插一脚?”   四阿哥默默的在旁边握了拳,表示支持:“要是真喜欢,咱们就抢过来。”   甄珠也只能感叹一句这些个皇家公子哥真是热闹不怕事大,也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有几件兜不住的事。   张若霭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想知道她是谁。”   甄珠上下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呢?”   张若霭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就没有然后了啊,我就是想知道她是谁啊。”   四阿哥没想明白:“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啊。”   张若霭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不过他就是那天忽然看到那么明媚一个女子,而对方的年纪跟自己差的那么多,反正他到现在最大的心思,就是想要知道那个女子叫什么而已。   张若霭今年才十二,正是少年初怀春的年纪,甄珠觉得这不是个事,不就是平日里见到的姑娘不够多么,反正等着日后见的多了,就没这些个心思了。   四阿哥的心思则是跟张若霭差不多,于是就一手搭在了甄珠肩膀上:“阿弟,既然是你家亲戚,你就帮忙打听看看呗,我也想知道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咱们张二公子一见倾心。”   张若霭忙摆手:“说了,不是喜欢,我就是想知道她叫什么而已。”   甄珠无奈的啧了一声:“行吧,反正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对了,那姑娘长的怎么样,我总不能没什么目标的就去问吧,到时候老太太也要被我问懵了。”   张若霭一听,就眉开眼笑,而后忙吩咐外头的人来上菜,三个人叫了七八个菜,甄珠挑挑练练的吃了一些,三个半大的小子倒是能吃完,等着饭菜都扫的差不多了,张若霭就吩咐人去泡茶。   甄珠吃完了饭才开口问张若霭自己父亲一事。   张若霭想了一会,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上折子的人倒是没什么出身,那人姓吕,不过他娶的是罗家的旁系,忠勇王早逝的嫡夫人正是罗氏。      ☆、第八十三章      四阿哥看了一眼甄珠之后就没接话茬,甄珠自己则是想了一会,而后看了一眼角落再看向张若霭:“既然知道是谁,便多谢了。”   “这算些什么,朝廷上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咱们这些哥几个谁不知道,到底是住皇城下,还不是看着圣上的脸色做事。不过这次圣上压下折子不让再议,估计你父亲也没什么事情,欠着户部银两的大臣多了去了,倒是不用太过计较。“张若霭原本想说户部不是雍王管着么,甄珠跟雍王交好,自然不用担心,不过他忽然想到四阿哥在,有些话就不能说的太明白了。   甄珠托着脸,摆摆手,他今天身上穿的是宝蓝色的褂子,脑袋上带着仿着前朝书生的帽子,手指间挂着玉扳指,跟着四阿哥一起倒是分毫不差的,更因着甄珠的相貌,若是路人见了都习惯性回头两眼,这会张若霭近距离的看着,就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了一些,跟着早些时候见着那妹子的时候是差不多的感觉,他眨了眨眼,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四阿哥一边喝着茶一边嫌弃着:“得了吧,如今既然知道是谁便是不错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你我如今都还未到年纪,若是日后弄巧成拙反倒要挨父王板子。”   张若霭凑近了四阿哥,低声问了一句:“雍王爷也会打阿哥您的板子?”   四阿哥呸了一声,而后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你觉得我父王如何?”   张若霭的眼神一飘忽,认真道:“雍王爷自然是……”他正准备夸一夸,忽然就听到外头一阵的热闹,他的话还没说完,三人就一齐转头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他们怕这外头吵闹,所以挑的是间厢房,所以能听到的声音也有限,四阿哥看了一眼甄珠,甄珠挑了眉看了一眼张若霭,张瑞霭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表示疑问。   甄珠跟着四阿哥同时点了点头,四阿哥还鼓励他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推着他就凑到了门边,甄珠站在一旁悄悄的推开了一点门,而后声音就更清晰了。   张若霭飞快的伸出脑袋看了一眼,而后就马上缩了回来,对着四阿哥比了个四,甄珠悄悄的用手指将门掩上,三人悄无声息的坐回了桌子旁边,甄珠想了想将手指凑到茶水中沾了水写了个庆王,张瑞霭点点头。   庆王怎么会这种时候到这种地方来,而且还这么热闹,四阿哥也沾水写了句:其他人是谁?   张若霭想了想,默默的在桌子上写下了四个人名,甄珠跟四阿哥一看,就不响了。这人吧就不能惦记,一惦记就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会遇到,之前甄珠还问张若霭那个上了折子的人,结果这会就见着庆王请了人来这里喝酒,还能遇到他们。   甄珠跟四阿哥都缩了缩脖子,张若霭更是若有所感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雍王府的规矩大部分是罚抄书,而张家的规矩就有些不一样了,老大人是个急性子,因此对着子孙向来主张棍棒教育,凡是看不顺眼的就家法伺候,所以张若霭的屁股是遭过几次灾的。出来遇到人其实不是个问题,关键是他们在哪里遇到,之前甄珠没在意,四阿哥觉得新鲜,所以就随张若霭把见面的地方安排在了小天一阁,小天一阁虽然听着雅致,不过牵头是酒楼,后头是院子,院子里养了好些不错的姑娘,一般规矩严一些的世家是不会让自家子弟前来的,名声不好。   不过对甄珠他们来说更重要的使他们几个年岁还不大,小小年纪不学好,绝对会挨揍的。   甄珠在桌子上写了个撤,结果被四阿哥一把拉住了,他回头就见着张若霭居然已经凑到了东边墙角,他两手撑着墙,耳朵贴在墙壁上,表情很是认真,四阿哥拉住甄珠而后指了指张若霭,甄珠下巴一缩,对着四阿哥摇了摇头:不好吧,太失身份了!   四阿哥一摊手,指了指甄珠,又指了指张若霭,意思事反正就兄弟这么几个,旁人又不知道,失什么身份!   甄珠见自己劝不动,于是就跟着一块去听墙角,三个少年挨着墙角凑了过去,也是他们运气好,那庆王请人吃饭正巧在隔壁。   庆王请的人是朝中的御史,说的话其实也都是些虚的,不过一来二去甄珠就发现当初那个参了自己父亲的御史受的是七贤王的指示,甄珠觉得自己右眼皮挑了挑,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眼皮而后推了推四阿哥,四阿哥正听的关注,回头就奇怪的看向甄珠。   甄珠凑到了四阿哥耳朵边轻声道:“时辰快到了,若是再耽搁下去,府里要问了。”   他们两是借口出门透个气才出来的,跟着一块出来的侍卫应该快到下头等着了,他们俩若是再不走,一块侍卫寻不见人,上来一旦碰上庆王,这事就没完了。   四阿哥一想也是,于是就悄悄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锭银子塞到了张若霭手中:“今个我请,我们先走,你善后哈。”   张若霭点点头,也不跟四阿哥客气,甄珠现是悄悄的推开门,见着外头没人,于是跟四阿哥一道悄悄的走了最偏僻的楼梯,绕过了大半了酒楼,这才到了外头。   两人到了外头一看,果然他们打发去买东西的侍卫已经聚齐,其中一个领头见着四阿哥忙上前询问:“四阿哥可玩的尽兴了,这会是不是回去了?”   四阿哥点点头便吩咐人赶了马车过来,带着甄珠一道上了马车。   到了半路,甄珠忽而想起了事情,便跟四阿哥道:“若是庆王,那背后是谁?”   庆王向来不是自己出头的人,平日里也不过是看着太子不顺眼,偶尔绊一跤罢了,如今既然是他出面,莫非是忠勇王的吩咐,可是忠勇王最近不是听说在忙着证明自己是个有来历的,天生尊贵什么的。   四阿哥想了想道:“便是皇伯父没说,底下的也是各有算计,要说不是还有个对着江南虎视眈眈的的七皇叔么,甄珠,这次你父亲应当无事,不过是皇叔他们想要拉拢你父亲罢了,软硬皆施也是他们的手段。”   “若是如此,便不用我多操心了。”甄珠笑着对四阿哥道了谢,他跟四阿哥交好也是缘分,倒是没特意做过什么。   两人回了府邸,甄珠以为没事了,就放下了心,结果悠闲日子才过了两天,忽然又有人参了甄家,上告的是张家,甄瑚的生母,张氏的娘家。   说起张氏,甄珠已经许久不曾想起那个对自己有恶意的女人了,京城的日子离江宁实在太远,他平日功课又重,根本没什么空闲去回忆过往。   张氏的父亲是张祭酒,平日里基本没什么本事,张氏当初又是因为难产死的,所以甄珠实在想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好闹的,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却渐渐的越闹越大。   雍王下了朝便吩咐人去请了甄珠到书房,甄珠进了门就觉得雍王的情绪有些异常。   “你父亲过些日子便要来京,为的是你大伯的事情。”雍王说完看向甄珠,“圣上命你父亲当庭自辩,等你父亲到京你便去住两天,本王会吩咐人将东西收拾好,你且将就几日。”   甄珠觉得雍王的思维逻辑有些奇怪,自己明明是回自己家里住,怎么会有习惯不习惯一说,不过既然对方这么开口,甄珠自然不能有异议,让他回去,大约是去了解一些内情,作为雍王跟自己父亲之间情报的一种传递。   太子倒台,甄家如今失了大半依仗,虽说甄应嘉依然受圣上重用,不过之前甄家支持太子,也是不争的事实,若是清算,难逃一劫。      ☆、第八十四章      甄应嘉得到来信时,眼神一暗便起身去甄舍的院子里寻人,一路上就见着伺候的人纷纷行礼等到了地方却寻不着大哥,他等了一会便问一旁候着的侄子:“你父亲呢?”   甄瑚已经九岁,平日里因着父亲无用,自觉支撑起了院中大小事物又要照顾弟弟,比之以往不知道成熟了多少,见着二伯问话便规规矩矩的回应:“老爷一早便出去了,听着是南边有人循着前朝古董,邀了老爷鉴赏。”   “既是如此,同福,你且吩咐人去寻了大老爷回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甄应嘉想了想袖子中的信封,到底开口,此事关键看甄舍如何,若是甄舍忘不了张氏,对着张氏的娘家自然不能斩尽杀绝了。   甄瑚见着同福出了门,这才低声询问:“二伯寻老爷,可是有要紧事情?”   甄应嘉看了甄瑚一眼,想了想到底跟甄瑚有些关系,便回答:“你母亲娘家如今在京城,告了你我府上谋害人命,圣上下了旨意,吩咐前往解决此事。”   甄瑚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呆愣愣的看着甄应嘉,仿佛没有听清楚刚刚自家伯父说的话,他不敢置信的凑近问了一句:“是我外祖父家吗?”   甄应嘉点点头,他看着甄瑚觉得九岁虽然不算大,可是也不小了,又想着他早年丧母自然应当更早熟一些,因此便开口说道:“是你外祖父亲自的去的,你外祖母跟舅舅应当不知道。”   甄瑚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只是为何,若非我母亲……”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就住了嘴,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甄应嘉,甄应嘉微微皱了皱眉,他思考了一下,而后叹了口气。   他伸手摸了摸侄子的脑袋:“当年我答应你父亲绝对不告诉你,如今还是等你父亲来了之后,让你父亲说吧,总之一句话,你是我甄家的子孙,自然不会害你,你母亲的事情若说有错,她如今也已经死了,人死为大,就不再提了。”   甄应嘉自觉是维护了子嗣,因此便不再考虑,想着家事旁人是说不清楚的,而且许多都得等着年岁阅历到了才能看开一些。   甄舍元原本正喝得尽兴,结果被这府里的人喊了出来,兴致未尽便皱着眉问道:“慌慌张张的来寻本老爷是有什么事情吗?”   同福低头回道:“老爷未曾明说,只是隐约听着似乎跟着大老爷的妻舅有关。”   甄舍一听是张氏娘家,顿时甩袖道:“管那些小人做什么。”他对张氏有些情分因此对着张氏没办法迁怒,倒是对着张氏的娘家诸多鄙夷,他自觉是张家没尽到做娘家的责任,没有劝导好张氏,结果让张氏走上了绝路,又因着张氏当初是生甄琏的时候去世,对着自己小儿子也不上心,唯有甄瑚才好请到他老人家。   “似乎跟着京城有关,大老爷若是得空,还是跟小的回去一趟才好说得清楚。”同福又细声提了一句,甄舍一听,无奈的点点头,跟着一块回了甄家。   甄舍见着甄应嘉就拱手,甄应嘉忙回手行礼:“大哥,这是做什么。”   “今个同福来寻我,是不是张家做了什么?”甄舍实在不明白,若是小时,在江宁这个地界还有甄应嘉解决不了的事情?   甄应嘉双手十指交叉搁在自己膝盖上,回头看了一眼大门淡淡道:“张家老太爷据说想起了大嫂,听闻是当初伺候大嫂的丫鬟死里逃生到了他那处求老太爷给张氏一个公道,说是我们甄家亏待大嫂,还因着大哥你见异思迁,便害死原配。”   甄舍一只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而后一脚踹飞了旁边的茶几:“滚他妈的蛋!老子没去找他们麻烦,如今倒是惹到老子头上来了。”   甄舍的态度完全没有影响到甄应嘉,他只是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衣摆,而后起身道:“当初张家老太太写给大嫂的信,如今还留着,只要面呈圣上便无事了,只是弟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况且之前珠儿也曾经来信,说起如今京城之中的形式,弟弟想着不如合家搬去京城,江宁这边便先放下,反正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弟弟也累了,大哥如今也不过混个日子,想来也是不愿意的,江宁的事物太杂,不如这次置之死地而后生,先将前程往事算个干净了,省得日后新皇登基再来清算。”   甄舍愣了愣:“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甄应嘉摇了摇头:“并未,只是如今弟弟想要搏一把,当初大哥虽然是写入甄府,可是到底是应府的子孙,此次弟弟上京是去受苦,若是大哥不愿意……”   甄舍眼也不眨,一巴掌拍到了甄应嘉背上:“在你心中,大哥是这等子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旁的不说,若是二弟你真的蹲了牢房,自然有我这个做大哥的跟着一起照应,无妨,既然如今二弟已经做了打算,便吩咐下人一并收拾干净了,也好早些走人。”   府里的事物其实并不多,反正将伺候的人差不多都遣散了,留了几个老实的看家即可,反倒是甄应嘉手里的织造府比较麻烦,不过他平日也培养了几个人,又有苏州织造照应,把规矩做下一时半会但是不怕,反正等他进了京城,圣上自然会吩咐人接手。   甄应嘉是个心狠的,他将江宁的一应事物都卖掉,李氏听闻此事便寻了过来,如今小姐儿也已经五岁,平日很是活泼,也跟着李氏一块到了甄应嘉的书房。   甄应嘉见着李氏,忙起身,李氏走到了夫婿面前,脸上带着几分的焦急:“怎么听着是把府里的田产都给卖了,不是说没什么事情么,怎么如今却闹的这么大。”   甄应嘉把府里值钱的东西都给卖了,反正老太太的东西当初都搬去了京城,张氏的嫁妆当初也由老太太保管,嫁妆单子则给了甄瑚,如今府里除去李氏的东西,其他家伙事居然半空了七七八八。   “之前有御史参了甄家所欠户部的五十万两银子,既然是欠债,自然是要还的。”甄应嘉笑着握住了李氏的手,拉着李氏坐到了一遍的椅子上,又招呼小姐儿凑到了自己身边,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头。   “那些原本就是因着圣上来才欠下的,不要说甄家,便是李家也欠着户部银子呢,既然是圣上用的这么还让咱们还?”李氏虽是闺中女子,不过她的消息来源多一些,所以也不像旁的妇孺一问三不知。   甄应嘉低头摸了摸小姐儿头上的簪花,而后点点头:“圣上自然也是清楚的,要不然也不会让我兼任巡盐御史,你也知道这可是捞钱的差事,所以如今满打满算也有四十万两银子,到时候凑齐了还给户部,也就差个十几万两,至于那些要怎么办,就看圣上决断了。”   李氏咬着嘴唇低着头想了一会,她柳眉微皱很是担心,贝齿咬着唇瓣捻了捻,最后下定决心:“不如将我的嫁妆也填了进去,好歹也有七八万两的银子,手上倒是有些铺子,只是这些铺子若是急着卖,怕是不值些钱的。”   甄应嘉的手指停了停,他微微一愣,而后伸手抚上了李氏的脸,李氏抬头就见着甄应嘉认真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倒是很坚决:“夫妻本是一体,哪有夫君困顿了,反倒让我还留着银子的。”   甄应嘉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李氏的额头,而后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了笑了笑:“哪用得着你,若是阖府还债,老太太手里尚且有个几十万两,不要说顾氏当初留下来的银子了,只是那些都是孩子们的,便是圣上知道也不会要了去,如今我不过是做个姿态,至于圣上要怎么做便看圣上了,如今甄珠眼见着大了,圣上年岁也快到了,咱们总要多加考虑,若不是张家我也寻不着机会,要说,这还多亏了张家呢。”   甄应嘉原本并不想告诉李氏详情,不过他见着李氏这般对着自己,便也掏了真心,甄应嘉阖府上京的事情江宁传了个遍,也知道甄家卖房卖地的事情,都纷纷谣传甄家要倒,应府还专门派人来问了问,让甄舍打发走了,结果第二天李氏就被应府的老太太喊了去,回来就拿着两万两的银子,直说日后少些往来。   甄舍原本跟着应府的人还有些往来,等着听说这事,他就打上门去,结果看门的护卫都没让甄舍进门,这甄应嘉还没离开呢,便人走茶凉的姿态摆了出来,甄舍便道:“但凡站在高处,身边凑着的都人模狗样的,一旦落了地踩着实处,才发现到底是些什么鬼!”   甄应嘉听着甄舍这么说,笑了笑,而后便吩咐李氏把银子收好,之后便跟着商船顺风去了京城。   等着甄应嘉到了京城,甄珠还没见到人,就听说甄家还了四十二万两的银子还给了户部,如今还欠了户部十万两,等着甄应嘉进了南书房,这消息就已经到了御前,他进门就规规矩矩的给圣上磕了头,而后就跪着不动了。   南书房里眀相已退,被提拔上来的是圣上一直比较倚重的温达跟张玉书,后又提了马奇是内国史院大学士,内弘文院大学士则是陈廷敬跟李光地。   甄应嘉进了门,内阁大学士都在,圣上手头的折子都被推到了一边,李光地是习惯性装死,因此并未开口说话,倒是张玉书跟着甄应嘉有些情分,因此对着圣上开口道:“不知道圣上可还有其他要事,若是无事,臣等便退下了。”   圣上点点头,吩咐他们退下。   南书房里的人退的干净,圣上这才起身到了甄应嘉面前,伸手扶起了甄应嘉:“这是做什么,听闻你今日刚刚进京,沿途可有劳累。”   “有劳圣上关心,罪臣无事。”甄应嘉低着头依然行着礼。   “好啦好啦,你的性子,朕还不晓得,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圣上拍了拍甄应嘉的手,他之所以会为了这件小事让甄应嘉回京,并不是因为这事涉及人命大小,所以严谨,而是如今太子已经被废,圣上发现原来对于甄应嘉,对方居然不是事事详尽,所以产生了怀疑。   甄应嘉也知道圣上的心思,要不然他也不会做了圣上心腹这么多年,他从袖子里掏出了当年那封被拦截的信,递给了一旁伺候的太监,而后低声道:“此事若非这次张家提起,罪臣只怕早已忘的差不多了。”   伺候的太监打开了信,而后仔细检查了之后铺平了放在案前。圣上伸手接过上下看了看:“居然有这等子恶毒的妇人,如今你既然已经来了,便给朕前因后果说的详细些。”   甄应嘉应了一句而后便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张氏一计不成之后被人揭穿,之后虽然因为怀有生孕这事也就了了,只是因着怕她再多作怪,所以让人看了起来,怀孕前后有八九个月,张氏养到了七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很挺,大家都以为没事的时候,却被门房拦住了一封奇怪的信,这信没头没尾搁在白棉布里,而这份白棉布是送到张氏院子里,给即将出生的小孩做衣裳用的。   孙氏人老成精,府里看管的自然跟当初张氏管家的时候不同,张氏其实一直在用着府里的才卖这条线给张家传信,不过张家也只有张家老太太才跟她联系。   信封里是张氏母亲劝张氏的话,前前后后皆是说生子不易,不可伤及天理,不过之后不知道底下人使了什么手段把张氏原本寄过去的那封也寻了过来。   甄应嘉只说张氏为着自己,想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作为赌注,结果被府里查出,张氏一时激动因此早产,最后落得身亡。   “只是罪臣大哥念在府里子侄皆是张氏所出,为着孩子所以并未寻张家的事情,要说罪臣的先大嫂不过是一时未曾想明白,偏偏张氏的娘家不曾劝告不说,还几次三番让责骂于她……”甄应嘉说的一脸无奈,而后只能再给圣上跪下了。      第八十五章      圣上自废太子之后身子骨就一直不怎么样,不过这些消息基本就被掩盖在太医院之中,便是后宫里伺候的嫔妃也少有清楚的,皇后退的太快,圣上也顾念旧情,所以也不过是撸了她手头的权利,旁的也没多做什么。   “朕以为这女子一旦有了子嗣,皆是为着儿孙考虑,没曾想还有这样为了自己,要牺牲自己孩子的,你那大哥怎么说?”   甄应嘉只能压低了嗓音,而后回禀:“大嫂不过是一时没想开,如何能怪她。”   圣上点点头:“朕知道了,你才进京,还未洗漱,便先回府休息吧,你的事情,朕自会料理。”   甄应嘉知道这次事情过去了,而后便磕了头,出来。   李氏带着人进了院子,甄舍则先去老太太房里请安,等着他们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外头的人已经收拾干净了,正巧甄应嘉也出来了,他才进门就见着王爷府的马车在门口停下。   帘子一挑,里头出来的正是甄珠。   甄珠见着甄应嘉停顿片刻,便上前行礼,甄应嘉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而后转身,就见着李氏带人等在门口,甄珠见着李氏也上前问了安,李氏倒是没做什么太过外露的感情,只是吩咐人去收拾甄珠的屋子。   “府里尚且忙乱。”李氏看着儿子有些陌生,于是用着平日应付宾客的言语,这话一出来,她就知道不好,于是闭上了嘴,不自觉的捏了帕子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   “无妨,儿子是来寻父亲的。”甄珠知道有些话不能当着李氏的面说,于是就转脸看向甄应嘉,甄应嘉眉头微皱,吩咐道。   “先去老太太那处请安,之后再去书房。”   父子两到了老太太面前,倒是一片的祥和,只是等着两人出了院子到了书房,脸上的表情是收尽了,父子俩基本就是面无表情,等着伺候的人上了最基本的茶水,也没人去喝。   甄应嘉一直没开口,甄珠原本想等着父亲先开口,后来想起了自己到底是做儿子的,只能叹口气,之后看向父亲:“父亲可是刚刚从宫里回来,圣上可有说什么?”   甄应嘉摇了摇头:“无妨,为父能应府,你今日前来是要住下,还是一会便回去?”   甄珠炸了眨眼,笑了笑:“父亲怎么说这样的话,我自然是要住下的,莫非除了府里,儿子还有其他的地方不成?”   甄应嘉因着甄珠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他叹了口气:“之前你说太子之事,是为父的不好,想来你也是用尽心思在为家里着想,我却偏偏没当真,好在如今收手尚且来的及。”   “父亲此次壮士断腕,让府里逃过一难,只是不知道母亲跟老太太是否了解。”甄珠自然是支持自己父亲的,不过还是要考虑到自己家里的情况,如今事情虽然做下了,可是要是老太太秋后算账,估计着甄应嘉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自然是跟老太太先做过商议,你母亲也是贤惠的,自然不会嫌弃我,只是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心思。”甄应嘉若有所思的看了甄珠一眼,双眼微微的眯了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如今千金散尽就不知道甄珠是不是能看个明白。   “府里跟之前可是有什么差别?儿子看不出来啊。”甄珠笑着四处打量了一下,而后努着嘴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道:“若是父亲这处没什么藏品,儿子可以写一些,挂在上头也省得旁人看的空寥寥的。”   甄应嘉没好气的对着甄珠翻了个白眼,父子之间的那份陌生,倒是散了不少,甄应嘉知道甄珠这次来绝不会是简简单单的来看一眼。   “说吧,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甄应嘉知道雍王绝对不会免费养自己儿子几年。   “王爷并无多说,只是让我来府上,安定人心罢了,王爷那个心眼子,哪里是我们这等凡人能够猜测的到的。”甄珠无奈的撇了撇嘴。   雍王毕竟是做过皇帝的人,他看的比较远,甄珠偶尔觉得不甘心,不过最终还是缩着尾巴,默默的做他的乖小孩。   甄应嘉知道雍王没什么吩咐,便不再说话,只是将江宁如今的一些事情说了一遍,之后便问甄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甄珠便道:“以往只知道大伯母是因着产子去的,只是如今张家的态度,莫非里头还有些龌蹉不成?”   甄珠的话才出口,甄应嘉的脸色就瞬间难看了,他原本并不想说,只是如今知道不说也得说,只能跟甄珠细细道来:“放在官面上的话,自然是张家误会了,若是日后有人跟着你当面争论,你只做无奈状便可。”   “总要儿子知道了真相,才好知道说什么话,日后才不会自己打了自己嘴巴子。”甄珠认真的看着甄应嘉,看的他无奈,知道对付自己儿子,不如甄瑚来的好糊弄,于是只能说清楚。   “自从你上次出了事情,其中又有张家的手笔,我便吩咐人将张家年轻一辈的都撸了个干净,省得日后兴风作浪的,只是那张家老太爷毕竟年纪大了,又是读书人,便没怎么碰。”甄应嘉对读书人是真好,这也要归功于当初他父亲的培养。   “若是如此,怎么如今还能闹到京城?”甄珠这就不了解了,照着甄应嘉的手段,没可能啊,江宁那一亩三分地,便是坑死了张家,都不一定有人会冒个泡,吱个声。   甄应嘉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有些奇怪,他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而后开口道:“似乎是有人挑了事情,只是如今到底如何一时半会倒是查不清,不过也是好事,当初张氏自己作孽,若不是老太太精明,哪里还有甄瑚跟甄琏如今的日子。”   “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忽然就这么心狠手辣了,甄珠只觉得那张氏对着自己狠毒,对着自己儿子倒是一心一意的狠。   甄应嘉啧了一声:“别说你不信了,当初查出事情的时候,我自然也是不信的,只是那张氏太狠,一边诱骗了甄瑚去湖边玩耍,自己又设计出门,准备救人,天寒地冻的,若是真让她成了,不管是肚子里的还是甄瑚,总要去一个的。她想着若是用着子嗣还了自由,日后从长计议。”   “府里不是将她的人手都拔了去了么,怎么还能有这本事?”   “哎,哪有把家里人当贼的,当初张氏当家的时候,老太太怕大哥误会,因此对着张氏是诸多纵容,这有心算无心,也是咱们一时大意了。”甄应嘉每每想起当时,就觉得心惊。   甄舍是第一个到的,原本甄应嘉还想着劝劝,结果去的时候,张氏居然正准备动手,甄舍一激动就一巴掌乎了过去,那张氏一口气没喘均匀就晕了过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等着张氏醒来,就喊肚子疼,产婆一看见红了,就吩咐人准备热水。   “是么……”甄珠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些事情。   甄应嘉无奈的摸了摸甄珠的头:“还有一时,张氏死后,张氏娘家老太据说伤心过度,跟着去了,而后张家哥哥用着当初张氏跟他母亲传递的信息来甄家讹诈。”   “还有这等稀罕的人?”甄珠自觉的傻眼了。   “所以,如今只说当初是老太太瞅着信了,而后对张氏多加劝导,只是张氏生无可恋又因着产子,一时力竭而去。”甄应嘉跟甄珠算是把口风套齐了。   甄珠又将最近京城之中的大部分事情跟甄应嘉交流完,之后便告辞,等着晚上洗漱完就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思考着,他如今大了就不愿意宋兆勇睡在屋子里,所以整个院子安静的差不多没什么响动。   他闭着眼睛也想不起张氏长什么样,正准备叹气,忽然就觉得额头一重,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耳侧想起:“好好的不睡觉,想什么呢。”   甄珠瞬间睁开眼睛,就见着雍王居然附身看着自己,对方的手搁在自己的额头上,连着雍王身体的温度,甄珠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红晕从脸颊染到了耳垂,涨红的脸显示着甄珠不一样的情绪,雍王的眼睛眯了眯,眼底多了一丝了无,不过也没有拆穿他,只是手掌顺着脖子摸到了肩膀。   甄珠整个人一缩,扯过了被子,而后努力的阻止对方继续往下:“王爷,你怎么在这!”   吓死了好么!   雍王显然不知道自己出现居然会有这种结果,他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度过一夜而已,于是就想起了甄珠,反正自己也想念,于是便过来了,他倒是不知道原来甄珠对自己的感情会有些不一样,只是平日里对方似乎并没有太多表示。   雍王忽然想起甄珠的底子里到底不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因此挑了挑眉,算是接受了。   他上辈子做了皇帝,虽然对着他喊喜欢不喜欢,真情不真情的都是女子,不过如今换个性别其实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人一旦到了一定的位置,就对世俗没了计较,所谓约束不过是让底下的人学乖而已,还没见过哪个不长眼的真的敢跳出来关心龙床上躺的到底是女的还是男的,反正他的子嗣如今也是够的。   如此一想,雍王只觉得自己一直在给甄珠思考问题,自己之前为着日后的一些准备倒是给甄珠减少了一些压力,他如此一想,就觉得有些心动,又有些期待,这对着自己心动了的甄珠,日后到底会做出何种表示——干了一辈子皇帝的雍王表示,朕很期待!      第八十六章      第二日甄珠才知道为何昨日,雍王会悄无声息的到了自己屋子里凑合了一夜,第二日便传出消息,说是雍王带着一行人已去了江南等地,甄珠想起昨个晚上才见着的人,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也是这么要紧的时候,谁敢走,可是江南那处的事情也确实棘手。   不知道因为什么,忽然就听说有兵丁为祸乡间,圣上得了消息就命雍王前往,查清事实。   甄珠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圣上好事从来就不曾记得雍王,倒是每每有些难题的时候就吩咐雍王去。   不过这也就是自个心里想想,再多就不敢说了,谁敢对圣上有意见呢,便是做个憋屈的躲在甄珠屋子里的雍王也是不敢啊。   早晨洗漱完,甄珠就到了老太太那边请安,结果半路就遇到了甄瑚,甄瑚牵着甄琏慢慢的走在路上,见着甄珠,甄瑚自己乖巧的喊了一声哥哥,正准备让甄琏喊,结果就见着甄琏抬头看着自己,对着一旁的奶娘喊累。   甄瑚忽然就觉得有些尴尬,自己的弟弟不乖,倒是让甄瑚觉得自家的教养不好,他已经到了有些感觉的年纪,偏偏还是有几分的不明白,只是因为生活遽变因此比旁人稍微成熟了一些。   甄珠倒是没在意,对着甄瑚点点头:“二弟可是去老太太那里?”   甄瑚点点头:“自从回了江宁就再也没有见过老太太,所以今个便早早的来了。”   “二弟可真是孝顺的人,三弟呢,可是会喊人了?”甄珠伸手摸了摸甄琏的头,对方因为奶娘没有照着他的要求,噘着嘴。   “三弟已经三岁了平日里见着老爷倒是会喊人,只是旁的就不怎么开口了。”甄瑚看着甄琏似乎真生气了,于是就弯下腰抱起了自己弟弟,走到了甄珠身边,“这是大哥,琏哥儿可还记得?”   甄琏抱着甄瑚的脖子,把头埋了起来,也是不理甄珠,甄珠倒是不强求,只是笑了笑对着甄瑚说道:“看着时辰,老太太应当起来了,不如这会过去吧,省得到晚了,白起了个大早。”   甄瑚点点头,甄珠就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后头奶娘从甄瑚手里接过了甄琏,三兄弟一前一后的朝着老太太的屋子里去。   到了地方,老太太正在吃早饭,见着甄珠兄弟三人,很是喜悦,伸手摸了三兄弟的脸跟手,又问了三个人是否吃了早饭。   “还未曾用过。”甄珠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甄瑚也跟着点点头,一旁的甄琏软软的扑向老太太,一边喊着:“饿饿!”   “哎,我的心肝,怎么能饿着出来呢。”老太太向来喜欢小孩子,所以当初不管张氏做了什么,她对着甄瑚跟甄琏,那时半分委屈都没给,也正是因为这个,甄舍才彻底觉得,甄家还是有自己的地位的,跟人跟之间,付出了总是有回报的。   一旁伺候的人忙端着碗筷上来了,甄珠到了一旁坐下,就见着老太太身边伺候惯了的金花儿给自己调了碗筷,伺候自己吃食。   甄家的家规还是蛮多的,比如食不言寝不语什么的,因此整个早餐一桌子的人也没什么动静,等着吃完饭,三兄弟伺候着洗了脸漱了口,甄琏则被抱着去被迫解手,甄珠略带可怜的看了一眼甄琏,果然年纪小完全不能自己做任何决定,不过也是因为在老太太这边,若是不小心尿了裤子,奶娘们就更吃罪不起。   甄珠揉了揉肚子,而后左右看了看,便问老太太:“为何不见大姐姐。”   孙氏见着甄珠问这话,脸上的神情变了变,而后道:“你大姐姐如今年纪也大了,正跟着嬷嬷们学规矩呢,等着明年她要参加大选,我便吩咐她不用浪费时间来请安了。”   甄珠看了一眼甄瑚,发现对方完全不在意,于是就不再开口,等过了一会,甄应嘉跟着李氏带着小姐儿到了屋里,甄瑚跟甄瑚起身给甄应嘉请安,甄应嘉则是给老太太请安,李氏的相貌依然不变,只是甄珠只觉得对方三人才是一家,自己倒是有些多余了,他不自觉的咧了咧嘴,嘲笑自己敏感的神经,结果发现甄瑚居然在看自己,对方眼神中的某些怜惜,让甄珠觉得有些不好,他到底想到了啥?   等着甄应嘉进门不久,甄舍也来了,等着奶娘将甄琏抱了出来,一家总算是齐了,老太太笑着说道:“难得如今又凑到了一起,老大,如今瑚哥儿也已经不小了,你若是有心,不如续弦?”   “如今我这等情况,那里有女子愿意嫁给我,不如一个人来的痛快些,只是这一应子嗣,还需老太太多多费心。”   甄应嘉看了甄舍一眼,而后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李氏一眼,到底没接话,请过安,大人们都走了,李氏原本想跟甄珠聊聊天,不过因为老太太明显有事找甄珠,她也就只能排后了。   甄珠看着甄瑚最后一个离开,而后就见着对方不停的回头看自己,甄珠的眼睛亮了亮,而后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等着旁人都离开,老太太拉着甄珠坐到了上头,柔软的矮榻上搁着两三个垫子。金花儿拿起其中一个深蓝色的垫子塞到了老太太腰后,老太太顺势躺了上去,而后一手依然拉着甄珠。   “好不容易才能回来一趟,偏偏府里还这么乱。”孙氏对着甄珠是真喜欢,旁人家的小孩她都那么宠,更不要说这个自己血脉里的子孙了。   甄珠依言伸手摸了摸孙氏的手,他原本低着头看着孙氏的手指,而后发现孙氏的掌心有一条明显刚刚愈合的伤痕,这个是之前没有的。   甄珠不知道孙氏这个伤疤是怎么来的,不过他知道之前太子反叛,皇后在宫里也是作了安排的,不过之前没听说有太多的事情,莫非都被圣上瞒下来了?   甄珠的脸色一变,孙氏就知道,她叹了口气,开口道:“别想太多,都是自己作孽,可惜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大姐跟她外祖家联系,平白教坏了孩子。”   说起大姐儿极品的事情,远的从她准备把外祖母家的远方表妹塞给甄应嘉当小妾,近的包括她自己要给太子当小妾,总的来说甄珠已经对她没有抱任何的希望了,不过若是对方作死还连累了自家了,甄珠觉得自己就不能再无视对方了。   甄珠皱了眉:“事情虽说已经过去,可是老太太若是不说,日后孙儿如何面对大姐儿,与其如今这样一知半解,不如老太太详细说说,也好日后若是有人提起,到时候孙儿就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孙氏这样一想,确实也是如此,她知道甄珠跟宫里关系密切,她知道那件事情宫里知道的人肯定多,因此也确实瞒不住,要是旁人说还不如自己说呢。   孙氏想了想,便回忆起当初,不过她还是先跟甄珠说了句:“那好歹是你自己的姐姐,同父异母的血亲,虽说如今她有些糊涂,可是日后若是改好了,你也别因此对她有了成见。”   甄珠听到这句,就觉得,大姐当初干的事情,肯定小不了。   还真不小,要说他们姐弟妹三个之中,甄珠一直以为自己的胆子是最大的,没成想,那大姐儿的胆子也不小。   当初皇后办了个鸿门宴,到了宫里的人其实知道的不少,不过不知道的也占大多数,孙氏是少数比较清楚的一个,因此带着大姐儿坐在戏园子里就听戏,反正但凡出个什么事情,这里人也多些,不像御花园,一个不好跑错了地方,就更麻烦了。   之前遇到着往年的熟人,大姐儿对着生母顾氏多了一些好奇,虽然她当初也在顾氏膝下养过几年,不过毕竟年纪还小,记忆不多,孙氏也是怀旧,因此说起了顾氏的当年。   顾氏的家境不算差,不过身份却是不高,跟着甄家比起来更不要说了,之所以会结这门亲,主要还是阴差阳错。   甄应嘉之前在宫里伺候,干的虽然不是侍卫一行,不过也是日夜伺候在圣上面前的,他喜好古诗词歌赋,平日跟京城里交好的公子哥不少,几个比较有名的文豪对着甄应嘉也很是欣赏,要说那时候的日子,确实是过的很舒坦,少年时期的甄应嘉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虽然被教育的少年有些老成,可是没有吃过苦的人,自然不会生出什么心眼子。   事情自然是在一次巧合之中,圣上是个爱跑的人,因此伺候在圣上身边的甄应嘉当时也是天南海北的跑,圣上掌权初期,权力分散,朝中大臣各自抱团,底下藩王更是常常兴风作浪,圣上苦熬了十几年这才有了如今的太平盛世。   之后圣上为了江南等地的财政,有心指派身边的心腹去,甄应嘉就是这样入了圣上的眼,当时甄应嘉还未成亲,因为父母都不在京城,圣上就做主从皇后身边挑了一个宫女,这个人原本不是顾氏,结果却成了顾氏,其中的顾氏一波三折,孙氏实在不愿意说。   不过对于圣上来说,只要甄应嘉身边是自己的人,哪一个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对甄应嘉来说,只要自己娶的是圣上安排的,哪一个也是无关紧要的,对于那个原本就不想出宫的人来说,被换掉也是无关紧要的,偏偏当事的四个人之中,三个都不怎么关心,顾氏却因此其了执念。   “顾氏满心觉得自己的位置是抢来的,因此对着你父亲多有猜忌,自己越是怎么样的人,看着旁人就越发的觉得如此了,之前你也知道,顾氏娘家在江宁并不出众,虽说有些钱财,可是这对甄家来说,还真是看不上,你父亲初到江宁,又要兼顾苏州织造,实在分不出心思,顾氏当初怀着胎就开始想的太多,等着大姐儿落地,她自觉生了女儿又多了一分心思,便想着在其他地方显出自己能干来,结果就跟张氏有了龌蹉,之后便让张氏算计致死了。”   孙氏说完,甄珠只觉得奇怪,他皱着眉看着孙氏:“原来张氏还做下过这等事情,怎么之前府里并未说起?”   孙氏无奈的笑了笑:“怎么说,当时张氏其实也并未做什么,只是跟着顾氏平日言语间多了几分的挑唆,说到底是顾氏,自己心中多有疑虑,因此熬死了自己。”      第八十七章      甄珠对此表示不同的意见,不过他也只是在肚子里抱怨了两句,毕竟他才不相信什么‘只是言语间的挑唆’之类的借口,根据张氏之前对自己的手段来说,如果对方背地里没有任何龌蹉,顾氏怎么可能会死的那么干脆。   甄珠知道老太太说成这样已经是极限,于是就问:“之后孙儿不是前来见过老太太么,怎么当时老太太没有跟孙儿讲。”他说的倒是也有些不客气,不过孙氏明显有转移话题的趋向,说着顾氏的事情,又扯出了张氏来垫底,可是说到底之前他问的是关于大姐儿的事情的。   孙氏略有些感叹孙儿精明的不像幼儿,她只能无奈的摸了摸甄珠的头,借口说到:“你这么心急,慢慢的便说到了。”   大姐儿显然是沉得住气的,孙氏说完也不见对方脸上有什么表情,孙氏知道大姐儿之前因为皇后的几招已经有些人心浮动,不过也不清楚自己这一番话到底有没有效果。   “我活了一辈子,都已年过半百只觉得人心可畏,谁知道大姐儿居然会做下那等子错事。”孙氏这一句话一出来,甄珠的眼睛都睁大了,显然那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大姐,肯定做出了某些特别找死的举动。   “大姐儿做了什么?”甄珠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我与七贤王的母妃有旧,因此便受了传召,也不知道她是被猪油懵了心还是怎么的,等我出来就见着那七王爷手里捏着她的帕子,旁人或许看不明白,只是那料子是才出来的,这京城上下只有甄家的女眷有一些,那帕子上头祥云飞燕正是你大姐儿最近学的新花样!当初因着她,被人在背地里笑了多久,结果可好,一个不够她还招惹第二个,真当自己长的是天仙,旁人见着都能喜欢!”   孙氏才说完,甄珠就恍然大悟,不由自主的在内心里佩服着自己这个大姐,总是比旁的女子多了那么几分的活力。   “也不看看贤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旁的不说,但凡她有命进去都没命出来,因此如今且吩咐人看住了,旁的再说便罢。”孙氏对甄珠表示了自己对大姐儿的无奈,之后又略微叹了口气,“那日,皇后听闻大姐儿还在闺中尚未有大名,便赐下甄慧言,日后便唤作言姐儿,虽说如今皇后已经失势,不过圣上是个念旧的,你日后若是这些个事情,不要干那落井下石的行为,省的给自己招灾。”   孙氏吩咐完,就看着甄珠,甄珠知道这是家里长辈的殷切嘱咐,便认真的点了头,算是记下了,孙氏了却一笔心事,忽然又开口:“之前你问着言姐儿的事情,如今我来问问你,你跟你父亲这是怎么了?”   果然是一报还一报,甄珠略微有些尴尬的看着孙氏,知道不好说实话,可是说旁的假话,孙氏肯定会揭穿,因此他的眼珠才转了一半,就笑着一边呵呵,一边抓了自己脑袋,脸上带着不好意思:“不过是孙儿如今年岁大了,听不得大人的教训了,如今既然老太太过问,孙儿也只能自我反思。”   孙氏原本不信,不过后来一想甄珠如今已经十岁了,确实是小大人,自个有了主意了确实容易跟甄应嘉气了意见,更何况两父子又是经年不见的,总归是生疏,且等着过些日子再看看吧。   她这么想,便吩咐甄珠日后自己照顾,又跟着李氏打了招呼。   李氏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如今甄家阖府上下都掰不出一两的银子,可是京城里的友人还是要招呼,甄应嘉倒是光棍,来来回回的把自己如今两袖清风给秀了个遍,便是去王爷府邸参加宴席都是抱着几个旧时圣上赐下的东西去的,虽说不失礼,可是京城里的消息是最快的,哪里有能瞒住呢。   李氏到了京城才收拾出空闲,这才跟老太太商议,她规规矩矩的坐在下头,讲收到的请帖的话一一告诉了老太太,孙氏想了想就道:“自家亲戚是没办法,旁的就都推了吧。”   李氏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如今府里头也是困难,只是怕日后难做。”   孙氏无所谓的摆摆手:“怕什么呢,若是甄府过不了这关,谈什么日后。”她一边说着一边扯了扯嘴角,“若真是亲密,旁的不说,如今咱们府上还欠着户部十万两的白银,实在推不开的便去,只要你舍了脸皮开了这个口,日后自然就没这等子人了。”   李氏被孙氏这句话一说,立刻就显的坐立不安:“府里的困难,媳妇是知道的,只是之前跟老爷开了口,老爷想着为珠儿等留些薄产,便让媳妇不要出声,如今想来,实在愧疚。”   孙氏听着李氏这么一说,立刻笑开了:“知道你有心,应哥儿说的不错,总要留条后路的,且你们李府自己也不容易,不知道你哥哥那边如今如何了?”   李氏摇了摇头,脸上尽是哀愁:“老爷不让我跟大哥联系,又说如今在京城,来往也不方便,因此已经许久不曾通信,只是从老爷口中知道三分,大约也是跟咱们府上一样的。”   孙氏伸手牵住李氏的,拍了拍,而后语重心长的道:“你嫁入甄家这些年,做的辛苦我都是看在眼里的,若不是你,应哥儿在外头也不会这样顺心,我是不会因着旁人的几句话收到蒙蔽的,应哥儿这辈子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旁的还有什么要求呢,一会从我这里拿五万两银子去,这些都是旧年存下的,再多只剩下不值钱的首饰古玩,一时半会也出不了手,你给应哥儿拿去,解解急。”   “这怎么能行呢。”李氏顿时就坐不住了,她的身子前倾,有些焦虑。   孙氏摆摆手:“有什么呢,我一个老婆子自己留着有什么用,我的不都是你们的。既然要还,就干脆做的全了,这才好成全了圣上的重用。”   甄应嘉得到了消息之后,专门去孙氏那边走了一趟,等着他出来就见着李氏一直等着自己,李氏心中多有思虑,因此虽然坐在桌子边,一手撑着额头,等见着甄应嘉就凑了上前。   甄应嘉安抚了李氏:“没事,老太太想的倒是比我更全一些,如此一来就只差五万两了,京城之中尚且有些旧友,凑一凑也是能凑齐的,你且安心。”说完他又出了门,还吩咐李氏不用等自己。   甄应嘉才出了门,就见着甄舍站在大门口,背着手来回的走着,等见着甄应嘉,他上前一把拽住了甄应嘉的手:“二弟,你可听说了,贾家荣国府的老太爷前阵子去了,不知道怎么的,史家的当家也去了。”   甄舍到了京城其实也没什么熟人,不过因着王家,贾家,之前都是在江宁,有些牵扯,因此他就想着帮二弟一把,谁知道约了几次都约不出来。   甄应嘉的脸色变了变,而后看着甄舍,两兄弟互相注视着对方一会,甄应嘉这才开口:“圣上总有要些人,将太子做的事情找个迁怒的人,才行不是,没事,贾家老太尚在,总不会落的太惨。”   甄舍点点头,松开了手:“二弟这是要去哪里?”   甄应嘉苦笑了一下:“这辈子还未曾做过的事情,如今倒是要舍去脸皮去了,老太太说既然如今要还债,不如就还全了,因此那处了五万两,我想着再凑五万两,这是要去借钱。”   甄舍一听,左右看了看,见没旁人,只有二弟的几个亲信,便低声道:“若是要用钱,七贤王那处……”   甄应嘉的眉头一动,之后脸上的笑容更苦:“若是以往,倒是能收,可是如今出了言姐儿的事情,哪里还能跟七贤王亲近呢,躲还来不及。”   甄应嘉将大姐儿做的事情跟甄舍一说完,甄舍就恨恨的呸了一句:“不知道哪个混账的,怎么带坏了咱们大姐儿,如此一来若是日后真的跟贤王有了缘分,旁人还不说咱们卖女儿,很是,既然如此倒是跟着几个亲友凑上一凑。”   甄舍想了想自己一道混的几个狐朋狗友,心里也没底,于是只是啧了啧嘴:“这样,我也不清楚能不能借到,不过总要先跑一趟的,二弟且等着消息吧。”他说完,转头又爬上了马车,顺着路又出了门。   甄应嘉看着甄舍离开,一旁的同福凑到了甄应嘉耳边:“老爷,为何不跟大老爷明说,大小姐当时明显有人在背后特意安排的,这其中要说没贤王的手段,旁人也是不信的。”   “说了又如何,如今朝廷不明,虽说珠儿看好雍王,可是如今圣上不开口,满朝文武之中又是忠勇王跟贤王呼声最高,哪个都不能得罪。”甄应嘉沉声说完,最后皱了眉:“也不知道雍王给珠儿吃了什么迷魂药,把咱们一家子都塞到了雍王这条船上,若是日后翻了船,看他这小子,该怎么办!”   他嘴上虽然那么说,不过心里还是对着自己儿子有些担心的,他看了一眼同福问道:“你可有跟宋家小子打过招呼了,平日让他伺候珠儿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子,大小事物都汇报上来。”   同福无奈道:“宋家小子是一根筋的,我才开口,他便说让我换了人伺候少爷,他是不行的,”   甄应嘉一听,就知道宋兆勇跟了甄珠几年,已经算是忠心的,不过他们总有旁的法子,甄应嘉没说,同福没提,总算是因着对甄珠尚且有几分爱护之心,要不然让宋家出马,害怕宋兆勇嘴硬不成。      第八十八章      雍王在甄珠这边躲了好些日子,也不知道底下的人是怎么伺候的,这么大个活人愣是没人知道,主要还是因为府里人心惶惶,旁的不说,院子里大部分伺候的人都跟着老太太出了门,李氏也是奔走了几处,甄舍更是没日没夜的在外头,到底是胡混还是干实事,就不清楚了。   “王爷什么时候出发?”甄珠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雍王原本有些上挑的眼神睨了过来,让甄珠忍不住的觉得背后一凉,嘿嘿笑了一声之后,乖巧的坐在自己桌子旁,他的书桌让雍王个占了,对方明显就不介意,反倒熟悉的狠,来来回回好几个穿着黑衣服的蒙面手下,也不知道这么些人雍王是怎么培养的,能在圣上眼皮底下培养自己的势力,不愧是做过一次皇帝的人啊。   “再过些日子。”雍王随口应了一句,而若有所思的看着甄珠,“怎么了?”   甄珠飞快的摇头,而后道:“没什么,只是想着王爷日理万机的,如今憋在我这个屋子里,就怕委屈了王爷。”他说话说的快,可是再快也不能阻止雍王脸上的寒气,等说道最后一句,他已经缩了脖子,等着雍王的暴力镇压了。   不过雍王这次倒是没出手,只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之后晃了晃:“也是,既然无聊,不如一道出门吧。”   “王爷一起吗?”甄珠见着雍王要往外头走去,立刻惊讶的问了一句,而后就见着雍王回头,伸手搭上了自己的头顶,对方的手掌很宽,恰恰好顺着脑后摸到了耳际,甄珠的身子颤了颤,雍王笑了笑:“无妨,且去吧。”   甄珠跟在雍王的身后,前面带路的是个甄珠不认识的人,走的那叫一个快速,仿佛比这院子的主人家还要熟悉一些,到了角门,甄珠就见着自家看门的小厮给雍王下跪了,口称王爷。   ‘府上到底有多少旁人的耳目,他们之前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甄珠自我嘲讽了一句,而后就跟着雍王出了门,果然还是那辆他坐了无数次的马车,上头有他不小心扣出来的口子。   雍王带着甄珠跑了一天,见了几个文臣,又有几个御史,等着晚上到家,雍王这才吩咐:“若是有事,便可去寻这些人,给你助力。”说罢把甄珠放下,居然自个就走了。   甄珠看着马车远去,捏着自己的手,不自觉得眯了眼睛,雍王一向自诩孤臣,结果朝中几个重要位置居然都是他的人,再次佩服了。   第二日,甄珠从孙氏那边打听到了关于当初张若霭让自己打听的姑娘的消息,于是便约了张若霭出门见面,两个少年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因此又到了当初的小天一阁,酒楼的小厮倒是也不含糊,带着人就上去,只是这次倒是不是包厢。   小厮笑道:“小的给两位爷寻个清静的地,保证又透气且风景也好些,不如拿包厢里头的憋闷。”   张若霭急着知道甄珠的消息,因此就应了,而后拉着甄珠就坐到了角落,还真是不错,搁着栏杆临水上,水面碧波荡漾,偶尔有船只划过水面,带走了一池子的平静。   张若霭点了三个菜,就让甄珠说话,甄珠皱着眉看了张若霭一眼,而后凑近了一些,低声问:“你是真上心了?”   “不上心,我还能让你去打听么。”张若霭拖着脸,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个姑娘窈窕的身段子,他忽然紧张的左右看了看,也凑近了甄珠说道,“指不定我们还有些缘分呢,前两天我又遇到了,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呢。”   甄珠一听这话,眉头就皱起来。   “怎么会呢,她跟孙家少爷从八岁就订婚,如今已经五年就等着来年春天成亲,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自然是知道她是订了亲的,可是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若霭说着只觉得胸口一股子的闷气,他情窦初开难得有个心上人,结果居然是已经有主的。   甄珠搭在张若霭肩膀上,拍了拍:“算啦,你如今还小,咱们都才十来岁,那姑娘都已经十四,旁的不说差了这些年纪,哪里配的上你呢。”   张若霭知道甄珠这是安慰自己呢,结果他只是闷闷的开口说道:“那姑娘叫什么?”   “她姓王,算是庶出,她的姐姐当初送入宫中,如今位列美人,我舅母正是她的姨母。”甄珠一圈说下来,张若霭就有些头晕了,张家因为出了两代的学士,因此在婚配上,皆是让小的自己看中眼的,高低不论,要不然张若霭也不会兴致勃勃的让甄珠去问。   王家的姑娘,张若霭眉头一挑,难怪有那样的排场,他只感叹自己跟那姑娘实在没缘分,便无精打采的低着头,甄珠也没管,只是自己拿着筷子夹了两口,又抿了一口酒,这酒的味道不大,清清淡淡的倒是很合胃口。   张若霭见着甄珠喝酒,他心中烦闷,也借酒消愁,等着两人吃喝玩,都已经喝的醉醺醺,甄珠涨红着脸,大着舌头根张若霭说这话,宋朝勇跟在两人身后,张若霭的小厮则跑去喊马车,一会送两个人回府。   “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偏偏是有个婚配的,前些日子在上山,她明明就见着我了,我因着害羞还不小心跌了一跤,她还捂着嘴笑了一阵,那笑容,直勾勾的就落我心肝里了,怎么就有婚约呢。”   甄珠扯开了自己的领子,透了透气,而后啧了一声:“你啊,就是没见过女子,京城这么多年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让你挑呢,你偏偏就看上一个有人的,没事等着回家,你问问你大哥,对了,你大哥娶妻没?”   张家兄弟的年纪差的不多,甄珠回忆片刻,张家大哥如今已经十八了,照理说应该是已经成亲了,不过没听说。若是日常他肯定能想起来,偏偏这会喝多,脑袋木愣愣的,他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而后就发现张若霭已经趴在一边阶梯,已经睡去。   宋朝勇见着张若霭已经趴地,忙上前扶上,结果就见着自家主子晃了晃,他又只能拖着张若霭伸长了右手扶稳了甄珠。   甄珠嫌弃宋朝勇的手,摇摇晃晃的伸手拍开,宋朝勇一着急,嘴里喊着少爷小心,一边就顾忌不上张若霭了,好在这种手忙脚乱的情况不多时,那张家的小厮就赶着马车来了,两人将两小醉鬼搬上了马车。   张若霭到家之后被怎么折腾,自然不是甄珠能知道的,毕竟张家兄弟多,总有能收拾他的人,甄珠府里大部分人都很忙,因此他就妥妥的逃过一劫,唯独留了第二日早晨宿醉后的头晕。   甄珠坐起身,就有人端着杯子喂了上来,甄珠眼睛也没睁的,就把嘴边的水杯里的水给喝完了,等他睁开眼睛,却发现居然是金花儿。   他眉头一挑,奇怪的问道:“花姐在我屋里,阿勇呢?”   金花儿抿嘴一笑,给甄珠福了福身:“昨个少爷回府太晚,如今应当还休息着,老太太见着少爷屋子里伺候的人不多,便吩咐奴婢前来伺候,还请少爷不要嫌弃才好。”   金花儿很会说话,她的相貌正是十八年华,一双乌黑的眼睛总是带着笑意,能在老太太身边伺候那么久的人,甄珠也是给面子的。   “这如何使得,老太太平日向来倚重花姐,如今到了我屋子里,老太太该如何。”   金花儿捂着嘴:“少爷就算把奴婢夸上天,奴婢也是不能回去的,昨个老爷跟太太虽然不知道,不过老太太那里还是得了消息的,要不然奴婢怎么今个一大早就到了呢。”   “是这样啊。”甄珠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而后左右看了看,金花儿动作飞快递上了干净的衣衫,而后伺候着甄珠穿上,之后一早晨甄珠就享受到了一个贴心奴仆的好处,平日里的事情少了许多不说,对方仿佛又先见是的,自己想要什么,对方就准备好了什么。   等着甄珠用完早饭到了老太太,就钻到老太太怀里撒娇。   孙氏笑着拧了拧甄珠的脸:“看你小子,如今是让我抓到把柄了,以往哪里见你这样过,这是舍了脸皮去了。”   甄珠无赖道:“这是当着老太太呢,自古有彩衣娱亲之说,脸皮什么的,孙儿还小呢。”   “行了,这话酸的,昨个因着什么事,我便不问了,只是日后切不可如此。”孙氏见的多了,什么样的没听说过,自家孙儿从小乖巧,这还是第一次做的稍微有些出格。   “哎,还不是张家那小子,看上了个姑娘,结果那人姑娘已经定过亲了,昨个拉着孙儿借酒消愁呢。”   孙氏摸了摸甄珠的头:“怎么说的,那姑娘多大年纪了?”   甄珠回头看着孙氏道:“说起来,老太太也知道呢,前些日子不是刚刚问过老太太么。”   孙氏眯着眼睛想一会之后,嘴巴微张的看着甄珠:“是王家的那个闺女?”   甄珠认真的看着孙氏,无奈的点头应了,孙氏哎了一声,摸了摸甄珠的脑袋:“看着闹的。”      ☆、第八十九章      孙氏知道自己孙儿已是少年,还没感叹完,熊孩子张若霭就已经借着失意人的借口带着甄珠爬山涉水去了。   甄应嘉刚刚把剩下的十万两银子送进户部,刑部的人就上门联系他,旁的也没多说,只是道圣上吩咐刑部接手这件事情,于是甄舍终于在张氏死后四年,再次见到了他的老丈人。   张老祭酒站在公堂之上,就见着甄应嘉跟甄舍一道进了门,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对,甄舍看了看,没有见着自家妻舅,站着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张家的情况甄应嘉是知道的,更何况这次的事情,所以张家上上下下大小事情更是了如指掌。   甄珠知道甄应嘉去了公堂,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怎么还需要父亲去?”   李氏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不过因为上头坐着张氏,所以自觉偏过头,伺候在李氏身边的奶娘无奈的端了茶杯递给李氏的,帮着自家小姐遮掩。   孙氏轻轻咳嗽了两声,算是掩饰,而后用一种‘你懂的’眼神跟甄珠交流:“之前不是有人上奏,说咱们甄家仗势欺人么,这次总要走个过场才好。”   甄珠是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只是等着甄应嘉跟甄舍回了府,就见着自家大伯用一种非常鄙夷的语气,一边把自己的外套丢到一边,孙氏看了过去,问了句如何。   甄珠看向自己的父亲,只见甄应嘉居然也在扯着自己的袍子,而后一旁的同福递上了干净的帕子,甄应嘉伸手就接了过来,李氏想伸手接过,结果被甄应嘉拦住了:“别脏了你的手。”   “这是怎么了?”孙氏被转移了视线,看着大儿子,二儿子都不想开口,就看向一边的同福。   同福上前给老太太拱手道:“堂上并未如何,只是那张老太爷毕竟年纪大了,有些受不住,因此寻死觅活的,溅出来的血弄脏了大老爷,二老爷的衣裳。”   “有什么受不住的事情?”孙氏更奇怪了,他看向甄舍,甄舍耸了耸肩。   “跟儿子无关,只是这事情原本圣上就知道,旁的不说,张家的教养原本就有些问题,更何况那张老爷嫡庶不分,让人抓着了把柄,圣上便革职位,那老货一时没受住。”甄舍撇着嘴说完,就起身跟老太太告辞,“儿子实在腻得慌,这就回屋洗漱去了。”   “去吧去吧,应哥儿也去吧。”孙氏摆摆手,吩咐甄应嘉跟甄舍一同离开,他们一走,李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也挥手让她走。   等着几个主子离开,孙氏吩咐人给同福搬了凳子,还送上茶水:“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甄珠也好奇着,一通凑了过来。   同福说的很详细,甄珠一听他开口,就知道当时堂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甄舍跟甄应嘉进了门,那张老太爷原本自持身份,没有开口在,只是听着上头的刑部侍郎问询,两方都有官位在身,上头倒是还是给了张老太爷的面子的,只是问张老太爷何事。   那张老太爷没开口,跟着一道来的年轻人率先开了口,他指着甄舍便说甄家仗势欺人,害死了他的嫡姐。   询问的人便说对方可有什么证据,那男子便说有人证。   甄舍一听说有人证,脑子里回忆了几个,没想起什么,而后就见着一个熟悉的人影,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甄舍一件那人,就立刻火冒三丈,他的手指捏的咯吱作响。   进来的是个老仆,上头的询问还没开始,那张少爷就得瑟的开口,吩咐那老仆说话。   老仆唯唯诺诺正要开口,甄应嘉就对着上头的一抱拳,座上的刑部侍郎回了一礼:“应大人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甄应嘉脸上带着笑,伸手一指底下跪着的人:“虽说不知道此人如今到了这里来是作何,不过好歹是见着了,还请侍郎大人做主,此人当初谋害我甄家子孙,还请大人抓了此人,为我侄子做主。”   “什么都是你说,你这是诬陷,无非是害怕真相暴露罢了。”张小少爷往前走了一步,甄应嘉确实完全不理对方,甄舍的右眼抽了抽,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看的对方缩了脖子倒退半步,这才回头看向上头的刑部侍郎。   “还请大人做主,当初这是这老仆要害死卑职长子,结果阴谋暴露,之后乘乱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找到,今日在此地见到此人,还请大人做主。”   别看甄舍平日挺糊涂的,不过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上头的刑部侍郎听罢点了点头。   “你撒谎,她明明是因为见着我嫡姐被你们迫害,九死一生才从甄家跑了出来,之后回了张家,只是之前因着甄家家大业大,不敢上报而已。”张小少爷说的倒是义正言辞,不过他的身体倒是往后退了几步。   张老太爷到底是做惯了祭酒的人,他咳嗽了两声,而后摸了摸胡子:“当初,小女加入甄家,原本就是高攀了,之后家中更是对着女儿诸多吩咐,小女嫁入甄家之后,更是报喜不报忧,之前听闻小女是因着生子而丧,只觉得是他福薄,哪里想到是我识人不清。”   张老太爷一席话,说的甄舍的脸色都青了,只是张老太爷毕竟算是他的丈人,因此只是用干涩的声音开口:“我念着跟老太爷经年亲戚的份上,还请老太爷不要随便开口,诬陷好人。”   张老太爷哼了一声,甩袖而立,表示不屑。   张小少爷只想着到了朝堂之上,不容甄家兄弟多说,谁知道偏偏到了朝堂,不让说话的居然是自己,他总是想开口的时候,总是被人喝止。   那老仆形容憔悴,扑倒在地上而后开口哭号:“大人明见,小人绝对没有做过那等子事情,张家长子是小人主子的儿子,小人怎么会谋害小主子,是甄家,当初虽说是甄家大少爷娶了小姐,偏偏当家做主的是二房,我家小姐日夜受苦,如何承担,当年更是有孕在身,偏偏因为言语上对着张家二房少爷甄珠有所冲突,便被甄家老太太几番责骂,最后禁足不得外出一步。”   她说的可怜,不过上头的刑部侍郎却是不声不响,一旁的帘子被掀起,刑部侍郎忙起身,对着来人喊了一声‘尚书大人。’   刑部尚书也是得了圣上的吩咐,到了地方,只见着甄应嘉在底下,于是点了点头,坐到了刑部侍郎的右手边:“既然圣上吩咐你主审,今日我只不过来旁听罢了。”   刑部侍郎的眼珠一转,笑着就应了一声,而后坐会了座位。   之后的剧情就非常顺利了,因为仆人状告主子,因此先打了三十板子,之后甄应嘉又拿出了当初张氏跟张母信件。   “刑部尚书当年跟你父亲交好,如今他既然也出来了,自然是没你父亲什么事情了。”老太太点点头,知道之后就没什么事情了,她倒是奇怪,“当年,张氏的奶娘不是早早就打发了么,怎么又出来一个?”   “还是老太太记性好,不过您还记得伺候瑚哥儿的小楚嬷嬷么,就是那个。”   “她不是早早就打发了?”孙氏皱了皱眉,就想了起来,甄珠实在想不起,不过他看着孙氏,也只能在肚子里感叹了。   “正是人心不古所致,那小楚嬷嬷自觉受不了苦,又怕张家怪罪她没伺候好张氏,因此便说张氏为甄家所害。”同福便事情的结果说了出来。   张家就此离开了京城,至于到了江宁会如何,甄珠完全不觉得对方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毕竟真家人气量大的都不多,旁的不说,他自己就有些记仇。   如此一来,甄家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圣上将一切折子按压了下来,甄应嘉继续任江宁织造兼任巡盐御史,连着三年,旁人算是彻底看透了甄应嘉在圣上心目中的位置。   太子被废后,朝中风向不定,圣上虽然关了废太子,可是废太子的长子却是终日被圣上带在身边。十二岁的皇长孙有着跟太子差不多的相貌,又是差不多的聪慧,一时之间朝堂上下便传遍了圣上可能会把皇位传给孙子而不是儿子,这样一来,原本意气奋发的忠勇王顿时就郁闷了。   他请了老四老七,一起喝酒,酒过三巡,他就有些收不住,喷着酒气抓着酒杯砸在桌子上:“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子,居然也敢在父皇面前跟本王抢!”   庆王实在不想再参合老大的事情,偏偏忠勇王还是认为他们是自己的人,庆王看着一旁笑眯眯迎合着的七弟,实在觉得老大的功力不够,他还道如今这个满肚子坏水的老七没有其他打算么,要知道,老七的嫡子已经降生,要说他不是给自己攒势力,他就跟他们姓!   庆王在肚子里吐槽着老大,完全忘记了他们兄弟本来就是一个姓,而且是国姓,忠勇王皱着眉,看着贤王:“若是一直如此往下,恐怕咱们真的要死在那小子手上。”   “大哥若是着急,不如联合文武群臣,乘着如今那小子气候未成,倒是可以谋划。”贤王说完,忠勇王就应了,而后忙吩咐底下的人给自己底下的人传话,加快脚步。   庆王瞥了一眼老七,回头就看着忠勇王道:“弟弟先回去了,出来的时候说是有事情。”   忠勇王恩了一声,庆王就告辞了,他才走,忠勇王就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老四在想什么,如今更是什么万事不上心。”   贤王捏着杯子忽然对忠勇王道:“前些日子,京城来了个大师,大哥若是心中有所顾忌,不如求神问佛看看,若是这是上天注定,也省得大哥在做筹措。”   忠勇王听完这话,瞥了贤王一眼却是没接口,贤王只提了一句,之后也没强求。   庆王出了忠勇王府,转身就到了景王府后门,门口也没人看着,只随手一推就开了,等着进去就是一条直路,没有太多弯弯绕绕,顺着小路往里头就见着景王坐在亭子边,喝着茶。   庆王坐到了景王身边,伸手拿起了另外放着的一杯,抿了一口,嫌弃的开口:“冷了。”   “谁让你耽搁那么久。”景王对着庆王这个四哥说话也是不着调,反正两个人之间年纪没差多少,之前正是因为年龄太过相似,所以两人之间就一直有争端,不过庆王如今回头是岸,因此跟景王稍有联系。   甄珠并不清楚京城里的大人物到底在干些什么,他只是陪着张若霭,逛遍了京城的大小名胜景点,张若霭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既然没可能,就只能把初恋放到脑后。   京城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甄应嘉虽说要回江宁府,不过又因为隔年初春的大选,就跟圣上延期,圣上只吩咐他管好江宁,旁的倒是也没规定他到底几时回去。   秋收,大部分的农户都开始收麦子,张若霭带着甄珠跟几个好友一块去打猎,大人们的紧张,完全跟小得没关系,张若霭的父亲每天忙的要死,人都瘦了几斤,偏偏张若霭一天到晚跑的不见踪影,也不念书。   一大清早的,甄珠屋子里,张若霭就创了进来,甄珠拉着杯子蒙住了自己的脸:“昨个玩的那么疯,今天又要去哪啊!”   张若霭兴奋道:“昨个得了邀请,今天去郊外狩猎,你快起啊。”   甄珠实在说服不了张若霭不去,于是就只能被迫起床,结果一路上一直打着哈欠,等到了地方,他泪眼朦胧的看着里里外外十几二十个人,对着一旁骑着马的张若霭道:“怎么这么多人。”   张若霭嘿嘿一笑,对着甄珠示意他往右边看,不看还好,他回头随意瞥的了一眼,就看到一阵的花红柳绿宴浮桥,认识的不认识的好些个妙龄女子都坐在远处高台。   甄珠看了两眼,回头看张若霭:“怎么,那姑娘也在?”   张若霭飞快的点点头:“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消息,我原本想着既然没可能,不见就不见吧,可是如今又想着,反正日后她也要嫁人的,如今我见一眼就见一眼咯,你说呢,反正等着她婚后,我再也见不到了,肯定就忘记了,对吧,而且我也想知道那姓孙的到底哪里好。”   “说到底,你这是意气之争。”甄珠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想参与热血少年的任何活动。   “你是不是我兄弟!你自己说罢!”张若霭哼了哼,直接杀出绝句。   “总有一天,你就算说了这句,我也不会再答应的!”甄珠无奈的只能投降。   “没事,今天好用就行了。”张若霭嘿嘿一笑,而后喝了一声,驱马向人群走去。   甄珠因为跟孙家有些亲戚关系,所以他作为介绍人直接把张若霭带到了孙家少爷面前,孙家少爷叫孙承宗,长的很是英俊,见着甄珠说明来意,便很是热情,又跟着张若霭介绍了彼此,孙承宗身边还有几个交好的兄弟,总共凑了六人,便一齐行动。   甄珠观察了孙承宗一会,便知道此人是个有心计的,跟张若霭这种马大哈完全不是同一种人,张若霭虽然念书不错,可是性子到底让张家保护的太好,孙承宗明显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天赋,不一会就跟张若霭打成了一片。   平常这样的人甄珠见的太多,因此他就不怎么开口,反倒是张若霭之后悄悄的跟甄珠说道:“这人不错,日后她若成亲应当会圆满。”之后就一副看透人世的表情。   甄珠没理会着这熊孩子的话,只是指了指树丛旁边偶尔跳过的野兔:“你既然来狩猎,怎么不去忙,偏偏跟我一块溜达。”   张若霭嘿嘿一笑,抓了抓自己的头:“昨天咱们不是才爬山么,这会我胳膊也疼着呢。”   甄珠深呼吸了一口,告诉自己冷静,而后就无奈的拉着熊孩子在边缘晃,之后甄珠想着反正无聊,就跟张若霭打了个招呼,背着箭往里头走,溜达了一圈没怎么见着人,他就下了马,挨着溪水,才走了两步,就听到一阵女子的嬉笑。   大约是外头等的太无聊,有些胆子大的就带着仆人进了林场,甄珠想着既然有女眷就准备离开,结果就忽然听到一句话,喊的居然正是王家庶女的名字。   “快说说,不是说之前那个什么张家二公子还对着你发痴么。”开口的那个女子说话声中带着笑意。   “哪里的话,不过是碰巧见着了,你也知道,我早早便定亲了,这种不规矩的事情,怎么会做呢。”这显然就是王家庶女了。   “什么啊,这里又没别人,要我说,你这样的相貌便是进宫都是有大造化的,孙家虽然显赫,可是毕竟也就是个五品的官,那张家显然比孙家有权啊。”   “便是有权又如何,张家是清流一派,没什么银子的,进了府又没什么银子,到底是不习惯的。”王家庶女显然听进去了,之后便一副语重心长。   甄珠听了这两句,微微皱了皱眉,倒是没开口,他转身要走,就听到那王家庶女又开口:“嫁人总要嫁个有前程的,那张家老二便是再好也不是长子。”   说到底还是嫌弃张若霭没有前途,孙家虽然如今看着官位不高,可是是皇帝心腹,王家又是出过贵人的,王家庶女虽然知道自己不如嫡长女那样有福气,可是也不愿意自己差的太多。   甄珠知道自己不用再管张若霭了,反正如今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不管张若霭再怎么折腾,那个女子不迎合,独角戏总是唱不长的。   他牵着马才回头,就见着张若霭脸色铁青的站在一边,又见着孙承宗也站在一边,孙承宗的脸色不变,倒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张若霭,张若霭抹了一把脸,而后对着孙承宗一拱手:“让孙兄看笑话了。”之后就骑马快速离开。   甄珠知道不好,可是他不能跟着张若霭一样,什么都不说的离开,那样张若霭就会成为他们这些人之中的笑柄,他水边嬉戏的女子越走越远,渐渐的没了声响,甄珠对着孙承宗一拱手:“小若只是少年心性,平日并无恶意,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要说也是他俩太有缘分,只是之后听闻王家姑娘跟孙兄已经定亲,便谨守礼节,不知道这么到了王姑娘嘴里,变成了这样。”他一脸疑惑,只差没明着跟孙承宗说,那王姑娘自作多情,直接就把那一巴掌甩了回去。   孙承宗的脸色依然不变,这下倒是让甄珠真的佩服了。   “无妨,不过都是言语闲谈罢了。”孙承宗笑着回了一句,之后又招呼甄珠一起游猎。   甄珠点点头,原本不想的,这次倒是要露一手,要不然就真丢脸了。   甄珠的弓箭使得好,只要他搭箭,就没有不中的,一路上不知道多少狐狸,麋鹿,鸡飞狗跳的,等到了傍晚,他的箭囊空空,地上倒是多了一堆。   近郊有院子供人居住,女眷们自然是早早的离开了,甄珠他们则住进了院子,张若霭带的东西齐全,两个人就用了一个屋子,甄珠吩咐人收拾完,到了院子就见着张若霭已经洗漱完,脑袋上的头发湿淋淋的,一旁伺候的小厮在给他擦着头发。   甄珠把自己抓到的一只兔子往张若霭面前一凑:“给。”   张若霭也不接,只是撑着脸郁闷道:“今天的脸都丢尽了。”   甄珠推了推张若霭的头:“行了,这男子跟女子,还没听说男子吃亏的,反正日后若是提起,还能有人逼着你应呢。”   张若霭捂着脸:“那也很丢脸。”   “没事,谁年轻的时候没喜欢过几个人渣,你也就是喜欢了一个正常有些势利眼的人罢了。”甄珠这句话说的很是自豪,反正他喜欢的人就绝对不会这样。   张若霭哼了哼,抬头就看着甄珠说道:“平日见着你总是训我,你倒是说说,莫非你也有喜欢的人?”   甄珠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当然有喜欢的人了,我喜欢的人,特别特别的完美,长的也好,家室也好,能力也好。”   雍王的长相,自然是没话说的,虽然一天到晚冷着脸,但是完全不发否定对方的五官,在众位皇子之中也是极显眼的,家室,呵呵,这个就不用讲了,能力,他可是当过皇帝的人,能管理天下,谁能比他更能干一些,如此一来,甄珠说的是意气奋发。   他说的高兴,张若霭说了一句,甄珠就哑口了。   “她是谁?”   甄珠只能埋头跟张若霭一齐郁闷,一个看错了,一个爱错了人,两个少年互相嘲讽了一会,最后张若霭去准备吃食,甄珠则去洗漱。   甄珠才进了浴室,就脱了衣服,伸手撩了浴桶里的水,感觉还可以,就浸入水中,连日忙碌他虽然年轻身子骨还轻,可是还是觉得有些酸疼,他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脖子,而后耸了耸肩,结果脖子往后一仰,就见到了一个他以为不在京城的人。   “王爷!”甄珠的嘴巴一开一合的,就像个河蚌,他的脖子被雍王伸手捏了捏,甄珠整个人都惊呆了。   雍王从甄珠身后走到了甄珠的面前,摸了摸浴桶里的水,而后就脱了自己的衣服,甄珠觉得自己的脸都涨红了,他就看着对方身上的里衣被丢在一边,对方身上只剩下裤子,而后一步跨入了自己的浴桶。   英俊的脸庞凑到了自己面前,甄珠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越来越困难,越来越……   “咳咳咳咳!”甄珠忽然就窜了出来,他的鼻子被水浸泡,脸上都是水,甄珠伸手抹了一把脸,而后就发现刚刚自己看到的,其实是在做梦,他的面前没有雍王,更没有拖干净了的雍王。   “呸……”甄珠唾弃了自己一口,而后摸了摸已经渐渐凉了的水,伸手往下摸了摸,“哎,何年何月是个头,不是说喜欢一个人是有时间的么,怎么过了这么久,居然还能坐起春梦来了?”   他草草的洗干净了身子,穿上赶紧的衣服,就往外头走,张若霭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酒菜,甄珠看了一眼,都是野味,张若霭兴致勃勃的问:“听说你今天大发神威,猎到了好多猎物?”   甄珠一边坐下,一边拿起了筷子:“恩,怎么了?”   张若霭嘿嘿一笑:“给我几张皮子呗。”   甄珠瞥了一眼:“你干嘛不自己去,明天不是还有一场。”   张若霭奇怪的看了甄珠一眼:“难道那些皮子,你有要用的地方了?”   甄珠点点头,他今天其实是挑着猎的,所以这些皮子基本都是有主了:“不过好像还有两张,就是颜色不这么好。”   “没事,反正是皮子就行。”张若霭倒是也不挑。   甄珠道:“那你且等等,等着府里制好了,就给你送去。”   “要是不麻烦,你干脆就让你们针线房,给我做个袖套,就是姑娘用的。”张若霭比划了一下。   “你这是做什么?”甄珠想着,莫非这张若霭还是不死心?   “她既然看戏,我就把这场戏唱下去,难道我害怕丢脸不成。”张若霭摸了一把自己的鼻子,这个是有些不地道,不过他也是一时来了个念头,“要是麻烦,就算了,我也就是觉得出不了这口气。”   甄珠拍了拍张若霭的肩膀算是安慰:“算啦,跟这些跟你没关系的人整个什么气,她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你若是有闲心跟她争气,不如回家念书,日后你约好,她不是越后悔?”   张若霭点点头,甄珠转头又道:“既然你要,我就给你个好的,让人送到江宁给你送回来,那边的针线还好一些。”甄珠说完,就见着张若霭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你也答应?”张若霭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甄珠啧了一声:“没事,反正咱们如今年纪还小些,若是再过两年,就不行,反正如今还这么年幼,自然是顺着心意来。”   甄珠跟张若霭两兄弟一合计,既然要玩,就玩个大的,第二日,张若霭就出现在孙承宗面前,一副争气的样子,之后又吩咐人给那王家送了东西,还当着孙承宗的面子。   三天的狩猎,等着甄珠跟张若霭回京的时候,孙承宗已经觉得自己脑袋上的帽子有些显绿了。   甄珠回府,就被孙氏拎着去了屋子。   孙氏只觉得头疼,之前娘家来信的时候,她还不信自己孙儿会有这么顽皮的一面,于是就拎着甄珠想要问个清楚。   结果一见着甄珠一副不好意思的脸,就知道甄珠真的干下了这等子争风意气的事。   孙氏戳了两下甄珠的额头,又有些心疼便收了手:“让我说你什么好,这样子没脸没皮的事情,你也做上了。”   甄珠原本想赖皮,不过之后又觉得这项业务自己已经不熟悉了,于是就只巴巴的看着孙氏:“还请老太太跟孙大哥解释清楚,不过是有些气愤罢了,这次就当是恶作剧,旁的不说,那王家姑娘都比我们大那么一些,实在已经太老了。”   “还嫌弃人家老,之前你来问这事,我就觉得奇怪,都是我们把你给宠的,都没个正行了。”孙氏无奈的只能答应甄珠,帮着他收尾。      ☆、第九十章      孙家老太爷早死,如今当家的是孙氏长子,孙氏料想此事应当不太复杂,便喊了自家嫂子前来一叙,甄珠陪着老太太一同招待客人,等着客人进门,孙承宗一眼就看到了甄珠,脚下的步伐不自觉的一顿,就被自家妹妹看到了,那孙小妹疑惑的看了兄长一眼,问道:“哥哥,这是怎么了?”   “无事……”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各种滋味,苦辣酸甜尽在其中,他一边埋怨那个未过门的小媳妇是个不着调的,一边又觉得甄珠这边得理不饶人了。   孙氏当做没看到那孙小少爷的脸色,反正到了她这个年纪,基本上就是享福了,虽说如今来的是自家嫂子,可是孙家兄弟三人,孙家长兄之所以能袭爵,还是靠着孙氏的助力,因此她嫂子只有拍马迎合的份了。   几个小的介绍过了之后,孙氏便装模作样的拍了拍甄珠的背脊对着孙家大嫂说到:“这是我那个调皮惯了的是孙子,之前因着他独子一个人在京城,养在圣上身边到底是少了家人束缚,如今养成了这幅性子,之前的事也是听说,还望嫂子不要介意。”   “哪里的话,只听闻珠哥儿是个好的,肯定是误会。”孙家嫂子笑着摆了摆手,她的年纪比孙氏差不离,两个老太太搁在一起,孙氏倒是显的年轻了十岁,衬的孙家嫂子硬是更老几分。   “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们小的自个说去。”孙氏吩咐甄珠招呼了孙承宗离开,甄珠起身就给两个长辈行了礼,而后就带着孙承宗离开了大厅,主要是这次前来,孙家嫂子带了四五个小姑娘,独留孙承宗这么一根独苗,显然说明他的地位。   甄珠才出门,就见着甄瑚带着甄琏在外头散步,见着人,甄瑚就带着甄琏来喊人,琏哥儿正是练嘴的年纪,甄瑚便下意识的让弟弟多开口,多说话,见着人就拉着弟弟过去,让旁人逗一逗。   “这是二弟,三弟吧。“孙承宗脸上带着笑,甄瑚点了点头,可惜甄琏不给面子,伸手抱着甄瑚的脖子不肯见人。   甄珠看了看,就回头笑着应付孙承宗道:“老太太这处院子的景致不错,不如我吩咐下人收拾出空来,休息一会,看看风景?”秋天正是菊花盛开,甄珠带着孙承宗到了赏菊畔边,招呼了甄瑚跟甄琏坐下。   甄珠拿起了茶杯,对着孙承宗举了起来:“虽说不知道我那张兄弟跟王家妹子的前因后果,只是如今以茶代酒,不如一笑免恩仇?”他跟张若霭反正已经出了气了,自然是乐意收手。   孙承宗也不接口,只是拿起杯子就喝了一口,甄瑚看了对方一眼,只觉得对方的脸色有些难看。   “大哥可是做了什么?”甄瑚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于是就下意识的接了一句,而后看了两人一眼,他怀里抱着的甄琏,也因此回过头,小孩脑袋上扎着的两个辫子团晃了晃。   “只是言语上有些冲突罢了……是吧,孙大哥。”甄珠觉得自己为着张若霭简直是掏心掏肺了。   “自家兄弟自然没有旁的话,只是那张家小子实在过分,更何况王家妹妹也没做什么,偏偏惹来了这等煞星。张家倒是诗书礼仪之家,怎么会出这种子孙。”孙承宗心里憋着气,出口就没好听的。   甄珠咽下嘴里的茶水,看向孙承宗:“这怎么说的,我兄弟也就是个眼瘸,年纪小么,孙大哥这是媳妇还没进门,就先帮上了?”   “什么叫我帮上了。”孙承宗霍的站了起来,低头瞪着甄珠。   甄珠不急不忙的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而后慢条斯理的开始整袖子。   “一开始,就是你那未婚妻招蜂引蝶的见着人就笑了,怎么如今倒是抱怨旁人主动,也是长的好么。是,咱们不地道,今个是她嫌弃张家太过清廉不够富有,我倒是想问问了,你这样的媳妇能看在眼里的还有几个人,若是得了机会是不是就朝着那泼天的富贵去了,今天是我说话太直,只是孙兄你自己也是要想清楚的,这样朝三暮四的女子,是否真是良配。“孙承宗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跟着王家妹子自觉两情相悦,受不得甄珠这么几句闲话,虽说之前一直吩咐自己要忍耐,这半大的小子,满肚子的火气,他见着甄珠在撩袖子,便觉得对方会动手,干脆先下手为强的就扑了上来。   一阵鸡飞狗跳,惹的一旁伺候的下仆不知道干什么,跟着孙承宗一道来的还有他的书童,见着自家少爷跟人干架,便撩着袖子也加入了,这下可好,主子们不敢随意插手,下人还打不得么,甄家的十几个小厮就围着对方上了,直打的鼻青脸肿爹妈都不认得。   好不容易等停了手,甄瑚一屁股坐在了弟弟身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痕,而后呸了一声:“舌头都咬破了,那人是谁?”   甄珠哼唧了一声,而后走到了甄琏另一边,看着甄琏亮闪闪的大眼,而后看着甄瑚身边被扯坏的衣裳:“对了,你怎么也揍上了?”甄珠看向甄瑚,刚刚他跟对方先动手,以为甄瑚会带着甄琏避开,谁知道那甄瑚居然把弟弟往旁边一放,加入了战场,要说一般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跟十五岁的是打不过的,谁让他们甄家原本就是武将出身,甄珠自己是学了拳脚的,没想到甄瑚也不错,他对着甄瑚比了个大拇指:“要不是你,刚刚哥哥我可要被揍惨了。”   甄瑚揉了揉自己脸上的淤青,显然很受用:“一会怎么办,老太太那边怎么交代?”   甄珠耸了耸肩,而后感觉到一阵抽抽,于是疼的吸了一口冷气:“没事,他先动的手,老太太这么可能帮外人。”   乖乖坐在一边的甄琏忽然站起身,凑到了甄珠身边伸手戳了戳甄珠脸上的乌青,甄珠一下子伸手抱住了甄琏:“哎呦,三弟你倒是心疼你二哥,专门找着大哥来试试呢。”   甄琏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性格,只是伸出小手拍了拍甄珠的肩膀,而后自己扭着逃出了甄珠的怀抱,跑到了甄瑚怀里,甄珠立马做出吃醋的表情,看的甄瑚哈哈大笑。   甄应嘉跟甄舍得了消息,正巧各自从院子里出来,到了地方却是前后脚,甄应嘉见着甄珠跟甄瑚两兄弟相处这么和谐,倒是不自觉的笑了笑,而后就见着甄舍。   甄舍的表情有些奇怪,甄应嘉知道自己大哥心里尚且有些疙瘩,毕竟还有张氏的一条人命夹在其中,不过他也不强求,只是笑着对甄舍道:“见着珠哥儿跟琏哥儿相处的这么好,倒是让弟弟我想起以前。”   甄舍回头看向甄应嘉,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当初甄应嘉年幼的时候,也是住在京城之中,甄舍远在江宁,两兄弟几乎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唯一有一次,正是他跟应付的那两个亲兄弟有所争执。   甄舍原本在应府排行老二,正是爹不亲娘不爱,等到了承府,老太太膝下荒凉,一股脑的感情都扑在了他身上,不要说穿的用的,吃的喝的,便是平日手上的零钱都要比应府的兄弟多上几两。   原本看不上的人,忽然就比自己好了,应府的两兄弟很是不习惯,正巧那次甄应嘉道江宁过年,正巧三兄弟正在打架,甄应嘉虽说是劝架,没少帮着甄舍下黑手。   甄应嘉知道甄舍也想起了那件事情,脸上的表情微动,等他转头再看甄珠的时候,脸上的煞气少了几分,不过还是眉心直跳,甄舍对着甄瑚两兄弟还是好有些威严,反正他哼一声,两小孩就不动了,偏偏甄珠的身份实在有些高,虽说是自己生的,可是帮的人太多,而且甄珠也不怕自己。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还是秋后算账吧!这小兔崽子,绝对要给个教训,再不收敛,搞不好连天都能让他捅出个窟窿来!   甄珠跟甄瑚闲扯着淡,而后放松了一下双脚,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扯坏了,幸好挂在腰上的玉佩没出事,他带的东西都值钱,其实衣服也值钱,他正扯着衣服看,结果就见着自家大伯出现在面前,甄瑚忙张起身,像只鹌鹑一样的缩了脖子,甄琏似乎也很怕甄舍,躲到了甄瑚的脚后,抱着哥哥的大腿。   甄舍的脸色不算太差,只是伸手揉了揉甄瑚的头:“先回去,吩咐人去喊了太医来看看,是不是伤着了。”   甄珠尴尬的起身给甄舍行礼:“都是侄儿不好,连累了二弟。”   “无妨。”甄舍瞥了甄珠一眼,而后回头看着甄瑚,“自家兄弟,总是要共荣辱的,你且记得,日后若是遇到此等情况,还是要出手,这才是一家人。”   甄瑚点点头,而后低下头,脸色有些羞红,不过因为青一块紫一块的看不太清。自母亲去世之后,他跟父亲还是第一次这么接近,甄琏跟在甄瑚身后,慢慢的探出脑袋,抬着头看着甄舍。   “弟弟也照顾的很好,你果然大了,是我的好儿子。”甄舍的心结难解,不过今天的事情倒是让让他有所松动,他弯下腰摸了摸甄琏的脑袋,而后带着兄弟两个人就走了。   甄瑚呼了一口气,而后揉着自己的腰,慢吞吞的往外头走。      ☆、第九十一章      孙承宗一个人跑回了大厅,中途不知道绕了多少的远路,因心中气愤,等着孙氏等人见着的时候,只见他身上原本穿着的马甲被扯开了线,身上的衣服也是沾满了泥土,因着是甄珠下手,所以脸上倒是没什么淤青,只有嘴角这边被拳头擦到,可是肚腹上下特别的疼痛,他见着自家祖母,正想告状,却发现自己除了呼吸抽抽,实难开口。   “这是怎么的?”孙家大嫂原本正聊的开心,结果见着孙子如此,霍的就站了起来,孙氏一看不好,忙问伺候的人。   跟着一道去的都是孙氏心腹,哪有帮着旁人的事,于是开口便是:“自家少爷给孙少爷道歉,孙少爷不领情偏偏还动手打人之类的话语。”   孙家大嫂顿时就不干了:“我家宗哥儿何曾跟旁人打过架,你不要兴口开河。”   那小厮忙一缩脖子,只跪着不说话。   孙承宗倒是自己想说,可是嘴角疼,舌头又大了,说也说不清,回头要找自己小厮,孙家大嫂自然知道这大宅里头的习惯,哪有仆人说主子坏话的,她倒是想问跟着孙承宗的下人,偏偏找不到,开口一问,就见着那书童被两个人抬着进来了。   孙承宗这才想起跟着自己的人,顺着看了过去,只见自家书童已经昏迷不说,脸肿的像个猪头,两只眼睛已经淤青,嘴唇肥大,就暴露在外头的肌肤就没一处好的。   “这是怎么回事。”孙氏的脸色一变,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底下的人忙跪下,院子里一片安静,孙氏大嫂心中有气,可是又没有地方发泄,于是就起身告辞。   孙氏连忙挽留,孙家大嫂对着孙氏勉强一笑道:“想来今个是做不成客的,这边走了。”说着就带着人一块出去,只是也没人手管那个躺在地上依然昏迷着的书童,于是孙氏便吩咐人抬了出去,给送到孙家宅院。   等着人出了门,孙氏叹了口气,转脸吩咐人把金花儿喊来,如今金花儿在甄珠身边伺候,好歹还有个说得清楚的,那金花儿到了老太太跟前,忙跪下请安。   孙氏摆手吩咐金花儿做一旁的绣墩上:“别请安了,再请我也安不了,说吧,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跟动起手来了。”   金花儿微微低头一下,而后抬头对着孙氏:“此事若说,便不是大少爷的错,只是那孙家少爷得理不饶人了,偏偏少爷又是个明白人,一脚就踩着那孙少爷的痛脚了,因此两人一言不合就对上了,只是那孙家少爷是个凶狠的,便是二少爷帮着大少爷都不得劲,大少爷也没少挨着不说又让二老爷瞅见了,现在正认罚呢。”   “该他这小子,都是自家亲戚,帮什么外人。”孙氏自然不会说甄珠不好,因此就迁怒与张若霭,只想着日后总要分开这两人,不让自家甄珠被带坏了才好。   孙氏一笔心事才算了解,忽然又想起那个横着出去的小厮:“那书童,又是怎么回事?”   金花儿无奈道:“主子们一动手,那人就冲上去,差点打在少爷身上,因此让旁的人给劝下了,估计是拳脚没长眼,打到什么地方了吧。”   孙氏眉头一动:“是么……”孙家的小厮,居然敢对自己的孙子动手,孙氏的心就彻底的偏了,她的身子往后挪了挪,靠在了靠枕上而后左手撑着额头,”吩咐人给孙家送些东西过去,就当是赔礼了。“她吩咐完,金花儿应了一声,而后上前给孙氏慢慢的敲着腿。   孙承宗在家里养了五六天才利索的能说话,而后便把甄珠的恶形恶状在自家祖母那边告了个遍,只是孙家毕竟比不过甄家,更何况如今甄应嘉正得圣上看中,孙氏又吩咐人给送了东西,于是便劝着孙承宗,只说是自家亲戚,不要积了怨气反倒日后不美。   孙承宗见着自家大人都不帮着自己,于是便在外头,跟着他的那帮子兄弟,一起声讨,消息便传了出来,原本一直没等到甄珠联系自己的张若霭这才得了消息。   “果然是我兄弟,不行,我可不能让着自家兄弟这会一个人受罪。”张若霭吩咐人去打听了甄珠的房间,而后摸索着到了后门,甄珠正巧被甄应嘉关了禁闭,只能对着书案前的窗户,看着外头的景色。   张若霭看着甄家的高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的书童在一旁劝着:“少爷,这墙您是翻不过的,而且让旁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呢,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又是一顿的板子,少爷你行行好,饶了我呗。”   张若霭回头虚踹一脚:“废什么话,你蹲下来。”他伸手指着小厮,让对方贴到墙边。   “这样不行的,少爷。”那小厮实在不愿意,可是领子又被张若霭揪着,于是只能小心的对着墙,双手撑在墙上,慢慢蹲下身。   张若霭撩了自己的袍子而后慢慢伸脚踩在了小厮左边的肩膀上,而后又一使力,双手攀上了上头镂空的小窗,而后双脚站上了,小厮也不是第一次干这活,因此慢慢的直起身。   张若霭攀着墙,使劲的爬上去,等着双手撑着了墙头,就往里头看,正巧就见着甄珠从窗户里头看过来,张若霭一见着甄珠,就伸手对着招了招。   甄珠立马左右看了看,正巧今天伺候的是宋兆勇,他变放了心,而后悄悄的推开门,到了墙头边对着张若霭一笑:“你怎么来了,怎么知道我在这?”   张若霭嘚瑟的抬起头,正想夸自己几句,底下的小厮腿打了个软,他一只脚没踩稳,好惊险一下,下头的小厮忙伸手托住墙,而后对着张若霭喊:“少爷,您说快点,小的可能坚持不住了。”   张若霭哎了一声,而后忙回头对甄珠道:“你倒是要关多久,能不能跑出来?”   “也就再十来天,到时候我能出门,一准让人到你家送信。”甄珠忙接口,“要不我吩咐人去搬了梯子,来接你进来?““不用不用,好歹来你家,怎么能爬墙进呢,且等着日后光明正大从你家正门走进去,我也就是来看看你,知道你因着我跟那个孙瘪三打架了,不过你不是挺能打的么,怎么干不过他?”   甄珠哪里敢说实话,便是三个孙承宗也干不过自己,不过毕竟是有亲戚关系的,怎么好做的太明显,就自己往对方的拳头凑了凑,也算是苦肉计了。   张若霭没等着甄珠开口,就没站稳,整个人从墙头掉了下去,跟着自家小厮摔做一团,甄珠忙隔着墙问有没有事,只听见张若霭中气十足的回了句没事,而后两人就道了分别。   甄珠听着外头的脚步走远,回头有进了书房,乖乖的看自己的书,因为此时甄应嘉已经发了话了,明年既是大选又是春闱,到时候就带着他去江宁参加科考。   科考估计也不难,不过甄珠这辈子上辈子都没经历过,谁让他上辈子是子承父业,不需要科考,这辈子之前又在上书房里念书,没想过。不过如今圣上似乎有些不好,新皇未定,京城之中人心惶惶,去准备考秀才,倒是个不错的借口。   忠勇王自从在贤王府遇到了传闻之中的大师,看了面向之后,就一意认为自己日后肯定能做皇帝,当然首先他要能成为太子,因此在圣上面前那是晨昏定省,废太子虽然被圈禁,又议罪过,可是却没有降下处罚。   圣上吩咐了几个儿子一齐到了南书房,雍王才从江南回来,因此风尘仆仆,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圣上见此,便道:“老三辛苦了。”   雍王并未接话,只是略带着一丝疲惫的给圣上请了个安,圣上忙让他起来,又吩咐人带到后头去洗漱,好歹收拾干净,也算是让雍王稍作休息。   雍王一离开,原本还有些精神的景王就瞅了一眼老七,又跟老六对视一眼,也没开口。   众人都不开口,圣上扫视了一圈这些已经长成的儿子,开口道:“之前忙着其他,如今老二圈禁在府,你们倒是说说日后该怎么办。”   其他人都没开口,只忠勇王率先跳了出来:“儿臣看来,废太子罪大恶极,若是父皇不忍下手,儿臣愿意代劳。”说着他还做出了一副大义灭亲的态度。   圣上的眼神一下子就定在了忠勇王身上,忠勇王的背脊定了定,而后吞了口水,低下了头。   景王见老大缩了,不自觉的哼了一声,而后看了看两边都不说话的人,于是便起身恭敬道:“二哥虽然犯错,可是到底都是底下人唆使,还请父皇息怒。”   圣上应了一声,而后看向庆王:“老四,你说说。”   庆王抬头便道:“儿臣不知,当初太子认罪太快,儿臣怕有所遗漏。”   庆王一开口,忠勇王眼睛一亮,他又忙接口道:“没错,父皇,当初听闻太子起事,皇后还在宫中邀请了众女眷入宫。”痛打落水狗什么的,他向来接的很快。   圣上不说话,只是应了一声,而后就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雍王洗过脸,换过衣服,梳过头又吃了点东西填了填肚子,好歹精神了一些,等着他一脚跨出,就见着所有兄弟都看着自己,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走到圣上面前恭敬的谢恩。   “起吧,你就最规矩,之前废太子一事尚无结论,老三,你且说说。”   雍王原本正准备起的身子,又彻底的跪下了,他伸手恭敬道:“儿臣自由跟太子交好,若说太子有什么不臣之心,儿臣是不信的,想来这其中定是有人陷害,还请父皇明察。”   “明察,明察,明什么察,老三,你以往抱着太子的大腿也就算了,如今到了这等地步,还要帮着太子说话!”忠勇王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他是最受不得这句话的,自己的仇人好不容易才被关了起来,若是老三这番话下去,搞不好就翻了身了。      ☆、第九十二章      雍王只点了火,而后就不负责浇水,最后圣上发火将一干皇子全部赶出了南书房才罢,他心情正好坐在马车里回了府,众人请安之后他就独自一人准备休息。   刘进忠站在门口守卫,就远远的见着丈青前来,他也没阻拦,只是低音的往里头询问一声。雍王应了一声,刘进忠这才把门推开一角,丈青往里头走了一步,绕过了一旁矮榻到了内室门边,跪下请安。   丈青原本就不是简单一个小厮,这些日子又领了任务,在暗处跟在甄珠身边,雍王回京后就吩咐他前来,而后将自己不再京城的这些日子,甄珠的一举一动上报。   丈青并不多言,只是将自己记录的册子递了进去,里头的人接了手,而后又递到了雍王那处,雍王接过册子,就让丈青离开。   雍王脱去了外衣,整个人靠在枕头上,随意的翻了两页,就见到了熊孩子彪悍的行动力:“似乎,本王一忙,他倒是欢腾了许多。”   他的话才说完,倒是没人接口,底下的人都安静的干着自己的事情,等着册子看完,雍王睡意降临,便躺下,闭上了眼睛,屋子里的人慢慢的撤了出来,大多都对着明日的甄家大少爷甄珠小公子,报以怜悯。   有道是绿酒初尝人易醉,在家闲着没事的甄珠就折腾起了衣食住行,他倒也不是瞎折腾,他的父亲原本就是个喜欢这些东西的人,因此耳濡目染的,一旦讲究起来,倒是比旁人更多了三分雅致。   甄家用的皆是新瓷,因着老旧些的皆打发换了银两,如今甄珠手上得用的,还是雍王府里吩咐人送来的官窑制品,金花儿在老太太身边伺候惯了,从未见过甄珠如此痞赖,倒是宗兆勇习惯了,反正他就是听自家少爷的,让干嘛干嘛。   扫空了地,搬出了香几,又拖出黄花梨透雕的罗汉床,开始煮酒。   甄珠闭着眼睛闻着满鼻子的酒香,晃着个二郎腿正享受,就感觉自己脖子一紧,眼前一黑就被人用袋子给装了起来,他正觉不好却又没听到伺候的人的声音,宋兆勇只啊了一声,而后就不再说话。   等着浮空的感觉过了一阵,而后就感觉自己被轻轻的安放在一个地方,马车咕噜的声音,之后等了未曾多久,就到了地方,这地方跟自己家也离的不远啊。   甄珠正想着该如何自救,就感觉自己又被扛着走了一段,等着布袋子一揭开,瞬间傻眼!   只见雍王坐在案头奋笔疾书,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一旁伺候的刘进忠对着自己笑了笑,而后听得一阵风声,一个穿着全身黑衣的人给雍王磕了一个头之后,离开了。   “如今可是不容易请你过来了。”雍王一边写着字,一边开口倒是也不看甄珠。   甄珠忙跪下:“哪里的话,若是知道王爷要见我,早就跑着过来了。”   “是么。”雍王翻了一页的书,而后又写了几句,之后把毛笔往书案上一丢,转身,伸手扯了甄珠的领子凑到面前,甄珠见着雍王的冷脸,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努力克制,旁人可能是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颤抖,偏偏甄珠要克制自己,不让自己脸颊羞红,实在太难为他了。   “听说你跟张家的小儿子处的不错,这些日子倒是多认识了不少的人。”雍王一边揪着甄珠的脖子,指腹摩擦着甄珠的下巴,甄珠只觉得自己胸口的热潮一阵一阵的,他想低头,不过因为脖子被卡着,于是只能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脖子,因着年纪还小,他的膝盖半弯,很是吃力,雍王瞅了一眼,提溜着让甄珠站直了,不过还是没松手。   “说吧,干了什么好事。”   “也没干什么……”甄珠只觉得自己冤死了,明明之前就跟着张若霭混了那么几处而已,偏偏因着这是老太太那边吃了挂落,父亲那边得了惩罚,结果雍王这边还要再开一趟。   他的呼吸之间闻着满鼻子的佛像,而后再努力克制,脸颊还是羞红,甄珠不自觉的低下头,伸手想要摸摸自己的耳朵,结果被雍王一边握住,雍王单手扣着甄珠的两只手,倒是松开了他的脖子,而后另一只手抬起甄珠的下巴。   “看着本王,好好想想,别的本王也就不问了,你如今年纪还小,不到知人事的年纪,更何况你如今身份不同,不干不净的地方日后不得再去。”   雍王说完,就见着甄珠的脸色有些发白,原本的红潮算是尽退了,雍王不知道甄珠想什么,只是慢慢的伸手放开。   说一千道一万的,不过是因为怕自己把他的儿子给带歪了呗,甄珠自嘲的笑了笑,真想给刚刚还在不停胡思乱系的自己一耳光,他的手脚不慢,倒是规规矩矩的给雍王磕头认错了。   雍王看了甄珠一眼,吩咐他起来,这才开始了正常顺序,两人之间的对话一来一往倒是不多,大部分都是雍王问,甄珠回答,大部分都是学业问题,有些则是涉及之前孙家跟王家的事情。   “自从王贵人生了公主,王家的心思就活络了,这些倒是无妨,只是你家明年是不是也要送人入后宫?”雍王忽然就问起了甄家的事情。   “是,府上的大姐正是到了年龄参加大选了,且也是圣上跟父亲提起的,只说日后必定是有造化的。”甄珠这句话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对,之前是因为太子,所以甄慧言才有了机会去参加大选,可是如今废太子已倒,父亲居然还是在安排大姐入宫后的事情,那么会送到谁府上?   甄珠只要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的心有挖进去的疼,虽然他跟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关系并不好,可是若是日后甄家大姐进了雍王府,自己这点小心思是完全没有余地了。   明明告诉自己应该死心,可是当自己的奢望真的没有任何盼头的时候,他就特别的恨,不恨旁人,就恨自己。   雍王点点头,之后便吩咐人送了甄珠回去,甄珠一脚跨出了书房,还没来得及叹气,就感觉那袋子又要往自己脑袋上套,他急忙叫停,只见那个拿着袋子的黑衣蒙面人停了手。   甄珠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而后又指了指里头:“都已经知道了,还蒙什么,不如我手脚放开了,还好省你一些力道。”   那人偏头想了想,而后点点头,指了指甄珠,让他跟着自己。   这边绝对是雍王府,甄珠的眼睛不自觉的眯了眯,沿途的风景很是熟悉,不过一时半会的倒是想不起倒是应该是那个地方,他沿着前头带路人的脚步,跟着一起出了府,一路马车疾行很快就回了院子,又被人扯着脖子在半空中飞了两次,顿觉累不爱。   到了院子,就见着伺候的人躺了一地,甄珠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跟对方解释,又觉得心里头很是憋闷,然后把热的差不多的酒一气都喝完了,等着宋兆勇先醒了过来,就见着甄珠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被,一旁的金花儿靠着床头,睡的正香。他推了推就见着金花儿醒了过来。   金花儿迷迷糊糊的就见着宋兆勇的脸,而后缩了一下脖子,左右看了看,见着甄珠在床上,觉得自己看错了。   “这是怎么了?”金花儿看向宋兆勇,莫非刚刚的事情不是真的?要不然少爷这么好好的在呢?她轻手轻脚的凑到了甄珠面前看了看,发现自家少爷一根毫毛都没少,于是回头看宋兆勇,宋兆勇指了指被甄珠喝完的酒。   “可能是酒太醉了,咱两都醉了,好在少爷没生气。”宋兆勇这句话一说,金花儿点点头,她倒是没想明白为什么两个人居然会一起睡着,又做了一个甄珠被人抢走的梦,若是这话一说出来,估计他们就知道真相的,哪有一起做同一个梦的。   金花儿只顾着自己的脸面,自然不敢说自己之前做的那个稀奇古怪的梦了,反正只要如今甄珠还在,那就不是个现实。   甄珠喝了酒还在外头睡,虽然之后被人抬了进屋,可是到底吹了冷风,他又自觉恋情无可追求,一时心灰意冷得了心病,半夜转醒狠狠哭了一场之后,第二日便高烧上了,手脚酸软彻底没了蹦跶的本钱,原本好好的紧闭变成了养病,李氏听说甄珠生病,特地来看了一场,之后又吩咐甄珠屋子里的人小心伺候。   雍王回京,圣上吩咐众人商议废太子之事,之后又命刑部勘察,七贤王主管。旁的没什么说的,查着查着忽然忠勇王就遭了灾了,等着忠王府里头被人搜出了几个穿的奇奇怪怪的道士,又查出了写着废太子生辰八字的帖子,忠勇王是什么都说不清了!      ☆、第九十三章      人都是感性的,平日顺风顺水的还好些,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就需要诸多安慰了,甄珠心中自觉凄苦,他出身不错,家中家境又是富裕,打小挨的最狠的不过是先生的板子,上辈子娶妻生子都没动的那颗凡心,如今居然喜欢上一个男人,虽然不说这个男子是何等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只要是男子,有违人伦,光是这点就让他觉得羞愧万分。   甄珠躺在床上是日日得闲,没什么要紧事情做的结果是胡思乱想的多了,之前还未想明白自己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就算想到了也用反正自己不会得逞来安慰自己,如今一想到自家大姐,又想起了日后也许雍王会成为自己姐夫,他就觉得不好了,觉得自己堂堂一男子居然想着女人家的事情,幸好没有旁人知道,若是露出半点风声,自己还有何脸面活着。   他这样一想,更多的事情往自己心里埋,搞的自己连着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就怕吐露嘴,说了梦话。   心病加上风寒又加上自个作死,这甄珠的病越看越重,原本不过是咳嗽几声的,渐渐连着下床也难了,孙氏得了消息大惊失色,急忙到了甄珠床头看望孙子。   见着甄珠如此不好,她就指着甄应嘉就骂:“我好好一个孙子,如今被你折腾成这等形状,若是他有个万一,我也不活了,你且抱着你的妻子女儿过日子去吧,可怜我的珠儿,打小就独自一人在京中讨生活。”孙氏一边说着一边指着甄应嘉的鼻子,跟在甄应嘉身后的李氏也被迁怒,李氏身边跟着的小姐儿懵懂,只见着李氏跪下,便凑到一起,乖巧的挨着。   “珠儿也是我的亲身骨肉,母亲如何这样说。”甄应嘉看了一眼李氏,之后自己回了孙氏的话,甄珠眼前着家里亲戚因着自己争吵,只觉得声音太大,两耳嗡嗡作响。   他原本想说自己没事,结果起的太急,最终趴下了,孙氏忙觉不好也没了心思磋磨儿子,只坐在甄珠身边小心看护。   府中尚且热闹,府外更加热闹,大皇子因厌胜之术被圈,听闻太子之前做的一些糊涂事情皆是因为大皇子,可是偏偏大皇子进去了,也没见太子出来。   宫中众人皆是明白皇帝只怕起了疑心,但凡是成年皇子皆是不喜,又听闻如今年纪最小的十二阿哥日日带在圣上身边,吃穿用度一味比照当年太子,景王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冷哼了一声,便跑到雍王府跟自家三哥抱怨。   “以往皆说是太子,太子的,仿佛咱们哥几个都是白捡的,如今他最心疼的太子也关上了,领着一个不知事的奶娃娃算个什么。”景王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酒杯砸着桌子。   雍王脸上淡淡的,也不开口。   景王喝了酒,凑到了雍王耳边低声问道:“前些日子,听闻父皇半夜急召了太医院众,只是这消息被压的死,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若真是有事,不如早些动手?”   “父皇六岁登基,在皇位上做了这些年,绝不可能只有这些手段,若真要图谋大位也只能先攻其心,五弟,不要着急。”雍王知道如今正是关键,他也做了许多的布置,可是跟皇帝比起来,他们是胳臂比不过大腿,只要不是皇帝心甘情愿退的,便是坐上皇位,底下的群臣不服,日后也是麻烦。   “可是老七可是已经开始动手了,他们还准备把废太子退出来当替死鬼,只等着铺好了道路推举上位。”景王这些消息是从庆王那处得来的,显然他也是兔死狐悲。   “他向来干的出,要不然大哥怎么会倒的这么快,不过说一千道一万都要看父皇的意思,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想想户部的银两该怎么办,如今甄家李家倒是识趣,不过贾家倒是个不识趣的,如今站在老七背后的还有薛家。”   “这些个世家总是见风使舵,方向转的快的让人都没办法说什么。”景王呸了一句,而后发现自己果然想的太简单了。   雍王吩咐人给景王倒上酒,而后微微一笑:“顺其自然便可,是你的,总不会跑。”他举起杯自己先喝了一口,干过一辈子皇帝的人知道,这皇位真的不好做,只是他们兄弟之间是一步也退不得。   “三哥,也就是你,最沉的住,弟弟我可不行。”景王摆摆手,他跟庆王其实偷偷私底下讨论过,除去两个人都讨厌的太子,几个兄弟之中,老大本来就是个拎不清楚的,老七是个私心中的,也就三哥,任劳任怨的,就算是为了这天下苍生,也得让三哥上位呀,更何况只有三哥上位,自己日后才好做个悠闲的王爷,不用担心哪天新皇的刀忽然就架到自己脖子上了。   七贤王才进院子,远远的就见着好几个人跪在院子中间,他的脚步停了停,而后继续往里头走,身边伺候的小德子忙上前:“是大阿哥染了风寒,王妃因此发作了几个。”   贤王脸上的笑容收了收,而后偏头问:“怎么又得了风寒了?”自从他的长子出生之后,府里接二连三的倒是多了几个子嗣,不过生下来都是女胎,因此这大阿哥就更显的贵重了一些。   “说是晚上奶娘开了窗户,着了风。”小德子说的很是忐忑,其实自打大阿哥出生,他们这次在王爷身边伺候的人就没个消停过,实在是因为大阿哥的身体太差,偏偏王妃又是个好妒的,习惯用大阿哥作伐子。他们私底下倒是说过一句,王妃这样实在有亏德行,不过如今王爷正是关键时刻,凡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七贤王的脚步转了方向,小德子见着自家王爷原本准备往后院走的步伐转成了书房,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七贤王心情正好,他刚刚从忠王府出来,虽说当初有他推波助澜的份,可是没想到大哥会那么蠢,居然把证据明晃晃的放在案头,宫里的侍卫还没搜呢,里头的人就自己跳出来了,他想起刚刚大哥披头散发对着自己嚎叫的样子,冷哼了一声。   “吩咐人去请了庆王爷来府,就说本王有要事相商。”七贤王私底下从来不会对几个兄长喊哥哥,他打发了小德子去办事,而后自己进了书房,书房里伺候的是卫贵人赐下的四个侍女,跟着七贤王皆是二十几年的情分,年纪虽然大了一些,不过如今王妃管账,书房这处倒是也不敢用着旁人,他的秘密太多,大事未成之前还是谨慎些的好。   四人中,芳樽是一等大丫鬟,芳绿,芳浅是二等,还有一个粗使只负责摆书的芳草。贤王进门就见着芳草蹲在门边擦着门栏,见着贤王就跪下请安,贤王笑着应了一声,而后吩咐离开,里头的芳樽站在门边,亭亭玉立,新样靓妆。虽不比贤王妃的容颜来的浓烈,仿佛一碗清酒,更重要的是,芳樽在宫中时几次三番因着卫贵人挨打,若非如此卫贵人也不会把她送到自己儿子府里,也算是享福。   贤王妃坐在床边看着脸色通红的儿子,就见着外头她的侍女进门,凑到了耳边:“王爷回府,如今去了书房,听闻又去请了庆王爷。”   “回来了,居然也不来看看我们的荣哥儿,虽说如今大事要紧,可是荣哥儿是王爷的独子,怎么就不比那位置要紧了?”贤王打小丧母养在爷爷膝下,还未成年就被领进宫中,从未受过亏待。   身边的人正想劝,贤王妃倒是揉了揉自己的眼角:“算了,如今荣哥儿生病,也没个闲功夫去计较,只要那个狐狸精别勾的王爷忘记正事,就行了。”   屋里的人皆是低头不吭,只余下幼儿为不可闻的呼吸声,间或传来几声微弱的啼哭,整间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就像一种尘埃压在人的心头,让人心情低沉。   甄珠原本还想在病中自怨自艾一阵,偏偏太医院的太医众实在太过厉害。几帖子苦药下去,他是躺都不想躺了,等着起来出了门透了气,就发现府里的气氛不对,他知道自己身边伺候的人不会说实话,因此就约了甄瑚一起。   甄瑚带着甄琏还没来得及问好,就被甄珠拉着一齐跑到了花园,甄珠遣散了伺候的人,而后偷偷的问甄瑚怎么回事,甄瑚瞥了甄珠一眼,而后默默道;“大哥就算问我,我也不清楚,不如去问老太太……”   “我才不去自投罗网呢,之前老太太因着怜惜我身子,可能还对我好上几分,要是我总凑前头晃,让老太太想起那些个糟心的事,我不是又要关上几天?”   甄瑚听罢,也觉得对,他伸手摸了摸乖乖坐在自己怀里吃糖的甄琏,而后看着甄珠想了一会,算了,告诉他吧。   不过开口之前他倒是事先说明了:“旁的我倒是不清楚,只是似乎跟着二太太有关,前些日子连着二妹都被老太太抱到自己院子里养了,大哥,你真的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吗?”   关于甄家二小姐,甄珠的二妹,小姐儿,他是完全不知道的,他们虽说是亲兄妹,可是一个就算在家也是老太太身边凑合,一个一天到晚跟着李氏,李氏又是妇道人家自然是在内宅,甄珠又是个极端不喜欢内宅的事情,自然不知道。   “这么说,我家太太如今应当是很伤心了?”甄珠转着脑袋想了想,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第九十四章      李氏听说甄珠前来,倒是惊讶了一阵,之后觉得自己对于这个大儿子确实太过生疏了,她回头便道:“吩咐人去看看小姐儿是不是起了,她哥哥过来,好歹收拾干净了多处处。”   她说完,一旁伺候的丫鬟便应了一声,走开了一个,李氏回头对着自家奶娘讶异道:“我这个儿子,虽然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是自小养在老太太膝下,跟我最是不清静,怎么今个来了?”   李氏的奶娘笑了笑,她身上穿着深色的袄子,发髻上带着个银簪子,眉毛微弯五官圆润,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上总有个酒窝窝,让人看着便自带三分好感。   “之前少爷是不在府中,自然跟太太没什么接触,可要说孝顺是再也比不过少爷的了,太太您忘记么,当初还江宁,少爷哪日不是早早的到了您院子里,若是听说您还没起,还乖巧的坐在客房不吵不闹。”   她这么一说,李氏恍若想起,笑着点点头:“很是,是我最近日子过得太急,都给忘记了。”   因此等着甄珠进门,就见着李氏格外热情,他倒是吓了一跳,不过依然给李氏抱拳请了安,李氏并不知道甄珠之前在雍王府过的如何,可是若是问起,又怕犯了忌讳,因此只寻了几个话题说着,她自个虽然念过书不过倒是不精,对着爷们总不能说管账的事情,正着急,就见着自己小女儿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襦裙进了门。   “可算来了,快来见过你大哥哥。”李氏忙让喊人,那小姐儿脑袋上扎着两个球球,挂着丝绒带子,耳朵上挂着两只铃铛式样的小耳环,脖间手腕也挂着金线绕成的配饰。   小姐儿倒不是怕生,只是顺着李氏的手偎进了母亲的怀里,而后脆生生的开口说道:“这就是母亲常说起的大哥哥是吧。”   “是啊,这是你嫡亲嫡亲的哥哥。”李氏脸上带着温柔的神情摸着小姐儿的头,甄珠原本搁在膝盖上的食指跳了跳,脸上的表情倒是没动。   小姐儿歪着脑袋跟李氏撒娇:“我平日都是跟着二哥,三弟一块玩的,这个大哥不认识呢。”   李氏一听这话,顿时用帕子捂住嘴,笑开了:“哎呦,居然还有我的女儿不认识的人呢。”她一笑,一旁伺候的丫鬟嬷嬷们都迎合着笑了起来,甄珠的嘴角抽了抽而后底下头,神情怔怔,不过等着再抬头时,笑容却出来了。   “都是大哥不好,以往都不在府里,且等着日后大哥买些东西,给二妹,算是赔罪。”甄珠一边说着一边要解自己腰间的佩戴。   “行了,哪用得着你个小人儿出钱,一会到我的盒子里给小姐儿挑两个花样新鲜些的簪子,这样总行了吧,快喊大哥。”李氏捏了捏小姐儿的脸颊,之后推了推小姐儿的背。   小姐儿背对着李氏,对着甄珠翻了个白眼,而后喊了一声大哥,之后又转身跟李氏撒娇。   甄珠见着李氏跟小姐儿亲密,心下有些不怎么的,不过具体什么滋味也说不上来,总的不过是觉得他们是一家,自己是外人,于是就站起身拱了拱手,之后便告辞了,之前原本准备说的话,什么都没说,等着他一步跨出了李氏的院门,脸上有些迷茫。   他不开心,从脸上就可以看出来,所以他一出来,宋朝勇跟上之后就一直没说话,甄珠随意的在院子里乱走,宋兆勇也只是跟在身后,主仆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门口,宋兆勇看了一眼,就瞅着自家爷爷跟自己招手,他看了一眼宋管事又回头看了一眼甄珠,对着宋管事摆了摆手。   宋管事似乎有急事,于是眼巴巴的站在拱门旁不停的探头探脑,甄珠看了一眼便跟宋兆勇说:“你去看看吧,是不是有急事。”   宋兆勇哦了一声,而后不安的看着甄珠道:“那,少爷,我先离开一会。”   “去吧。”甄珠挥挥手,他跟宋朝勇的情分深,两个人当初是一起在京城,虽然之后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可是甄珠的衣食住行皆是宋兆勇一手打理,他看着宋兆勇跑到了门边,而后看着宋管事很快的说这话,因为听不见声音,只能看着宋管事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宋兆勇脸上的表情为难了一下,而后皱着眉头拒绝了什么,宋管事似乎说服不了宋兆勇,因此无奈的叹了口气。   甄珠这才发现,自己觉得挺木愣的贴身小厮,似乎有另一面。   他看着宋兆勇推了宋管事离开,而后还未转身的时候似乎用胳膊擦了擦眼睛,甄珠的眼皮一跳,肯定有事。   宋兆勇期期艾艾的到了甄珠身边,他似乎很干脆利索的拒绝了自己爷爷,可是也并不准备瞒着甄珠,甄珠便顺着他的心思问:“怎么了?”   “家里出了点事,我阿娘似乎见着什么事,阿爷想让我回家问问。”宋管事原本便是个忠心耿耿的,只怕这次事情小不了,要不然也不会求到甄珠这里,甄珠想着自己难受也就一时,不如分写心思出去,因此便让宋兆勇原原本本的说一回,到底因为什么。   宋兆勇家的事情看着其实一点都不麻烦,着其中要说,也就是宋兆勇他娘有事,宋管事对着这个二儿媳妇其实没什么偏见,抵不住这些年老二一家的自个作践。   自从宋兆勇到了甄珠身边伺候,宋管事一家的待遇自然也是好了不少,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老二家自个出来开了一门子的买卖,每年也都过的不错,要说宋管事一家里最空闲的,也就是宋兆勇一家了。   之后甄家从江宁到京城,只要不是家生子的都给辞了,宋嬷嬷是伺候老太太的,自然没什么差别,不过老二一家就有些不乐意了,谁愿意贱卖了自家的产业跟着一个可能遭灾的主子一块呢,不过也容不得他们不愿意,等到了京城,原本在江宁还有些富裕的银子彻底的不值钱了,别说买房子,租个院子都够呛。   为此没少抱怨,不过再抱怨儿子,老子都在甄家呢,他们能往哪里,也就是前些天,宋管事的二儿子忽然来找宋管事,说是出事了,问他到底怎么了,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宋管事便跟宋嬷嬷通了气,结果宋嬷嬷回去了一趟。   “我那个娘是个拎不清的,之前是我爹一直在外头干活,我娘原本是留在家里跟我大伯母他们一块干些农活,前些日子认识了一个什么人牙子的,听说在京城里人脉挺广,我娘跟着一块去过城东几趟,我原本就不想告诉少爷,不过我阿爷也说的没错,如今这次我阿娘遇到的事情似乎跟少爷有些关系,因此便让我请了少爷去见我阿娘,直接问,也好省得中途出了岔子。”宋兆勇只觉得这次的事情实在太巧,之后他又不好意思的对着甄珠道,“等着一会见着我阿娘,不要听她说的话才好。”   宋兆勇之前拒绝宋管事的,就是宋管事让他先请假回去,他之所以拒绝不过是因为怕自己到时候被自家阿娘给说服,毕竟是亲生母亲。   如果是照着宋兆勇刚刚说的话,事情跟宋家似乎没什么关系,偏偏甄珠之前见着宋兆勇情绪似乎很激动,显然不止这一件事情,甄珠想了想,也就皱着眉没再开口,反正一会就知道了,不着急着一时半会的。   等着甄珠跟宋兆勇驾车到了宋家小院,门才打开,就听见里面杀猪般的嚎叫,声音犀利,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止一次的在那边哭求,具体说什么,甄珠也没听清,因为乡音太重,说的又太过着急。   等着宋兆勇带着甄珠往里头走到一半,就见着一个蓬头垢面的村妇跑了出来,先是一通乱钻,而后似乎见着了宋兆勇,于是冲着宋兆勇就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阿勇的名字:“阿勇,我的儿子,快来救救我,救救我,他们宋家是个没良心的,我一心一意为着你们爷俩打算,他们居然要送我见官,阿勇,快,救救娘,救救娘。”      ☆、第九十五章      宋兆勇虽然知道了一些前因后果,只是如今见到家里鸡飞狗跳的,又多了几分的羞耻。他先安抚好了自己阿娘,之后又见着阿爹从屋子里头出来,还有比他们早回来一步的宋管事,宋兆勇一一喊了人,而后又给自己大伯母,新妈(小叔的老婆)问了好。   宋家大媳妇是个稳重的,见着宋兆勇就笑着应了一声,老三媳妇有些木讷,眼神挂在自己二妯娌身上,见着宋兆勇问好,也只是点点头。   宋管事忙跟甄珠问好,院子里的人这才知道这个看着就不凡的少年是自家小主子。   宋家老二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是最后才被宋管事一把拉出,门帘顺着他的身子而后在空中晃荡了两圈,他见着甄珠腿一软,就跪下了。   甄珠皱了眉,看了一眼道:“这是做什么,来时阿勇也没说清楚,不知道宋管事能否说个清楚些的,也好让我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之前宋兆勇因着某些,只说前情,如今又忽而炸闻要送官,此事就可大可小。   宋管事抹了一把老脸,而后请了甄珠进门,之后就呵斥老二夫妻跪在了甄珠面前:“当初自江宁到了京城,这两个就鬼迷心窍了,也不是是哪家设计的陷阱,偏偏家里人都不晓得,这老二媳妇趁着去府里寻人的机会,跟着大房那处的张寡妇家老三有了龌蹉,昨日回来便听说跟那人吵了一架,结果等着晚上听闻那张家老三死了,因此才有了送官一说,到底是阿勇他老子娘,如今还是要主子做主才好,小的们也不敢擅自做主。”   “张家是?”甄珠对府里人事并不清楚,因此转脸看向宋兆勇。   宋兆勇笔直的看着甄珠道:“是大房伺候的张家,张家三子一女,那张寡妇正是跟着金管事生下一子的那位,金花儿的继母。”   “也不算继母,只是凑合着一起过的日子。”宋管事怕甄珠因为金花儿所以有所顾忌,因此加了一句。   甄珠垂目思量,而后对着宋管事道:“前情我尚且不知道,今个就把人带上,一切回府再说。”   宋管事一听,忙点头,一旁的宋兆勇对着甄珠行了一礼:“原本都是一些琐事,却偏偏要让主子劳累,实在是对不起主子。”   “此事若无意外皆是因着我府上而起,今日你不做谋划便让我来着一趟便是忠心,日后不要说那些子让人生分的话了,一会回府,既是你爹娘,还是稍加照顾。“甄珠说着,起了身,一行人复回甄府。   孙氏那处正挑着布料,就听到伺候的说宋嬷嬷家的事发了,如今甄珠插手。孙氏略点了头:“此事便让珠儿练练手,他日后必定一步登天可立于云霓之上,到底要明白人心复杂。”   张家混的最好的,不过是靠着金管事的一点面子,更有张寡妇肚子里爬出来的金宝念书厉害了一些,便是在一般书院里都传出了名声,只是如今张氏兄弟出事,金管事皱着眉想了想,最重还是求到了金花儿面前。   “我原本是想让你兄弟去念个书,当初也是老太太仁慈,赐了自由之身,若是日后你兄弟有些造化,你也多分依靠,如今却是不行了,只是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能得了福气,分到大少爷身边伺候,你如今不是也在少爷身边?。”金管事看着金花儿,自己女儿已经十八,照理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   “若是这等打算,自然是需要经过老太太的,父亲可以自己求了恩典,大少爷平日对内宅之事,想来不管,不过如今宋家小子已经跟少爷有了经年的情分,若是二弟这会才去,恐怕并不受重用。”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旁的少爷身边伺候的皆有六七个使唤的人,大少爷身边人员未齐,更何况你弟弟是何等的聪慧,无需担心此事,就是有些可惜。”他培养了这么久。   “皆是命数,父亲这一辈子不是也过的挺好,脸面更是比寻常芝麻县官更大一些。”金花儿应了一句,而后看金管事一眼,“倒是弟弟那边,父亲可是说明白了?”   “虽说他跟你不是一母同胞,可是到底也是你兄弟,平日行事像你,懂事不说特别省心。”金管事呵呵笑着,夸了一句,而后忽然又想起金花儿的婚配,而后略带一些尴尬的小声问金花儿:“你如今伺候大少爷,可是日后准备……”干姨娘什么的,金管事觉得自己实在说不出这话,于是巴巴的看着自家女儿。   金花儿微微的皱了皱眉,而后摇头否定:“并不曾如此想过,大少爷如今才十岁,怎么可能。”   “那你的婚事……”金管事若有所思的看向金花儿,“你也知道,凡是在府里给爷们做姨太太的都没什么好下场,虽说金珊儿当初是老太太抬举的,可是如今在大房那处,哪里有你如今的自由。”   金花儿不自觉的抿了抿唇,而后沉默了半晌,对着金管事点了一下头:“你放心,我,从未如此想过。”   “恩,那我就先回去了,对了,若是旁人问起,张氏,你皆说不知便可,此次恐怕张家在劫难逃了。”金管事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冷静,冷静的金花儿都觉得奇怪,以往她还在为自己娘亲不值,毕竟当初她娘亲死的时候,金管事是何等的悲伤,结果还没等两年,就跟张氏勾搭上了,虽说旁人都说这男人是离不了女人的,可是对金花儿来说,这就是个心病。   底下的人总比上头的人消息更灵通一些,甄珠带着宋兆勇才回了府,就带着人到了前头,询问过程,宋二娘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着自己并未害人,她跟张寡妇家的老三有接触,是因为这张寡妇家人据说在放贷,每个月的银子利息略高,宋二娘想着家中存余的银钱也没其他什么用,便托付给了张家兄弟。   偏偏做个正巧是三月一结,倒了时间这张老三站在门口正忙,跟一个身长略高的人争执着什么,那人看着就不是个好人,全身穿着灰扑隆冬的不说,头上的帽子还盖的很下面,遮住了大半张的脸,等着宋二娘走近,那人见着有人来,就率先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撞了宋二娘一下,又用手遮住了脸颊。   张老三的脸色不好,不过见着宋二娘还是把银子拿了出来,连着本金利息的一块还了,说是生意难做。   “原本说好了是要借一年的,可惜我那些银子,结果等着我拿了钱回了家,就听说那张老三死了,真真是跟我没关系的。”宋二娘一边说着一边磕头。   “便是私下放贷,都是损阴德的事情,你如此尚有子嗣嫌在膝下,若为着这点银钱,不如回了江宁老家去。”甄珠微微皱眉,不过他既然管了这事,自然就要问个清楚,况且张家老三他虽不熟,到底是见过的,宋二娘便是有心,对方一男子并不是那么好杀的,“且去问问,张家老三是怎么死的,如今只听闻人死,就自己胡思乱想,不如想去问问,若真有个万一,也好再做应对。”   宋管事一听甄珠愿意帮忙,就唉了一声,吩咐自己大儿子去打听,只留了二儿子跟儿媳妇依然跪在甄珠面前,甄珠嫌弃两人碍眼,想让他们起来,不过宋二娘惶恐,只一味的给甄珠磕头,也不起,最后甄珠只能打发了,跪在门外。   一旁小童献茶,甄珠捏着茶盏一碗尚未喝下,那宋老大就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到不好。   宋管事原本想开口询问,不过见着甄珠还在上头,跨出的脚就缩了回去,甄珠也是疑惑,就开口询问,那宋老大道。   “原本是去问张家老三的,结果还未到门口就见着一伙的衙役。”宋老大说着喘了一口气,而后就听到一声哀嚎,众人回头就见着原本扒在门口的宋二娘晕死了过去,宋兆勇都不愿意再看,只觉得丢脸。   “继续往下说。”甄珠催促,关键时刻掉链子。   “听着那张家出了大事了,之前那张家老三听闻是上吊死的,仵作来验尸,屋里一片安静,衙役们觉得奇怪,就打开了内门,谁知道张家老小躺了一地,说是吃了砒霜死的。”   这事就有些大了,甄珠皱了眉,起身:“如此听来,阿勇,你就不用多操心了,日后我自会打好招呼,你阿娘也只需要跑一趟便可,日后不可犯错,我去寻父亲。”   甄珠说完,宋兆勇正准备跟着一起去,却被甄珠阻拦:“你家里既然有事,还是先管好自己。”说着又看了一眼昏倒在地的宋二娘。宋管事一听只能下了决定,绝对不能再留着这老二家的乱来了,要不然宋嬷嬷的老脸都要给这些败家玩意丢尽。   甄珠出门只是因为那个张寡妇家说起来,跟大伯母张氏,有几分的关系。      ☆、第九十六章      张氏死后其实大房这边并没有清算,因此府里的人员虽说少了大半可扎根深的依然复杂,甄珠原本准备去找甄应嘉,走到了半路忽然觉得还是应该去找老太太,毕竟这样的事,还是老太太更有经验一些,而且他跟自家老爷之前还有争端,实在不如孙氏那边好说话。   甄珠一路走来,倒是觉得两边佣人行色匆匆,等着到了孙氏这边,还未开口,孙氏就先说话:“正巧来了,快看看,你如今年纪也大了,身边跟的人实在太少,这是金花儿的弟弟,原本是念过书的,日后便做你的书童,其余还有四人,你且看看,若是觉得合了心意就带走,若是不合心意就再换一批。”   甄珠意欲说事,因此无论孙氏说什么,他都应下。   甄珠才应,底下的金宝微微抬头瞅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安分的跪着。   孙氏一句说完,又接一句:“你父亲之前又给你寻了西宾教导,虽工课不限多寡好歹别浪费了光阴才好。”孙氏鬓发如云,脸上却带着促狭的笑,一旁伺候的捧茶捧果送了上来,甄珠知道此事无法更改,只能耐着性子说起了张家事情。   “此事已交给官府,珠哥儿不用挂心了,虽说如今这宋家小四在你跟前伺候,可人人若都都这样麻烦主子,反倒显出了他们的能耐了,等着日后金宝等人进了门,你可不能亏待了。”说着就打发了甄珠出来。   孙氏的正房大院是五间的上方,雕梁画栋因着今年手头紧也没上新漆,原本挂着的各色鹦鹉画眉也没了心思打理,早早的放生了,甄珠面无表情的带着人一路回了院子,宋管事见着金宝,就知道不好,不过他知道此刻不是讲这些的时候,只能狼狈的败退。   甄珠跟宋兆勇说了没事,之后迁了宋兆勇处理家中后事,自己则进了书房。   金宝跟着甄珠进了书房,剩下的四个小童站在外头,个子各自最矮的看了个子最高的一眼,四人敛声屏气倒是多了几分的恭肃严整。   甄珠进了屋,才拿起笔,金宝就识趣的站到了桌旁磨墨。甄珠抄了几卷的宋词,满目候馆残梅,风雨矫情写的几乎丝丝入扣,抄了几句搞的自己眼泪都要下来了!决定继续奋战的甄珠抽出了四书五经本,默默的决定多念些忠君报国的,洗洗脑子。   他沾了墨汁才写了两笔觉得比平日的更顺手一些,于是抬头看了金宝一眼:“你叫什么?”   金宝一边手指不停,一边回道:“小的叫金宝。”   甄珠手中的毛笔一停,往外头看一眼,未见金花儿,回头正想问,就见着金宝对着自己露出了笑容:“平日里少爷身边伺候的正是家姐,少爷可看的出来?”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的相像的。”甄珠的心情好了一些,便吩咐金宝继续磨墨,自己则集中精神开始温习。   新来的先生是个勤苦的,甄珠因此日日上学没的空闲。京城初雪分落,入了冬朝中就传出圣人身体不好,据说是连着咳嗽了一月有余,等着年节将至往日需要入宫朝拜的,皆取消了。   皇后闭门谢客,底下的四妃当然也不会跳出来打眼,圣祖四十八年的冬天比往常都要冷一些,农家老人皆叹来年定是丰年,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熬的过这个冬天。   连绵的大雪下了三日,原本有些喜色的百姓脸上变成了忧愁,京城周边有些茅草小屋被雪压塌的消息时有传来,倒是没出什么人命,孙氏吩咐人在四棚区施粥,甄珠关的太久便跟老太太撒娇要一道去,孙氏想着等上了三春,自家大姐儿进宫以后肯定没有如此悠闲的日子,因此便打发人一块让姐弟俩出门,李氏得了消息便将小姐儿也送了过来,只说让甄珠看顾。   甄慧言倒是长成了,削肩细腰,长挑身材,两弯柳眉自带风韵,若非熟悉只觉得此女子是娇弱不胜,让人怜惜。甄珠看了一眼甄慧言,对方穿着一身喜鹊挂枝大红窄袖银袄,外头批了一件石青色银鼠褂子,丹唇勾勒微翘,不闻先笑。   “今日可要麻烦弟弟照顾了。”甄慧言俏生生立着,顾盼生辉。她身边带着自小服侍的廖翠,廖青。   甄珠还未说话,忽然发觉自己衣摆被扯,回身顺势低头就见着小姐儿怯生生,眼巴巴看着自己,而后张开双手,吐出一个字:“抱……”   “哥哥抱!”甄珠只觉得今日小妹特别的顺眼,难得亲近自己,甄珠弯腰将小姐儿抱在怀中,便招呼甄慧言一道出门,姐妹兄弟三人一块上了马车。   甄珠累及,他今日早早起床,而后收拾了一通,头上带着束发嵌玉金冠,额头累着福字金抹额,穿着一件深蓝箭袖,外罩墨色大褂挡风,脚上踩着千层底的朝天靴,手间挂着一串紫檀木的佛珠,拇指上带着一玉扳指,比起旁的富贵人家少了许多项圈,宝玉,护身符,香囊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可是让甄珠来说,还是太多,如今他是惫懒习惯,哪里愿意再讲究这些。   反倒是小姐儿穿戴整齐,通身毛茸茸的,连着脑袋上的辫子团了发,几串子的明珠垂挂耳际,动的时候明晃晃圆润可爱,小姐儿跟着甄珠有三分的相似,只眉毛一处特别想想,尤其是兄妹二人一同皱眉,底下伺候的皆会心虚,不敢偷奸耍滑。   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路上更是打扫的积水不见,施粥的地方拍着长长的队,甄珠抱着小姐儿到了案头,看了看小姐儿就软软的问了一句:“哥哥看什么?”   “唔……我看粥稀不稀。”甄珠笑着回了小姐儿一句,一旁因为干活汗流浃背赤着胳膊的汉子忙应道。   “小少爷放心,咱们的粥插筷不倒。”那汉子肌肤熏黑,双手拿着勺子搅着一锅的粥,粥棚分两处,一处熬粥,一处施粥,不紧不慢。   “粥太硬,不是吃不了么。”小姐儿好奇的看了看,而后对着甄珠惊讶道:“就只有白米,为何不见莲子桂圆?”   “妹妹打小就在母亲怀里长大,如何知道世人艰辛呢。”甄慧言笑眯眯的说了一句,而后伸手正要捏小姐儿的脸,小姐儿的头往后缩了缩,眼睛瞪的大大的,甄珠也顺势抱着小姐儿转了个身。   “小妹还是尝尝看,这里的粥虽材料少,不过自有米香,喝起来别有风味。”他说着就吩咐人去拿了小碗过来,底下伺候的忙阻止。   “像主子这样身份的人,可不兴喝这些的。”   甄珠偏头看着小姐儿:“小妹要不要试试?”   小姐儿歪着头看了一会,问:“煮之前,可是洗干净了的?”   底下人诚惶诚恐的回道:“小主子放心,咱们粥摊上的东西,都是洗干净的,便是这米也是农家新收的,绝对不会有石子跟霉烂。”   “那我就喝一口,剩下的大哥喝。”小姐儿回头伸手抱着甄珠的头,一下子搂上了。   底下的人没办法,只能给两个小主子端了一碗上来,甄珠先喝了一口慢慢吞咽了下去,过了一会吹凉了,才给小姐儿喝了一口,甄慧言嫌弃东西太脏,倒是退了两步装作看着其他的风景。   小姐儿喝了一口之后,皱了皱眉:“煮烂了。”   甄珠一气喝完,伺候的金宝将碗拿了过来。   “咱们的小姐儿,可有根挑剔的舌头。”甄珠笑着伸手捏了捏小姐儿的鼻子,而后一旁伺候的见着主子没事,就指了指沿途。   “再往上有个寺院,少爷若是无事不如去寺院中拜拜,此处人太多,不好玩耍。”   “离的可远?”甄慧言凑近了一步,而后瞥了一眼甄珠,之后双目微垂又看向说话的管事。   “不远,若是步行也不过小半个时辰,且山上风景正好。”管事见是大小姐说话,忙恭敬的作礼,一旁伺候的廖翠忙接口道:“小姐,不如咱们去一趟吧。”   甄慧言似乎正准备点头,却转头看向甄珠道:“弟弟可愿意一起去,若是你们不去,我也不去了。”   甄珠原本觉得没什么,不过他的眼睛看到廖青两只手互相掐着,指甲都发青了,脸色苍白,眼神看着甄珠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   廖翠跟廖青甄珠是认识的,廖青的性格沉稳,若非要紧事情绝对不会被吓成这样,甄珠下意识的看向甄慧言,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这个大姐,绝对有什么事情。   今天这趟出来,是孙氏提的,若是要知道消息最多也就是早些时候,伺候在孙氏身边的,此人定是心腹。甄慧言居然能打听到孙氏屋里的消息,甄珠只觉得服了,果然不应该小看女子。   他抬头看了看粥棚外头的天,又低头看了一眼小姐儿:“这天上依然下着小雪,路途定然不顺,如今不是大姐跟我两人,只怕小妹吃苦头,不如等着天气好些再作打算吧。”   甄慧言的脸上露出了某些焦急,不过被廖翠扯了扯衣袖,于是咳嗽了一声,对着小姐儿诱惑:“小妹,你以往都没出来过,不如今天去看看如何,路上我定然会吩咐下人伺候好的。”   小姐儿回头看了甄珠一眼,而后又认真的看着自家大姐:“平日,我又跟太太一道去庙中拜拜。”   甄慧言的笑容一顿,转身就快走几步,上了马车。   甄珠见甄慧言上了马车,脸上表情一收,一脸寒气的回头看向金宝:“我此时让你回府,你可能见到老太太?”   金宝忙跪下:“小的父亲是金管事,少爷且吩咐。”   甄珠的眉头一皱点头吩咐金宝起来,而后凑近了金宝耳际一阵吩咐,之后又加了一句:“且说仔细了,恐怕今日不能善了,我身边这些伺候的都是生人,只有你我尚且有些缘分,此事我只能信任你了。”   金宝的双眼明亮,起身对着甄珠拱手道:“少爷放心。”说着就转身离开,甄珠不知道对方大概需要多少时间,不过他抱着小姐儿又在外头呆了一会。   甄慧言上了马车,气急败坏的摔着马车上的东西:“不过是那个姓李的狐狸精生的杂种,偏偏要坏了我的好事,我今日难得出来,七贤王又是好不容易联系上的,自从上次从宫中得见,世间男子何曾能与之比肩,今日他若坏了我的姻缘,他日我必十倍百倍奉还。”   一旁伺候的廖青只所在角落中不说话,自家小姐干出这种事情,自己是绝对逃不过的,只是她又不如廖翠天真,以为小姐日后真的能进贤王府,贤王虽然看着不错,可是也不想想如今京城里传出来的消息,贤王府中又有哪个女子能越过贤王妃去。   廖翠鄙夷的看了胆小的廖青一眼,而后凑到了甄慧言耳边低声道:“不如让奴婢去给车夫塞些银子,小姐你比少爷年纪更大一些,便是听,也是要听小姐的,若是大少爷一心不去,不如咱们自己去,虽说少了一些遮掩不过到时候也不用再找借口去见贤王。”   廖翠的话才说完,甄慧言的脸色就瞬间变好。外头站着偷听的小厮忙跑到甄珠面前报告。   甄珠叹了口气,看样子是不去也要去了,他原本想吩咐人带着小姐儿先回去,只是金宝已经被自己派走,小妹太小实在不放心,因此只能带在身边。   甄珠现开帘子就见着甄慧言安分的坐在一边,似乎正准备开口,甄珠截了话头道:“刚刚想起明年要回江宁科考,不如先去菩萨拿出拜拜。”   甄慧言一听,立刻脸上挂上了温柔的笑:“自当如此,且吩咐多买些香烛,若是灵验便捐些银子点个平安灯才好。”   果然,管事说的庙宇并不远,马车行了一炷香就到了,等到了地方,甄珠警觉的左右看了看,只觉得这寺庙之中人员稀少,便是念经的和尚都只那么几个,进门就弥勒菩萨,甄珠让小姐儿站在一边在,自己跪下,甄慧言左右看了看,而后见着甄珠正在拜菩萨,于是装模作样的也合掌,求了自己未来有个好姻缘。   这边甄慧言只觉得时间太慢,不能一气将菩萨全部拜完,甄珠一个一个三跪九叩,他早些年并非如此精诚,不过既然人有转世,自然有鬼神。   原本还挂心着甄慧言干出什么事情来的甄珠,此刻倒是心平气和的跪在众神佛面前,安静的求着今生顺遂平安。人皆是有所求的,有些是求财,有些求权,有些求个健康,有些求个好运。   沿着寺庙正门,到了正殿,上头供着的是观世音,甄珠掏出了一些银两捐在了功德箱中,他想起小时候小姐儿求的签,反正是要拖时间,因此对小妹说道:“小妹,你知道么,你那会才两岁,算的可好了,日后可是做王妃的命呦。”   小姐儿前后看了看,她头上的辫子晃了晃,很是可爱:“什么是王妃,王妃是要嫁给王爷吗?可是他们都好老……”对于六岁的小姐儿来说,如今宫中已经成年的皇子都老的过分。   甄珠想了想道:“大哥知道一个不老的,跟小姐儿差不多年纪哟,不过是八皇子,还没当王爷呢。”说到八皇子,甄珠忍不住的多想了一下,若是那只签真的那么准,难道对方要做自己的妹婿?   好吧,虽然有些异想天开,哪有那么大的恩惠。甄珠这边没有当真,到时甄慧言听到之后脸色一变,她当年没有抽签,想起当时的自己是在愚蠢,可是如今却是不同,肯定不同了,她捏着自己的袖子。   “弟弟,你在这里,我去后面看看大师在不在。”甄慧言装模作样的求了一直竹签,用着找人解签的借口要往后面走。   甄珠点点头:“我跟大姐一块去吧,小妹也没见过人解签呢。”说着他低头又低声的问了一句小姐儿,对吧,小姐儿点点头。   甄慧言张开嘴想拒绝,可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因此转身的时候看了廖翠一眼,而后慢慢的往里头走,她想让廖翠打发了甄珠等人,这样她还好跟七贤王独处。   甄珠跟甄慧言一路往打听往里头走,甄珠的眼皮跳了跳,只觉得沿途都是做好安排的,他见着里头的房门越来越近,难道那个七王爷并不担心自己看到,还是说这次自己的事情其实算计的不止是甄慧言,还有自己?   他脑袋里盘算了一遍脸色越来越差,甄慧言的脚步越走越快,带着某种雀跃,甄珠的脸色越来越差,就在甄慧言都等不及廖翠来给自己开门,自己准备伸手的时候,一把拉住的甄慧言的手。   姐弟两人此刻皆没了掩饰,甄慧言一脸嫌恶的看着甄珠,甄珠也一脸冷漠的看着甄慧言,原本的亲姐弟此刻彻底的撕开了脸,各人只为着自己的欲望而苛求。      ☆、第九十七章      七贤王身边伺候的小德子是个能人,要不然也坐不稳这贴身大太监的位置,他平日里跟府里交好,因着是自小伺候的情分,便是贤王妃见着,也多是笑容满面的。当然偶尔贤王妃心情不好跟着王爷有了争端的时候在,自然是他受苦。   他喜欢芳樽,他觉得自己跟芳樽时间有着共患难的情分,在他还小刚刚进宫的时候就受过对方的照顾,因此他对着芳樽跟王爷是极力撮合的,要不然光光凭着芳樽自己怎么可能在贤王府有这么特殊的地位。   他底下的徒子徒孙多,虽然如今他自己也不过才二十几岁,可是喊他爷爷的就有四五个,知道甄家那边买通的人狮子大开口,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另外铺了一挑暗线,用小德子自己的话来说说:“人总是认银子的,若是对方不同意,那就是银子砸的不够多。”   张老三连着一家子都死在了自己的贪婪下,京城中人口太多,枉死的人不少,小德子寻的又是熟手,自然没出什么纰漏,反正贤王又不会关心消息到底是哪里得来的,新收买的据说姓李,有个闺女据说在甄家伺候,来回的消息倒是也快,因此知道知道甄家大小姐出门也就是一会会的事情。   贤王对着甄应嘉是志在必得,他喜欢干一切让其他兄弟难受的事情,太子倒了,老大倒了,如今不过是个老三,也是分分钟的事情,贤王吩咐人去挑了件青葱长衫,又罩上了透白的外衬之后吩咐人去安排。   小姐儿是李氏第二个孩子,她自小就被母亲宠在手中不过该学的都学了,又因着早慧对着如今自己大哥跟大姐的争执虽然看不明白却知道这样不好,她伸手扯了扯甄珠的衣摆,而后闻到了甄珠身上的清香,跟以往闻到的都有些不同,她的小脑瓜里闪过了这个念头,而后一心一意的想要甄珠关注自己。   甄珠正不知道该跟甄慧言说什么,虽说两人之前诸多争斗,可是要说如今是对着外人自然是应该同心协力的,可是如今甄慧言因着自己却要损害家族的利益,实在为甄珠所不齿,他正烦恼,就感觉衣领紧了紧,回头就见着小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小姐儿见大哥回头,露出了一张笑脸而后又装可怜,软软的喊了一声饿,甄慧言的眼睛往里头瞟了瞟似乎从窗户缝隙中看到里头有个穿着长衫的人,那衣裳的颜色正是当初自己在卫贵人殿里见着贤王时,贤王所穿的,她心中一喜脸上露出了三分羞涩,不过转头就见着甄珠,只觉得是拦路之虎,她扬起了下巴努力让自己保持笑容而后一脸高傲的斜睨了甄珠一眼,回身对着廖翠吩咐:“去敲敲门,看看大师在不在。”   甄珠还来不及阻止,就见着廖翠快步上前一把推开了门,里头的一个人低声一喝:“大胆。”   甄珠心下一沉,这声音耳熟,果然是贤王身边伺候的。   小德子推开门,满肚子都是‘小子作死。’原本他安排的好好的,只差没请人抬着那甄家姑娘到院子了,结果这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那甄家小子就冒出头来,什么玩意幸好这甄家姑娘够无耻,要不然自己办事不利还不被王爷嫌弃。   他心中嘟囔着,果然小地方来的人家,连着女子都这么不羞不臊没教养,一边又暗自咒骂甄珠烦事,只是不清楚他到底是觉得谁对,而后一脚跨出了门,一甩手中的浮尘,对着甄珠喝道:“见着王爷还不下跪请安!”   甄慧言脸一红弱柳扶风般的退了两步,而后少女窈窕的身材在寒风中颤了颤,用着一种甄珠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羞涩的给贤王请了安。   贤王忙一把上前,伸手拖出了甄慧言的手臂,而后低沉的笑了两声:“作何多礼,当初在宫中已经见过,果然是有缘分,居然会在这庙中相遇。”   “茫茫人海,能在此得见王爷一面,是小女子的荣幸。”甄慧言似乎对着这些手段有些天生的犀利,连着那侧头的姿势都比一般女子美上三分,甄珠只遮目,若是日后真是贤王登基,自己自然是支持甄慧言如今的行为举止,偏偏贤王不是个伺候的,不要说日后了,便是如今贤王府里的贤王妃哪里是甄慧言能应付的。   甄珠心中诸多算计,偏偏这些都没什么用武之地,如今他的心思百转千回,既然不能挽回就看看怎么把损失降到最低,若是日后甄慧言真的进了贤王府,除了断绝往来还有其他手段么。   小德子见着自家王爷散发着魅力勾搭这人家小姑娘,他的眼珠转了一圈而后就见着甄珠笔直的站着,于是又上前走了一步,低喝一声:“还不行礼!”   甄珠眉毛一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上前就恭敬的抱手正要行礼,就见着那青色的衣摆到了自己面前,双手被托起,贤王笑容满面的托扶着:“你便是甄珠吧,本王也是听说三哥对你如同对亲子,又是入了排行的,不如唤本王七叔。”   上头的自然能做到平易近人,不过甄珠确实不敢,只是恭敬的喊了一声王爷,小德子心头一跳,这小子还有这等造化,他忙笑容满面的上前道:“外头风大,还请王爷回屋休息,不知这两位……”小德子立马给贤王搬来了梯子,等着贤王顺着梯子下来。   贤王赞许的看了小德子一眼,而后对着甄珠招呼了一声:“光顾着说话,忘记请你们姐弟进去了,无须多礼方便行事便可。”他说着就招呼了外头的侍卫,而后甄珠就发现之前没有人的院子里,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很多,还有些端着瓜果盘的,完全没了退路。   既来之则安之,甄珠就不信老子还真能死在这娘们手上,真不行,出嫁前分分钟搞死她!   被逼得无奈的甄珠连着人命都算计好了,算计完之后就唾弃自己,好歹是亲姐呢,不能因着上辈子没有这辈子就嫌弃呢,他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挨着自己坐下的小妹,而后摸了摸小妹的脑袋,大姐是顾氏生的,所以皇帝绝对不会阻止这人进了贤王府,倒是小妹不用愁,一个妈生下来的,日后再不行肯定也能有个好姻缘,这就是投胎的功夫啊,谁都别妒忌。   他一边摸着小妹的头,一边看着上头贤王谈笑风生,他倒是应付着。毕竟两人也不敢做的太过夸张,甄慧言如今见着贤王就安静了,一心一意的扮着淑女,只是在偶尔一阵冷风吹过的时候装的娇弱完全没了刚刚跟自己吵架时候的气魄,说来这世上女子皆是如此,上辈子自家的媳妇能为着奸夫搞死了自己,如今自己这大姐能为着一个贤王六亲不认,也不算多稀罕。   贤王之前倒是没觉得这甄珠有什么本事,毕竟他的长子才一岁来,如今正在屋子里哭着要喝奶呢,对着甄珠最直观的印象就是甄应嘉,其次就是雍王,毕竟一个有着皇家血统长在民间的娃,圣上多照顾是应该的,说到底其实还是甄应嘉最得父皇信任,要不然那么那位唯一的女儿会嫁给甄应嘉,虽名义上是续弦过得比旁的正房好上几倍,又因着只有甄珠这个一个男子,更是用心栽培,贤王旁的不敢说,这甄珠日后只要科考绝对是一把中,日后这朝堂之上绝对是三五品的未来,至于到底能干到什么程度,就看甄珠本身的能力了。   “府里也没旁的,只是名人轶事较多,若是小五不嫌弃,有空便到贤王府一聚。”贤王笑的温文尔雅,让甄珠看来只觉得一只狐狸披着人皮,活脱脱的人面兽心,肯定是满肚子的坏水,今日邀了去看书,明个估计就能坑了见阎王,甄珠一边应付着,一边瞄了甄慧言一眼。   小德子在一边站着换了个重心,觉得这甄家小子真不识抬举,自家王爷以往都是旁人哭着喊着扑上来,如今倒好,到了这处,居然是处处讨好不说,被讨好的还端着架子,莫非是老寿星上吊,嫌弃自个命太长?   这边是贤王剃头担子一头热,那边甄慧言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原本觉得自己过五关斩六将的见着了真佛,好么,等着见着人却发现主角不是自己,这可怎么得了,她捏着帕子凑到了嘴边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廖翠尖着嗓子哎哎呀呀的凑了过来,一顿的咋呼,贤王的视线立马转到了甄慧言处。   “这是怎么的,莫非是冷风吹了,小德子去喊了太医过来看看。”贤王顺势献起了殷勤,又对着朝堂上传说这甄珠是个书呆的谣传产生了怀疑,若真是一个只会念书不懂人情世故的书呆子怎么可能这么冷漠的对着自己,要知道这大半的朝堂之上,多少官员都被他笼络,要说没个真本事,那是不可能的。   甄慧言羞红着脸,怯怯的看了贤王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并无大事,何须劳烦王爷,倒是小女子的罪过。”   贤王见着甄慧言,一脸欣赏的表情,两人的互动看的甄珠想炸毛,偏偏又要忍耐,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第九十八章      甄珠还想着不能一个人恶心,就听着外头有人禀报,说是孙太君前来,甄珠还没搞明白对方说的是谁,就见着孙氏进门了。   孙氏一进门,原本含羞带怯的甄慧言的脸色不变,只是收敛了嘴角的笑容起身给老太太请安,甄珠也起来,给孙氏行礼。   贤王见着孙氏居然也起了身,这倒是甄珠没想到的,他看着孙氏上前要给贤王跪拜,而后贤王又是一手扶住,这位王爷倒是不怕招数用老,合着他们前后三个都被这样对待了一次。   孙氏开口便说自家小孩不懂事,得罪王爷之处还请多多包涵,而后贤王就是夸赞了甄珠一次,甄慧言两次,分分钟表明自己的态度,孙氏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而后就像平日应付旁人那样的应付着贤王。   这才是大将风范呢,甄珠感叹了一句之后又觉得自己没用,这么一点小事就愁成这样,主要还是雍王实在太过厉害,他总想着不能让对方难受,反倒拘束住了自己。   自从孙氏来了之后,甄珠跟甄慧言就没有了发挥的余地,倒是原本一直乖乖坐着的小姐儿跟孙氏撒娇,不停的喊肚子饿,孙氏因此抱歉的看着贤王。   “出来的有些早,都是孙儿的错。”甄珠一脸乖巧的跟孙氏求饶。   孙氏一本正经的难得训一次甄珠:“你妹妹这样的年纪,你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多加照看,都是府上实在太过宠你,才会在王爷面前如此失礼。”说着孙氏就让甄珠给贤王道歉。   甄珠忙诚惶诚恐的给贤王道歉,子孙俩一场戏唱下来,唱的贤王只觉得刚是自己多想了,于是就随手放了孙氏离开,反正孙氏似乎也有了默契。   等着出了门,甄慧言正想说什么,结果孙氏神色不动的对着大孙女开口:“你跟小姐儿一块坐大马车吧,女孩子家家的不好累着,珠儿跟祖母一块坐前头吧,今日在粥铺可好玩?”   “见着许多人,形形色色皆有,都是为着一口米饭而已,实在可怜。”甄珠倒是心善,他见不得这些,因此说起就一脸的无奈。   孙氏摸了摸甄珠的脸道:“这是老天爷不给饭吃,不过如果君王得道,人力尚且可救,你日后若要为官自然要想到如此,无论做什么都要想着一方百姓,做事皆凭一颗善心。”   孙氏一边说着一边跟甄珠一道,身边伺候的宋嬷嬷跟金花儿小心的护着,甄珠一手扶着孙氏,一边低头仔细的看着地,等着两人好不容易上了马车,马车厚重的帘子一盖,外头的声音都淹没了。   孙氏闭目养了回神,睁眼就见着甄珠皱着眉,她伸手揉了揉甄珠的眉心:“小小年纪,似乎总是有很多的烦心事,这些原本不过是你父亲应该承担的,你为何如此早早就做打算,果然是太早来京城么。”   甄珠被孙氏一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后一本正经道:“如今京城之中,三龙夺嫡,大皇子已废,七贤王崛起,可是孙儿知道雍王绝对不会心甘情愿的做一个臣子,更何况孙儿知道雍王绝对比贤王更有前途。”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甄珠觉得应该说出来,毕竟如果照着现在孙氏不反对的意思,日后只怕难以收场,而且他做什么,其实都需要孙氏的帮忙。   孙氏奇怪的看着甄珠:“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甄珠点了点头:“孙儿知道,可是偏偏孙儿不能说,只是老太太可看好贤王?”他还记得上次孙氏进京的时候,就说过跟卫贵人有旧,偏偏这等子事情,不是说你跟谁熟就帮着谁,应该是谁胜利才要跟着谁,这样才能躲过新皇登基之后的大扫荡。   孙氏知道自己劝不了甄珠,她私心里其实觉得贤王的可能性很高,可是偏偏自己孙儿是另一个心思,也许是因为在雍王府住的太久了?   “卫贵人的身份略有不同,若是提起,德妃是万万比不过的。”孙氏觉得自己应该点甄珠一下,这些都是老黄历若是她不说知道的恐怕是不多了。   甄珠见着孙氏说古,只能闷不吭声的不应,装作认真的听着,既然这条路走不通,他就换一条路,总能行的。   甄慧言坐在马车上,而后看着廖青伺候着小姐儿睡在里边,自己则靠着茶几托着腮,一旁的廖翠得意的看了廖青一眼,鄙视对方另投他主的意向,大小姐这边不受重要,居然往小小姐那里去,难道太太是个傻的,还能让大小姐身边的人去小小姐那处伺候,便是太太愿意,大小姐也不会放过她,不过这些事情自然不能让大小姐知道,她只笑的暧昧的凑到了甄慧言身边低声道:“今日贤王可是特地为着大小姐来的,如今看来便是大少爷再三阻拦,老太太都点头了,大小姐日后总能进贤王府的。”   甄慧言哼了一声,白了廖翠一眼,而后看了一眼小姐儿,问廖青道:“小妹睡着了吗?”   廖青老实的点点头,甄慧言也没为难她,只是吩咐看好了小姐儿,而后回头瞥廖翠一眼:“你这嘴,日后可要多注意了,等着日后出嫁知道,到底不是自己家里,别给我惹祸。”这一句话,是说明廖翠肯定是要陪嫁的了。   廖翠心中一喜,若不是地方小,她就能跪下来给甄慧言磕头了,不过她还是凑近了甄慧言低声道:“奴婢得了大小姐看中,日后定结草以报。”   “你知道说明叫结草以报么。”甄慧言嗤笑了一声,而后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冷的脸颊,淡淡道:“虽然如今老太太是同意了,可是日后到底会不会为着我进宫跟娘娘说,还是另一回事,况且……”她轻咬了下嘴唇。   “况且?”廖翠接了一句,而后见着甄慧言不再开口,就只能干巴巴的自己坐在了一边。   廖青看了廖翠一眼,而后默默的低头看着小姐儿微微颤动的眼皮,伸手慢慢的拍着小姐儿的背,连她这个下人都知道如今贤王府就没听说出了贤王妃以外的人,虽说有几个伺候的,不过据说都是产子而亡,生了两个格格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贤王妃是个善妒的,这是所有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的,偏偏大小姐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又觉得自己日后反正是通过大选,那个贤王妃绝对不会干出什么事情了。   可是不管日后大小姐到底坐到什么位置,都不可能跟贤王妃抵抗,莫非小姐还以为贤王会为她出头?廖青想着那个贤王温和的脸,不知道为何觉得心惊,只觉得恐怖,不管以往遇到怎么样凶恶的人,都没有贤王给她的感觉来的冰冷,那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偏偏小姐却一心一意的要进去,自己能看出来,没可能小姐看不出来,那么小姐是为了什么。   甄慧言咬着唇,感觉着自己牙齿的颤动,而后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李氏,想起了甄应嘉,想起了甄珠,而后看了一眼小姐儿,她只能成功,当初是太子,明明她就差了那么一步了,只要自己进了东宫,日后绝对就不用担心其他什么事情了,毕竟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她作为皇帝的妃子,日后不管是李氏还是甄珠见着自己,都要跪拜,这就是现实,偏偏太子被废,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事情,她就开始找下一个可能性的人,忠勇王是不可能的,他要是可能,太子就不会被立为太子。   顺着下来,雍王也是不可能的,甄珠既然当初住在雍王府,所以她根本就不会选择雍王,庆王,跟庆王妃感情极好的同时,嫡子已经十多岁了,太迟了,而且庆王绝对可能登基,景王是雍王一派,这是张眼睛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景王之后六王爷据说是个不着调的,连话都说不好,成年的王爷就只有贤王了,只要自己嫁给贤王,日后父亲为着贤王提供整个江南,这样自己绝对不会被冷落,而且贤王的嫡子才一岁,还很小,站不站得住还两说。   她握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她的母亲是个多愁善感的,她少有的印象里,母亲总是为着父亲伤神,肯定是父亲不好,要不然怎么会在母亲才去世一年之后立马娶了李氏呢,肯定是之前就有了龌蹉了。   说到李氏,甄慧言觉得她整个人都是怒火,就是那个贱人害死了母亲,若不是她,她如今还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她会有个跟自己感情很好的兄弟,而不是像甄珠一样,处处跟自己作对。   想到这个,甄慧言咬紧了牙,拽紧手里的帕子而后撕扯,就像在撕扯那个自己讨厌的人一样。   等着孙氏沿途给甄珠洗脑了一阵不要随便相信其他人,最亲爱的还是自家亲人之后,总算到了院子,才进门就见着甄应嘉站在门口,孙氏上前,甄应嘉行礼,母慈子孝倒是做的特别显眼,甄珠觉得这样活得其实也累,毕竟之后就是他来了,果然甄应嘉行礼之后回头看向甄珠三人,甄珠上前,甄慧言先上了一步,小姐儿睡在奶娘怀里,甄应嘉吩咐人把自己小女儿送到李氏屋里去,孙氏只说太累,也回了屋子。   “父亲……”甄珠上前,甄应嘉恩了一声,而后吩咐他认真看书:“年后打量着上书房要重开,旁的不说,你这功课是不能落得。”   如此,圣上的身子估计是好了,甄珠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而后就离开了。   甄慧言见着旁人都走了,于是上前福了福身,也准备离开,她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甄应嘉的声音冷了十度,而后说了一句:“今日你已得偿所愿,大约是极开心的把。”   甄慧言听到甄应嘉如此说,顿时抬头,看向自己父亲,就见着对方也冷冷的看着她,父女两个人的视线对着,甄慧言觉得这天果然是冷了,原本停下的小雪淅淅沥沥的又变大了一些。      ☆、第九十九章      日子慢慢的过着,年前甄珠得到张若霭的消息,因着张相去世,因此全家要守孝,还没来得及告别就离开了,甄珠捏着张若霭寄来的信,只能感叹张家的运气,这种时候居然能离开京城,果然不是凡人。   这个年过的特别的憋屈,甄珠发现甄慧言在府里的位置尴尬了一些,原本她是跟着老太太住的,自从上次见过贤王之后甄珠还以为孙氏不会有什么表示,谁知道挨着过年老人家就吩咐府里收拾出单独一个院子让甄慧言搬了过去,只说是姑娘年纪大了,需要自个的屋子了,又将手里原本握着的顾氏的嫁妆交给了甄慧言身边的奶嬷嬷,一副日后不再插手的意思。   甄珠不知道具体如何,只听说甄慧言哭晕了两场,不过孙氏都没心软,过完年宫里果然来了消息让甄珠继续去上书房念书又说宫里因着要大选,所以白天念完书之后,晚上可以回府过,他倒是因此高兴了一阵。   最高兴的是四阿哥,他在雍王府过了一个安静到窒息的年之后,见着小伙伴就是一阵的招呼:“可算活着见着你了,过年如何。”四阿哥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小多子手边接过了好几个福袋。   “这是嫡母的,这是父王的,这是我的,这是五叔的,恩这些是他们让我给你收着的,可惜你父亲在,要不然还能跟着往年一样,咱两一块过着。”过完年的四阿哥总算有个大名了,都是圣上挑的,叫弘历,据说三阿哥是弘时,二阿哥是弘昀,都是日字旁的。   甄珠一一接过,顺便一一感谢之后抬头见着弘历果然消瘦了不少,应当不是因为他嘴上说的这些话,甄珠探头看了看前头伺候的人,伸手拍了拍:“等着下了学,再说说吧。”   弘历点点头,跟着甄珠两人肩并肩的进了上书房,寻到了自己的老位置坐下,甄珠左右看了看,废太子一脉的不见了,忠勇王一脉的也不见了,屋子里只剩下老实巴交的庆王世子跟六王爷世子,加上弘时,新来的有他的老仇人弘昀跟八皇子。   他看了一圈,而后将视线转到了自己眼前的书籍之中,新来的太傅是个熟人,看着甄珠就一脸呵呵呵呵的笑着,等着之后甄珠回家问了甄应嘉才知道那位是张玉书,是江南丹徒举子出身顺治年间的老人,因着张英去世,所以提拔了上来,虽然同样姓张,不过彼此之前倒是没什么血亲关系。   “再过几日你大姐便要进宫,最近若是有空便多看看。”甄应嘉自己五月份也要离开,对着甄珠倒是很是上心,“如今张家小子不在京城,想来也没旁的人可以跟你胡七胡八的混,我原本还想带你回江宁,不过如今怕是不行了。”   “儿子也愿意跟着父亲一块回江宁的!”甄珠立马举手表示忠诚,京城这么复杂的地方,绝对不适合他这个‘年轻活泼,幼小木有定型的孩子’过日子。诱惑太多有没有!   甄应嘉原本金刀大马的坐在太师椅上,见着甄珠耍宝,就伸手拍拍儿子的后脑勺,示意他安分,之后便细心吩咐:“宫里已经传出消息,说是惠妃提起如今几个王爷,就七贤王膝下荒凉,此次大选自然是送几个人进贤王府的,不管你大姐如何折腾,她是肯定进不了的!”   甄珠见甄应嘉说的斩钉截铁,便默默的给甄慧言点了个蜡。   “如今圣上身子还不错,既然你大姐一心要攀高枝,就如今去伺候贵人吧,我不在京城只要她无性命之忧就不用多加照顾,反正你也还小,旁人不会因此说你,她在宫中自然不会有人手联系宫外的你,便是自家亲弟也是要忌讳的,她你就不用管了。”甄应嘉皱着眉说完了这些话,而后叹气只觉得家门不幸。   “怎么会如此?”甄珠才不管自己父亲的纠结,只想知道真相。   “最近朝中立太子的呼声又高了,圣上说是让百官选,如今朝中提名最高的是七贤王。”甄应嘉不到任何感情色彩的说完,而后目光炯炯的看着甄珠。   甄珠一挑眉:“哦,心太急,烫着舌头了?”   甄应嘉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若是圣上是个糊涂的,太子怎么会倒,七贤王日后结党营私的罪名怕是逃不过了,之前你老太太已经进宫,说是因着家中子孙尚小,无一人可在圣人身边伺候,圣人也应了,等着进宫就跟王家的王美人同一品级。”甄应嘉说着身子往椅背靠了靠,“我矜矜业业干了大半辈子,日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你姐进去了也好,只要她没傻总是要说你好话的。”   甄应嘉原本并不想像王家一样,为着儿子牺牲一下女儿这样的事情,偏偏言姐儿自己作死要往牵头凑,也不知道这心性像谁,大约是小时候的教养嬷嬷挑的不够好。   言姐儿身边伺候的几个嬷嬷都是顾氏老人,之前虽然因着某些事情换掉过一些,虽然教养嬷嬷换了一茬又一茬,偏偏她的性子就是改不了,虽然平日看着还算聪慧精明,只是这满肚子的算计从未想过光明正大的来,倒是跟甄珠的有些不同。   甄应嘉这样想着,又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甄珠正想着如果甄慧言进宫,那老太太是不是要跟着父亲一块回江宁,那自己又要一个人住一个大宅子,以此推了两遍最终决定不去想。   雍王到底有没有出手,甄珠不知道,不过京城满大街都是七贤王的门生威逼利诱官员这样的风声传来的时候,他也遇上了人生的难题。他开始发育了,自换牙之后的另一个尴尬,以往只是需要少说话,要不然捂住嘴便可以,如今张嘴声音就如同木匠锯木头时候的声音,他嫌弃了两天,第三天一觉醒来彻底的失声了。   他的嗓子才有些异样,正准备接受家人狂风暴雨般的慰问的时候,圣上知道了,于是拎着就进了宫让太医看了看又丢给雍王了。   圣上总是有个习惯,户部:好复杂,会得罪人!丢个雍王,赈灾:好严重,需要谨慎!丢给雍王,举凡是只要是得罪人头,不能善了,看着就麻烦的,一个解决站出来的人,肯定是雍王,像甄珠这样,有个好外婆又不能让其他人注意到的,丢给雍王,还下了命令,照顾好了,照顾不好唯你是问!   甄珠缩着脖子,就算长了一岁,面对雍王他还是有些心虚,年过三十的雍王开始养胡子,文艺些叫蓄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甄珠想太多,只觉得对方的面容没有分毫的衰老。   一旁的太医细心的吩咐甄珠张开了舌口,看了半晌而后吩咐甄珠哼两声,甄珠哼了两声就觉得嗓子眼疼的难受,他一时卡着气,就咳嗽上了,雍王皱着眉上前,抱着甄珠坐到了自己怀里,而后慢慢的顺着甄珠的背,一旁伺候的崔柳端着一小碗的蜂蜜水,雍王伸手接过,小心的喂到了甄珠嘴边,甄珠有些受宠若惊忙含了一口,入口太急反倒呛着了气管,雍王快速的将碗丢给旁人,来不及拿干净的帕子就用刚刚搁在手边的汗巾子给甄珠兜上了。   也不知道是咳嗽的,还是害羞的,满面通红的甄珠捏着雍王的汗巾一边偷偷塞进自己袖子里,又一边从崔柳手边接过了干净的手帕擦了擦自己嘴角。   ……崔柳默默的收回手,她是看着甄珠把那汗巾藏进去的,可是王爷没开口,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又有什么好说的。   雍王看都不看,只是又吩咐人去倒了一碗温水过来,喂了甄珠喝完之后才抬头给了冷落在一旁很久的太医一眼,那太医原本正努力弱化着自己的存在感,忽然发现雍王看自己,于是非常机智的开口:“小阿哥并无大碍,不过是因着嗓子发育,较之旁人却是严重了一些,大约是底子的关系,微臣一会开了药房喝上一阵子便好。”   “且去,崔柳跟着太医,另外吩咐府里的人,凡是送到本王院子的三餐都要清淡为上。”雍王也不解释,只是打发了太医离开,而后就剩下甄珠跟雍王。   甄珠原本想开口,忽然想起自己又开不了口,倒是没了诸多纠结,他睁着眼睛看着雍王,一脸无辜,雍王不声不响的就伸手摸了摸甄珠的脸,拇指压在甄珠唇边,手上的玉扳指冰凉的贴在了甄珠的唇上,甄珠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他虽然刚表现的像个痴汉,可是要说真枪实弹还真的比不上雍王,雍王捏捏甄珠的耳朵而后顺着白皙的脖子往下扣住了甄珠的肩膀,又用拇指揉了揉甄珠的喉结的位置,少年还小并不明显。   “这里可有疼?”雍王的声音很温柔,温柔的甄珠只顾着听声音没来得及关注内容。   ‘啊?’甄珠张开嘴巴想要客气一声,而后发现没有丝毫的声音,大约就是这个动作忽然让雍王抓住了一个点,雍王的眼神一黑,把甄珠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手掌摸在甄珠的腰上,上下抚摸了两下而后顺着背往上扣住了甄珠的后劲。   甄珠整个人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他的眼睛瞪的很大,而后慢慢的看着雍王的脸越凑越近,几乎是呼吸交换的地步了,他想缩一下脖子,却发现雍王的手掌托着他的后脑根本不给他反应的余地。   甄珠的下巴蹭到了雍王的胡须,雍王的嘴唇就差贴上的时候擦着甄珠的脸颊侧身往后伸手从后头的柜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老子裤子都快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甄珠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心里到底是遗憾还是庆幸,就见着雍王拿了一个玉挂件给甄珠带上,甄珠等着雍王松了他的脖子离开了一点之后,就伸手低头仔细的观察着这个东西,因为冬天才过,天气依然寒冷可是这玉佩却是温暖的,整块黑色的玉佩上头雕刻着甄珠看不清楚的花纹,虽然看不懂但是看着却是很不错。   “这东西先带着,日后若有更好的,本王再给你换。”雍王单手扣着甄珠的手腕,而后抚摸着他细嫩的皮肤,五指相扣,对方的手指比他的大许多,甄珠的脸色越来越红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酒壶蒸在火炉上,而后头顶似乎慢慢冒出了黑烟。      ☆、第100章      三月才开春,万物复苏的时候,甄慧言就拎着一个包带着廖翠进了宫,她的脸上挂着笑容,对着未来充满的了期待。不过这次她没来得及在甄珠面前说些挑拨的话,一来是没时间二来也是没机会,毕竟因为嗓子问题,甄珠又无奈的进了宫。   本朝的选秀十分有看头,来的都是一些有身份的,甄慧言在这些人中并不显眼,因此如了宫也是十分的安分,她原本对着自己的相貌十万分的自信,不过等着众人穿着同样的衣服梳着同样的发型,脸上又是素净,被几名江南来的女子硬生生的比了下去。   廖翠进了宫,廖青则留了下来,孙氏也没亏待只是问询之后寻了廖青的父母,添了一些嫁妆嫁出了京城,去了农户。   满心觉得自己绝对会嫁入贤王府的甄慧言在经过了几次留牌之后,越发的开心了,廖翠也是个会拍马屁的,旁人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惠妃在第一次见到甄慧言的时候还特别赏了一对镯子,这边让一同住的其他秀女羡慕眼红,结果她却留牌了,直接被选入后宫伺候圣上。   一向就喜欢出奇招的圣上,一举打破了那些人的算计,把一些有心思的都塞进了自己后宫。   甄珠跟甄应嘉没打招呼就进了宫,对此甄应嘉等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反正自己生的儿子不能自己养什么的,凡是圣恩都要感谢。于是一些不能真相的人因此也只能对着甄家看高一眼。   嗓子虽然罢工的甄珠还是每天都要去上书房念书,反正他的手又没残,只是不能说话而已似乎并不耽误什么,圣上有心培养甄珠,又吩咐他早晨上完课之后下午就在勤政殿伺候,做个端茶送水的。   朝中不平并不是单单说说的,自从圣上下令众人提议太子后备人选之后,圣上摔奏折的机会越来越多了,这不他的一杯茶刚刚递上,就见着一本奏折又用半空划过了一个弧度而后砸在了地上。   圣上的动作虽然粗暴,不过嘴上却是什么都不说,只是气息不稳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的茶,而后回头问道:“最近东宫可有消息传来?”   废太子被囚,圣上倒是不愿意糟蹋了他儿子,因此就直接把东宫给锁上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底下臣子怕太子再次起复,要说之前废太子倒台,几乎所有人都顺着圣上的心意踩了太子一脚,若是废太子真的再坐回原位,他们这些人估计就是死路一条。   “并无任何消息传来,只是听说二阿哥最近身子骨不好,请了几回的太医。”苏公公倒是不敢怠慢,他是谁都不得罪,谁都不逼死,凡事都给人留一线,其实也是给自己留一线,在圣上身边呆久了其他的不说,世事无常这句话想的最明白。   “吩咐人备御驾,朕要去东宫,消息不要外露,轻车即可。”圣上想了想,终于决定去看看废太子,他起身就见着一旁站着的甄珠低着头,于是对着甄珠说了一声:“你跟着朕一道去。”   甄珠跪下谢了恩,而后谨慎的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一心一意当个没眼睛没耳朵没嘴巴的人。   马车在宫里快速的奔跑,其他人都不知道这马车里是谁,知道的也不会说,一个帝王在紫禁城里的掌控力是超乎想象的,至少表面上所有人都是听帝王的。   东宫在宫中最东边的位置,初升的太阳升起的时候,总是早早的照在太子卧室的窗户上,而后再一次扫向宫中其他地方,因为东宫代表着一个王朝的未来,本朝太子又是首例,以往从来没有这个位置,所以当初设立太子之后,衣着用度都是重新拟定,也是圣上大手一挥跟帝王同度,才导致东宫大部分地方都是九龙盘旋,金碧辉煌,可是这也成了废太子被废的一个理由,因为骄纵而无法克制,甄珠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太子,只是知道太子确实不容易。   前朝太子是个非常不容易的人,甄珠死的时候太子已经去世了,据说太子的子嗣并没有被牵连,而且前朝的太子是折腾了三回,来来回回的仿佛就像唱戏,就算一般人家都不敢这样的折腾继承人,偏偏圣上就这样做了。   而这辈子显然跟上辈子又有些不同,上辈子的太子没有兵变,因此可以轻易饶恕,而这辈子根本没这个可能了,也许也是因为上辈子的皇子比这辈子的皇子多了许多,让年迈的圣上感受到了更多的威胁,所以才会让太子一直压在众皇子前头,自己则安稳的做了六十年的皇帝。   东宫的门口站着八个侍卫,见着马车立马拦下,苏公公掏出了自己的令牌,而后那些人立马跪下,苏公公尖着嗓子吩咐开门,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圣上闭着眼睛慢慢的感受着马车的驶入,等着到了地方,苏公公扶着圣上就下了马车,甄珠自力更生的自己爬出去,而后轻松一跃。   东宫伺候的人虽然没有减少,可是明显气氛有些不对,紧绷的气息,许多来往的人都没有了急促,反而是给人一种散漫的感觉,苏公公寒着脸喝问了几个正巧在一旁打扫的人,那些人见着苏公公忙跪到了地上。   圣上来的时候并没有换衣服,因此身上还是一身龙袍,那些人见着就知道是谁,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的人往前挪了一小寸低头回禀:“府里的人死了几个,又没有新进的,因此伺候的人少了一些,二阿哥此刻正在书房。”   圣上皱了皱眉而后吩咐前头带路。   东宫的书房圣上也是记得的,走在路上就见着了自己精心挑选的山水景致,越是看他就越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最心爱的儿子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珍珠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是第一次来,等着走了不远的路,就见着更压抑的气氛,里面的伺候的人仿佛都慢一拍,死气沉沉的样子让苏公公有些心惊,而后不停的观察着圣上的表情,甄珠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这样子的情况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圣上到的消息传的很快,不一会前太子妃就带着人来给圣上请安,圣上见着一脸素净的太子妃也没说什么,只是问废太子在哪。   前太子妃的神情动了动而后恭敬的回禀:“自从二阿哥犯错直呼,日夜忏悔,这会应该在书房里抄着孝经。”   圣上一听这话,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儿子还有救,于是抬脚就往里头走,甄珠跟着苏公公给前太子妃请了安。   甄珠是没想到,太子妃是这样一个宠辱不惊的人,如今这样落魄的地步都还神情自若,想想当初太子还在位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传出太子妃一句不好,想来这个媳妇也是圣上给太子千辛万苦挑的。   前太子妃似乎知道甄珠,笑着问了一句:“可是孙嬷嬷的孙子,听说取了个叫珠儿的名字,如今居然长的这样大了。”   当初甄珠住在宫里的时候,并没有机会跟宫里这些女眷见面,他请安的范围极小,尽管他当时才没几岁,不过宫中宫规森严便是不小心遇到了,也会有侍卫出来清场,只有跪着请安的份,哪有机会说上几句话。   “我祖母也曾经提过,只说娘娘是个好人。”甄珠也讨巧,只要这废太子是皇帝的儿子,阿哥这个身份是绝对跑不了的,既然如此喊前太子妃娘娘也是正常。   “孙嬷嬷嘴里就没有不好的人。”前太子妃微笑着吩咐身后的人,“既然有缘得见总要给个见面礼的。”她吩咐人去取了金锁玉佩过来,甄珠推脱不过也只能接了。   圣上进书房没有喊别人,他进去之后里头伺候的也被敢了出来,谁也不知道废太子跟圣上到底说了么,反正等着圣上出来之后,似乎有了心事,回去的路上都没说话,似乎在思考着问题,甄珠之前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过等着过了两日东宫废太子告急,又没两天就说去世了,又说前太子妃伤心过度一并跟着去了,因此东宫解禁,废太子的两个阿哥被圣上接进了宫,跟着甄珠做了邻居,成了阿哥所里常驻居民。   雍王从甄珠嘴里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呵呵笑了笑,而后若有所叹的说到:“在父皇心目中,只有二哥是他的儿子,其他的哪有什么地位,只是再疼爱的儿子都比不过王位,这就是我的父皇啊。”坐过一次皇位的雍王显然比圣上看的开,在他看来太子并不是因为他们这些弟弟而失去了太子之位,反倒是因为圣上,他们就是磨刀石,平衡太子权利的东西,圣上一个没扯好,玩脱了因此太子被废,如今七贤王又顶着狂风暴雨往前头凑,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之前明明好好的,前些日子见着那娘娘起色也是很好,这么说没就没了?”甄珠这是想不明白的事情,不过鉴于他的嗓子还没好,所以手里拿着笔。   “这么可能真死,不过是父皇嫌弃东宫位置太小,关了他的儿子心疼,死遁罢了。倒是二嫂是个贤惠的,跟着二哥就这样走了。”照理前太子妃的娘家显赫,便是为了娘家也不该走,不过这样也许反倒更好,退一步让圣上对着他们更加照顾。   “咦,那是不是大阿哥过两天也……”甄珠在纸上写道。   “别傻了,他就关一辈子吧。”雍王一边说着,脸上带着难得的淡笑,而后温柔的抚摸着甄珠的额头,摸着摸着就到了肩膀,摸着摸着就到了手指,他手里的毛笔被搁在一旁,整个人又被塞进了雍王怀里。   ——痴汉甄珠表示:继续!继续!继续!昨天全身上下所有的毛都洗干净了,想怎么摸,就怎么摸~被摸的极爽的甄珠,就差眯着眼睛,软着身子趴平在雍王膝盖上。      ☆、第101章      入夏,甄珠的嗓子总算能发出声音之后,圣上今岁鹺政点了甄应嘉,果然是隆恩盛德,虽不远迈前代,不过也是旁人难以追及。李氏原本吊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孙氏则跟京城的友人吃了送行宴,之后留了甄珠一人,全部回了江宁。   早朝,圣上终于在明面上问了一次关于太子候选人之事,群臣举荐七贤王,朝中大半的文臣皆附议。他看着底下难得有些情绪外露的七贤王,又转头看向另一边恭敬垂首的雍王,最重有了决算。   圣上未做回答,只是吩咐散朝,众人忙跪拜恭送御驾离开,圣上前脚才出了弘德殿,朝中一片喧哗,景王看着被众臣围绕的贤王,不自觉的哼了一声,而后甩袖出了大门,雍王在他后头慢慢的踱步而出。   景王回头对着雍王道:“看看那小子嘚瑟的样子,好像今个他已经坐上那位子了一样。”景王说话不客气,语气上又有些不客气,于是这种平常绝对不会开口说出来的话,也一并说了出来。   景王自小跟雍王交好,对着雍王是十足的打算,人一辈子其实都有自己的想法,他这一辈子就想让三哥登上那个位置,不仅仅是为了争气,也是因为他们这么多兄弟之中,只有三哥愿意做最苦最累的活,干着最得罪人,会关心百姓生计着想。   “不管他今日如果,只要父皇一日不下旨,他就不是,你又何必多想。”雍王知道五弟心情不好,他虽然经历过一次这种场面,不过依然为着贤王的能力而感叹。没有比他七弟更擅长推波助澜的了,又是如此精与算计,顺水推舟。   七贤王掌管礼部,礼部尚书郭仲仁又是个长相圆胖,看着就非常好说话的人,礼部侍郎之中大多都跟贤王交好,因此下了朝众人对着贤王一同道喜,他原本就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如何会让旁人无收获,因此便喊了人一道去京城最大的酒楼摆了几桌,吃完酒席之后又吩咐人在自己王府里摆了一小桌家宴请了庆王,庆王跟着贤王进了门,才喝上两口酒就问:“怎么不见你媳妇。”   贤王妃的家教不错,虽然平日脾气有些大,不过场面上的事情从来就做出落人口舌的话。   “老大有些感冒,所以她一直看着,抽不出手来。”七贤王说到这个,脸上的笑容不变,他如今仕途得意偏偏这子嗣就差不多快成心病了。   庆王若有所思的看了贤王一会,看的贤王的脸色微变,这才仰头一口喝了酒。   “小弟知道是一直以来都亏得四哥帮忙,若无四哥如何能有我的今天,不管日后身份如何,你我兄弟情谊绝对不变。”今天其实是变相的庆功宴,因此贤王还是许下了诺言。   庆王似笑非笑的看了贤王一眼,而后开口道:“如今说这些都是太早,你儿子既然不舒服,四哥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你去吧,我这块出门。“七贤王见庆王要走,也没起身只是看着对方一路走出了院门,小德子见着没有旁人,就凑上前低声问:“可有用些解酒的汤,厨房正热着,小的吩咐人去端上来?”   七贤王摇了摇头,而后一手靠着栏杆仰着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因为月亮太过明亮因此遮掩了群星,贤王并不开口说话,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贤王基本不开口,他并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可是他却是个能言善道的主。   小德子看着贤王脸上虽然有些疲惫,但是更多的是兴奋,他也兴奋,若是王爷真的成了,他日后就有大造化了,这便是常人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思吧。   “去端上来吧。”贤王仰着头看了一会,又吩咐道:“算了,端到书房里去。”说着就起身往书房走,小德子心中一动,之后传话的时候还特意让人跟芳樽打了个招呼。   贤王慢步走在院子边,看着他府里的景致,厅殿楼阁,峥嵘轩峻,一草一木皆是蓊薇盈润,牵头提着灯笼的小厮走的很慢,脚步轻微没有任何的响动,因此也没有打扰到贤王的沉思。   贤王到了院子就见着院门口有个人站着,手里提着灯笼,昏黄的光晕沾染在那个人的身上,原本就清秀的五官这会看着更是动人,贤王的胸口一动,就见着那人慢慢的走近,步伐轻柔如同踩在云端一般,贤王迎了上去发现正是芳樽。   “怎么站在这里。”贤王一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小德子,肯定是他。   “听闻王爷心想事成,。特来祝贺”芳樽今日脸上难得的带着一丝妆容,神情之中又带着一些属于女子的羞涩,看的贤王心动不已,大约是气氛太好,或许是因为离成功太过接近,他不自觉的放纵了自己上前握住芳樽的手指,而后一同进了书房。   两人携手才刚刚进了门,小德子正得意就见着转角贤王妃带着人走了过来,他脸上一动,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不过还是谨慎的收敛了情绪。   贤王妃到了院子门口,就见着原本伺候在王爷身边的小德子站在门口,她的眉头一皱停住了不发,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忙上前,贤王妃压着嗓子咳嗽了一声,而后一手搭在伺候的人身上一边问小德子:“王爷呢?”   “王爷正在书房,似乎有些要紧的事情。”小德子屏气敛息,他倒不是怕王妃这会进去,只是如今这蜜糖还没入口,若是吐出来,恐怕日后就进不了嘴了。   贤王妃似乎也不是来问王爷如何的,反倒问小德子:“今日下了朝堂,王爷做了些什么?”   “王爷请了众大臣一道吃饭,之后又请了四王爷来府上,只是……”小德子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贤王妃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向一边的心腹,其中一个上前小心说道:“传话的人来的时候,小世子正在哭,主子没见着就打发了。”   “是么……”贤王妃想起自己儿子,就不自觉的更加皱紧了眉头,她的容貌憔悴,不过脸上用了浓妆,涂抹着厚重的胭脂,她似乎想见贤王不过又顾忌是么,因此又问了问关于王爷的一些其他事情,之后就吩咐小德子伺候好了,而后自己则转身离开。   小德子见着王妃离开,转身正想往屋里头禀告,结果才到门口就听到里头贤王的笑声,便随着芳樽的甜笑,他轻轻的敲了敲门,就听见里头贤王说了句进来。   小德子轻轻的推开门,就见着里头芳樽的脸颊通红,贤王的手搭在芳樽的腰间抚摸着,小德子上前请了安,喊起之后道:“刚刚王妃来了。”   “怎么不让她进来。”贤王收住了脸上的笑,一边收了手,芳樽的神色不动,依然低着头。   “王妃只是问王爷今日忙了什么,之后又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听着意思是小阿哥似乎不太好。”小德子倒是不敢在这方面说话,毕竟贤王子嗣实在太少,真的太少了。   贤王似乎也想到这方面的问题,之前他觉得自己如此完美的一个人,偏偏有个病弱的阿哥,因此觉得是缺陷,而如今他更加觉得当初娶了贤王妃的决定是不是对的,或许没有贤王妃的支持,自己也能走到如今,也许自己已经子嗣成群。   贤王起身往外头走,小德子跟了上去,芳樽福了福身恭送贤王。   贤王的书房到贤王妃的院子不远不近,若是走起路来也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贤王还没到地方就闻到了一股子的药味,远远地弥漫这个地方。   外头伺候的人间着贤王忙跪下迎接,里头的人也听到了动静,贤王吩咐人起身之后往里头走,只见这里面伺候的人实在不少,陆陆续续又有许多端着热水来回的。   小德子掀开了帘子让贤王进去,贤王低着头进了主卧就见着贤王妃坐在床边,里头是用着厚被包裹着的嫡子,明明七月气温炎热但是小阿哥身上依然盖着厚重的被褥,贤王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在这些问题上它已经习惯了放弃跟王妃争论。   “王爷来啦。”贤王妃的脸上原本有些激动,不过激动过后又是解不开的忧愁。大部分的男子见到满是忧愁的女子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怜惜的情绪,贤王也是如此。   “你我何须请安,怎么都不让人告诉本王,居然病得如此严重。”贤王带着贤王妃走到了床边,看到自己猜一岁多的儿子烧的满脸通红,偶尔会发出虚弱的啼哭,而这个啼哭时有时无。   “不过是有些发热,总是发热,太医倒是说没什么,不过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贤王妃这话说的不过是推脱,没有比她在怀孕的时候保养的更好的,他们成婚多年难得有一胎,为着孩子她是一步都不敢踏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做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这样,仿佛老天爷不想留了她的孩子在人世似得。   “明日本王进宫,求了父皇换一个好一些太医来,宫中的太医总能找到更擅长的。”贤王说着坐到了床头,就在他坐下的一瞬间,原本睡着的小阿哥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而后颤抖着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明明干净应当明亮,可是在贤王看来确是死气沉沉。   他下意识的皱紧了眉,贤王妃见着贤王如此,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而后膝盖一软,往后退了一步,正巧被身后的人扶住,贤王妃回头一看居然是小德子,伺候自己的都没来得及,她心中略微讶异,不过转念一想,收敛了脸上原本带出来的脆弱,而后直起身上前开口:“屋中药味浓重,不如王爷到外头说话。”   贤王妃在前头走着,贤王跟着一块出了门,到了大厅,就见着伺候的人纷纷上茶,上瓜果,贤王坐在主位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用茶香冲淡了满鼻子的药味。   “听闻今日圣上问了群臣,臣妾还没恭喜王爷。”贤王妃是个聪明人,同时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人,贤王点点头,将喝了一口的茶搁在茶几上。   “还未最终下了定论,如今说这些都还太早。”贤王含笑点了点头。   贤王妃笑了笑而后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道:“王爷大事已成,无需太过谦虚,臣妾院子里的绝对不可能往外传一句,若无这点本事,也对不起王爷当年娶臣妾进门。”   贤王听见王妃如此说,伸手握住了王妃的手,结果贤王妃往后动了动,贤王只握住了贤王妃的手指,她的手指以往都是染成通红的,偏偏如今因着儿子生病为了亲自端药碗,所以洗了去。   “本王三生有幸才能娶得如此贤妻。”贤王这话说的情深意重,以往贤王妃听到的时候总是会多几分心动,偏偏今日她没有了以往的心情,只觉得疲惫。   “定不辜负王爷。”贤王妃垂下了视线,她只愿日后贤王登基,自己一招成为皇后,带上凤冠霞帔。   贤王原本想宿在王妃屋里,可是如今见着如此,却是改了主意,似乎没有其他事情可以继续说下去,两人就这样干巴巴的坐着,等着贤王喝完了一盏的茶,起身离开。   第二日贤王妃就听到昨天晚上书房里伺候的那个芳樽总算爬上了贤王的床,她不愿意在这些小事上跟贤王有什么争执,如今他羽翼已丰不再是当初求着她娘家帮忙的那个不受重视的七皇子了。   贤王妃独自坐在池畔,看着里头的绿色莲蓬,她那会还太小尚且不知道这人世有诸多的不愉快,每日只在祖父祖母膝下撒娇过活,当她遇到对方的时候,当时的七皇子才八岁,刚刚进入上书房念了两年书,没有任何的优点更多的是被上头的几个皇子无视。   那会的太子如日中天,圣上万分宠爱,便是在路上遇到都需要退避三舍,七皇子的母妃身份低微,生了七皇子之后才封为贵人,住在惠妃的侧殿。七皇子养在惠妃膝下,大皇子是个性格霸道的人,年纪小小就跟着圣上上过战场,因此她曾无数次的看到对方被大皇子推搡。   或许就是那时候,自己对他上了心,比起其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男子,这个明显熟悉的人反倒让她觉得还能将就。   甄珠跟四阿哥原本约好一块出门,等着到了时辰对方才派人来说有事出不来了,于是他只能从门口折返,才往回走了一步,一旁的金宝就凑了过来低声道:“少爷可是要回屋?”   甄珠看了一眼金宝而后用余光瞅了一眼宋兆勇,点点头:“怎么了?”   “小的刚刚听到外头的大门敞开,想来是王爷回来了……”金宝说完就笑着看着甄珠,甄珠发现自己这个新书童果然比阿勇更会察言观色一些,于是就嗯了一声,回身往门口走。   金宝见着甄珠回身,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而后就见着一旁的宋兆勇哼了一声,他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既然如今已经干了这份活,当然要坐到最好,要不然自己老爹岂不是白忙活了。   金宝不是个冷情的,对着生自己的张寡妇其实有那么几分的真情,只是如今人死如灯灭,过去的总得让它过去,自己还有老爹跟姐姐,说到姐姐,金宝就想起留在甄家的金花儿,如今甄府没有一个主子,也不知道单独看着院子的姐姐会不会无聊,早知道就应该让姐姐跟着老太太一块回江宁。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外头走,没走几步就见着门口大批伺候的人纷纷聚拢,果然是雍王爷来了,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家少爷跟雍王的关系如何,不过看着平日里雍王对少爷的照顾,想来是不差的,而他也特意跟雍王府里的一些人交接关系,虽说没什么大用,不过芝麻绿豆的传闻还是听到不少,就他目前知道的情况来看,显然这个王爷对自己少爷,比王府里的阿哥们还有用心。   这日是休沐,不过雍王还是早早的出了门,而后早早的回来,才到门口就见着甄珠等着自己,他一边往里头走:“你怎么在?”   甄珠道:“原本准备出门,见着天色不好,这才在门口徘徊。”   雍王神情不动,身上的繁琐的挂饰解下,丢给了一旁伺候的人:“既然如此就跟着本王来书房吧。”他也不说因为什么,只是一味的往里头走。   甄珠自然是高兴的应下了,有什么比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更美好的事情呢,他屁颠屁颠的跟上去了,完全没有问雍王让自己过去是因为什么事情。   跟在两人身后的小六子哼了哼,而后一眼就见着金宝,对着金宝招了招手,金宝也笑着回应了,一旁的宋兆勇一看,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小人!”   金宝当做没听到,一个府里出来的人总不能当着旁人闹矛盾,那样丢的还是自家主子的脸。      ☆、第102章      雍王说的义正言辞,甄珠进门之后也是胆战心惊,结果就是被摸头摸脸,摸了一阵而后陪着雍王看完了他手上的折子之后,就光荣的完成了任务。   ——感情小爷就是打发时间的玩物!甄珠不悦的想着,结果对上雍王似笑非笑的脸,又默默的缩了头:大爷,想干嘛干嘛~小的保证洗的干干净净,随时可摸!   金宝站在门口跟着宋兆勇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个时辰才见着外头一行三人端着热茶进去了,不一会就见着崔柳从里头出来对着两人道:“甄少爷要留下来陪王爷用膳,你两就自个回去吧,等着晚膳之后再来伺候。”   这边是算放假了,金宝笑着应了一声,宋兆勇口舌不灵只能干巴巴的道了谢,金宝凑上前对着崔柳道:“小的是新来的书童,如今到了雍王府还请姐姐多加照顾。”   崔柳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不过还是提了一句:“当初府里伺候的是染红跟丈青,一会记得去打个招呼,旁的就没其他事情了。”   第二日,甄珠才出门就听到外头风言风语一堆,连着茶馆跑堂的都知道七贤王被斥,在这个天子脚下离着朝廷最近的地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底下的人就都知道了。   甄珠带着金宝跟宋兆勇坐在茶馆之上,搁着屏风就听到另一边有人讨论着关于朝堂上的事情,说话的两人似乎都有来历,一个是户部侍郎田忠青,另一个是他的同僚,会听出田忠青的名字是因为当初甄珠跟着雍王的时候,甄珠见过对方。   “今日朝堂之上谁能想到呢,圣上这次可真是发大火了。”田忠青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而后就听到对方道。   “这都出了人命官司了,想来是不能善了的,要说也是贪心不足了,为了笼络更多的人结果威逼利诱,不成之后居然还排挤,要说找个没气性的还好,这有气性的不就死给你看了,还让遗本呈到御前。”   “可不是,当初只听说贤王是个礼贤下士,拯弱济危之人,谁能想到底下门人居然会干出这种事情,还是这档口,若是应对不力恐怕这太子之位就危险了。”田忠青说罢就跟对方喝酒,其他也没多谈。   金宝竖着耳朵听罢,而后凑到了甄珠耳边低声道:“少爷,这消息要不要给江宁传去?”   甄珠想了想,摇头道:“来回便是一个月,等着一个月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不过犹豫半刻他还是跟金宝道,“你写一封信给父亲送去。”他说完就见着金宝答应之后,起身离开。   金宝才走,一旁伺候的宋兆勇默默的给甄珠夹着菜,甄珠用了两口忽然想起,转脸看了过去:“你家中如今如何了?”当初因为张家之事牵连了宋兆勇的母亲,虽说是风声大雨点小并未伤筋动骨,但是在甄珠看来,像宋嬷嬷这样的人家,绝对不能容忍的。   “阿娘跟阿爹回江宁去了,阿爷说日后无需跟他们联系,等着我成家立业之后再由自己做决定。”   甄珠点点头,宋家的家风还是不错的,不过要甄珠所来还是太老实了,可是也正因为老实他会一直让宋兆勇跟在身边。   “你无需跟金宝一般见识,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甄珠还是挺看重宋兆勇的,因此提点了一句,他毕竟是个恋旧的,用习惯了就懒的换。   宋兆勇听到甄珠如此说,羞愧的低下了头。   甄珠伸手拍了拍宋兆勇的手臂算作安慰,而后继续吃着菜,不一会儿金宝就满头是汗的跑了回来。   “已经办好事情了?”甄珠抬头看了金宝一眼。   金宝忙应是,甄珠点点头:“去将账结了,咱们往城南去,听说今个有些热闹。”   甄珠真心结交的就只有那么几个朋友,不过平日里总还有些呼朋引伴的玩友,城南是古董巷,但凡有些喜好的都会去那里,甄珠曾经掏到过一些小品,把玩起来倒是顺手,他想着送雍王一些小物算作自己心意,又不想用银子砸出东西来,显得自己粗俗,所以就喊了几个人一道去看看。   还没到城南,远远的甄珠就听到里头挺热闹的,他才往里头走了两步就见着一个熟悉万分的人,甄珠正准备转身,结果被对方喝住。   三阿哥弘时今天正巧出了门,他以往都是跟府里伺候的人一块来的,凡是见到让他的就没有不点头哈腰的,偏偏今天他想要见识见识常人的东西,所以把伺候的都赶跑了,自个在城里逛,这不才用了中午饭出了酒楼,身上的银子居然不翼而飞,而他这时正看中一个砚台准备掏银子来着。   砚台的老板和气生财,见着弘时身上的装束也不敢说其他,只是见着这位穿着华丽的人掏了半天没掏出银子,就提议道:“小公子,不如明日带足了银两再来,在下定会将此砚台留下。”反正若是明天不来,大不了自己后天卖,能少得罪人头就少得罪人头。   偏偏弘时明天要进宫念书,哪里来的时间,今天他正好休息呢,因此执意要先拿回去,明天再让人送了银子过来。   若是以往他去习惯了的店,里头做买卖的人都认得他,自然是可以的,偏偏这里是城南,来往的人潮交多,店家又不认得人,弘时身边也没带个溜嘴拍马的小厮,他自己又不好意思喊自己的名讳,两人便顶上了。   正跟店家说着话,弘时一眼就见着甄珠,毕竟大了两岁已经开始明白事理的弘时对着甄珠好歹比以往好了一些,于是转了个念就喊出了甄珠。   甄珠当时正背对着弘时,但是当对方喊出他名字的一瞬间,他的脚步就被众多的视线给牵绊住了,他扫了一眼四周,因为来的比较多似乎周边的店铺都认识他,于是只能默默的回过身,上前行礼。   店家一听甄珠喊三阿哥,就飞快的吩咐小厮将砚台打包好,而后点头哈腰的塞到了弘时面前,弘时挑了挑眉回头看着甄珠,甄珠吩咐宋兆勇帮弘时拿上砚台而后问道:“三阿哥可是要回府?”   弘时顿时觉得没趣,他啧了一声也说不清楚刚刚是个什么感觉,只是伸手拍了拍甄珠的肩膀:“算你识相,走!”   而后就大踏步的在前面领路,走了两步他顿了顿回头看了甄珠一眼,甄珠清了清嗓子,估计是对方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甄珠是不是有轿子或者马车。   金宝机灵的上前,对着弘时行礼道:“小的见过三阿哥,三阿哥吉祥,咱们少爷的马车就在前头。”说着就走到了最前面领路。   弘时趾高气扬的跟在金宝身后,甄珠落后三步,宋兆勇又跟在甄珠后面,私人一行就这样离开了。   等到了雍王府,前来接人的奴仆见着自家三阿哥从甄珠的马车里下来,顿时瞪大了眼睛,而后忙上前伺候,甄珠见着弘时招呼也没打一声就离开之后,只是挑了挑眉而后就见着外头一个人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甄珠往右边让了让,金宝忙小心的扶住了他的左手臂,宋兆勇看了一眼,眼见着那人就要撞上的时候,忙伸手抵挡。   跑进来的是小六子,见着甄珠忙低头行礼,又道:“实在是要紧的事情,小的还要去王爷拿出禀报。”   甄珠理解的点头,他跟小六子也是熟,一边让他小心一些一边问了一句:“有什么事情?”不是他想问,实在是雍王最近总让他参与其中,比如这次找人设计贤王之事,他就听到了经过,其中推波助澜的,只能说雍王算无遗策了。   如果说贤王只能让四成的官员来支持他的话,那么另外的两成就是雍王的手段,如今他使劲给贤王添砖加瓦只求让对方站的越高,日后跌的越死。   或许旁人还看不清雍王到底有多少筹码,而对于甄珠来说,那皇位简直就是囊中之物,关键看雍王什么时候准备去拿过来,圣上日渐衰老,身子骨到底不比年轻时候了,又因着贤王之事纠结万分,因此等着下了朝就往园中园走去。   后宫之中惠妃是伺候圣上最久的人了,宫里的妃嫔之中,如今算上皇后能称的上老人的,也就那么几个,德妃跟敏妃都隔着一代,自从大皇子被圈之后,惠妃就很少出现在圣上面前了。   “或许是埋怨朕的。”圣上跟苏公公说起的时候,总是会略微带了点遗憾,而苏公公以往都并不回答,只是这次忽然就小心翼翼的提了一句。   “惠妃娘娘如何想,不如万岁去见见,不管如何总是能看出来的。”苏公公说完,又万分小心的补了一句,“太医院奏报,最近惠主子似乎有些风寒。”   圣上回头看了一眼苏公公,而后思考了片刻便吩咐人摆驾,前往文慧园。   文慧园里住着两个主子,一个是惠妃,而靠西边的偏殿里住着卫贵人,圣上进了门远远的就见着卫贵人正站在凳子上剪着茶树枝上的茶花,一旁伺候的丫鬟围着卫贵人,小心的扶着。正是花红柳绿印丽人,如此一衬倒是显得风景这边独好。      第103章      卫贵人的性子柔和,一弯的柳眉带着清愁,便是如今一身素衣都有十二分的容颜,要不然圣上也不会因为她生下七阿哥。   “怎么在外头,不是说说最近得了风寒么。”圣上免了众人的礼上前仔细的看着卫贵人的脸,有一瞬间他觉得便是日后让贤王来继承这江山也不错,贤王非常早慧,从一开始就是个省心的孩子,不像景王那样被宠坏了,平日行事皆是意气。   “屋子里闷的慌,见着外头的花开得好便来剪一些待会去。”卫贵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摸着茶花,而后抬头对着圣上莞尔一笑。   “吩咐他们帮你剪就行了,还要自己出来。”圣上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摸了摸卫贵人的手,而后发现对方的体温一如既往的低,对着卫贵人他总是有诸多的怜惜,一个男人对着一个女人的怜惜。或许是因为对方原本可怜的身世所以对她诸多照顾,正是这份照顾让卫贵人得到了旁人无从得到的优待。   “整日呆在屋子里也是憋闷的慌,也没什么事情可干,不如出来透透气。”卫贵人笑着依偎在圣上身边。两人携手一同往屋子里走去,卫贵人虽然住在偏殿,可是里头的装饰倒是没有亏待半点,进了门就见着木雕的屏风,中间镶嵌着大理石,转过屏风往里就是正厅,屋子里装饰着诸多绿植,星星点缀倒是充满了生机。   卫贵人亲自捧着茶给圣上,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原本苍白的脸颊沾染了一丝的红晕,圣上在卫贵人这边坐下,正巧就见着小几上的围棋,他的视线才一动,卫贵人就吩咐人摆到了两人中间。   “你最近居然对这有兴趣。”圣上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的棋篓子里捏起一颗白色的棋子,冰凉的手感。   “琢磨一些,也好打发打发时间。”卫贵人低垂着眼帘,微曲的睫毛颤了颤。   圣上看了一眼:“只是要白色下子了吧。”他说着一边就捏了棋子下到了棋盘一角。   卫贵人侧着脸,伸手捏起了黑色的围棋子之后想了片刻,也轻轻的将棋子推到棋盘之上,一来一回时间飞快。   月上枝头,圣上才从文慧园里出来,苏公公跟在后头,出了院子圣上正准备回南书房,忽然说道:“忘记是要见惠妃的。”   苏公公自然不可能说出什么扫兴的话,因此接口道:“听闻惠妃娘娘最近吃斋念佛,想来就算圣上去了,也说不来了什么的。”   圣上依然紧皱着眉头,他的脚步跨的略带,导致跟着的苏公公不自觉的小跑才能跟上。   到了南书房,里头伺候的人恭敬的跪在一边,圣上坐在龙椅上翻着满桌子的奏折,如今大部分都是夸七贤王的,因为今日刚刚见过卫贵人,因此圣上倒是没有像往常一样的不耐烦,苏公公忙吩咐人将房间里的蜡烛灯芯挑了挑,不过片刻屋内的灯火通明,苏公公见着圣上案前的蜡烛跳了跳,忙上前用着银针挑了挑。   圣上在南书房看了一夜的书未曾休息,第二日天还未亮就吩咐众大学士入宫商议,旁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三日早朝的时候,圣上就下了诏书,上头的太监慢慢的展开手里明黄色的圣旨,底下的人纷纷而跪,很多人都看向七贤王,结果等着上头说出‘立皇三子为太子’的时候,七贤王觉得他之后的话语都没听见。   圣旨念完,雍王应邀出列,而后上前再次跪到,上头的太监将圣旨送到了雍王手上,雍王接完就站回原位。   之后上头的太监又拿出了一份圣旨,众人还没从雍王被立为太子这件事情里醒过神,接着就是圣上传位于太子。   就好像一天就变了天一样,朝堂上的大臣们都傻了,这龙椅上的人是这么想换就换的么,这么能这么儿戏呢,众大臣求救般的往最前头站着的几个大学士看去,只见那些大学士都不声不响,脸上表情都不变,想来是早就接到消息的。   众人又看向七贤王,那个前一天还被抬的很高,结果这会跟皇位擦肩而过的倒霉蛋,七贤王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倒是景王的嘴巴长的很大,视线不停的从雍王跟圣上两边来回,雍王算是整个朝堂上最淡定的人,慢慢的走出了位置,而后跪下之后说道:“请圣上三思。”   他带动了所有的人,底下的人全部跪下,而后高声喊道,‘请圣上三思。”   甄珠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自觉地把自己的拳头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面,就好像这样能阻止自己的灵魂从嘴巴里转出来一样,他的眼睛有些晕,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似得,他原本只是碰巧,好吧,他只是想多见雍王一面,于是理所当然的吩咐人在门口等着,一旦雍王来了,他就能得到消息,然后巧遇在半路上。   对于一个不怎么容易见面的暗恋对象来说,甄珠其实真的在用生命去喜欢。   “这是真的吗,圣上真的这么说么,难道都已经决定了么,不会吧,圣上是不是吃错药了?”甄珠情不自禁的用了好几个疑问,之后一脸呆滞的看着雍王。   雍王的表情也有些奇怪,要说他之前有布置什么,那是肯定的,当然只会让七贤王比上辈子更惨一切而已,要知道上辈子就算自己登记之后,他们兄弟几个还是作威作福了好几年,甚至挑唆了自己家的老三跟自己作对,在某些方面说,那些人真的是蛮厉害的。   但是这辈子,就在自己准备先下手为强的时候,原本以为还要再五六年的事情忽然一瞬间就挪到了跟前,雍王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他还是先提醒甄珠:“不要乱说话。”   甄珠忙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表示道歉。   雍王没追究,只是皱着眉思考了一会道:“昨日听闻圣上喊了机要大臣进宫,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看今日早朝,他们似乎都知道这件事情,那么想来之前肯定是已经商议过了。”   圣上是一个非常沉稳的皇帝,要说他自从亲政之后就鲜少干出一些让大家感觉很讶异的事情,因为更多的时候,他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   “是不是圣上的身子骨出什么问题了,太医院那处……”甄珠知道雍王在太医院有人手,所以一边说着一边眯了眯眼睛。   雍王转脸无奈的看向甄珠,伸手捏了捏甄珠的脸颊而后道:“你最近似乎有些口无遮拦?”   甄珠道:“不是只在王爷面前么。”他一边说着一边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其实也是,在雍王府,尤其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虽然还没告天祭祖,但是圣旨一下基本已经成了事实了,还没听说那个皇帝会把禅位当玩笑的。   雍王想了想吩咐甄珠往里间去坐着,而后吩咐人把邬思道等人喊过来,甄珠进了里间,而后坐在位子上,等了一会就听到外头的人到了,有一些是他没有听过的声音,其中好多都是他熟悉的。   邬思道等人早早的得到了消息,毕竟这件事情太大,朝堂之上一说底下的人就全部都知道了,但是他们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表达的中心思想就是跟刚刚甄珠说的话一模一样。   一种可能,就是皇帝的身体不行了,所以要传位。第二种可能是皇帝吃错药了,所以要传位,第三种就是这不过是皇帝的疑兵之计,虚晃一枪就看看大家的反应是什么样的。大部分的人都觉得是第三种,然后觉得皇帝玩大了,可是雍王什么也没说,只是听完众人发表的意见后,就请了众人离开。   说了跟没说一个样!甄珠哼哼唧唧的表示着自己的不满的同时,忽然非常想让远在江宁的老太太来给自己分析一下,到底是什么。   可是不管是为什么,皇帝真的是铁了心要退位,底下的人慢慢的发现皇帝不是开玩笑的,礼部都已经被命令开始准备禅位大典的一切,宫里的嫔妃的反应是最平淡的,从里头传出来大部分的声音都是让大家准备迎接新皇登基吧。   雍王很淡定的推辞了好几次,然后都被圣上安抚住,之后雍王府里的人都开始用一种做梦一样的情绪去看到一切,这么美好的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甄珠是开心的,他当然开心了,因为从认识雍王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知道对方的目标就是皇位,同时他又知道自己的那份感情真的不能存在了。   他用一种朝圣般的心情对待每天跟雍王的相遇,而后在之后准备的三个月里,默默的干着自己唯一能帮上忙的小事,端茶倒水什么的,磨墨写字或是传递信息,又或是安抚他身边的那些代表各方事理的好友。   贤王是不可能这样认输的,他还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只要雍正还没理所当然的坐上那个龙椅,他就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景王则是用另一种态度,总是在遇到贤王的时候就从不同角度去挑拨对方的同时再踩上几脚,在以往的争端中,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早就磨灭。   十月,圣上在太祖庙中祭拜天地而后宣布禅位,十二月之后雍王正是登基,新皇上位,改国号雍正,元年年初太上皇移居圆明园,此后不再插手任何政事。   太上皇用一种极端的手段压下了众皇子之间的争斗,而后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平衡,这种平衡只要圣祖还在一天,就不会爆发。   人老了真的会心软,已经成为太皇上还是让皇后成了皇太后,同时立德妃为德太后,雍王妃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后执掌后宫,小四阿哥前头的小字被去掉,太上皇的那些小皇子都纷纷得了王爷的头衔,只要他们日后安分守己估计能游手好闲一辈子都不会有人能管他们。   而后日子就在众人的手指缝隙里穿过,台面上的争斗变成了台下,因为太上皇还在,所以朝堂之上的老人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年满十七的四阿哥在这个春天有了他的心上人,当然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就是甄珠。比弘历小一岁甄珠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总能在失恋之后飞快的喜欢上另一个人,反倒是他,在当初确定自己失恋之后迟迟找不到另一个喜欢的人,哪怕是半点的心动都没有。   新皇登基之后的忙碌,是旁人无法理解的,而雍王当初还是王爷的时候,甄珠就知道他有许许多多的治国理念,其中又以土地最为关键。   可是,偏偏太上皇还在,太皇上的存在不光是限制了贤王等人的手段,同时也限制了圣上的发挥,在景王多次的谈话之中,甄珠了解到了某些事实。   ——就算如今雍王爷已经当了皇帝,过的也不是很顺心。   “甄珠,甄珠,快快快,他们都在外头等着了。”弘历一边拉着甄珠往外头跑,一边还谨慎的四下看了看。   甄珠跟弘历才下了学,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就被弘历一路拉着往宫门走,后头跟着的是金宝,显然宋兆勇留下来收拾东西了。   当初雍王登基之后,雍王府就空了,也不知道圣上是个什么想法,就把宅子关了起来,单开一个南门让甄珠住。   “哎,太快了,我都喘不上气了。”甄珠一边跑着,一边无奈的抓着自己脑袋上的帽子,一跳一跳的就怕掉在半路。   宫门口的侍卫是认识弘历跟甄珠的,也没阻拦直接放行了,到了外头弘历一眼就瞅见甄珠的马车,拉着甄珠就上去了,之后金宝才在外头做好,就听到弘历吩咐:“春风观。”   春风观是个道观,里头住着一个据说什么道长的人,甄珠偏头看着弘历问:“不是说去看人家姑娘么,怎么到春风观去了?”   “哎,那姑娘就在春风观啊。”弘历完全不觉着自己说的话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只是一味探头吩咐金宝快点。   甄珠想了片刻于是拉了拉弘历的袖子,弘历回头,就见着甄珠一脸认真的道:“你确定那是个姑娘,不是某个道爷吧。”要是,也太奇怪了。   弘历忙摇头,而后凑近了甄珠耳边低声道:“道观可不止有道爷,还有借住的小姐呢,我早就打听好了,听说是江南来的小姐,只是家道中落所以住不起客栈,在道观借住了一个小院。”   “在道观借住难道很便宜么,一个小院,莫非人姑娘爹娘都在,四哥,你这样去真的没关系么。”甄珠之前还以为弘历很靠谱,可是如今一看,对方仿佛非常不靠谱啊!   “五弟,你要相信我!”就算到时候捅了什么娄子,不是还有你在么,弘历在肚子里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反正他是看出来了,只要有甄珠在,自家父皇的怒气就绝对不会很高。   甄珠想了想,觉得自己跟着应该没什么事情,反正他身上带着的那个奇怪玩意其他的都没什么用,就是对方是好人坏人一眼就看明白了,更何况还兼顾姓名来历。   金宝驾着车快速的穿过了都城,而后到了春风观,春风观的位置偏僻,这里原本是个不知名的道观,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来了一个道士给修缮了,又听闻道观之中景色宜人,春天起风的时候,总能从道观往下看到风在山间吹出一条缝隙,因此叫做春风观,算是近些年京城之中比较有名的地方了。   甄珠在这个道观刚刚兴起的时候来过一次,却是风景美丽,不过他如今性子沉,只以著书修缮古籍为乐,因此平日也不怎么出门。   弘历带着甄珠一路向上,明显是通往后山的路,等到了上头一个平坦的地,弘历率先下了马车,而后吩咐金宝在马车里等着,自己带着甄珠往里走。   甄珠跟着弘历这样的事情做的多,两人都会拳脚因此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情,弘历领着甄珠到了门前,而后整了整自己的发冠,而后回头看了甄珠一眼。   “这是等我敲门?”甄珠指着自己的鼻子,思考了一下。   弘历摇头道:“我只是在想,若是一会那姑娘看中了你……”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一挑眉,就身份来说,自己是个阿哥,甄珠名义上只是个织造府的公子,可是问题是当初跟那个姑娘认识的时候自己是没表明身份的。   甄珠咳嗽了一声,无奈道:“那我在外头等四哥?”说着他转身就要走,被弘历一把拉住。   “不行,你得看看,我心里没底。”弘历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态,他是真的关心甄珠,觉得对方最近其实蛮痛苦的,因此就想着让对方知道一下自己的心上人,而他其实也知道,没有表明身份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那个姑娘喜欢上自己肯定只是因为自己的魅力,可是也正是因为身份,两人之间的距离太大,不过这些问题他都不怎么想去管。   “就算我看过,又能怎么样呢,如果对方身份够,等日后入宫你去求了皇后自然能成。”甄珠觉得弘历就是太闲了,明明功课那么重,而且之前圣上也已经吩咐他们开始学习朝政。   “不是,要是那样的话,我觉得我就不会喜欢她了。”弘历啧了一声,而后决定把脑袋里过多的思绪全部抛掉,“别纠结这个了,我先敲门,你先看看,日后的日子长着呢。”   这是真潇洒,甄珠无奈的跟上,弘历率先敲了门,而后不一会就听见里头有人走动的声音,等了一会就见着一个婆子打开了门。   “啊,是公子,小姐不在。”那婆子的声音压的很低,甄珠看了两眼有些疑惑,而后就见着弘历又问了一句:“她出去了?”   那婆子摇了摇头:“小姐出门的时候只说去集市买些胭脂水粉。”   弘历哦了一声,拱手告辞。甄珠看着那婆子慢腾腾的管着门,而后看到对方脚上穿的鞋子,双眼不自觉的一眯。   弘历见甄珠不说话,只是看着那关上的门,于是就问怎么了。   甄珠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那婆子的鞋子上有血迹。”   弘历道:“也许是正在杀鸡?”   甄珠回头看着弘历,弘历微微扬了扬下巴,又摇头道:“不会那么巧吧。”   甄珠冷笑了一声,不再开口。      ☆、第104章      但凡是有些好奇心的都会凑上去,弘历当然也想凑,不过很快被甄珠卡着脖子带走了,开玩笑!像四阿哥这样的人,借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负责好么!   四阿哥失魂落魄的回了宫,甄珠无奈的送了他到了阿哥所,才准备往回走远远就见着小六子正对着自己招手。他停下了脚步,就感觉到一阵微风拂过耳际,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最终归于平静,他身后站着的金宝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等着那小六子凑到跟前,甄珠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金宝这才吐出一口气,吞了吞唾沫,不再折腾憋得发疼的胸口。   小六子到了甄珠面前,甄珠笑着应了上去。   “圣上有事宣了甄珠少爷去乾清宫,幸好在这里遇到您。”小六子如今也算宫中红人,他们这些从雍王府出来自然比宫里原本呆着的好更被器重一些。   甄珠拱手:“如何劳烦公公亲自跑一趟。”   小六子笑了笑,不在意的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您可快点跟奴才走,圣上可等着了。”跟着小六子一块来的还有一顶轿子,外头是四个抬轿子的人,小六子掀起了轿子帘,甄珠坐了进去。   从南三所到乾清宫需要经过乾清门,乾清门正对的是保和殿,甄珠坐在轿子里看着城墙两边,而后默默的捏着自己的手指,随着年纪的增加他没有看开却越发的克制了,新皇登基之后,甄应嘉作为太上皇跟新皇之间的软板,似乎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虽然七贤王依然没有甘心,可是自从他的嫡子三岁那年去世之后,他基本就没有动静了。   贤王的经历,大概若是换个人都不能一定能支持下来,要说其中的缘故,因果循环大概可以解释。   圣上并不是忽然就想到退位的,之前他还因为继承人的人选纠结呢,从卫贵人那处出来的时候,他是想着七贤王也不错这个年头来的,之后到了惠妃那处安慰了惠妃,出了门就听太医院的人汇报,皇后病重。   皇后自从太子离宫之后就没了心思,因此原本支持着的心思就一下子垮了,虽说不会一下子死,但是日后估计也就没几年了,皇后住在坤宁宫中,里头伺候的人少了一大半,皇上原本是去看望病人的,结果话没说两句,就提起了太子之事。   皇后只是笑着问圣上:“不知道圣上是否还记得,佟表妹到底是怎么死的。”   佟贵妃是被气死的,不过之前本来身子骨就不怎么样了,因为一直准备要小孩一直没要到,于是乱七八糟的中药出了一堆,孩子没活下来,身子也差了,其中乱七八糟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不过唯一确定的是,皇帝连佟贵妃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因为他当时被卫贵人绊住了脚。   “往日之事,何须再提。”圣上脸色不变,不过说话的声音倒是克制了一些。   皇后冷笑一声:“旁人我都不怪,但是你若是一心要扶了这害的我儿如今境地的人当太子,便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皇上心中不悦立时出门,之后又因为底下人上报,七贤王背后居然跟卫贵人的娘家人的影子,圣上气急攻心一下子就晕厥了过去,等着他醒来,自知身体不好,便最终下定了决心。   因着此事,贤王妃便对卫贵人有诸多抱怨,而七贤王是个孝子,因此两人有了口舌,其中又有芳樽从中参合,新皇登基后七贤王原本手中尚有余力,偏偏太上皇一意打压当初的那些罪人,贤王身后势力去了其三,之后日子便过的有些冷清,到了太上皇寿辰,一份好好的海东青居然变成死鸟,于是又被斥责,撸了身上之物,到了年后,一直数着过日子的贤王世子咽气。贤王妃跟贤王彻底撕开了脸皮,虽说两人没法和离,不过贤王妃娘家也不再朝堂上声援贤王。   当初卫贵人踩着佟贵妃就为了求圣上那么一点的恩宠,七贤王因为自己实力不足,所以娶了贤王妃,结果到了最后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连贤王妃自己勉强求来的子嗣都被老天爷收了去。   如果贤王觉得这就是最惨的,当然不!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绝对不会缺,自觉日后贤王绝对没可能在翻身的庆王就跟新皇求了旨意,到圈禁大殿下的地方去看了自家大哥,而后又将当初七弟对大哥干了什么的,说的一清二楚,贤王手中实力大多都是从忠勇王手中接过,如今大殿下想要再收回的可能性很少,毕竟他已经失势了,不过总有那么几个,他将名单给了庆王,不求有多少效果只希望在外头的贤王过的更惨一些!   有仇不报非君子,如今坐上龙椅的圣上其实一直是个小心眼的人,既然如此就顺水推舟的再踩一脚,在给众兄弟分发爵位的时候,一刀切在老六这边,直接把老七,老八之后那些尚且未成年的撸到一处。   旁人看着虽然不说,情理上倒是也过得去,毕竟太上皇对贤王,还是很讨厌的。   兄弟当了皇帝,老大被圈禁,太子死遁,从老四开始一路的王爷按头分配,老四,老五,老六各分南西北,景王挑了个北静王,南王老四,西王老六,南顺王,西宁王。隔了一年,贤王才得了忠顺王,八皇子等分封贝勒。过了冬,原本就有些身体不好的太上皇越发的精神不济了,在宫中经常出没的甄珠也渐渐发现,宫里原本的老人越来越少,大部分都被圣上收拢,雍王的皇位是越坐越稳。   轿子一路到了宫门口,甄珠出了轿门就见着外头已经等了不少的人,大多数是他不熟悉的脸,不过跟自己搭话的是崔柳,那崔柳见着甄珠笑着迎了上来:“圣上等了许久,珠少爷还请快一些进去才好。”   崔柳已经过了三十,也不知道圣上是个什么心思,原本过了二十五就该放出宫的,不过她愣是没走。   甄珠对着崔柳拱手:“如何使得崔姑姑在这里等我。”他一边说着,脸上带着笑,很是温文尔雅。   崔柳不应答,只是迎着甄珠往里头走,进了门过了垂花廊远远的就见着正殿外跪着几个人,甄珠瞅了一眼,发现是户部的人,这户部原本之前就是天子掌权,之后由北静王接手,怎么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里头走,走了一会就见着户部尚书擦着汗出来了,户部尚书跟甄珠相熟,见着甄珠就行了礼,要说甄珠的身份,如何当的这个,不过谁都知道,这位可是上了玉牌的主,只是如今尚且不知道搁哪里,估摸着是等着日后时机成熟,就直接挪到某个铁帽子王底下,而后顺顺利利的接了爵位,之后祖孙三代不愁吃穿。   底下的人可能还不知道,不过像户部尚书这样属于圣上心腹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更何况就算没了这身份,还有一层呢,这位打小就在圣上身边长大,比起那些个阿哥也是不予多让,比如他还跟前途非常光明的四阿哥交好,是个人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甄珠小声询问:“圣上的心情如何。”   户部尚书看了一眼崔柳,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便低声道:“江南,盐商,您且自己多留意吧。”   甄珠点点头,继续往里走。看样子跟甄老爹有些关系,要说自家老爷的战斗力,他是绝对相信的,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就是,孙家人作死?哦,你说还有李家人?别傻了,那位宫中尚有王美人,自然不会自己找死。   说到后宫中的王美人,自然不能不提起甄珠的亲大姐,似乎进宫让这位的心智长了不少,大约是受多了没有娘家撑腰的气,之后但凡是跟甄珠能见面的时候,都客气的过分,太上皇是个恋旧的,因此对甄慧言也是诸多照顾,勉强算是比较受宠的一味,几年间这身份一路上网提,不过二十几的年纪,就已经成了太妃,人称甄太妃,不过上头有德太后等人压着,也没什么风浪可作。   圣上登基五年来,后宫没有选秀过一次,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兢兢业业的给了朝政,太上皇一边感叹自己没有选错人,一边看着雍正累成狗!人的心态就是这样的,看着别人跟自己一样受苦,也是万分开心的。   太上皇尚且在,因此朝中大臣并未有太多改动,倒是六品一下官员调动颇多,河南等地的府衙总督皆是天子门生,只有江南那处自成一派,没有太多变动。   甄珠在心中盘算完,而后一步跨进了宫殿,只见圣上穿着一身便装,一旁站着伺候笔墨的刘公公,一边看着奏折偶尔停下来写上两句,继续写。当了皇帝果然是有些不一样的,甄珠的视线。   ☆、第105章      甄珠的视线总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挂到圣上的身上,而这一习惯伺候在圣上身边的几个内侍都清楚,不过他们显然不会提出什么异议,毕竟连皇帝自己本身都没说什么。   圣上总算将手上的奏折批改完了,吩咐太监们搬走,而后招呼甄珠坐到一旁,一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而后问道:“许久未曾问过你的功课了,可还用心?”   “念书尚可,只是骑射略有不美。”甄珠不相信对方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不过就算是日常的询问,他还是希望能跟对方多些交流。   雍正帝微微的挑了眉头,视线正视甄珠:“你如今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岁了,只是你祖母曾经托付,不可太早娶妻,不过老三,老四如今身边都有了伺候的人,你也不能总是一个人过。”他说着就吩咐人进来,而后示意甄珠看。   甄珠转过头就见着一个宫装女子跪在地上,看不到脸,只是跪着的身段窈窕,十指修长。   “抬起头来。”雍正帝吩咐了一声,而后那女子微微的抬起头,但是视线依然低垂,甄珠看了两眼发现这女子长相也算一般,并不是特别漂亮的那种,而且年纪也有些大。   “身边伺候的,总是要更贴心一些,你如今还小不可沉迷。”说完而后吩咐那女子下去,回头对着甄珠说道,“你家中长辈都不在京城,这床第之事大约可曾知晓?”   甄珠尴尬道:“太傅们曾经讲过,不过皆是一笔带过,不曾细说。”   雍正帝道:“那些个老古板如何会跟你们细说,他们过了十二都有安排人,到了你这也是晚了四年,不过还是不要放纵。”   甄珠怎么好意思跟对方说,就算自己领了回去,也是绝对不会碰什么的,他点点头,应了下来。   等着这日他回府,身边不光多带了一个侍女,还跟着一块来了个姓孙的太医,孙太医年岁不大,才二十几,是圣上吩咐调理甄珠身体的。   甄珠带着人回了府,宋兆勇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对着对方结结巴巴,倒是金宝自来熟的打起了招呼,而后又用胳膊肘抵了抵宋兆勇道:“你说,这宫里出来的,怎么不像旁人说的,天仙似得,这容貌还没咱们少爷漂亮呢,少爷会喜欢吗?”   宋兆勇的脸色通红,他结结巴巴的扭头对金宝道:“快闭嘴,她可是宫里出来的姑姑。”   金宝哦了一声,宋兆勇跟着甄珠在宫里住过两天:“难道你认识?”他奇怪的看着宋兆勇。   宋兆勇忙摇头:“不是,这伺候的人凡是过了二十还留在宫里的,大多都是喊姑姑的,认识不认识都一样。”   金宝若有所悟,他向来比宋兆勇多想一些,于是便跟着一道进去了,甄珠进了门,就对着金宝道:“圣上赐下的人,你吩咐人去寻个地方安置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那女子,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问道:“还不知道姑姑名字。”   那女子的视线对上甄珠的,甄珠这才发现,这人的所有的精彩都在这双眼睛之中,乌黑的眸孔干净清澈,让甄珠忍不住的心动了一分,若不是心有所属恐怕这会已经赞叹上了。   “奴婢赐名崔凤,之前在茶室当差。”也就是专门伺候圣上喝茶倒水活的,这活计看着轻省也不需要什么能力不过却是一般人不可得,因为凡是在伺候茶水的每日都能见着圣上好几次。   甄珠想不明白圣上专门忽然关心起自己这方面的事情,心中有些难受的同时更是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对方知道了什么,所以干脆给自己一个伺候的人打发了算数。   他不愿再多想,于是吩咐金宝带着崔凤下去,崔凤跟崔柳的名字仿佛,估计都是圣上心腹,半点不敢怠慢,更何况圣上手中有一股旁人不知道的势力,甄珠之前还只是偶尔看到几次,道了最近似乎有了规章制度,朝堂之上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朝政清廉一时。   隔日,四阿哥又来寻了甄珠,这次倒是见着那女子,只是也不知道那女子是如何行事,便是对着甄珠也是娇笑,比寻常女子更放得开。   “她原本就是单身一外出,身边只跟着伺候的人,当然跟寻常千金小姐不同。”四阿哥反倒觉得很正常。   他之前其实也这样想,不过因为心中有所想,面上带上了几分轻蔑出来,那姑娘立马就含泪哭诉,惹的他心动不已。   平日寻常所见女子,皆是知道他的身份,只有这位山中巧遇,虽少了许多规矩却更显性情。   甄珠从未叛逆过,当初是家教严,身份有特殊,便是他想旁人也不会带着他去,没得扫了四阿哥的性质,甄珠决定不说,因此只一味陪伴。   刘尽忠觉得最近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要说他的地位被那老奸巨猾姓苏的占去了一半,而后圣上的脾气最近也不对,动不动就发怒,外头伺候的人都换了两批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家主子是因为什么发怒。   他皱着眉半路就遇到了小六子,而后两人一接头,刘尽忠就忍不住问:“你可知圣上到底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小六子左右看了看,见着没有旁人,就凑到了刘尽忠耳边低声道:“估摸着是因为甄家小少爷的事情。”   “那位少爷做了什么?”刘尽忠皱了皱眉,莫非这世上还有人敢忤逆圣上?   小六子眯了眯眼,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其实都知道圣上的心思,偏偏那小少爷不知道,小六子开口道:“圣上原本就不是个大方的,那小少爷身边何曾有过一个计划外的,偏偏最近听闻出入了几次花楼,这不惹祸了吧。”   “难怪!”真心觉得他们这些人是死的冤枉,偏偏太上皇还在,这等心思自然不能显露出来,“不过也难为圣上居然替旁人着想。”   若只是一味满足私欲,圣上倒是不用如此折腾,偏偏也不知道这小少爷如何入了圣上的心,前程后事皆替他算计到圆满。   “可不是么,不过咱们这位主子,若是他赐下的还好说,旁的如何能忍,这不带出来了三分。”小六子一边说着一边只能感叹幸好主子没朝着他们这些心腹发作。   刘尽忠眼珠转了转,而后凑近了小六子说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洗干净了那位送过去,不就行了?”   小六子摆摆手:“你道主子真是因为什么呢,当初为了救八王爷大冬天的掉了冰窟窿,太医当初就提过,不能太早通人事。”   男女那事尚且要注意,男男就更不要说了,反正到时候身处下位的肯定是那小少爷,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受的。   刘尽忠跟小六子说了一阵,只觉得前途黑暗,于是按下不提。   甄珠跟着四阿哥跟那女子几次出游,甄珠越发的觉得那个婆子不一般,看着四阿哥的眼神也有些问题,他想了想于是就吩咐人私底下去调查,不过总有人阻止,链式吩咐跟着的人也几次三番出事,只折损了几个人手。   金宝觉得不对,便提醒甄珠道:“若是一般人家还好说些,如今既然肯定有问题,还是要跟圣上禀报。”   甄珠点点头,便吩咐宋兆勇给自己换了衣裳进宫。他身上挂着陪读的身份,进宫完全不需要任何什么手续,只需传报一声。   雍正帝刚刚还在发落了一个伺候的人,结果就听到外头有人进来禀报,甄珠来了。   他哼了一声,只吩咐让甄珠在外头等着,而后就见着一旁的西洋钟敲了一格,这才让人进来。   甄珠进了门就跪下磕头,圣上淡淡的嗯了一声,就吩咐他起来:“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这倒是为难了他,甄珠想了想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去的虽都是府中粗使的伙计,不过都是有去无回,想来是出了事了,事关殿下安危,只能进宫禀报。”   圣上哦了一声,从龙椅上起身,走到了甄珠面前,低头看着他:“跟着还一块去了花船,完的可开心?”   甄珠疑惑,怎么忽然问起自己这个,根本不对题啊。不过他还是规矩的回禀道:“并无太大乐趣,还不如在家中来的悠闲自在。”   圣上点点头,心满意足的坐了回去,而后拿起了搁在一旁的笔,准备继续批改,又吩咐甄珠起身到自己身边站着站着给磨墨。   直等到甄珠觉得自己的两腿都站酸了,圣上才让他去偏殿休息,更衣。   甄珠到了偏殿才发现原本的软榻旁多了一张琴,他凑近就闻到了一阵熏香,入味的狠,是他喜欢的黑檀香,手指顺着琴弦摸了摸,指腹压在琴弦上忍不住就五指划过,一串的琴音。   “可喜欢?”他的身后,雍正帝的龙袍贴在了甄珠的背上,手臂从自己的耳边穿过,修长的手指按在了甄珠的手指上,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充满了对方的龙延香的味道,让他的理智离开了脑袋,甄珠的手指紧张的一缩,琴弦发出了阵音,他忙红着脸压下了手指,止住了琴音,免得打扰这片温馨的气氛。   雍正帝的另一只手搭在甄珠的腰间,顺着腰眼往下抓了一把,又搭回了腰侧。   甄珠惊吓的立马回头,结果他这才发现两个人贴的非常接近,近的呼吸可闻。他的胸膛起伏着,心脏快速跳动。      ☆、第106章      当雍王成为了雍正帝,他的一举一动越发的让人深思。身边伺候的人员众多,更不要说西北角住着的那个太上皇简直就是悬在头顶删的利剑。   只是这些此刻都不是问题了,甄珠脑袋里所有的思绪都被清空,只直愣愣的看着对方的脸,雍正帝伸手掐住了他的下巴,脸凑得非常接近。   “浣花院的丽娘漂亮吗,抱起来舒服么,她的肌肤是不是很白皙,四肢是不是很妖娆,比起朕赐下的是不是更漂亮一些。”室内没有其他人,雍正帝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怪异,甄珠的眸孔紧缩,显然是猜测到了某种事实,他的手指尖颤着,牙槽紧咬。   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对了,也没有旁人可以插嘴说什么,做人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就是当你发现自己那个不好的念头居然被其他人知道了,而这个念头真是足以羞愧万分,这种惊吓,其实是一直折磨着甄珠的,而当这件事情被戳穿之后,更多的反而是紧张过后的平静。   “……圣上想问的,就是这个?”甄珠的嘴唇颤了颤,而后强压着内心努力平静的回了一句。   “朕当然不只想问这个,朕想知道的更多,珠儿要一一跟朕说明么。”那种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被其他人沾染气息,绝对不是雍正帝能忍的,之前一味的放任,一来是太上皇还在,而来朝中事务繁忙,三来甄珠身边有足够多的人在监视,但是随着少年的成长,他心里那份独占欲越发的强烈了。   “若是圣上想知道,小臣知无不言。”甄珠勉强吐了一句应付的话,而后视线往一旁看了一眼,真是这一眼惹恼了原本就在愤怒阶段的雍正帝,他的脸凑的更近,而后低沉的嗓音说道。   “朕说,看着朕……”其后的声音消失在两人的唇间,彼此相贴,舌尖探入了唇齿之中。   甄珠不是没有跟人亲吻过,但是以往都是浅尝则止。哪有如今连着所有气息都被吞没的感觉,因为是喜欢的人,便是情欲皆是顺水推舟。明知道拒绝不了,最终不过是响应。   等着他身上的衣衫被扯得凌乱了,头顶上的发冠掉落与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而后似乎是在地上划出半个圆弧而后撞到了桌角停顿,两人才分开。   甄珠的黑发披散,身上衣服的领口被扯坏,腰上原本系着的香囊玉佩等物砸了一地,雍正帝抱着甄珠喘匀了气息,正准备起身结果看了一眼之后,又压上折腾了半晌。   等着甄珠发现对方终于放开自己之后,就觉得右手腕有些疼痛,他低头一看居然被掐的红肿。应当是之前圣上扣着的关系,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子,就见着一双手到了自己跟前,握住了自己的手掌,而后拉了过去。   甄珠抬头,发现是雍正帝,对方拿过一旁干净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又递上茶杯,自己则从一旁瓶瓶罐罐之中挑出了一瓶,打开慢慢的涂抹在甄珠手腕上。   甄珠喝着茶,原本一直快速跳动的心脏总算回归了平日的速率,他的神智也清醒了。这才发现了问题,如今正是知情欲的年纪,以往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心有所属,可是如今底下还是没什么趋势,只是有些微微抬头,他正想着,就发现自己被抱到了对方的怀中,贴近了感受非常,绝对咯得慌,这么一对比果然是有问题吧。   雍正帝显然也发现了,等着他将甄珠手腕抹上了药膏,而后剩下的就两人手指之间,十指相扣,而后空出的一手摸上了甄珠的大腿根,而后轻轻的捏了捏,甄珠的身子微微一颤,就听到圣上开口。   “太医曾经提过,说是得过了十八,当初以为是多虑,如今看来却是事实了。”圣上的口气有些可惜。   “是么……”甄珠说不清自己到底是觉得可惜还是觉得庆幸,只能回头看着圣上。   雍正帝凑近了甄珠亲了亲他的脸颊:“且等等,都得等等。”不管是甄珠的身子,还是上头的太上皇,还有地下蹦跶着的那些看不顺眼的人,要说这世上有谁的耐心能跟他比的,绝对是少数,当初雍王最大的优点便是忍!   殿中两人某种程度上算是得偿夙愿,心想事成。殿外几个看门的彼此互相看了两眼之后,默默的产生了某种默契。   伺候大约是四阿哥被人提醒过了,之后就没见他继续带着甄珠往哪里走,不过那女子的身份倒是被查出来了。甄珠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只能默默的给自家兄弟点个蜡了,也不能怪他识人不清,人家就是专门设计了陷阱等着四阿哥来踩的,也是因为如今圣上的子嗣之中,二阿哥常年缠绵病榻,三阿哥是个脾气暴躁的,五阿哥没什么主张,也就四阿哥盛名在外。   甄珠手边的消息,是圣上派人送来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而后又回头看着对方道:“四阿哥可是知道此事?”   那人身上穿着一身黑衣,抱拳道:“主子不让小的告诉四阿哥,只是在暗地加了一些护卫,只说让四阿哥经过此事得个教训,也省的万岁爷日后还要烦心。”   这位也是个心宽的主,甄珠摇摇头,明明已经差不多算确认了,结果居然还来这招,想来圣上也是跟太上皇学坏了。   “如此,多些你跑一趟。”甄珠谢过对方,那人一点头,就出了门,消失在院子里,反正绝对不会走正门就对了。站在一旁的金宝上前低声问:“少爷是不是准备去见四阿哥?”   圣上不说,不代表甄珠也能袖手膀胱。   甄珠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而后回头看了金宝一眼:“算了,若是打破了圣上的安排,那才糟糕,你去吩咐人去套了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甄珠还没来得及安排些什么,江南乡试发生可科场案。扬州秀才扰攘成群,正要紧的时候,大学时张玉书忽然就挂了,终年七十也算长寿,只是他一挂,这大学士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圣上想了想干脆提了年纪最大的张鹏翮,这一举动虽看着平常,倒是让底下的人咯噔了一下。要说圣上登基也已经五年了,原本以为会有大动作的那些个大臣们也渐渐放心,原本看着身子骨越发差的太上皇这两年居然还显年轻了不少,这样一来凡是有些心思的都活跃了一些。   圣上身边近臣不少,要说其中比较显眼的便是马奇,可是马奇的性子外放,旁人见着都觉得这货没什么心眼子,能做到如今这地位,也是出生好,而张鹏翮就不一样了,他是太上皇的老人,之前就兼任刑部尚书一职,他被提上,着刑部尚书就空了出来,圣上一甩手就让北静王给兼任了,户部跟刑部都搁他手下。   江南的事情到底不小,圣上明面上指了江南巡抚张伯行调查,正、副主考官左必藩和赵晋留职查看,私底下又吩咐甄珠前往江南,毕竟是甄应嘉的低头,私底下调查应当比明面上更容易一些。   八月份考的试,就越贴榜而出,上头皆是盐商之子,虽说如今朝廷之中对于商贩之子也可参加科考,有钱人家的子嗣未必不会读书,偏偏几个原本可可有名的全部落了榜单,朝中一片哗然。   甄珠知道自己这趟去其实没什么作用,最多不过是把江南等地的人脉再捋一捋,不过能见着许久未见的父母,老太太,他也是开心的。只是临行忽然想起了那个圣上赐下暖床的侍女,不知该作何安排的时候,便喊了宋兆勇前来。   宋兆勇正收拾东西呢,听说甄珠喊自己,就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在收拾的金宝,而后出了门。   金宝将自己手边的衣服打包好,他跟在甄珠身边收到的东西多,宫里进出都会有些小收获,王爷阿哥们都是爽快的,光他一个人手边攒下的银子,就能跟他老爹媲美了,因为这次要回江宁,他正兴奋,不过兴奋之余还是要感叹一句,自家少爷果然是个念旧的,虽然平日对着自己跟姓宋的没什么差别,但是一些隐私问题,似乎都是姓宋的更多些。   宋兆勇到了卧室,就见着甄珠正对着一盆小型迎客松发呆,手指摸着盆景中的凉亭,见着宋兆勇前来就招手让对方上前。   “少爷。”宋兆勇屈膝,低头。   甄珠随意的摆手喊起:“收拾的怎么样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到了椅子上,而后伸手喝了一口茶。   “正在收拾,东西有些多,人手有些不够。”因为染红不去,所以丈青跟宋兆勇跟金宝三个男子,虽说能应付到底不擅长。   “嗯,最近崔姑姑呢,你日常可有碰面?”甄珠看着宋兆勇,发现对方的脸上表情有些奇怪,“怎么了?”   宋兆勇小心的看了甄珠一眼,而后回禀道:“前些日子,宫里来人接走了,少爷您不知道吗?”   甄珠原本喝水的动作停了一下,将手里的茶杯搁到桌上:“既然如此,就没其他事了,你且去忙吧。”   宋兆勇应了一声,而后退走。      ☆、第107章      甄珠收拾完行李,才出了门远远就见着一队人,打头的穿着一等侍卫服,骑着马到了跟前,下马就给甄珠请安。甄珠喊起问:“可是有什么事情?”   那侍卫道:“圣上怕小少爷路途遥远,路遇歹人,因此吩咐我等跟随伺候,以策安全。”   金宝前后看了看,发现来的是十二个人,都是骑着马的,里头他一个人都不认识。甄珠也仔细打量了几眼,确定自己不认识,于是也就沉默不说。   “除了跟着我,圣上可有旁的吩咐?”甄珠问,他觉得应该不会只有这么一件事情,要不然也不会特地派这么多人。   侍卫头领道:“并无其他要事。”   甄珠点点头,既然不肯说,那么肯定是不能说了,于是就沉默的上了马车,宋兆勇驾车,金宝坐在一旁,丈青原本骑着马跟在一旁的,如今倒是坐到了后头的马车上,看管行李,四人轻装上阵,后头跟着十二骑一路往南。   沿途了水路,那十二个侍卫也牵着马上了,甄珠吩咐金宝招呼,金宝也是个机灵的,没过两天就给打听清楚了。   “都是圣上新提的人,这还是出的第一趟差事,手底下功夫不错,想来万岁爷也是为了少爷您的安全啊。”金宝完全不吝啬在甄珠面前努力的夸圣上,就算对方听不到,他过过嘴瘾也是好的。   甄珠笑了笑,伸手敲了敲金宝的脑袋:“哪都有你的事。”他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额头,“给江宁送的信,有回音了吗?”   金宝摇头:“信倒是送出去了,只是回来的还没有,沿途停靠的时候小的也是去问过的,只说没有并无其他消息,想来应该是耽搁了。”八月份能耽搁的,也就是个洪涝灾害。   甄珠眯起眼睛想了想,这世道倒是越发的不太平了,要说这其中有天灾也就算了,偏偏还有人祸。顶头有个不省心的太上皇,有个非常有主张的新皇,底下的人不是各自沾边,就是墙头两边摇摆,还有个不甘心的七贤王,这人心不齐,到底不是个事。   甄珠猜测雍正帝会出手,这早晚嘛就看太上皇的寿数了。   金宝见着甄珠想了一会,看向自己的时候就又开口道:“领头的那位倒是姓马,据说跟那个马奇是同宗,不过皆是旁支的人员,十二个人里头有六个是无父无母的,倒是干净利索些,其中有个人专门养了信鸽,看着经常往外头放也不知道往哪里通信,少爷要不要小的去探探?”   跟着自己的人总是往外头送信息,金宝总觉得有些不安全。   甄珠摇了摇头:“若是有碍,也是圣上的意思,你还能扛得住他?”他叹了口气,不愿再提这个,便道,“如今在船上也是无聊,你且翻出书来,好打发时间。”   金宝哎了一声,就出了门,他才从船舱出来,远远就见着两个人走在船沿,他认出这是十二骑中的两位,便上前请安。   对方摆手说使不得,金宝笑着道:“不知两位官爷这是?”他的语调拖的有些长,还往对方身后看了看。   两个侍卫中个子较高的一个道:“今日是我跟老四当值,这会正在巡船。”   金宝忙道辛苦,又道:“我家少爷要我去找了闲书来打发时间,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侍卫两人点点头,侧身让了过道让金宝通行,金宝便往后头走,他走后那个个子较矮的老四对着高个子道:“三哥,你说这甄家少爷是个什么来头,要说是四阿哥的结拜兄弟也就罢了,这么圣上也认了?”   老三的性子谨慎,左右看了看这才对老四道:“你还管这,反正如今咱们的身家性命跟他挂上钩,你管他是什么身份呢,只是听头说过,这小子的外祖母不是凡人,也就是会投胎罢了。”   老四点点头,他回头又看了金宝的背影一眼,老三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了,先去看看,看完回头再说。”   两人沿着船舱走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可疑人物,之后又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十二个人分了三个屋子,四个人一个住着倒是也不挤,只是他们都是第一次出任务,有些手忙脚乱,还好侍卫头头是个熟练的,早早吩咐他们准备齐全了。其实也不用担心太多,只要身上银两够就行,而且他们出的是公差,再怎么亏待,都不会饿着冻着他们。   侍卫头见着他们进门,继续擦着手里的刀,倒是一旁正在收拾东西的老二回头,问:“如何?”   老三抱拳:“一切正常。”   老二点点头,继续埋头收拾,老二是个长的有些秀气的男子,不过担任着他们这些人之中最重口的活计,老二有一手绝活就是能把人片了还给留口气,什么人到了他手上很少有问不出来的,要说有多恶心却是没有,反正他们这些人,谁都不必谁干净。   老四扭捏的凑到了老大身边,见着老大手里锃亮的刀刃,低声问:“咱们出来不是说是到江南么,难道就是跟着那小少爷,其他什么事情也不用干?”   侍卫头头回头看了老四一眼,伸手推了推对方的额头:“你就乖乖的干着你的活,还有你什么事情啊,第一次出门别搞砸了,要不然等回去,十二个人连看护一个人都不会,日后绝对没你什么事!”侍卫头领说的斩钉截铁,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的拍了拍对方的脑袋。   老四缩了脖子,委屈的坐在一旁:“不是,我就是问问,这不是无聊么。”   老三上前给老四摸了摸,而后对着侍卫头领道:“这小少爷似乎也没什么仇人,回去又是往自己家里去,怎么想都没什么事,因此老四才多问了一句。”   “没什么事才叫有事呢。”侍卫头领无奈,顺手把刀插进了刀鞘。   “什么意思?”老四探头,他这话一说,连着一旁正收拾的老二也停了手,转头看了过来。   侍卫头领叹口气,知道总要说上一句,因此只变相说了一个名字:“七贤王。”   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了,四个人各自有了心思,侍卫头领见他们不再询问,就安心的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船上日子过了一月有余总算到了地头,甄珠先到了苏州,船才靠岸就听到有人在喊甄珠少爷,甄珠回头就见着一个不认识的人,穿着管家式样的衣服,那人见着甄珠一行忙上前:“这便是甄珠少爷吧,小的是伺候您舅老爷的,老爷吩咐让小的来接了少爷回府。”   这人很会说话,甄珠还没应口他就说了一堆,一旁的金宝上前接口道:“原来是舅老爷家的,这么消息来的这么快?”   那人忙道:“小的日日派人在岸边等,之前从江宁来了信,知道表少爷要来,算了时间大约是这几日,因此才能接到少爷。”   甄珠点了点头,上前一步,那李家管家忙吩咐抬了轿子过来,身后的宋兆勇跟金宝,丈青都安排了轿子跟马匹,倒是一应俱全。   轿子穿过苏州大街,街上依稀可见热闹,倒是之前听说的游行闹事半点不见,人群之中偶尔有些吆喝,因为当初来苏州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前了,因此甄珠脑袋里也没了太多印象,上辈子的记忆已经日渐缺少,更多的是这辈子的影响。   李府不小,不过人员其实很简单,甄珠的外公生的孩子不少,不过大部分都打发走了,如今留在苏州的就只有甄珠的舅舅一人,舅老爷膝下有三子三女,不论官位光是子嗣上就比甄应嘉强出一大截。   李家长子已经娶妻生子,如今已经是二十五了,他的儿子也已经八岁。   甄珠进了门就觉得李家跟自家没什么差别,反正走哪都是前呼后拥的。他掀开帘子就见着一旁角门打开,一群人都挤在门口等着,见着轿子到了门口,就见着自己舅老爷正巧回府。   侄子跟舅舅也算是第一次见面,李老爷见着甄珠,还没等甄珠行礼就一把扶住:“可算等着你到了,你若再不到,你家太太可是连饭都不吃了。”   甄珠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于是偏头看了看,在一堆他有些眼熟又有些眼生的人里,一下子就见着李氏,李氏见着甄珠探头,忙上前一步,却是身子一晃,一旁的嬷嬷忙扶好。   众人迎了甄珠进门,却是要先安排好那十二个一等侍卫,好在李家早些就得了消息,李老爷亲自招待,便把甄珠塞到了后院,虽说他如今已经成人,不过反正如今在舅舅家,也就没旁的太多忌讳。   怎么说呢,反正跟他同辈的都已经结婚生子,比他小一辈子的都还是懵懂未至,也算少了甄珠不少的事情。   李家老太太前些年就去了,为此李氏还伤心了一阵,她是一直被瞒着不知道生母。反倒是甄应嘉等人知晓内情,李老爷的妻子姓顾,顾氏跟李氏交好,底下又都是些伺候的侍妾,也就是说在李府,只要李老爷还在一天,李氏就完全没什么好担心的,因此这次她听说甄珠要先到江宁,她便跟甄应嘉商议了一下,早早的收拾东西回来娘家等儿子。   甄珠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因此便有些疑惑,不过母子两的话等到了晚上还可以说,先要认人,李老爷就不用说了,李家大太太甄珠曾经见过一面,因此也认识,大表哥生的魁梧倒是跟李老爷不相仿,二表哥是庶出长的有些文弱,三表弟是嫡出不过从小霸道惯了,因为最小最受母亲宠爱。   几个表姐都已经出嫁,因此都未能见着面,底下更小一些的,就是大表哥家的长子,跟二表哥家的闺女,一男一女年纪差不多,倒是女孩子出落的更出色一些,见着甄珠嘴巴也很甜,倒是男孩子害羞的躲在了母亲身后,不愿意出来。   甄珠吩咐金宝给两个孩子各自一个香囊,之后便去洗漱,甄珠的院子跟李氏的闺阁不远,虽李氏出嫁许多年,不过她的房间还是留着,甄珠到了屋子才洗漱完就觉得有些困顿,但是想着估计一会李氏要过来,就随意穿着一身布衣,披散着头发坐在桌边,不过等了不一会,就见着金宝进了门,对着甄珠禀报道:“太太那处来了人,说是少爷旅途劳累,不如明日再叙,今日早早休息便罢。”   甄珠虽奇怪,不过他是真累了,总算能躺着不摇的床上,于是才闭眼一会就睡着了。      ☆、第108章         一觉睡醒,甄珠睁开眼睛看到了陌生的床帐,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而后就听见外头宋兆勇的声音,他愣了愣神,闭上眼睛又躺了半晌最终吩咐他们进来。   伺候着穿上衣服,甄珠整了整自己的脖子,依稀在镜子里见着眉目俊秀的五官,这张脸长的实在太好,若是对着日后要走仕途的自己来说稍显姿色,可是从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自己能更好看一些,这样想着忍不住就自我唾弃了一声,而后将手里的毛巾丢在铜盆,无力叹息。   宋兆勇不知道甄珠的心思,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少爷,金宝知道一些不过他也不过是猜的因此绝对不会往明面上说,两个伺候的都小心,一旁站着的丈青则无奈的耸耸肩膀。他就更不敢说什么了,一个不小心旁人还能求情,他则是直接受罚。   一会李府的人就送了早餐,甄珠用了一些就听到外头有声响,居然是李氏自己来了,照理说应当是甄珠去寻李氏的。   “太太怎么过来了?”甄珠把手里的筷子搁到桌上,起身要迎接。   李氏忙道:“继续用着,我听你舅舅说你一会还要出门,便想着先来这边看看你,省得耽误你时间。”她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看了一眼金宝跟宋兆勇,等着看到丈青的时候,疑惑道,“这是?”   丈青对着李氏行礼:“小的是圣上赐给少爷,近身伺候的。”   李氏一听是圣上的人,有些惶恐忙起身道:“不敢受礼。”   丈青忙还礼,甄珠一手搭在李氏手上,安抚道:“太太无需见怪,丈青已经在我身边伺候许多年了,都是自己人。”   说到这个,李氏更是疼惜道:“都怪你父亲,年纪小小就送了你进京,如今一转眼已是这么大了。”她生了儿子,只在膝下养了没几年,结果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只是这事也没办法埋怨旁人,因此只能说抱怨丈夫。   甄珠笑了笑,听罢便算了,李氏又细细询问甄珠平日生活,而后看着他的脸色道:“太瘦了,脸色也不好,平时念书不要太过劳累。”   “无妨,不过是在船上呆太久,养养便好了。”甄珠安慰起李氏来倒是很得心应手,反正都是自己母亲,倒是比旁人那边更放得开。   李氏点头,而后疑惑问道:“为何刚来就有事情,原本我还道你这次来是回家了,莫非还有旁的差事?”   甄珠笑了笑:“有些小事,不过是圣上走不开,便吩咐人跑一趟,儿子见着离家近便自己接了。”他说的也是讨巧,大多都是应付李氏的话。   李氏知道他们爷们之间的要紧事情不是她这个内宅妇道人家能参合的,因此又是诸多吩咐,之后又搬来了许多东西,整整齐齐有四五箱。   金宝上前打开了箱子,甄珠看了两眼皆是衣物,回头笑着跟李氏打趣:“太太可是把家里的东西都搬空了,如今一并塞到儿子这处。”   李氏白了甄珠一眼,便是这样也是赏心悦目,她起身走到了箱子便认了两眼,而后吩咐人从一个梨花木的箱子中拿出了一件披风,上头绣着福寿图案,走到了甄珠面前:“来试试。”   甄珠知道这衣服肯定不一样,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这针脚他并不熟悉,又看了一眼李氏手里捏着的帕子,心中一动,莫非是母亲亲手绣的,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随李氏在自己身侧折腾,李氏帮着甄珠系上了披风,而后上下看了看:“也是合身的,好歹没走眼。”   李氏原本还笑着,这话一说眼泪就下来了,甄珠最受不得这个,忙哄道:“儿子还想着这披风莫非是太太亲手绣的,如此合身,莫非是太太跟儿子心有灵犀?”   “就你嘴巧,我也是问了你老爷的,如今咱们这正时兴,想着许久未曾动过针线了,好歹给你绣一件,原本还想做的大一些,多穿些时日,谁知道如今到了你这居然是正好了。”李氏抿着嘴,用帕子按了按自己眼角。   甄珠穿着披风转了两圈,对着李氏道:“合身才好,等着儿子长的差不多了,还能跟太太再讨一件。”   李氏忙接口:“你若是喜欢,我便年年让人送来。”   甄珠忙应,而后牵着李氏的手坐到一边,金宝上前将披风收拾了起来,两母子倒是和和美美的一起用了早饭,吃罢早饭甄珠跟李氏告辞,便出了门,远远便见着自己舅舅等在门口。   金宝道:“舅老爷倒是早的。”   甄珠听罢,看了四周一眼:“一会出门可跟侍卫长他们打过招呼了?”   金宝道:“原是让人去通知了,只是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去。”毕竟不是自己府里,便是差遣起人来,他也没什么底气,甄珠瞥了一眼金宝:“原来还有你不行的事情。”   金宝嘿嘿一笑:“小的就是一些小聪明,如何能跟少爷比。”   甄珠伸手又敲了敲金宝的额头,而后迈步到了门口。   李老爷让甄珠上了马车,自个之后也爬了上来,马车才晃悠悠的才动,李老爷就开口问外甥:“你来可是为了这次科考?”   甄珠点点头:“圣上有些不放心,便让我来看看。”   李老爷皱紧了眉道:“我这里倒是还好,只是你父亲那边更热闹一些,那姓左的祠堂都让书生给拆了,如今决计不能善了。”   “以往不是没有,怎么今年这么厉害。”甄珠倒是奇怪,若此事不出,圣上就没借口往江南插手,要知道这江南如今大部分还在七贤王手中,便是那让人恨的牙痒痒的盐商,似乎也听七贤王的话,这倒是让甄珠很是佩服。   李老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思考了片刻,回头看着甄珠道:“此事说来也蹊跷,要说以往不是没有,皆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今年两头都应了,往里头一凑看着就显得有些多,不过要说还是领头的奇怪,以往抓了两三个,旁的就不闹了,而且最要命的是,这头才出事,圣上就知道了,你说这里头,因为什么呢?”   “若是如此,外甥便知道了。”甄珠来之前就觉得有些不对,此事绝对不可能是七贤王闹出来的,他还不想丢开这钱袋子呢,因此出手的绝对是圣上,只是不知道圣上是借题发挥还是有心算计了。   “估计知道圣上打算的人不在少数,因此旁人也不敢抓的太狠,就怕一个不小心是上头的人,日后自己吃了刮落。”李老爷不愧是掌着苏州织造的人,对甄珠那么轻轻一提立马就把事情分析利索了。   甄珠知道了大概,等着马车到了地方,就跟李老爷告辞,他要先去江南总督那处把圣上给的密信送过去,而后再到书生间去了解始末,要不然等着他回京就真的白来一趟了。   江南总督知道甄珠来了,忙来迎接,甄珠跟对方一照脸就知道他是圣上的人,因此也没多说,只是在书房里坐了坐,而后又问了几个闹事的人如今如何,知道牢里抓了三个,还未放出,他就点点头,又问起主考的两位,江南总督也不敢胡说,只道:“如今都在府里面壁思过,一应官职皆停。”   甄珠点点头,起身告辞,江南总督起身相送,等着甄珠出了门,就往茶馆酒楼走去。   苏州山水最是迷人,所以此间文人骚客比其他地方的更多些诗情画意,偏偏就是这样的地方,刚刚出了一场游行。   当初因为太上皇喜欢有玩,因此在苏州有个人工挖掘的明湖,小明湖内有个仿制的烟雨阁,各种各色女子,游人若要往里头走,皆是要坐船的,甄珠让宋朝勇先回去,带着金宝就要单独往里头走,跟着一道出来的侍卫头领道:“小少爷若是要往里头走,属下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甄珠皱着眉看了一眼那浩浩荡荡的人群,而后又瞅了一眼小船:“便是我让你们跟着,这样进去,我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啊。”   侍卫头领道:“这就不用小少爷操心了,明面上就我跟着小少爷,旁人是不会知道的。”   甄珠实在不想带,不过又没办法拒绝,于是只能折中:“你看,要不你就装作是我奴仆,只是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原本想着对方是不会同意的,结果谁知道那侍卫头领认真的看着甄珠道:“小少爷若想唤小的,就喊阿奇便可。”   阿奇,甄珠跟金宝对看一眼,而后到底是甄珠让了步,谁让人是一品带刀侍卫,不是甄珠能拒绝的。   烟雨阁中的门口,来往的人不少,如今虽然是白天可是白天有白天的生意,也没听说过女表·子白天不接客的,被飘带装饰的五颜六色的船只在湖中慢慢的往里头划,偶尔跟另一些游客擦肩而过的时候,总能见着一些怀抱琵琶的女子在船头吟唱,而船只中央被纱幔遮住的地方,男男女女莺莺燕燕不计其数。      ☆、第109章      甄珠一路往里,本来就很有目的性,因此周围景色也不过是走马观花而已,等着到了内厅就见着纷纷攘攘的众人,果然彼此交谈的总是跟之前的科考有关。   越是有能力的人,总是有别于旁人,他们往往就是讨论的中心点,或者在另外其他更特殊的地方,甄珠来之前倒是没打听过这个烟雨阁是如何行事的,不过倒是清楚这里有专门给予书生高谈阔论的场合。   他寻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就吩咐金宝跟阿奇一块坐下,金宝见着阿奇坐姿端正,便挪了挪屁股,帮着遮住了大半个身子,阿奇看了金宝一眼,不再作声,他长的原本就严肃如今坐在这花楼中仿佛跟私塾一般,但是甄珠这个原本还在念书的少年跟着这里的氛围却是契合的。   底下的人说来说去不过是关于几个考官跟盐商的,其中又总是提到姓王的盐商,甄珠仔细听了听应当是这姓王的盐商家中嫡子原本就是个草包,偏偏此次就中了。之后的话尽是些难听的,甄珠揉了揉耳朵,觉得没意思的时候,就见着那说话的一桌人被一个穿的通红的胖子给砸了。   那胖子五官看不太清,就是体型非常的胖,身边跟着四个同样粗狂的手下,而后一旁做生意的老板出面,这烟雨楼也算是有些情调,不过如今让着胖子一搞,刚刚的靡靡之音消失了大半。   那胖子叉腰道:“有本事就去告,倒是你们厉害还是老子厉害!”而后说着哼了一声,对着一旁的老鸨道,“也不看看来的是什么人,这种穷酸秀才能有几个银子,还不赶了出去。”   老鸨一边笑着一边应付着,而后迎了胖子往里头走。   果然还有个后院,甄珠眯了眯眼睛而后吩咐金宝,金宝喊来了龟公,之后把一锭的银子往桌上一抛,那龟公的立刻笑眯了眼睛。   “你这外头倒是乱,我家少爷喜欢清静,你这可有清静的地方。”金宝说话带着三分嚣张,惹的龟公对着这陌生人也恭敬了几分。   “自然是有的,只是之前不知道少爷喜欢不喜欢,您请,您请。”龟公弓着背,笑的满脸皱纹的在前头带路。   绕过一个九曲桥,再往里头过了一个水上凉亭,甄珠远远就闻到了一股子的胭脂味,他打了两个喷嚏忽然想起自己这个敏感的鼻子,以前也是一直有的,只是上了京城似乎就没翻过……   他眉头一挑,得嘞肯定是那位爱操心的万岁爷,之前离的近了甄珠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如今离的远了,倒是有些想念了。   他捏着鼻子往里头走,等过了一个热闹的建筑就好了一些,再往里头香味不变倒是少了其中的胭脂粉的气息,他抽了抽鼻子而后回头看了金宝一眼,金宝上前凑近了小声问:“怎么了?”   甄珠原本想开口,忽然就瞥见了阿奇,于是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换了话题:“你一会看着能不能其他地方去打听打听,回府之后咱们再做商议。”   金宝应了一声,而后又低声问道:“少爷没事吧。”   甄珠摇了摇头,他吩咐金宝一会再准备一套衣服,要不然等着回李府,他怕李氏会操心。   甄珠到了屋子,就见着一个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只一双看着干净的双眼。像甄珠这样年纪的少爷总是会被给予慰藉的姣好的窈窕女子,年龄相仿更有谈资。   那女子见到甄珠,手中的琵琶不停,一旁一个女童上前倒酒,甄珠坐在一旁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干,就光喝了几杯酒等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起身离开。如此往复三天之后,一旁伺候的龟公总算没了踪影,便是那倒酒的小童也在甄珠听琵琶的时候,偷偷到了外头玩耍。   又是一曲落罢,那女子软软道:“公子来了三天,还未曾知道公子姓名。”   甄珠淡淡道:“姓李。”   那女子起身将手边的琵琶搁到一边,而后坐到了甄珠对面,阿奇上下扫了一眼,觉得没什么问题。甄珠见着对方凑近,就忍不住的打了两个喷嚏,很是扫兴。   阿奇笑了笑,而后清了清嗓子,甄珠倒是还记得自己任务,便带着话题说上,不一会便聊到了之前的科考,那女子笑道:“旁人我倒是不知,不过那为首的周公子倒是听说过的,平日在楼中总是寻了蔓娘伺候,听说是个很有文采的人,家中也有些银两,对着蔓娘也很是上心,可惜如今倒是不行了。”   “不是说几个盐商之子皆上了榜,莫非这个周公子没上榜?”甄珠又多问了一句。   “听说是上了的,当时咱们这边还庆祝了一场。”   上了榜还替人消灾,如此看来这人倒是有几分气魄,甄珠起身告辞,他打听的不多,倒是金宝知道的更清楚一些,甄珠有心过两日再会会蔓娘,不过意向太明显就怕惹人猜忌了。   他才起身,那女子一把拉住了甄珠的手腕,甄珠奇怪的回头,就见着那女子低垂着头道:“知道公子是为着此事而来,不求公子日后日日惦记,只求公子想起小女的时候再来烟雨阁看小女一趟。”   甄珠还没表态,一旁的阿奇就挑眉,伸手拍开了对方的手,而后也不说什么。   等着甄珠跟阿奇到了岸边,远远就见着金宝已经坐在了河岸边,见着甄珠来了,忙战起身。三人一道出了烟雨阁,而后回了李府。   他才进门就有人来请,说是李老爷有请,甄珠跟着到了地方,就见着自家舅舅手里拿着一份东西,见着甄珠忙让他来。   “京城来了信件,是给你的,只是这寄信人倒是没说明白,我也没给你拆,你自个看看。”李老爷说着把信递给了甄珠。   甄珠接过手,一看这寄信人的名字就皱紧了眉,而后看了看完信,只能叹气。   信中说的是四阿哥的事情,当初他走的时候,四阿哥那边的事情还没完,结果他才离开,就出了事了,像四阿哥这样的男子,很少有女孩子能拒绝,便是那人原本有些私心,可是临头却反悔了。      ☆、第110章      大约就是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了,虽然这痴情女子略凶残了一些,他又听说那女子居然能跟四五个大汉打的难舍难分,因此更是感叹,不过最后甄珠忍不住给四阿哥写了一封劝慰信而后就抛开手。莫非天下人都觉得这世间少年都能为着情情爱爱抛却一切?他在心中自嘲之后,就投入剩下的工作。   周秉苍才名在外,金宝没打听多久就知道了,家中也算是小富人家。因此族中子弟皆是念书,这周秉苍也是个会念书的,年纪轻轻拜入山门,得了大师传教。   苏州学府众多,周秉苍所念的私塾的师长姓武,是个举人因情寄山河未曾出仕,只是在苏州这里办了个私塾养家糊口,其他时间皆是游山玩水。跟周秉苍同样拜入山门的还有七八个学子,听说这次也跟着一同游行来着,只是只有周秉苍被抓,他被抓后家中父母也是着急,据说曾经求过那武先生,想请对方帮忙,只是没找到人。   这句没找到人就让甄珠忍不住回头看了金宝一眼。   金宝脸上表情轻蔑:“那姓武的一听说这事,早早吩咐人收拾了行李,天未亮便驾车走了,能找到人才怪。”   甄珠微微一点头,人么总是为着自己考虑的,他略一沉呤有心去牢房里看看那个姓周的,不过他还没动身,就听到外头门子传报,说是烟雨阁的一个小丫头求见,来通报的人的表情很怪异,金宝回头问甄珠:“少爷,你可曾表露过身份,这么找到这里来了?”   底下那人忙接口道:“那小丫头说是找个姓李的少爷,只是一形容十四五岁的年纪,小的一想如今府上只有珠少爷是这个年纪,便来通报了。”   平常这些个门子没可能这么勤快,想来来的那个人出手也是阔绰,金宝眯着眼睛瞅了门子半刻,看的对方冷汗都冒了出来,这才回头问甄珠:“少爷,可见?”   甄珠想了想,吩咐金宝:“那你跟着去一趟吧。”   金宝哎了一声,跟着门子出去了。   甄珠细细想了想,而后便提笔写下了自己的进程,粗略的大概已经清楚,只是尚未搞清如今这个局面为何,又因为是私底下活动也不能去问了主考大人,只能从考生入手,倒是所谓盐商之子无用之类的,倒是印证一二了。   他正拿捏着用词,金宝就回来了,甄珠看了一眼桌上的信纸,想了想便不再往下说而是吹了吹往上头压上了另一张遮住后,回头等着金宝。   金宝来去很快,门外来的是个没有见过的小丫头,不过装束跟烟雨阁里伺候的小童一样,那人自称是蔓娘身边伺候的,听闻李公子询问周公子之事,便来打听是不是为着科举之事不平,若有时间且抽空到烟雨阁一叙。   “应当是有所求才来,还往我这塞了五两银子,手笔不小。”金宝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银子搁到桌上。   甄珠点点头对金宝道:“银子你就自己收着,一会陪着我再去趟烟雨阁。”   金宝眼珠转了转,小心问:“听说那阿奇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咱们要去通知他吗?”   甄珠摇头:“别麻烦了,你一会喊了阿勇一道便是,只是先跟他说清楚,省的到了地方尴尬。”   他还真没想错,那宋兆勇跟着甄珠一步踏进了阁楼,见着里头的各色女子顿时脸红木楞,只怕走起路来手脚都错乱了,金宝嘲笑了一句,那宋兆勇怒目而瞪这才缓了气息,等着拿甄珠见着蔓娘,眼前只觉得一亮。   这蔓娘生的妙丽,身上衣着精致谈吐斯文,少了风尘女子的气息,若是换个地方恐怕甄珠他不认为这女子居然是个烟花巷的。   蔓娘对甄珠来的这么快,表示了惊讶又细声感谢,等着甄珠落座这才缓缓道:“周公子当初与小女子曾有约定,谁知道日后居然有此祸患,小女如今身不由己听红娘说起你曾问起,便想着赌一把,不知道公子能不能帮着打听一下,那周公子如何了。”   甄珠还没说话,金宝就开口道:“我家少爷如今不过是听闻此事有些好奇,姑娘这么一来,不是把我少爷往火坑里推,如今谁不知道朝廷下了令,严禁旁人参与。”   蔓娘听到此话,手指捂住了嘴巴默默流泪,一旁的小童尖声道:“我家姑娘不过是情深意重,你们若是不愿意,为何要来!”   金宝讥讽道:“若不是你们寻去了本家,少爷怕打扰了老爷,若不然谁管你们死活。”一句话便将狗腿子演的淋漓尽致,甄珠也慢慢的打开了纸扇在自己面前晃了晃,而后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若要本少爷帮忙,自然要有好处的。”   说着他的的视线上下打量了蔓娘一眼,而后蔓娘的脸色通红,一旁的小童没好气的想要继续说话,被蔓娘阻止。   “承蒙公子不弃,若公子喜欢只要是蔓娘有的,一并都给公子。”   甄珠起身哼笑了一声:“也行,反正本公子闲着也是闲着,就这么说定了。”说着他用纸扇敲了敲桌子,转身离开。   金宝紧跟其后,宋兆勇一句话没说只沉着脸,这样反倒吓得追出来的小童最终缩了回去。   三人出了烟雨阁,金宝就对甄珠道:“这蔓娘不对劲。”   宋兆勇虎着脸道:“这种不正经的女子,当然不对劲。”而后脸上表情纠结的看着甄珠,小心翼翼开口,“少爷若是日后无事,还是不要再来了,若是夫人知道,只怕我跟金宝都要屁股遭殃了。”   金宝哼了一声瞥了宋兆勇道:“得了吧,你要不说太太这么可能知道。”   宋兆勇只觉得金宝就是戏文里说的奸臣,偏偏如今他又受少爷重用,一般人都说不得他。   甄珠并不插手两人之间的事情,反正等他们到了丈青那边,又是一致对外完全不需要他操心。倒是金宝说的没错,他想了想手边的人,便跟吩咐金宝:“去问问那些侍卫大哥,是不是有空,能不能帮咱们打听些消息。”   金宝点头答应,宋兆勇看了一眼金宝而后对着甄珠小声开口:“太太曾提起,问少爷何时回江宁,小的不清楚,所以并未作答,少爷您看?”   甄珠晃着扇子走了几步:“若是太太下次再问,就说要呆上半月。”   “要这么久?”   “恩,如今看来这事有人浑水摸鱼,总不能让圣上的盘算落空,那左必藩在圣上跟七贤王之间东倒西歪两处讨好,这次总算抓着辫子了,估计没个好下场。”   “其实要小的说怨不得他,若是在江南还不讨好七贤王,他也坐不到如今的位置。”宋兆勇看了甄珠一眼而后说道。   甄珠听罢这话,就不再开口。在江南只要不是七贤王一派,都早早的被干掉了,哪里还有安稳活着的一天,而这也是因为当初太上皇让七贤王掌管了几年的内务府,才导致这种情况,太子下台,忠勇王咄咄逼人,似乎温顺的七贤王当时更得民心一些。   既然跟蔓娘接上头,烟雨阁就不用去了,蔓娘来的消息也多只是麻烦金宝多跑了两趟。甄珠收到金宝的来信跟其他人传来的消息一对比,就有了出入。   “这蔓娘说那姓周的,之前并无太多言语,只是偶尔有些抱怨不像那些名落孙山之人,因为利益相关有所牵扯,如今最奇怪的是那些落第的没被抓,反倒是上榜的三人进了牢房,莫非这世人如今皆有气节?”金宝自己也念过书,因此想的总是比旁人多一些。   甄珠笑了笑,看了金宝一眼:“若无蹊跷,我们为何要来。”   科考出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太上皇当政的时候也有过一次,只比如今更热闹一些。   丈青如今一直被甄珠派出去,专门打听其他两人的情况,打听过来也跟着周秉苍差不多,都说之前没有太闹腾,也不知道怎么就进去了。学子闹事是分了好些场,之前扛着孔子塑像进考场的一次,在门口些字骂考官的一次,之后拆姓左的宗庙的一次,只有在最后一次的时候抓了人,而且是随手抓了几个杀鸡儆猴,偏偏这三人之前都没他们什么事。   “虽说如今看来是考官出了问题,但是这些个领头的肯定也是要受些惩罚,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到底是谁,居然能坑到他们。”金宝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甄珠道:“吩咐人去查,跟他们交好的有那些人,而后将这三人好友的姓名交叉,总能查出来的。”   手边的人派了出去,连着十二骑都出了门,甄珠自己倒是空闲了于是便在李氏身边,跟着李氏走了一些亲戚,李家在苏州也算是扎根了,子孙中的姻亲皆是数一数二的。   甄珠的大表哥是个豪爽的,倒是跟他父亲不同,二表哥像太太,就只有最小的三表哥跟李老爷最像,只是李家这家业也是说不好,用李老爷的话来讲,等着太上皇去世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因此对着甄珠的态度就更好了,毕竟如今他们这些子嗣中,就甄珠最受新皇重用。      ☆、第111章      甄珠还道此事大约过不了几天就能了解,因此也没上心,几日之后金宝打听了人名,那些好友之中有一个姓潘的略微有些奇怪,跟着那三人的关系似乎都不错,甄珠想着反正无事就自己跑一趟。   那姓潘的出入很谨慎,甄珠其实也没上心,他一路吃吃喝喝,反倒没让那个人警醒,只是在闹市区转了三圈之后,他隐约觉得应该就是这个人了,只要抓住他,肯定就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金宝凑在甄珠耳边低声说着事情,视线的余光见着那人钻进了一个小巷子,金宝眼睛一眯,就在自家少爷耳边提醒,甄珠迈腿跟了过去,小巷在客栈隔壁,再往里头是些农户,甄珠贴着墙壁数了几声,就微微探头看了一眼,只见着那人的衣角在第三个弄堂口飘过,金宝着急道:“少爷,咱们不过去吗?”   甄珠开口:“不急。”他一边说着一边想着这片地方的地图,而后带着金宝从另一边绕了过去,穿过几条小巷,远远就见着那人埋头疾走,甄珠忙带着金宝躲到了一旁,宋兆勇也飞快的凑了过来,甄珠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死胡同,里头堆着好些柴火,又见着一扇小门,应当是谁家的后院角。   他心中正盘算,就听到一声闷哼,他跟金宝对视一眼,金宝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一眼,而后啊了一声之后窜了出去。   “这么了?”宋兆勇跟着也出去了。   甄珠诧异的一挑眉,知道金宝的性子,应当是出了事,于是也走了出去。   只见着刚刚他们还跟着的那个潘姓男子,如今却躺在地上,双手努力按着自己的脖子,但是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他见着金宝颤抖着伸出了一只手,估计是要求救。嘴巴一张一合的涌出献血,三人还没走两步对方就咽气了。   “这是这么回事?”宋兆勇正准备上前,结果被金宝一把拉住,甄珠走上前一步看了两眼而后低声吩咐道。   “走!”他抬腿便带着两人离开,金宝跟宋兆勇跟着一块出了小巷,三人在附近徘徊了不到一炷香,就等到了人声沸腾。有人发现了死尸,至于到底是谁,却是谁也说不清楚。   甄珠带着三人回了李府,宋兆勇心有余悸不过他也清楚,如果当时他上前,被旁人见着肯定立马就被抓着认定为凶手了。   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就那么一错眼的功夫,怎么就死了!   宋兆勇见着死人有些心慌,因此回府进门的时候跟着门子一头撞上了,那门子哎呦一声,宋兆勇忙上前搀扶,金宝回头看了一眼而后一言不发的跟在甄珠身后。   等着甄珠进了门,金宝就上茶递到手上,语气平缓道:“少爷您喝茶。”   甄珠喝了一口,这才平复了心情,他看着金宝问:“我是没看到什么人,你可有见着?”因为金宝比甄珠早些看到,所以才有此一问。   金宝摇头道:“小的也没看见,也就是转眼的功夫,不知道这么的就躺那,倒是之前听到闷哼。”他皱着眉思考了片刻,接着说,“也许是让人给捂着嘴,而后那刀就顺着脖子抹上。”   金宝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比划着,他往自己脖子上抹了两下,觉得有些凉飕飕的,正巧见着迟来的宋兆勇进门,于是就窜到了宋兆勇伸手,一手捂住了宋兆勇的嘴,一手拿着毛笔给甄珠笔画。   宋兆勇脸色铁青,他也是心有余悸。偏偏此刻甄珠正认真看着,他那口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了下去。心说,别给我逮着机会,不整死你。   甄珠看着金宝的动作,而后想了一会:“我见着那人脖子的刀口似乎很利索,血涌出的非常快,那姓潘的似乎就那么一下子就咽气了。”   宋兆勇见已经完事,于是一把推开了金宝,金宝一手拿着毛笔摸了摸,神情有些留恋。宋兆勇忽然想到金宝以前是念过书的,在金管事那也是备受宠爱,只是后来因为张寡妇的事情才转而进府做了小厮。   金宝只觉得自己少爷用的笔手感非常好,赞叹了一句之后撒开手接着甄珠的话茬道:“若是一般人,绝对没可能那么理所,我见着集市上那些剁肉的屠夫下手还要想一会,这人倒是没有丝毫考虑,想来是不简单的。”   甄珠点点头:“只是不知道这背后是谁了,可惜这条线就这么断了。”   苏州这边的事情,甄珠其实只需要了解就可以了,反正如今大部分书生都在等明年的恩科,圣上下达旨意,这场科举不作数明年再来一次。   “那咱们是不是要收拾东西回江宁?”金宝想着,若是如此自己大约能见着父亲了,他这话一出,那宋兆勇刷的眼睛雪亮,而后盯着甄珠,就等着他家少爷下一句话。   甄珠也不负众望,点点头道:“如今在苏州也耽误八天了,既然这条线断了,不如去江宁,那边还热闹着。”   “只是那烟雨阁的……”金宝忽然想起了蔓娘,而后对着甄珠笑了笑。   甄珠眯了眯眼:“想来那也不是个简单的,只是咱们这边没人,若是要找人长期看着,恐怕要舅舅帮忙。”   “舅老爷自然是肯帮忙的,只要少爷一句话的事情么,只是来回信息倒是折腾一些。”金宝想了想,觉得这么长久也不是个事。   甄珠道:“先提了,且看舅舅如何,其他的日后再说。”   李氏是知道甄珠要走,便起身跟自家大哥打招呼。她离家小半个月,虽然知道小女儿有老太太看着不会出什么事,到底还是有些想念,因此甄珠还没说什么,她的东西倒是提前收拾好了。   苏州到江宁不愿,也就三四天的马车,等着甄珠等人到了地方,两人就被一家老小迎了进去,好一顿爷爷奶奶大伯叔叔的请安,应府的人也来了,甄应嘉干脆热热闹闹的半了三十来桌请了亲朋好友给甄珠洗尘。   这就不是能坐下吃吃喝喝的事了,而且甄珠如今也已经十六,算的上一个大人,因此应酬两字道尽一切辛苦,等他能坐下来喝上一口茶的时候肚子里已经被酒灌满不说,脸上涨红,发根处湿淋淋的,一旁的金花儿忙上前伺候着擦干净了脸。甄珠伸手接过道了谢而后回头就见着甄应嘉面色不改的坐在自己对面,果然跟父亲比起来,他还是太嫩了。   甄应嘉看着自己儿子,今日之前他还有些担心,如今一整天都应对得体也就放下了心。他年幼时也是独自一人在京城之中,只是当初他还更自由一些。   “苏州的事情,你可解决了?”甄应嘉也不问甄珠到底在做什么,反正这些事情日后自然晓得,如今需要考虑是儿子有没有完美的完成任务。   “明面上的事情都已经解决,只是私底下还有些调查,对了跟着我一块来的侍卫大哥们,还请父亲多关照。”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府里空闲的房子也多,我原本以为你得在苏州住上几月,怎么匆匆回来了?”   “苏州的线索断了,与其再浪费时间不如来江宁,只听说乱的狠不知道父亲可有事?”   甄应嘉看了甄珠一眼,他神情中有些无奈。当初甄珠一味跟着雍王走,他只觉得是儿子被人收买了,谁知道如今真的是那位登基,可是就算如此在他看来,太上皇还在,他们这些人至少在某些方面说是高枕无忧的,偏偏自己儿子似乎不是这么认为。   想想自己,甄应嘉的眉头跳了跳,虽旁人皆是忠君爱国,可到底都是说说的。真正能大公无私的又有几人,可是偏偏自己儿子似乎一头扎进去,没办法拔出来。   “江宁虽看着有些乱,不过跟为父没什么关系,不过今日宴请之中,几位抚台大人倒是意有所指,你从苏州而来,那边想来是太平了吧。”   “旁的都好说,只是私底下似乎有些浑水摸鱼的人,具体还未查清楚。”甄珠摇了摇头,他也知道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要完成这个任务是没什么可能的,不过既然让他到江宁,圣上肯定是让自己借住父亲的力量来完成这件事情。   总是要帮儿子的,甄应嘉想了想便吩咐人将他收集来的消息说给甄珠听,也算是给新帝卖个好。旁人常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跟妻舅的观点还是一致的。   甄珠从消息中发现,虽然江宁这边尚且有书生在闹事,可是来回就那么几个。旁的也都没有参与,自从姓左的被罢官之后大家都觉得这事已经结束了,所以聚拢的人也越来越少。   “虽看着有些热闹,不过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甄应嘉说的很是感叹。   甄珠道:“我在苏州曾经发现有个很奇怪的人,似乎就是那人在背后挑唆,偏偏等我跟踪到一半却发现那人被杀,这涉及人命恐怕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了,背后肯定是有个阻止者,只是不知道那人想要的是什么。”   “涉及人命?”甄应嘉想了想,“你若不嫌麻烦,明日我便安排你见人。”至于见谁,都不用问肯定是官场上的那帮人。   江宁因为十年前的事情,如今当官的被换了一批,虽然以前不是圣上手下,不过如今倒是都夹着尾巴做人中,见着甄珠也很热情。   “都是些无用的书生,整日就知道喝酒辱骂朝廷命官,若非圣上下令不可随意关押,我等早就解决事情了。”   “是啊是啊,都是些无用的。”   旁边又插一个道:“若是有用,如何蹉跎至今。”   甄应嘉带着甄珠把江宁官场上的人都请了一遍,林林总总下来见了百来个人,甄珠发现好些都不怎么关心这事,因为科考原本就是主考官跟那些阅卷人的事情,而且他们之中有几个家族中虽然有子嗣也参加了科考,显然没有涉及到自身利益。   甄珠才刚刚了解了大概,就听说考官中有一个监考的考官上吊自杀,而后在书桌上留下了千古奇冤四个字。   事情一下子就复杂了。      ☆、第112章      事情棘手之后,甄应嘉的脸色就有些不对,甄珠见此皱紧眉头。   “朝中原本就有反对的人,只说若是每次只要书生闹事,朝廷皆由着他们只怕日后朝政不稳,如今又有名正言顺他们认为被迫害的人,恐怕要更热闹了。“甄珠说完,心中有些疑虑,他看着父亲又问,“父亲可认识那个上吊而死的考官?”   “虽不熟悉,不过也见过几次,看着人不像有什么问题。只是之前请他吃酒,他未曾答应,其后邀约也是推脱了去的。”甄应嘉这么一说,觉得事情果然有些不对。   两父子商量半刻,甄珠起身告辞。他已经命人打听好了地方,就准备去看看凶案现场。   虽然说是凶案现场,其实屋子已经被收拾的很干净了,仵作也验尸过了。要说是不是自杀这点根本就不用怀疑,自从新皇登基之后他们这样的人身边肯定是跟着一个的,所以估计有人是看着他上吊只是没来得及救而已。一个一味要死的人,你是绝对救不活的。   “他本姓容,后因母亲改嫁跟着姓了钱,原本在国子监里任祭酒,今年正巧上差点了他监考。家中尚且有妻妾只是膝下荒凉。平日跟江宁学府之中关系尚好,要说有什么想不开的,其实也不多。”   给甄珠汇报情况的是钱祭酒的同僚,许祭酒。他跟甄应嘉交好,今日跟甄珠是碰巧在钱祭酒家中碰头。   “如今他家妻妾如何了?”甄珠现是拱手跟许祭酒行礼,而后两人坐下后细谈。   金宝站在甄珠身后看着这个屋子,据说那个人就在这里上吊的,偏偏自家少爷也不忌讳,来的这许祭酒原本就是来祭拜的,因此更不忌讳了。   “也只能稍作照应,因为此事我也不好去坟头祭拜,如今只能在他生前据说,敬上一杯。”许祭酒叹了口气而后无奈道,“当初他还曾跟我抱怨过膝下荒凉,不如从旁系抱一个孩子过来,人都挑好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不开,居然自杀了。”   “莫非当初考场的事情,跟钱祭酒有关?”甄珠问。   “应当没有吧……”许祭酒也不确定,他皱紧了眉,“他府中虽不算大富大贵,可日常嚼用还是够的,更何况他母亲还时常照应他,若是为着银子,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银子不可能,那就有可能是人情了。甄珠陷入沉默,许祭酒也只能喝着手里的茶水,细细思考。   过了一会,外头钱家的奴仆上来请安,而后道:“家中太太听闻先老爷的朋友来了,虽力有不逮不过还请了先生,当面道谢。”   这是钱家的正房为人处世的周到,许祭酒觉得若是今日他独自前来,肯定不会去的,如今既然甄珠在旁,自然就少了许多心思。   “一道去吧。”许祭酒起身,甄珠迎了一声,而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去了正厅。   正厅上多了一个屏风,那钱家太太虽然依然招呼人,不过还是设了男女之妨。三人招呼了几声之后,许祭酒便问钱家太太,这钱祭酒生前几日可有什么不寻常之事。   “自从那该死的考生开始闹事,我家老爷就日日担心,未得一日安眠,妾身虽有心却无力,谁知道就那么一错眼的功夫,人就没了。”钱家太太似乎因为哭太多,声音沙哑,说话断断续续。她一哭一旁伺候的丫鬟就忙全为。   许祭酒觉得这样不是事,便起身告辞。甄珠没有表明自己身份,因此由着这些人误会他是许祭酒一道来的同僚。两人出了门,甄珠跟许祭酒告别,许祭酒朝南走,甄珠则是往北。他身后的金宝回头看着钱家的大门关上,忽然看到了里头一个伺候的丫鬟,神情一变。甄珠回头就见着金宝脸色不对。   “怎么了?”   “小的刚刚看到一个熟人。”金宝的表情有些奇怪。   “什么人?”甄珠问。   “少爷,您猜猜看。”金宝压低了声音,而后凑到了甄珠的耳边。   甄珠偏头看着金宝,等着金宝的下文,金宝果然左右看了看而后神秘兮兮道:“我看到了当初在蔓娘身边伺候的小丫头,您还记得不,那个嘴巴特别利的。”   这么一说,甄珠就想起来了,他一挑眉,果然?   隔天,金宝就打听来了,而后他擦了擦满脸的汗跟甄珠道:“少爷,您都不知道我看到了谁。”   宋兆勇正在伺候着甄珠用饭,听到这句话跟着甄珠看了过来。   金宝道:“听说那钱家太太有个远方表妹跟着一道住在钱祭酒家,旁人都说是因为钱祭酒一直没有子嗣,因此钱家太太出了昏招。偏偏那远房表妹正是我们当初在烟雨阁见到的蔓娘,那小丫头是跟着蔓娘一道来的,你说着烟雨阁坐台的,那钱家太太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也不怕她家老爷被人哄住,日后不记得老妻?”   “这事有些奇怪,当初那周秀才也是对着蔓娘如痴如醉,结果如今还在牢中,如今这已死的钱祭酒明明有妻有妾,却还不明不白的养这么一个远房表妹,谁给她换的身份?”甄珠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可是在场的人都不能给他答案。   他正觉得无奈,外头忽然就有人插了进来:“这蔓娘是有人专门养出来的,只是那接头的人实在太过谨慎,跟了三天,只是怕跟太明显让对方惊醒因此如今尚且不知,不过确实不是朝廷的人,珠少爷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来人说话清晰,甄珠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是那说自己叫阿奇的侍卫头领站在门口。金宝暗地哼了一声,而后就见着宋兆勇诚惶诚恐的给对方行礼。   要他说来,这些个侍卫都是不开眼的,便是当初在雍王府里少爷住着的时候,何曾见过旁人给他脸色看,如今这些明明说是照顾少爷的,偏偏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甄珠眉眼未抬,只是淡淡道:“辛苦大人。”   那阿奇拱手道不敢,而后又自顾自的往下说:“那烟雨阁的后台是姓卢盐贩。其实是七贤王的人,不过那蔓娘却是来历不明。去烟雨阁才两年,只是挂个牌子而已,那老鸨说每个月总有固定几个恩客前去寻她,非常挑剔,因此当初那周秀才能进蔓娘的门轰动一时,如今看来当时他们已经做了铺垫了。”   “那么,说到底此事还是被有心人利用了。”甄珠感叹一句而后看着阿奇,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如此看来,他们是不是还有后续?”   如果只是为了搞死两位考官,他们已经完成了。可是如今钱祭酒这么一上吊,事情还没完,那么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几个人都说不清楚,倒是那阿奇听甄珠说起许祭酒,就不自觉的皱了眉。   “莫非这人也有蹊跷?”金宝吓了一跳,忙开口问。   甄珠咦了一声,道:“不像啊。”他的视线也跟着一块到了侍卫头领身上。   那侍卫头领皱紧了眉:“小八之前来了消息,说着许祭酒的老家如今已经寻不见了,他当初是十四岁的时候据说逃难而来,只是当初那地方已经被洪水冲垮,所有资料寻不见了,虽说如今看着没事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他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提醒甄珠,让他小心行事。   甄珠谢过他,而后便送了阿奇离开,宋兆勇去送人,金宝则凑到甄珠身边道:“少爷,您看,咱们明日的约会,还要不要去?”   之前跟许祭酒分开之后,两人约了明日一块去书社。   “自然是要去的,要不然怎么让他露出马脚。”越是不正常的,就越要接近。   金宝因为担心甄珠的人身安全,因此厚着脸皮去寻他父亲。金管事不过四十多岁看着依然还是很年轻,见着儿子立马搁下手头的账本,有吩咐外头的人明天再来,而后迎着金宝进了门。   “你一去这些年,不知道过的如何。”金管事唏嘘一阵,而后招手让金宝靠近。   金宝无所谓的耸耸肩:“挺好的,跟着少爷还能认识许多先生,比当初那私塾的好多了,也就没办法可靠要不然儿子还能让爹您做个举人老爷的老太爷呢。”   “好好好,哎,都是命,只求日后你有了子孙,再做图谋了。”金管事有些感叹,而后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当初他还以为自己日后是见不到女儿了,毕竟老太太做的很明显,结果金花儿反倒嫁在身边,自己儿子跟着小主子去了京城。   “这些都不着急,爹咱们这有懂拳脚的么?”金宝认真的问金管事。   金管事想了想:“府里倒是养了一批打手,只是都是看着热闹罢了,你这是要做什么?”他忽然觉得不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金宝,而后认真说道,“不要给主子惹祸,你若是做了什么毁了少爷名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金宝忙讨饶:“不是,不是,只是最近发现少爷事情多身边也不安静,我又不懂些拳脚,想着学一些也好日后不拖少爷的后腿。”   “你啊,这有什么可想的,府里自然会安排好,对了那姓宋的一家似乎在给他们家阿勇寻媳妇,你要不要?”金管事意有所指的用下巴点了点西边的方向,而后看着金宝。   金宝摇头:“人一辈子就那么些功夫,我还是想跟着少爷,那阿勇若是讨了媳妇,不是不能再少爷身边伺候了吗?”   “是啊,不过估计是跟着几个管事,日后还是跟着少爷的。”金管事皱眉,“你如今还不娶媳妇,等着日后年纪大了,恐怕就不好说亲了。”   金宝无所谓道:“无妨,等着日后少爷功成名就,我这个贴身伺候的什么样的寻不见,爹你就放心吧。”   金管事一听,也在理,于是就不再管了。果然没有两天,那个宋兆勇就接连请假,又在某天午后跟甄珠提出了自己被说亲一事,甄珠也不像让自己身边的人为难,因此就让宋兆勇接了府里的差事,主管他院子里的事物,平日出门就只带金宝了。      ☆、第113章      宋兆勇一开始并不答应,只是他也经不起自己爷爷的劝说,宋管事也是没办法,他对着阿勇道:“咱们家如今就你一个男丁,如今你也已经十九,过了年就二十了,实在太晚,那金家小子可比你小,而且你阿奶也跟老太太求过恩典了,日后留在府中还是伺候少爷,完全不用担心。”   宋兆勇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去拒绝,他身边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成亲的,包括他的父母,可是隐隐约约他又觉得有些不对,似乎这么干了,自己就会被金宝比下去。   他还纠结完,宋家老二就对他说:“如今你娘什么事情也没办法干,你不如早些娶个媳妇,生个娃也好让家里热闹些,你堂姐嫁出去三四年了,你堂妹比你就小了三岁,你若还不成亲不是平白耽误了她么。”   宋兆勇一听这个,只能怏怏答应。隔天就到甄珠那边,说着说着就憋红了脸。   甄珠忙安慰道:“你且去吧,没事,日后自然有自然的安排。”   见甄珠答应,宋兆勇这才松口,跪下给甄珠磕了头,而后回头答应了家里人,等到了十五成亲那天,又请了甄珠去喝酒。   甄珠带着金宝去了一趟,见着里头的人热热闹闹的。旁人只听说是甄家少爷,自然不敢灌酒。只是再心底对宋家刮目相看了一把。   酒宴之后,甄珠跟金宝回府,一路上天色已暗,不过星光璀璨。金宝在一旁提着灯笼照着前头的路,甄珠因为今天要参加喜宴,所以穿的很正式。深蓝色的长褂,头上戴着蓝宝石的顶冠,红色的垂须挂在耳际。   “说起来,当初阿勇跟着我上京到现在也有十年了,难为他离家这些年。”甄珠说完就转头看了一眼金宝,而后问道,“当初听说你在外头念书,怎么好好的就不念了?”   金宝笑容满面,声音中带着某种愉悦:“看少爷您说的,在那小地方念书能比在你身边学到的还多么,不管是念书也好,伺候少爷也好,小的都是开心的。”   甄珠点点头,他喜欢老实人,尤其是身边伺候的。可是又不得不说只有聪明人使唤起来更顺手一些,他想起那个上吊死的钱祭酒。   “那样一个人,怎么会忽然想不开就自杀了呢。”如果是被迫的,还说的过去,若是自愿的实在想不明白了,莫非他做的事情比死亡有更悲惨的结局?   金宝知道甄珠想起了那个钱祭酒,他转了一会眼珠而后开口说道:“小的也想不明白,这人活着要么就是为财,要么就是为权,要不就是为了子孙父母,这钱祭酒家如今,他母亲已改嫁多年,膝下又有其他亲子,照理说如果是她母亲要钱祭酒死,这是不可能的,如今又还没子嗣,难道是为情?”   这么一说就有些奇怪了,金宝见着甄珠停下脚步,于是他也停了下来,甄珠看着金宝手里提着的灯笼,脑袋飞速的转着,到底是因为什么。   钱家太太,远方表妹,改嫁的母亲,千古奇冤,被抓的书生,收受贿赂的考官。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在他脑子里不停的徘徊着。   “就算买通了考官,若是他们这些其他监考人员不发现,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这其中肯定不是一个两个的事情,金宝明天你去问问那些上榜的盐商家的少爷是在哪个地区,监考的人是谁,门口查岗的是谁,这一路的进去总要有人帮忙才能顺利过啊。”甄珠快速的吩咐完,金宝忙应了下来。   第二日,金宝就去打听这些事情了。大部分还是靠甄应嘉身边的人,毕竟这些都是内部消息。一查不要紧,这些个据说没什么文采却上榜的都安排在丙区,当时丙区监考的正是钱祭酒。   那么钱祭酒就是畏罪自杀了,估计也可能是上头的人不想牵扯到自己身上,所以把这些小鱼小虾抛出来,做了炮灰。   金宝又意外的查到了一条线:“那蔓娘据说是被一个姓许的人赎了出来,只是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姓许的跟许祭酒有什么关系,如果有关系,那么许祭酒也逃不开。”   甄珠想了想,决定把许祭酒约出来,自从上次他们在钱祭酒家一道碰面之后,又聚过几次,每次甄珠都觉得对方想要说什么,只是每次都没说出来。   这次见着许祭酒,甄珠忽然发现这个自己觉得很老实的人,其实有些奇怪,比如他的脊背一直有些躬,只是平常他似乎很在意,于是努力克制着让自己挺胸抬头,可是一个不留神又会躬起来,比如他喝酒的时候很猛,似乎总希望把自己灌醉的趋向,可是前几次都在是快醉的时候,就独自一人离开。而且作为祭酒他身边居然没有伺候的人,而且家中似乎也没妻妾,父母更是双亡,整个人都呈现人际关系上的空白。   根据金宝打听来的消息称,这个许祭酒就只是跟钱祭酒交好而已,反倒是这个钱祭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跟上峰关系不错,甄珠想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不错,所以才会有这种分一杯的机会,偏偏就是这次江南书生炸锅这才导致露陷。   甄珠手里端着酒杯,而后意有所指的对着许祭酒道:“虽说跟钱祭酒未曾熟悉,只是听您说起,似乎并不是个会想不开的人,莫非他不是自愿的?”   他的话一出,许祭酒手中的筷子就停了一下,而后猛的抬起头,双眼盯着甄珠,似乎看着一个让他害怕的东西。   呸,我才不是东西呢,甄珠撇了撇嘴,掩饰的喝了一口酒之后又对着许祭酒道:“我虽不才,可是此次却是受圣上私底下委托,来查着江南的案子,你若有什么为难的,可告诉我,比去京城寻那些个大人更有用一些。”   许祭酒的脸色苍白,他将手里的筷子整齐的搁在碗边,而后认真的看着甄珠道:“你有什么凭证,若是我说了实话,到时候你杀人灭口,他的冤屈就真的没人申诉了。”   甄珠一看有戏,立马将手里的杯子放下,而后翻出来离京前圣上给它的玉佩,递给金宝,金宝拿着送到了许祭酒面前。   这是一块上号的羊脂玉,上头刻着硕大一个雍字,后头刻着皇家的九龙壁,是当初雍王做王爷时候代表身份的东西,如今它到了甄珠手上,保甄珠小命用。   许祭酒看完玉,沉默片刻便道:“阿荣,是因为我才自杀的。”钱祭酒的本名是钱荣,只是在这之前是郑荣。   钱荣的母亲是个很会来事的人,当初嫁给钱荣的父亲也算的上是门当户对的,只是钱父去世之后不到一年就改嫁了,当时钱荣才三岁。   钱荣的继父原本是个商人,家中富裕也算的是一方地主,因为娶妻多年一直不曾有子嗣,因此从乡下寻了一个生过孩子的少妇,钱大老爷身边光是伺候的女人就超过十个,偏偏三十而立就是没有一个子嗣,旁人还嫌弃女儿,偏偏他是连女儿都没有,因此钱荣母亲进门的时候,府里也没什么人为难她。   钱母长的在乡间还算有些姿色,可是这些姿色在钱家,比府里的丫鬟还不如,钱大老爷是真想要儿子,抱着试试的心态灭了灯,睡了钱母一次,结果不出三月,钱母就显怀了。   也就是到了这时候,钱荣的生活才好些。钱大老爷觉得钱荣母子是自己的福星,大手一挥就让钱荣改了姓,而后给他请了个先生教导诗书礼仪。钱母投胎只生下一个女儿,可是在钱府女儿也是宝贝啊,于是第二年钱大老爷都不用灭灯,晚上就只寻钱母,于是三年抱俩,总算在第三胎生下了个儿子。   三十三岁的钱大老爷抱着儿子那是热泪盈眶啊,当时已经七岁的钱荣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钱大老爷便吩咐人把他送到了书院,要说亏待那是没有的,可是跟那些有父母的相比,他又是寂寞的。在他成长的过程中,父亲一个角色缺失导致了他在某些方面意识上的缺失,没有安全感。   “阿荣当初跟我一道参加科考,之后同窗五年,渐渐的我对阿荣就有了好感,彼此之间多了几分默契。”许祭酒说这话的时候慢吞吞的,似乎有些考量。   甄珠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会成为逼死他的理由?”   许祭酒痛苦的揪住了自己的头发,而后把头埋在两个胳膊里,他的声音沉闷而痛苦:“我们的事情,让他母亲知道了,而后他母亲就逼着他成亲,他扛不住就只能娶了,偏偏那女的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次就是那贱人说,只要这次阿荣帮忙,日后就不管我跟阿荣如何,绝对不插手,而且还会帮我们瞒着阿荣母亲……”   所以只是为了情,钱荣铤而走险却最终丧失了自己的性命。这个前因后果似乎很圆满,只是甄珠问:“你可知道,那钱家太太又是为何要让钱荣做此事?”   许祭酒脸色迷茫,他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着甄珠,甄珠明白,这事没完,他还得顺着藤蔓往下摸。   从酒馆里出来,甄珠回头看了一眼挂在上头的酒字牌匾,而后又回头看了一眼依然在灌酒的许祭酒,不自觉的皱了眉。   这世间情情爱爱太过繁杂,偏偏他自己也是红尘中的一员。他已经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喜欢圣上了,偏偏这份喜欢掏的他无怨无悔,可是他又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圣上的威名被污染,所以在京城的时候是事事关心,时刻小心谨慎,唯恐旁人知道。   金宝在一旁见着甄珠皱眉,便问:“少爷想到了什么?”   甄珠笑着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有些不幸,若是此事顺利虽说那些个考生可怜了一些,他们俩倒是能顺心如意的过日子了。”   金宝却不这么认为,他瞅了一眼里头的许祭酒,翻了个白眼:“别啊,少爷,您这么跟他一样,也信这,那钱家太太不过是说说而已,等这事一完,那钱家太太手上的把柄就更多了,指不定哪天这两人就被扯分了呢,要小的说当初那姓钱的因着母亲娶妻已经是断送两人的情分了,偏偏还要黏糊在一起,没的让人嗤笑。”   金宝似乎是个很想的开的人,甄珠忽然发现了对方的优点,笑着接口:“若是你,你会如何?”   “要是我,我也看不上这许祭酒,婆婆妈妈不说,也是个胆小鬼,要不就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要不就一刀两断,总是模糊不清的对不起旁人也对不起自己。”   他倒是说的很爽,之后又对甄珠道:“小的也就不喜欢男人,不过想着这喜欢男人跟喜欢女子是一样的,便是那宋兆勇我也看不上,这娶妻是一辈子的事,我就要挑个我喜欢的。”   甄珠笑着点头:“好,日后你且告诉我,看上了谁,少爷我给你撑腰!”   主仆两人说说笑笑的回了府,府中李氏已经等着他吃饭了,甄珠先给老太太磕头又给李氏请安,之后就坐下用饭,因为老太太坐着,所以分筷子的事情就是李氏干的,不过也就象征性的递一手,等着老太太夹起一块菜,就能坐下一道用了。   吃饭到一半,就听到外头人喊二老爷回来了,老太太忙吩咐人又加了几个菜,搁上碗筷,就见着甄应嘉抬脚进了门,给老太太请了安,李氏起身迎了上去。伺候的人帮着去了顶帽跟披风,等着甄应嘉坐下,端着脸盆让他洗脸洗手,又漱了口。   孙氏看着甄应嘉用的有些急,就心疼道:“来之前也不说一声,好歹让厨房做两个你喜欢吃的。”   甄应嘉将嘴里的米饭咽下,笑了笑,说了句无妨,之后桌上就没人说话了。好歹食不言寝不语不是,等着甄珠吃完饭,其他人差不多都用完了,仆人撤下了饭菜,铺上干净的桌布又送上点心茶水,几个人就围着桌子开始说话。      ☆、第114章      第二日清晨,甄珠刚刚用完早点,就听到外头一阵的热闹,他有些反感的皱眉问一旁情况,底下人回禀,说是外头书生闹事。   他心中不知,于是搁下手里的碗筷就带着金宝出门。结果还没出街口,远远的就看见平日忙着做生意的小摊贩们都聚在街边,也不管自己的摊子了,甄珠没往里头凑,倒是金宝跑过去跟一个举着糖葫芦的小贩搭话。   “哎,给我挑个大的。”金宝一边说着,一边凑袖子里掏铜板。   那小贩正看的热闹,见着有人喊立马回头:“呦,您要几串。”   “来一串。”金宝说着把两个铜板给了对方,而后装作不经意的问,“看什么呢,这么热闹。”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头人群看了两眼。   “哎,您不知道哪,听说之前那些个秀才老爷们把圣贤庙里拜的孔子像给搬出来啦,一路抬着往里走呢。”小贩转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糖葫芦扎,而后轻巧的抽出一根递给金宝。   金宝装作不在意的点点头,拿着糖葫芦就往回走,转过角就小步跑到了甄珠身边。   “少爷,是外头的书生又闹事了,您还是别出去了,认识您的人多,他们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您还是避一避。”金宝也是小心,他想着那些个穷疙瘩估计都是看不得旁人好的,他家少爷是个金贵人,可伤不起一根头发丝。   甄珠想了想:“既然今天街上这么热闹,你便陪着我去一趟那钱祭酒的坟头,不是说当初打听了地址来么。”他心中有些疑惑,果然还是要去看一眼。   金宝倒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也没多问,招呼了马车一路就出了城。   钱祭酒的坟挖在他亲生父亲的旁边,穷山僻壤根本没什么人,甄珠等人一路都没见着其他。金宝怕那些个侍卫跟踪,因此有心吩咐那驾马车的绕了几条远路,看着真没人这才往郑家庄走。   郑家庄是个小山庄,里头大部分都是姓郑的,这么一个山庄里但凡是出村改嫁的,旁人都晓得。金宝跟一个低头耕田的老农打听了郑荣家的坟头,老头没明白。   金宝道:“就是他爹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娘带着出村改嫁了。”   老头这才点点头:“你说的是根三家的小子,以前还听说在外头挺有出息的,结果年纪轻轻就躺着回来了。”老头叹口气而后疑惑的打量着甄珠的马车,“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金宝梗着脖子没回话,毕竟甄珠在呢,他也不能胡编。   甄珠原本看着辽阔的农田,见着老头开口,脸色淡然道:“当初有过一面之缘,如今来给烧些纸钱敬上一杯酒水,聊表心意。”   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而后掀起衣摆擦了擦脸,直接从田埂上走了出来把手里的锄头塞到了一旁的柴堆中,对着两人道:“怎么说都是沾亲带故的,他也实在可怜我就带你们走一趟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坐在田坑边在蓄水沟里洗干净了,这才从一边篮子里寻出了鞋子套上,这篮子不大,金宝探头就见着里头还有一个水壶,那老头又就着水壶口灌了一些,抹了嘴巴就带着人进了山。   乡下人并不太懂风水,又因着手头没什么钱财所以只能找一般的江湖术士寻个地方,安顿了了事。钱荣的墓倒是有专门的风水先生看过,不过因为是自杀不算正常生老病死,也就没往祖坟那块搁。   老头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唏嘘:“也不是咱们不肯,当初里长就说小三儿子是个出息的,便是枉死也无妨,好歹让咱们郑家庄的人日后多沾些书生气,不过那寻穴的大师不让,只说小三儿子死的冤枉,恐怕日后想不开祸害了村里人,因此就在山头那边寻了个地,站在那边倒是能看着山水,也是不错的地方。”   金宝之前倒是没想到这老头居然这么能聊,他回头看了自家少爷一眼,见着甄珠没不耐烦,脸色也不错,听的挺认真,于是就顺着老头的话往下说。   “我也听少爷之前提起过,说钱祭酒生前可厉害了,若不是这次运气不好,哎……”   老头从腰间抽出了旱烟,在脚底敲了两下,而后用鞋底捻了捻地上的泥,颤着手往里头填了一些烟叶,点上抽了两口。   “都是命,当初小三得了这个儿子,还没过白天咱们村的瞎眼婆子就说过,这孩子天生命苦,活不过三年,便是过了三岁也活不过三十,后来他娘改嫁给他要换姓,他家上头的老人原本是不肯的,也是听着瞎眼婆子说,换了姓骗过了阎王好歹能多活几年,这样才给他换了姓氏,可惜啊……”   甄珠若有所思的想起了自己,他上辈子到了二十六就去世了,如此说来这辈子莫非也是个短命鬼?他倒是不敢往这处想,只是他府里如今都改了模样了,便是这朝代都换了这些许,自己从不可能顺着上辈子的老路往下走吧。   他一边想着脚趾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子,他停了一下,身边的金宝忙伸手插住,前头的老头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甄珠一眼:“就快到了,再走两步。”   老头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又对金宝说:“顺着这小道往里头再走百步就到了,我那些个家伙事都还搁着呢,村里总有些手脚不干净的,就先回去了。”   金宝原本不想让老头走,不过甄珠点头答应了,他也就没说话,两人看着老头回去健步如飞,估计是真心担心那藏在柴火堆里的锄头。   金宝见着老头的背影消失在山间,嘴里嘀咕了一句而后对甄珠道:“少爷,不知道外头那马车夫能等多久,咱们还往里头去吗?”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家少爷为什么要倒着穷山沟沟里来,四下看了看也就是风景一般。   甄珠倒是不能明说自己为何觉得不对,有些事情他早早就掩藏了起来,当初在京城怕旁人知道他的不同,连着那东西全部给取消掉了,这次是有事情,这菜悄悄的用了一下,反正他就觉得那玩意没什么用,只不过是让他如今多了过目不忘的本事罢了。   “无妨,离的也不远,若是那人回去了,也可寻了农家的牛车回城。”甄珠这个倒是不担心,只是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到这边来,因为在他看来,那个故事应该是真的,只是说话的当事人跟这事应该没什么关系。   两人往前走了两步,甄珠觉得自己脚趾还是有些疼,金宝见着有溪水,便开口:“少爷,您要不坐一会,用冷水敷敷?”   甄珠摇摇头,还是往前走:“一会就到了,等着回程再说罢。”   金宝见甄珠下定决心,也就不再开口。   两人沿着小道一路往前,远远的就见着一个坟顶,再往前就见着一个新砌的坟头。大约建造的人是真的伤了心,坟头不光有石桌石凳,两边还种着大片的菊花,此时不过是含苞待放,坟头上高高的插着一根竹竿子,上头挂着白帆。   金宝扶着甄珠在凳子上坐下,就往前看,只见石碑上刻着郑荣的名字,多的就没有了。   “少爷,这里似乎有人祭拜过,还有建的也太大了,怎么看着有些像合葬的,哎,这一边的门还没封死呢。”之前没仔细看,如今凑近了,金宝就像发现了特别稀罕的,不停的回头对甄珠说话。   甄珠正想接口,忽然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而后是一个听着有些幽静似乎来自山谷的声音:“因为那里,是我死后要躺的地方。”   甄珠跟金宝同时回头,之间一个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装束,头发也没盘只是用一根麻绳扎在身后,手里挂着个篮子里头应该是蜡烛跟纸钱,那么一个空寂的地方忽然冒出了一个人,金宝立刻站起身,窜到了甄珠面前,捏紧了拳头低声喝道:“是人是鬼!”   其实也不能怪金宝紧张,只因为来人脸色苍白,连着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双眼似乎是睡眠不足因此浓重的黑圈,身上的衣物只有黑白两色,幸亏是白天,这要是夜里再来点鬼火,估摸着不管是谁都能吓尿裤子。   甄珠一手敲在金宝的后脑勺,一边骂了一句:“这才是许祭酒,没规矩,还不给祭酒大人赔罪。”   金宝的眼珠子都要灯出来了,那据说是许祭酒的人扯了扯嘴角,而后看了一眼甄珠:“你怎么认识我,我们似乎没有见过。”   金宝在一旁插嘴:“许祭酒不长这样啊,少爷,您是不是弄错了。”   甄珠瞥了金宝一眼,没好气道:“咱们之前让人给骗了,这才是许祭酒,在下甄珠,奉圣上之命查钱祭酒死因,还请许祭酒多些关照。”   金宝啊了一声,而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边的许祭酒把手里的篮子放到石桌上,从里头掏出了香烛,而后插在石碑钱,点上,又上了三柱清香,之后慢慢的开始烧纸钱,一边烧一边道:“我如今也算半个死人,除了每天给阿荣烧些纸钱,旁的什么都不管,你若是想要问,不如一次都问干净了,也省得日后再来,打扰了我跟阿荣清闲的日子。”   他这话是说的鬼气森森,一旁的金宝悄悄的扯了扯甄珠的衣摆,示意自家少爷快些走,这样看着就不正常的人,他实在不敢相信,还不如当初跟着一道喝酒的那个‘许’祭酒呢,看着更正常一些。      ☆、第115章      ‘真’许祭酒的性格比那个‘假’许祭酒的更差一些,总之金宝就是对这个真许祭酒就非常不对付,因此就眼见着甄珠跟许祭酒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南走。   许祭酒的原名叫许荣,当初就是因为两人名字一样,两人之间才多了一些牵扯,这些细节甄珠倒是没听说过,他在离钱荣坟墓不远的地方,中间隔着大片的竹林。穿过竹林子就见着一二层小竹楼,外头搭了个棚子,里头是炊事用的厨具,许荣才推开门就听到里头跑出来一个小童,那小童扎着辫子,似乎有些胆小,见着生人就不停的往许荣两腿之间躲。   甄珠凑近看了两眼,就皱起了眉,起身看着许荣不说话。   许荣面色淡淡的,伸手摸了摸那小童的头,而后看着甄珠道:“没错,这是阿钱的儿子。”而后牵着小童的手往里走。   甄珠看着那个小童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很差。金宝上前了一步:“少爷,不是说那个钱荣不会生么。”   “这钱荣身上的事情,能说的清楚的还真没几个,不过之前我还道这钱荣是个痴情的,为着自己情人不碰女子。”他一边说着一边自嘲,不过他对着这事也没什么好说。   两人进了屋子,那个小童乖巧的把一个杯子搁到甄珠面前,而后回头看着许荣,许荣难得露出了点笑容,夸了一句:“小楚好乖,你先去后头,爹跟这个叔叔聊会天好吗?”   小童乖巧的点点头,而后偷偷的看了甄珠几眼,这才挪着脚离开。小童身上穿着红色褂子,腰间系着锦带,挂着一个小巧的双鱼玉佩。他长的不错,跟钱荣有七分的相似,因此甄珠才能第一眼就看了出来,然后对钱荣这个死去的人,多了几分不屑。只是想起对方已死,此事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便没有开口。   小童离开,甄珠忽然想起当初那个假许祭酒曾经说起过,钱荣因为自己不能生育,所以准备挑一个子嗣继承家业,如今看来莫非这个小童就是准备接过去的?   他心中有所怀疑,不过脸上不露分毫。将他跟那个许祭酒说过的话,又跟这个真祭酒说了一遍,之后只见许荣脸上带着三分嘲笑,六分的尖酸还有一分的冷漠:“说的都是事实,不过都是些旁人说起的事实罢了。钱荣因为出生不好,便是如今他生母也不过是个妾,他一心一意要往上爬,也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了他。”   甄珠见着许荣的情绪不太多,因此也没插嘴,只是回头看了金宝一眼,示意金宝离开。   金宝点点头:“小孩一个人也不放心,不如我去看一会?”他说着就询问似得看向许荣。   许荣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示意金宝往后院走。   等着金宝离开,甄珠这才开口:“今日我只是想问那钱荣因何而死,不知道许大人清楚不清楚。”   许荣皱着眉奇怪的看着甄珠:“他一死,上头自然有了替死鬼,莫非还真的要拉出那一串的人来,只怕最后连圣上都无力降罪。”   甄珠表情严肃:“对便是对,错便是错,不管如何真相总要大白的。”他的生活总虽然总是有诸多所谓圆滑的举措,平日也清楚什么叫权宜之计,不过这件事却是底线,万万不得退让的,这也是他这个做了两辈子读书人坚持的。   许荣道:“就算最后查出这背后是太上皇,你也能说服圣上将真相公之于众吗?”他这句话才说出,甄珠的脸色就变了,许荣哼笑了一声。   他慢慢的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头金宝跟小楚一块说话,一大一小紧挨着坐在石头边,他回头眼神锐利:“我不知道你当初从圣上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什么,你虽看着如今江南这边大部分是七贤王的门生,只是你却不知其中到底有多少是太上皇的手笔,当年太上皇因着身体退位,你又如何知道他是心甘情愿的,这些年后宫之中所封贵人又是多少出自圣上手笔,朝中大小事务太上皇莫不询问,这六品以上官员皆要面见太上皇,便是我这个小小祭酒,你知道又有多少次见过太上皇,这一山不容二虎,如今此事,钱荣死了便是最好的结局。”   钱荣自杀,主考官罢免,这些便是最好的结局,而背后的人依然逍遥法外,许荣的双手扣住了窗台,低垂着头,他的发丝遮住了脸,让甄珠看不清表情。   “即便那钱荣是你心爱之人,都无所谓么。”甄珠微微皱着眉,他想不通,莫非人不同所以爱人的方式也不同,心情也不同?   那许荣苍白着脸,回头对着甄珠笑了笑:“你又如何知道,活着就不遭罪,日日夜夜都想着对方的背叛,看着他因为子嗣,因为权利,因为背叛,你的自尊,你的生活,你的身体,日日夜夜被践踏,只有死了,只有死了!他才不会再因为那些事情背叛你,与其日后还要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我宁愿他死!”   甄珠看着对方,许荣的情绪越发的激动了,他一个转身,张开自己的手掌:“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我抱着少年时候的情怀,用同窗时的感情过着现在的日子,我只能回忆着我们过去的恩爱,而后看着他同样的对待其他人,我不敢说分手,我折磨着自己,不是他折磨着我,我想离开,可是除了他,我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说的歇斯底里,让甄珠不自觉得想起许祭酒的身世,明明两个都没有牵挂的人,一个父母双亡了,另一个明明也是差不多的境遇,可是为什么那个钱荣居然会做出这些事情,他是为了什么……   许荣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跟当初那个假的完全不同,甄珠隐约想起那个时候那个假的低下了头,而如今真正的许荣已经开始撕扯头发,眼眶里流出眼泪,就像刚刚他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样,这个许荣明明此刻就像喷发的热炎,可是之前见面的时候表情却一直平静的像没有波澜湖水,原来都是假象,不过是遮掩住了……   “是不是,你……”甄珠不自觉的想起,那些书生的内幕。   许荣原本哭啼哽咽的声音消失了,而后甄珠就听见他颤着嗓子说了一句:“没错,是我找人散出去的消息,我只是受不了了。”   甄珠的表情很严肃,他考虑到许荣刚刚说的话,也就是说之前他只是想要毁了钱荣的前程,或者说官位,只是他也没想到会闹的这么大。   “你找了谁?”甄珠看着许荣,许荣茫然的抬起头,“你不送我见官么……”   甄珠看了许荣一眼:“为什么要送你见官,你干了什么,难道钱荣不是自杀么?”他的语气理所当然,而后面色平静的看着许荣,“我如今只想知道,你让谁散出去的消息,又是谁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   许荣说出了三个名字,甄珠想了想,自己脑袋里没记忆,不过他发现如今对方这种情况在,自己也不应该多呆,于是就起身告辞,他喊了金宝回来,之后许荣有牵着小楚送了主仆二人到院门口,甄珠看着许荣道:“我虽不知道你跟他当初是如何情深,只是但凡是喜欢对的人,一天到晚便都是开心,你若是开心,那么便是喜欢错了人,既然是喜欢错了,那么就是你前世欠了他了,这辈子不叫喜欢,叫还债,如今你债主已死,一切恩怨只等下辈子再说,你往后的生活不如重新开始。”   他不知道自己说两句,这许荣就能从往日败坏的情绪中走出,不过想着既然身边有孩子在,总算还有些牵挂的。   他带着金宝回了村庄,那老农还在马车边等着他们,见着人就上前问:“可是祭拜过了。”   甄珠点头,而后拱手行礼:“多谢。”   老农笑了笑:“我瞅着那位也是个大人,想来你去肯定能见着,那位公子尚且不说小孩总不能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但凡见着的总能说两句,说多人估摸着就想开了。”   甄珠笑道:“您又不跟他认识,如何为他费心这些。”   老农摆手:“说这个干啥,做人么就是凭良心。”   甄珠带着金宝上了马车,马车夫已经好等,若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早抱怨了,因此回程的时候车速飞快,金宝回头看了两眼而后对甄珠道:“少爷可问出什么了?”   甄珠点点头:“问了几个名字出来,只等回府派人寻找,只是不知道他们如何有没有被抓起来。”   他想着念书的总是多些心眼子,因此料想许荣所托之人不会被抓,因此就吩咐人在几个私塾里找了找,没找着又派人去山上学院打听,之后才找到了人。   许荣用的这三个,都是他当年教导过的学生,其中两个姓陈,一个姓武,而挑头的就是姓武的秀才,叫做武斌,今年不过十七。      ☆、第116章      甄珠正在思考着刚刚得到的情报,如今捋顺下来就是有人买通了考官作弊,然后钱荣是参与其中。这个消息被许荣知道后,许荣找人挑事,不过是想有点风声然后自己上折子参一本。谁知道这事越闹越大便是许荣自己也收不住,钱荣迫于压力自杀。从表面上看是这样,可是追根究底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蔓娘跟‘假’许荣。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是江湖上跟朝廷作对的人,有组织有能力的,不!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甄珠摇了摇头,那些对抗朝廷的前朝叛逆大多在山东一带,江南这边经济发达,许多人都吃饱穿暖哪里来的心思干这些诛九族的勾当,他虽然想到了沿海的诸多孤岛,来往的各方势力,他不自觉的皱紧眉头,思考的越多就觉得这世间事物复杂过头。   他正想着,忽然外头原本奔跑的马一声嘶鸣,他下意识的抽出搁在一旁的剑,马车颠簸,前面传来金宝的尖锐的声音:“主子,小心,是剑!”   而后就听到东西轱辘的声音,他一手扶着马车,一手拿着剑才划开马车帘子,就见着一个冰凉的剑尖,到了面前。甄珠顺着马车滚动的力道偏过头,右手的剑反手抵住了来势汹汹的兵刃,兵器快速的摩擦闪出火花,他后脚一登就窜了出去,外头的人见一招不成,立马后撤。   甄珠一手持剑,快速的跳到马上,而后勒住了缰绳。马匹在主人的安抚下渐渐停下,一旁躺着的金宝捂着手臂的伤口爬了起来,站到了马边。   “呦,居然是个会武的,看走眼了啊。”来人正是那个‘假’祭酒,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消息,居然在真相暴露的下一刻知道了甄珠的位置,还找到了人,居然想干杀人灭口的活。   甄珠眯着眼睛冷冷的看着对方:“你可真是大胆啊。”   “胆子不大,怎么会敢上抄家灭族的勾当,你小子是个人才,偏偏给狗皇帝办事。”假祭酒抖了抖手上的剑,脸上露出嗜血的笑,“不过就不知道耐抗不耐抗了!”话音刚落,他就冲了上来。   金宝正想帮忙,结果被甄珠一脚踹到了旁边,他从马上翻身而下,跟对方接连交手。   两人过了十几招,甄珠额头冒出汗滴,抓着剑的手也慢慢的开始发颤,虎口崩裂,好在他身子轻跑动极快,对方的招数大部分都躲了过去,他虽学武许久可是没有实战的经验,平日跟人切磋也没有见过血,大部分都是点到为止。   假祭酒越打越兴奋,他的双眼开始充血,嘿嘿嘿的笑着往甄珠身边,手里握着剑不再出剑招而是像用刀一样的不停砍过来,甄珠脚下的步伐一乱,再去抵挡有些不急,肩膀瞬间划开口子。   “哈哈哈,小子,今个就死在这里吧!”假祭酒一个纵身,甄珠的双腿一软,眼见就要不行,忽然从中间冒出了一根凳子,甄珠一看是金宝顺手拿了旁边小贩离开时候搁着的破凳,那人力道极大,木头的凳子瞬间从中间劈开,甄珠忙从金宝右侧腋下刺出,那人回手正巧伤了持剑的手掌,手中的剑柄一松,掉落于地。   假祭酒皱着眉看了一眼地上的剑,而后深处舌头舔了舔正在不停流血的伤口,啧了一声,转身窜上屋檐,几个纵身便不见了。   甄珠知道这等人平日为了逃窜,特意练过一些,比普通人跳起来能高上好些,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金宝保持着蹲立的姿势颤抖着身子,慢慢的睁开眼。   他一睁眼自己没死,回头见着自家少爷也没事,若非着地上明显的血迹,他都要怀疑刚刚那个危险的场面是做梦呢,他拍了拍胸口忽然想起甄珠被划伤的肩,忙回神转过身跑了过去。   甄珠一手压着肩膀上的伤口,疼的嘴唇泛白。刚刚因为危机关头,所以身上的一切感觉都不怎么明显,结果这气喘了两口就发现身上不光疼还酸的很,握着剑的手不停地颤着,双腿到时还好,总算没白学,好歹保住了命。   金宝小心的扶着甄珠起来,原本一旁的马车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金宝前后看了看,关切的问甄珠:“要不小的先带您去医馆?”   “身上带银子了?”甄珠想起自己的一些杂物都在马车上,不自觉的扯了扯嘴角。   金宝忙点头:“小的有收了几块银子在袖子……”他说着就伸手翻模,结果怎么也摸不到,也许是刚刚打斗的时候掉了,他低着头前后寻了一遍,又趴在地上不停地找。   “怎么就不见了,怎么就不见了。”他一遍擦着自己额头的汗,一遍急的团团转,甄珠张开嘴想喊,却觉得自己没什么力气,于是只能挪到一边挨着墙喘着气,等着金宝自己放弃。   甄珠眼前开始发黑,脑袋忽然嗡的一声,他知道不好可是身子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往后躺,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柔软的地方,人无限制的往下坠落着,而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个味道清晰的就像当初还在京城,挨着那个人,干着那些伺候人的活,但是至少离那个他喜欢的人非常的近。   等着甄珠回过神,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可是看到金宝身上依然破破烂烂的衣服,他知道才过了一会。金宝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怎么刚刚自己就轴上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呗,少爷的名号报出来难道还有大夫会不看,果然是为了芝麻丢了西瓜,偏偏让少爷站在一边晕了过去。   金宝抬头看着来人,正是叫阿奇的那个人,不过对方的表情很奇怪,之前见面的时候还有些笑容,偏偏这会什么表情也没有,只一手搂着自家少爷。   金宝可怜巴巴的谢过对方,而后想要伸手接,那阿奇忽然开口:“不易挪动。”说完四个字就没再吭声。   金宝想了想,应该是自家少爷的伤口不适合换来换去,他点点头想再努力找一下银子,结果回头就见着自家的马带着马车轱辘轱辘的回来了。   “啊,府里的马车!”金宝跳了起来,飞快的跑了过去。   阿奇低头看着睁开眼睛又闭上的甄珠,将他整个人横抱了起来。肩膀处的伤口附近的血慢慢的顺着甄珠的指缝流出,阿奇似乎皱眉了,可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他抱着甄珠走到了马车旁边,金宝总觉得这个阿奇一阵子不见高了不少,而后他有低头看见对方的鞋子,不是平日穿的黑色布鞋,反倒是高靴,上头有些纹饰。   金宝眨了眨眼睛,见着对方问也不问就抱着自己少爷进了马车,他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把脑袋里的东西丢到一边,而后上了马车,这次倒是一路平安。   甄珠吩咐金宝去外头寻大夫,不要打扰到府里的人。那个抱着甄珠回屋的阿奇忽然开口:“无需大夫。”说完就上前,看着甄珠,乌黑的双眸里头闪着某种情绪,甄珠不自觉的看着他的眼睛,而后慢慢的点点头:“那边你来吧。”   金宝急的跳脚:“这怎么行,少爷的身子,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得了。”   甄珠没什么力气,不想说话,阿奇上前吩咐金宝热水,金宝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就准备了热水回来,等他回来,那阿奇已经扯开了甄珠上身的衣服,而后利落的处理伤口。   好在伤口不深,甄珠当时还是有躲,不过是因为身体跟不上思维的节奏,不小心蹭到了一些,等着金宝把甄珠上身擦干净,那阿奇已经把伤口处理好,包上了白布。   甄珠已经疼晕了过去,金宝心疼的给甄珠擦了擦额头,而后转身就见着那阿奇正在水盆里洗手。   金宝跟阿奇两人视线一对,金宝奇怪的问:“你还不走?”   阿奇面无表情的扫了甄珠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他一走,金宝开始收拾房间,凡是一些不能见到的东西统统丢出去。   甄珠一觉睡的实诚,不知道外头已经乱成一团,他离开的时候那些书生正在游行,朝廷毕竟不是吃素的,一次两次还好说,如今又有朝廷下派的钦差,再乱就是削他面子。几个浑水摸鱼的被抓了过去,而后其他跟着的都慢慢缩了头。   因为这次的事情,江宁书院三成的官员被撤,明年加开恩科,那些上榜的没上榜的都有了一次机会,算作安抚,当然之前主考的两位算是倒了霉,全家被抄不说,原本经营多年的人脉被清洗。      ☆、第117章      第二天金宝就从旁人嘴里得到了消息,据说之前的事情已经下了判决,姓左的一家子都被流放了。不过甄珠要养病,因此也没参合。也是这天侍卫们跟甄珠告辞,而后一队带着甄珠的密折子上京,一队人则去了江苏。   侍卫头子阿奇离开的时候,又恢复了之前的情况,跟那日救起甄珠的时候完全不同,后来金宝回忆起当时那个鞋子上的暗纹似乎是五爪金龙,于是主仆两人不自觉的对视一眼。到底是什么样的运气才能遇到易容中的圣上,而且还被对方抱着回府。   自觉想歪的甄珠捂住了自己的脸,圣上会到江宁应该是因为之前打听到的消息,既然跟太上皇有关也难怪圣上来跑一趟。   不过甄珠什么也没说,只当自己不知道,然后就等着圣上接下来的命令,之前是让他到江宁,但是下一步还没吩咐,他觉得既然这会有空,不如把之前的仇给报了。   假许祭酒的行踪很容易就能找到,毕竟蔓娘还在钱祭酒府里住着,钱家太太也没有回娘家。不过也许假许祭酒有一句话没撒谎,当初钱祭酒会参合进去,却是跟钱家太太的威胁有关,不过这个威胁可能是假许祭酒想的太好,不过对钱荣了解非常的许荣对此表示不屑。   对,许荣下山了。他才三十五,养在他身边的小楚才六岁,一个六岁的孩子不应该呆在那么荒凉的地方。   “我倒也没关系,反正日子早就过厌烦了,好歹他也是我看着出生的,总不能耽误了他,我虽然之前恨他父亲,不过如今已经向想开了。”租了小院请了甄珠上门的许荣这样对他说着,而后又远远的看了一眼跟金宝玩耍的小楚,回头看甄珠:“听说你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借用了我身份的人?”   甄珠点点头:“是啊,差点就死在他手里了,你可有记忆谁会对你们两这么了解?”   许荣摇了摇头,他想了一会而后认真的看着甄珠:“知道我们情况的其实不多,毕竟世人都没往那边想,不过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要不然我也不能三番两次的退步。”   钱荣跟许荣之前的事情,其实谁也说不清,甄珠对他们俩的事情也没多说,平日更多的是劝许荣往前看,人生匆匆几十年,他如今已经过了三十而立,之后的日子还能多少呢。   “其实我之前觉得日子应该没什么滋味了,可是下了山到了这里之后,忽然又觉得有意思了,人果然是个见异思迁的性子,也怨不得旁人。”许荣摇了摇头,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甄珠因为肩膀上的伤口不能喝酒,所以两人面前放着茶杯,搁着三个小菜,厨子是甄珠吩咐人找的,便是许荣的院子也是甄珠帮忙找的,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事情,怎么说呢,仿佛因为两个人喜欢的人的性别都一样,甄珠忍不住的就想着如果是自己遇到了这个事情,于是便情不自禁的心软。   “人心抵不过时间,人世间的百年是如此的短暂,搁在历史里你又算的上什么。”甄珠这样安慰着许荣,其实他也是这样跟自己说的。   “算了,你小小年纪想的比我还开,对了你不是十六了么,明年下场,你要不要也去考考?”许荣偏头询问,忽然又想起了甄珠的身份,而后一拍脑袋,“我真傻,你父亲如今都已经是五品的官了,如何差的了你。”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摇头。   “并不是如此,只是……”甄珠挠了挠自己的耳后,表情有些迟疑,他也顺着许荣的视线看向玩耍的两人,感觉岁月静好,而后想着自己都不一定能过二十六岁,好似做什么都有些浪费。   “只是什么,你若是考举出生,不是更好?”许荣有些不明白。   甄珠无奈,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照着之前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应该去科考,偏偏如今他的身份,实在不能去参加科考,宫里的五阿哥可不是随便叫叫的。   许荣见甄珠不说话,也就不提,结果牵着小楚回来的金宝正巧听到最后一句,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因为甄珠的身份敏感,圣上是百般优待,因此对外还曾给过皇子侍读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们一帮,不过金宝知道甄珠不爱说这个,只是含在嘴里咕噜了一下,之后就开口:“少爷,小楚少爷说内急。”   许荣奇怪的回头看向小楚,小楚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原本跟金宝牵着的手也松开了,甄珠奇怪的看了一眼小楚又看了一眼许荣:“既然内急,为何不去茅房。”   自从小楚四岁之后,许荣就没操过这个心,因此这会小楚说出来肯定是借口。许荣到底是疼小楚的,因此站起身牵着小楚去了内屋。   父子俩才往进去,外头的大门就被人咣咣咣的敲的作响,甄珠觉得刺耳皱眉看了过去,金宝见少爷皱眉忙高声应着,而后走到门边,一边开门一边道:“谁啊,敲坏了是你们赔还是我们自己修。”   他的话音才落,外头就有人使劲往里推,而后金宝被推的往后一个跌,差点就摔倒。   “哼,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不知道咱们夫人来了么!”推门的是个丫鬟,穿红戴绿脸上摸着胭脂,见着金宝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许祭酒呢,我家太太到了,还不出来迎接。”   “你太太算个鸟,让许大人来接,要不要八抬大轿去接啊,怎么不躺着进来,还好让咱们瞻仰瞻仰!”金宝张嘴就顶了回去,对方你了一声,被气的脸色通红。   “这位小哥,妾身先夫是钱祭酒,跟许祭酒曾是好友,听闻许祭酒回来了,特来相见。”丫鬟后面露出了钱家太太的脸。   甄珠的眼睛一瞬间眯起,当初正是因为这个钱家太太误导自己,虽然当时是隔着屏风,不过甄珠不相信那个钱家太太会认不出自己情敌的身份,而且根据之前的事情来说,这个钱家太太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那个钱家太太听说真的许祭酒回来了,瞬间就慌了,她娘家找了个假许祭酒来应付之前的事情,毕竟钱祭酒死后,许多事情都需要圆过去,而许祭酒的身份也是敏感,若是真的在,她的事情被说出去,逼死亲夫什么的,绝对会被判罪的,而假祭酒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因此当她搁在城里的耳目说真的许祭酒回城之后,她就慌了。不过她也不怕彼此都有把柄,总不见自己一个人死。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而后就带着人到了这个打听许久的地方,结果才进门就见着一个脸熟的小厮,她正想着,结果抬眼就见到甄珠,江宁织造府的嫡子!完了!钱家太太一脚才跨进门,转身就要离开,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们都不明白,互相看了两眼就跟着一块走了。   金宝嫌弃的呸了一声,而后开口说:“这可真是来去匆匆啊,怎么还没见着正主呢,就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关上门,而后回身站到甄珠身边,给甄珠倒了茶。   甄珠笑着摇了摇头:“她可是这世间活的最累的,你说当初她嫁给钱荣的时候,可曾知道这事?”   金宝回头见许荣还没出来,这才低声道:“少爷,我倒是不知道因果,不过在我看来最坏的是那个钱荣,难怪那么早死呢,你说许大人这样好的人不珍惜也就罢了,好歹你放了人家,偏偏扯着一个女子还带累许祭酒。”   甄珠笑着敲了敲金宝的头:“就你说的最对,不过世人皆是贪心,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谁都知道,可真正愿意放手的又有几个。”   “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许大人太好,你说他但凡平凡一些,早被那些个娘们给干掉了,您可不要小看这些个女子,在后宅个顶个的厉害。”金宝说的唏嘘,他父亲在甄家干了一辈子,大宅的事情见识的实在太多,金宝只听几次,就受益匪浅了。   “世人皆道女子柔软,应当怜惜,偏偏这姻缘哪里是自己能决定的,都不是随缘罢了。”甄珠的眼神迷茫,他想到了自己,又想到了许祭酒。   许荣跟钱荣相遇在最美好的少年,他们一块念书,一块休息,一块玩耍,一块作诗,他们的欢乐,他们的悲伤,经历过最纯粹的少年时间,学院的山门划出了一个独立的空间让这两个少年走到了一起。   可是就算是这样干净的感情,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甄珠不知道该怪谁。   三十五岁的祭酒,是这样的才华出众,便是张氏的父亲一辈子忙忙碌碌也不过只是个祭酒罢了,可是到了这样的高度,这样的人生,超过世人的地位,还是不行,他们都不行,自己呢……   到了晚上,甄珠回了自己的屋子,他吩咐金宝回家去睡,又把临时派来的小厮遣了出去,而后之剩下独自一人,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双手抱着膝盖,或许是因为肩膀疼,疼的他双眼通红。   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他讨厌不受自己控制的内心,明明对方那么大年纪,有众多妻妾,如果他愿意还可以选大批的秀女入宫。而自己居然还贪恋对方手掌的温度。   因为感情太过无望,所以想不开的甄珠就这样抱着自己不听的哭着,又怕外面的人听到,于是无声的张开嘴喘着气,眼泪染湿了袖口,他的双手变的黏糊糊的,又因为哭啼的太久,喘不上气。他只是可怜许荣,其实也是可怜自己。   “哭什么。”一个无奈的声音出现在甄珠耳边,他哽咽着抬起头,就看到那个应该不在这里的人,喘着一声漆黑的衣服,手里拿着一颗夜明珠。   “嗯……”甄珠想行礼,可是他哭太久,不自觉的打起嗝来,而后气也不顺,实在没发不出其他声音。   皇帝无奈的把自己的小情人搂在怀里,之前接到暗位的消息说他哭的挺惨,反正也不远便来一趟,结果到了地方,一向成人化的甄珠忽然又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让他实在哭笑不得。   之前甄珠受伤,皇帝觉得不安全因此在他身边放了一个暗位,虽然这有可能会让别人意识到自己有一股力量,不过在某些时候,他才不管,毕竟不管是当初做王爷的时候还是如今,只要是碰到甄珠的问题上,他一向任性的很,底下的人也深有体会。   “好了好了,哭什么。”皇帝随手把夜明珠丢在一边,而后抱着甄珠上了床,给他用搁在床头的帕子擦干净脸,而后搂着对方躺下。   “那……个,恩,钱,恩。”甄珠还在打嗝,身子还在颤。   皇帝无奈的叹口气,而后搂住小情人,慢慢的顺着他的背,拍了一会好不容易等甄珠喘匀气,这才笑着捏了捏甄珠的鼻子:“这是做什么,好好的,莫非是谁惹着咱们珠少爷了?”   “那个许荣,太惨了,那个钱荣好坏。”甄珠觉得身子暖暖的,不自觉的往他身边靠了靠。   “恩,钱荣确实急功近利,可是你不是才认识那个许荣么,怎么这么关心?”皇帝有些吃醋,凑到甄珠脸颊旁边亲了亲。   “不是,他也惨,那么喜欢一个人,跟我一样。”甄珠咬了咬下唇。   “乖,不哭,朕绝对不会辜负你。”皇帝凑到了甄珠唇边,哄骗着对方张开嘴,而后亲吻了上去,含住了甄珠的唇瓣,生出舌尖勾颤着,等着他亲的差不错,这才放过已经满脸通红的小情人,开口说道,“睡吧,朕可是冒着被知晓的危险来了这一趟,睡吧。”   甄珠觉得身子慢慢变暖,原本压在心口的石头被搬开,他的眼帘跳了跳,而后里头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慢慢的沉入了梦想。   皇帝伸手摸着甄珠的脸,认真的看着小情人的睡颜:“没事,再等等,等过了这些日子之后,谁都没办法管朕,到时候就只有我们,旁人谁都不能说什么。”   底下的暗卫皆为这个任性的主子操心,偏偏皇帝等到了五更才从甄珠床上爬起来,一路出了甄府。给圣上开门的正是丈青,他最近一直呆在甄府就为了铺些暗线,增加圣上耳目。   甄珠醒来,就见着丈青硕大的脸,他最近被金宝这样攻击了几次,因此也没上心只是伸手默默的推开,而后起身到一边洗脸。   “因为主子昨日哭太久,所以一会还是敷敷脸,不然等老爷太太看见,就该问了。”丈青用不高不低的音调语速飞快的说完,而后就见着甄珠整张脸都埋在了手帕中,只有露在外头的耳根通红的让人看见,丈青在心里点点头觉得有些爽快了,好歹安慰了三更半夜被暗卫挖起,而后给圣上开方便之门的郁闷。   甄珠憋气了一会,而后只能把毛巾拿开,随丈青折腾,不过好在丈青手上功夫不错,青年男子挽着袖子在甄珠脸上折腾了一阵子,而后拿出一个小瓷瓶挖出了一些乳膏,而后慢慢的给甄珠揉开。   “少爷昨个是去哪里了,怎么回来之后心情这么差。”丈青一边揉着,一边问了一句。   甄珠在嘴巴里咬住自己的舌尖,而后顶着上颚一会直到舌尖酸疼之后,这才开口吐出几个字:“以后不会了。”   他说完闭着的眼睛跳了跳,丈青道:“属下自知跟丈青等人的出身不同,只是伺候少爷这些年,也是为少爷尽心尽力的,旁的不说但凡是少爷贴身的事情,属下半分不曾犹豫,若是那些个不能说的也从未传到宫中去,少爷日后无需防被与我。”   甄珠听到这话,忙要起身,接过被丈青轻轻的托住在耳侧,他没起来,于是只能躺着睁眼:“并非如此,只是因为当时金宝当值。”   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是金宝当值,不过也是因为他自己挑了那个时间出门,丈青到底有多少本事,甄珠是不知道的,不过就没见他有为难的日子过,反正什么事情到了她手上就没有不成的,跟性子有些活泼的金宝跟性子太过呆板的宋兆勇比起来,丈青其实是非常好使唤的人,可是偏偏这样的丈青出身实在太好。   圣上身边用着的人,身份都不低,甄珠这样一想就有些使唤不出手。   丈青也心中没可能这样一次就能让甄珠重用自己,不过怎么说呢,看到甄珠受伤他还真心疼了,毕竟自己看着长大的少爷,若是当时自己就在身边,怎么会这样呢,他一边抱怨金宝的同时其实也反省过自己,或许是因为甄珠对自己又芥蒂,所以他下意识的也就没有往甄珠身边凑。   可是就像染红说的,哪有主子来贴近底下人的,想到染红,丈青就不自觉的有些甜蜜,他们的亲事已经在主子面前过了明路,就等着甄珠这次回去之后,成亲。   好不容易丈青揉好脸,甄珠往镜子里看了看果然看不出来了,他结结巴巴的谢了丈青而后吩咐他跟上,之后又回头道:“今日我要去许祭酒那处,就是那个自杀的钱荣的同僚,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等到了地方你不要随便说话。”   丈青挑眉,知道这是甄珠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点点头,觉得自家少爷的态度果然简单粗暴,明明那么聪明一个人,在学问上就没见过他有为难的问题,偏偏人际关系一跨糊涂就没见着他有什么好的待人方式,每每让人无力,可是也正因为简单让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少了许多的心,不用去揣摩主子的心思,因为对甄珠来说,他把你当自己人,就带你到各种地方,如果他不用你,他就是不信任呢,像宫里主子那种什么人都能用,什么人都能收服的技能,甄珠根本不存在,也正是因为如此,珠少爷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圣上亲自查看过。   许荣见着甄珠带着不同的小厮来,下意识多看了两眼,而后就问之后甄珠道:“昨日那个钱太太来过了?”   甄珠点点头:“怎么了,莫非今日她又来了?”   许荣摇摇头:“不是,是今日我出门的时候,旁边的邻居问我昨日来的富贵太太是谁,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因此想来打听,我问了样子,就知道是那个人了。”   他说完就低下头,甄珠看了许荣一会,发现对方的情绪还好,便道:“她恐怕来者不善,不过好在之前我也在,应当能挡她一阵子,只是如今钱荣已死,你的把柄也不算得把柄,她的事情倒是要紧性命,虽然我如今还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不过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且等等,她总没个好下场的。”   许荣摇摇头:“我已经不在乎了。”   是的他已经在乎了,反正背叛他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第118章      有些人就是你愿意放过她,她也不愿意放过自己。甄珠觉得钱家太太果然是个奇怪的性格,他最近的行程都需要跟李氏细说,因此也没瞒着,到底隐去了他跟许祭酒有来往这事,只是跟李氏询问,不知道是不是认识。   “这江宁地界,原本就这么大一个圈子,那钱家的太太自然是认识的,只是珠儿问这事做什么?”李氏手里捏着针线,她难得想起给甄应嘉做个香囊,因此一旁伺候的丫鬟们都在分线。   甄珠捏着绣篮里的绣球,头也没抬:“前些日子出门就遇着人,正想让呢,对方就呵斥上了,倒是让金宝无缘无故惹了一顿骂,他们又是自爆姓名,只是我听闻那钱祭酒前不久才刚刚去了,因此才跟母亲来打听打听。”   他说的仿佛有私怨,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抬头,对着李氏仿佛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不是个明白人,既然遇着就远一些,她娘家虽然有钱,不过到底是商户,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李氏不愿意自己儿子太过小气,笑着拍了拍甄珠的肩膀,而后感叹道,“都长的这么大了,明日不如陪娘一块去寺庙,当初许了愿,你既然平安回来就要去还愿。”   甄珠忙应下,之后就没再问,看来李氏这边是打听不到什么的了。既然这边问不出来,于是他对着金宝使了个眼色,就起身,一边说道:“既然明日要出门,儿子先去收拾收拾。”   所谓收拾都是借口,不过金宝站在一旁忙跟着说:“是啊是啊。”   李氏看了一眼金宝,想了想对着甄珠道:“如今你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多,要不最近挑几个?”   金宝的心中暗自叫苦,别啊,好不容易熬到宋兆勇结婚离开,再往少爷身边塞几个,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只是这心思是他的,不能往外头说,倒是甄珠自己开口:“如今也没什么事情,更何况还有金宝跟丈青呢,若是挑几个生手,反倒耽误事。”   李氏见自己儿子不愿意,也就没再提。   甄珠往外头正要出门,后腰一重,回头就见着自己小妹拉住了衣摆。   甄珠看着小姐儿回头又看李氏,只见小姐儿低着头一心一意的拉着甄珠的衣摆,明显有事,甄珠用眼神询问李氏,李氏笑着摇摇头示意他带着小姐儿出门,一会肯定就知道了。   甄珠没法,就带着小姐儿出了李氏的院子往自己书房走,跟着小姐儿一块来的有八个伺候的人,四个丫鬟四个嬷嬷,不过都在书房外头停下了。   小姐儿跟着甄珠进了书屋,这才松开哥哥的衣摆,而后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的桌上,等着人上茶。   金宝忙上前给自家二小姐倒茶,而后带着讨好的笑小心的搁在桌子上。   甄珠吩咐金宝去关门,而后回头坐到了小姐儿身边,摸着妹妹的头问:“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小姐儿之前跟李氏撒娇,她原本自家哥哥就不熟,偏偏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少,她倒是跟堂哥甄瑚关系不错,跟着甄琏关系也好,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偏偏前些天她的那些个小姐妹听说自己哥哥回来了,便让自己请了一块去聚聚,眼见着这十五就要到了,可是她这边还没进展。   小姐儿也是个要面子的,李氏有心让她跟甄珠多处处,可偏偏不管甄珠对小姐儿态度如何温和,对她来说,自家哥哥就跟那山中猛虎一般怕人。   甄珠看着自己妹妹在自己面前不停的喝着水,等把一壶的水喝完之后还没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而后就直接起身飞一样的告辞离开了!   “她,这是怎么了……”甄珠纠结的看着自己妹妹远去的背影,纠结的看着金宝。   金宝也茫然的摇摇头,不过他立马接口道:“要小的去打听打听吗?”   甄珠皱着眉头摇头:“算了,若是要紧事情,她总会再来的。”   结果到了日子,小姐儿还是单独上了马车,前前后后带着她的那些身边伺候的人自个去了,哥哥太可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怎么办,甄家二小姐无奈的咬着手帕两眼泪汪汪。   金宝即便没有打听,消息也是传了一耳朵,只能对二小姐报以无奈,毕竟自家少爷的肩膀看着没事,万一碰到了,他们这些词后的人便是万事难辞其咎啊。   甄珠一边养病,一边吩咐下去把钱府监控起来,又吩咐人去苏州把周秉苍带来。周秉苍自从出狱之后身上功名被革,这辈子就甭指望再考科举了,他又不是跟旁人一样心心念念就为着一腔热血,等他出来之后那个让他付出的美人又不见了踪影,于是过的更加颓废。周家子嗣不少,便是周秉苍也是排行老三,以往因为会念书在家中还算受宠,可是如今他既然没了前程,家中便是那些房里伺候的丫鬟都想往外跳了,更不要说上头的人。   他在牢中住了才三月,可是前十几年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便是日常吃食更是不再挑剔,用餐时也是西里呼噜的。也就他母亲觉得可怜,每每看到的时候就捏着帕子擦眼泪,日子久了周父等人看着就觉得碍眼,又知道三儿子没办法科举自然要寻一样旁的生计,心虽然是好的,可是到了周秉苍眼里,那是作践了自己。   他做人这一辈子唯一的目标便是科考,可是就因为之前的冲动,他的目标,他的人生,彻底的转移了方向,他觉得活着真的没什么意思,可是又受不得母亲的眼泪,于是便在一天夜里偷偷的离开了周府。   他回头看了一眼生他养他的宅子,只觉得眼眶有些热热的,不过到底扯了扯背上的包袱,抬脚走了。   既然自己没办法为这家里光宗耀祖,就不能做个吃白饭的,不如自己先走省的日后他们觉得自己连累了,他一遍埋头往外,自然没有留心身边,之后只听见耳边凑近的呼吸,正准备回头,后颈一疼也就晕了过去。   等着周秉苍再睁眼,整个人都被捆着塞在一个木头箱子里,一路吃喝全无被人抬着晃了三天,好不容易等见了光,他已经饿的两眼青光,什么都看不清了。   “就是这小子?”金宝摸着自己的下巴,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那是个中年汉子,穿着一身棕色的衣服,脸上养着胡须,说话也是粗声粗气的。   “就是这小子,看着他从那周府出来的,省了伙计们不少的功夫。”中年汉子说完,对着金宝笑了笑,“小宝哥,您看,这银子。”说着搓了搓手。   金宝掏出了个金镏子丢给对方,脸上面无表情的扫了对方一眼:“嘴巴牢一些,我们可只是请了这周少爷上门一叙。”   那中年汉子才不管到底因为什么呢,反正这小子看着就知道是自己出来的,他笑着把金镏子藏进口袋,而后吩咐底下人把箱子扛上岸,而后就走了。   金宝嫌弃的看了一眼,而后吩咐人扛上:“回府吩咐人洗洗干净,养两天送到书房里,少爷还有事情要问呢。”   地下的小厮应了一声,而后便照着原样把周秉苍塞回了木箱,之后一路抗去。   甄珠嫌弃府里不自由,又怕自己身上有伤的事情让家里人知道,因此跟孙氏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院子到了外头,说是打猎其实就是养伤,等着周秉苍坐立不安在一个屋子里养了两天,就听到外头有脚步,门外的锁被打开,大门一开是个他不认识的男子。   周秉苍吓的嘴唇发白,不过他还是有些读书人的骨气,因此双手抱拳问:“敢问小哥,请了在下在此何事?”   来的正是金宝,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周秉苍一会:“我家少爷有个事情要请先生帮忙,不知道先生是否愿意。”   周秉苍吞了吞口水,紧张的指尖泛白:“在下能问,是什么事情吗?”   金宝道:“自然是关于烟雨楼的蔓娘了。”   “蔓娘,蔓娘怎么了?”周秉苍原本的脸色有些泛白,如今已经泛青了,他一把抓住了金宝的袖子,眼中满是惶恐。   “呦,看不出还是个痴情种,得了,跟着来吧。”金宝一把扯开了周秉苍的手,而后带着人就到了甄珠的书房。   这个别院前后是八间的大宅,周秉苍住的是西侧的小屋,顺着小路往里一路景色宜人,他自知家中不过算是温饱,到底也是见识过一些,心中隐约觉得这个绑了自己来的人,身份绝对不会低。   甄珠正在屋子里练字,可惜他的肩膀收不住,没一会就酸疼的厉害,他搁下笔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如今的字,颤的厉害。他有心多练练,因此晃了两下胳膊之后,就又拿起了笔。   一旁丈青咳嗽了一声,而后抬头直直的看着甄珠,甄珠被对方的眼神看的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只能把毛笔放回去,而后对着丈青讨好的笑了笑。   金宝到了门口,轻轻敲了敲们,丈青到了门口打开,就一眼瞅见了穿着书生衣服的周秉苍:“怎么给他穿这,不是说已经革去功名了么。”一句话让周秉苍知道自己全部的情况都在对方手里,同时也想起了那份割肉的疼痛。   金宝看着丈青给周秉苍一个下马威,知道这事用人的手段,他嘿嘿一笑没参合,只是让过身,丈青对着周秉苍说了句进来吧,而后转身就往里头走。   周秉苍进门,就觉得往日自己见着所谓的贵人都不算什么,眼前这位身上穿的手里带的腰里挂的,皆不是他能看出价码的,便是脚上踩的靴子也是镶金壤玉,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某种韵律。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之前他以为是因为蔓娘如今攀的高枝要找自己算账,毕竟他据说是蔓娘的第一个,入幕之宾什么的当初惹红了多少人的眼睛,可是这会他就不这么想了,这样一个男子跟蔓娘不会有什么瓜葛,就算蔓娘是他心中的朱砂痣,但是他也不能去改变蔓娘的出身。更不要说这少年的相貌,蔓娘更是比不上对方一个手指尖。   他心中的百转千回,不过膝盖到时不软,依然照着之前的习惯,抱拳低头弯腰。   “这便是周先生吧,请了周先生前来手段虽然粗鲁了一些,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哪里都不太平若是闹的太大,也是怕伤着了周先生。”甄珠笑着开口,而后请了周秉苍坐下,自己则坐上主位。   丈青给甄珠上了茶,而后又端了一盏搁到周秉苍身边,退到了一旁。   “听闻当初在烟雨阁,有个叫蔓娘的花姐跟你交好,如今让你来不过是想请先生帮个忙,认认人。”这个不过是借口,甄珠自己就见过蔓娘,只是当初在烟雨阁,蔓娘浓妆艳抹跟在钱府里头见面的素颜有些个不同,身量倒是不变的,他请了周秉苍其实就准备用周秉苍当诱饵,看看蔓娘会不会上钩。   “在下之前深陷囫囵,往日种种都已忘记了。”周秉苍干着嗓子,回了一句,而后低着头不说话。   甄珠笑了笑,也不接,只是吩咐金宝带着周秉苍回去,周秉苍回了小屋,看着外头的人关了门,这次倒是没挂锁,只是他住的小院被分了十来个伺候的人,便是他喝口水洗个澡都有人陪着。   甄珠关了他两日,便吩咐人给他传话,可以出门,只是身边还是前前后后跟着四个孔武有力的小厮,他有心打听甄珠的身份,只是这别院里什么都看不出来,等他能出门问了乡间农贩才知道,甄珠是江宁织造府的嫡子。   他迷茫的回头看了一眼别院,而后就跟着人流进城闲逛,路过一书社便进去买了两本书,等出来的时候身上银两就没了,好在跟着他的小厮也是个机灵的,笑着对周秉苍道:“少爷知道先生要出门,就提前吩咐账房拨了银两,算是对先生的补偿。”   而后他忽然就看到一辆马车从眼前驶过,而后那微风吹起的车帘子,里头一个佳人侧着脸看着外头的风景,那车顺着道路一路往前,马车里的女子跟周秉苍的视线交汇,周秉苍的脸颊一红,正要说话,只见那女子脸色一白飞快的撤去了手,而后那车帘布遮住了窗户。   周秉苍身边伺候的小厮互相看了两眼,表示任务完成,而后就跟着失魂落魄的周秉苍又走了一路,到了天黑才回了别院。   用过晚饭,周秉苍就独自关起了门,他来的时候带的那个包袱放在床头,他小心的拿过包袱而后抖开,里头是他换洗的衣物跟几个香囊,又有一些碎银,他在一件不起眼的衣服袖口涛了一会,就拿出了一只耳环,这耳环上头是拉丝盘金绕成的蝴蝶式样,地下坠着红宝石,晃动起来很是明媚。   “为什么……”他对着耳环发着呆,他不知道蔓娘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会有人专程让他到这边来,他想起当初自己考完之后,开开心心的跟蔓娘分享消息,他对自己很有信心,果然最后他位列前三,可是蔓娘却说此次科举舞弊,像周秉苍这样明明有才干的,如今却被旁人说成名不符其实。   他见着心爱的女子落泪,于是跟着一些交好的朋友,一道上了街,那会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才是圣上应该提拔的人才,他有抱负,有真知灼见,有良心,跟那些坐着高位却不干实事的比起来,他不是更出色么。   “你……是不是……”他咬住了唇,以往没觉得,这会他却忍不住想,是不是当初蔓娘利用了自己,那么从一开始难道就是个陷阱,只有自己这个最蠢的人一头栽了进去。   甄珠正在换药,金宝站在一旁回禀着今日周秉苍的行程:“那蔓娘已经见过周秉苍了,当时脸色就不对,据说等着回了钱府,她的那个小丫鬟就出来寻了一次,不过当时周秉苍已经回来了,明日可还要让他出门去?”   “明个就不用了,等上一些日子,总要人心甘情愿的配合才好些,等着他日后忍不住来问事情了,到时候再让他们见面。”甄珠到时挺看好周秉苍的,一个能考入前三的自然是有真才实干,可惜日后不能科考,他吩咐金宝多照顾对方,而后又说,“让他给家里写封报平安的信,你们看着写一些,而后让他抄一遍就可以了,人既然住下来了,总要他安心一些。”   金宝笑着对甄珠道:“就是主子你性子好,对人也实在。”   “行了行了,干事去吧。”甄珠见着金宝又要拍马屁,笑着虚踹了一脚,金宝配合的挪了一下身,而后对着丈青示威一笑,转身离开。      ☆、第119章      周秉苍养了几日,心中有所牵挂,因此早早的便询问过看护之后,出了门,甄珠派到钱府看着的人回禀,据说那个蔓娘前些日子见着周秉苍当日还有些坐立不安,从昨个起似乎下定了决心。   “莫非那女子要干杀人灭口的活计?”金宝愣愣的看了一眼丈青,而后往里头看着自家主子还在练字,便又压低了声音,“要是那周秉苍被杀,日后单反有个蛛丝马迹,咱们少爷还说的清吗?”   丈青在肚子里转个圈,谁跟你咱们了,不过他也没说出来,只是对着金宝翻了个白眼:“你有功夫操心这些歌闲事,不如去外头,看看少爷的药好了没。”   金宝嘟囔了一句,丈青也没听清,而后就见着对方一溜烟的跑远。   甄珠抄了一篇金刚经而后搁下笔,伸了个懒腰。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作用,总觉得自个的身子骨最近容易困乏,于是就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头枕在手臂上,神情萎靡,慢慢的就瞌睡上了,他正要入睡,忽然一股气流穿过耳际,整个人陷入沉睡,一头倒向桌面。   一只手稳稳的拖住了他的脸,而后腰间被人搂住,一把抱起。甄珠身子一清,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了,睁开眼睛,就见到了对方。   “呃,圣上……”他的双手下意识的抓住了对方肩膀处的衣服。   “既然困了,为何不到床上去。”来人声音温柔,似乎出了京城之后,他就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了。好似他们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一样。   “还有些事情……”甄珠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脸,他被抱到了榻上,而后就见着对方挨着自己坐下,摸了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脸。   “可是那钱荣的事情?还没查清楚?”皇帝摸完甄珠的脸,就摸上了手,而后又搁在腰间,整个人都有一种压下去的趋向。   甄珠的脸越来越红,他原本想说一些,可是舌头紧张的都说不出话了,外头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拯救了他。   皇帝起身回头,外头丈青推开门,低着头恭敬的托着托盘:“主子的药。”   “送进来。”   丈青稳稳的托着盘子,搁到了矮几上,而后拿起药碗放到甄珠面前,有倒退了三步这才转身离开。   从皇帝出现在书房的一刻开始,所有人的态度都变的不一样了,甄珠越发的觉得跟以往不同。不过这些越想就越发的觉得胸口闷,他咬着唇,忽然觉得唇齿一热,他的手指按到了唇间,牙齿被分开,而后连着牙后槽都被对方摸了一遍。   “牙口不错。”皇帝淡然的把手指从甄珠嘴里抽出,而后在帕子上擦了擦,端起药碗送到了甄珠唇边。   甄珠慢慢的喝着,药实在苦,喉咙口有反射性的呕吐的感觉,他压抑着仰头把一整碗都一次性喝完。   “钱荣是左邱明手下,如今副考官斩立决,推荐的县令等一并流放,此事不是已了?”   “只是,还有些……”甄珠皱了皱眉。   “放心,万事有朕。”皇帝轻笑了一声,“有些累,先睡。”说吧就闭上了眼睛。   钱府,穿着一身淡粉色襦裙的蔓娘快步的走到了钱家太太的门口,外头看门的嬷嬷忙起身迎了进来,钱家太太正咬牙切齿的吩咐人给许祭酒一些厉害看看,她还没商量出主意,蔓娘就进来了。   钱家太太看了蔓娘一眼,脸色并不好:“你怎么来了?”   蔓娘瞥了她一眼,而后吩咐屋子里的人出去,钱家太太愤恨的看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却听另一个女子,不自觉的扯着手里的帕子。   等着人都出了院子,蔓娘站起身:“教主吩咐的事情,你都完成了吗?”   钱家太太撇了撇嘴,要不是她娘家人都是靠着这个所谓的教主才发了财,如今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蔓娘见钱家太太不说话,往前走了一步,钱家太太见着蔓娘靠近,忽然想起对方的手段,动了动嘴,最终低声道:“如今那贱人身边有个贵人相助,实在……”   她话还没说完,蔓娘一巴掌打的钱家太太侧过去了脸,而后白皙的脸庞上飞快的红肿,钱家太太被打蒙了,捂着脸愣愣的看着蔓娘。   “你若日后还不用心,便不是这一巴掌的事情了。”蔓娘扬着下巴,而后转身离开,她出门外头伺候的人才回了屋,钱家太太捂着脸进了卧室,她奶娘忙跟着进屋。   钱家太太此事已经松开手,她脸上的巴掌印很是明显,奶娘心疼的挨着钱家太太坐下:“这是怎么的,居然还动手!”   “如今也就奶娘能心疼心疼我,这一屋子的人,哪个是我吩咐的动的,早知如此!”钱家太太的性子到时也利,平常女子受了委屈皆是哭哭啼啼,偏偏她不哭,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答应了家里人带了蔓娘进府,之后见一计不成干脆利索的逼死钱荣。   “太太且忍忍,如今老爷已经去了,您的日子日后还是要靠着娘家,府里大老爷二老爷也都听那个人的话呢,太太若有个万一还让我这个老婆子怎么过。”奶娘说着就哭上了,钱家太太伸手拍了拍奶娘,算是安慰。   “你可打听清楚了,前些天不是说那人神色不对么,只要咱们能抓住她的把柄,就不用担心日后了。”钱家太太说的是三天前,蔓娘原本出门,结果回来的时候一脸惊慌,肯定是看到什么她不想看到的东西了,而且以往一直跟着她贴身伺候的小丫鬟从那日开始,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听着车夫说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事情。”奶娘迟疑的摇摇头,而后叹了口气,钱家太太怨恨的盯着自己手里的手帕,慢慢的摸上自己热辣辣的脸,瞪大了眼睛。   她当初假如钱府的时候,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毕竟钱荣跟她是说明白的,只是随着日子慢慢过去,她开始掌家,心里的欲望越发的大了,凭什么,她就不能有一个正常的夫君,从她有这个念头开始,从她告诉她母亲开始,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甄珠不知道圣上是来干什么的,不过他清楚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反正左不过不是太上皇就是七贤王。他有心训练周秉苍,因此手底下的人对周秉苍倒也是客气,往日喝来喝去的少了许多,只是之后一直没有遇见蔓娘,周秉苍心中有些郁闷,他有时觉得不见到才好,省的蔓娘受人欺负,有时有觉得还是见到的好,至少能问问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利用了。   心里明明知道答案是什么,不过还是一味的需要对方说明,这其实就是自我欺骗。   周秉苍如此,金宝也是如此,不过金宝这边倒是跟周秉苍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他只是一味的催眠自己,没有见到万岁爷罢了!   “金宝,金宝?人呢?”甄珠喊了两声,他有些饿,于是回头就想找人,结果愣是没找到,皇帝抬头看了甄珠一眼,而后关切问:“怎么了?”   甄珠摇摇头,笑了笑:“也不知道那小子跑哪里去了,圣上,您看完折子了?”   “不急,你且再说说钱府的事。”皇帝随意的把折子丢在一边,而后认真的看着甄珠。   甄珠的眼神飘忽了一阵,而后脸上有些热,他咳嗽一声开始细说,其实钱府的事情如今看来,不过是他运气不好,事到临头懊悔迟,于是一根白布吊死了自己,可是这其中那个蔓娘到底出了多少力,她就是所为何,旁人皆是不清楚。   “那钱荣虽然有些银两,不过在江南地界也不算巨富,虽有些权利可也不过是六品。”甄珠想到的是,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后谋划,那么江南这边,除了三方势力是不是地下还有一层在浑水摸鱼。   “你如今便是想破脑袋也说不清楚,不如等抓着人问清楚了,为何不直接下手?”皇帝觉得甄珠做事还算妥当,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弯弯绕绕的,直接抓了人来问不就行了么。   甄珠摸了摸鼻子:“这不是胆子小,怕她背后还有人么。”谁都像圣上您呢,出门在外带上几百人,不行还能直接用虎符调兵。   皇帝皱眉:“给你派的十二骑呢?”   “不是回去了吗?”甄珠眨了眨眼,两人对望。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暗自皱眉。   “果然还是有所疏漏啊。”皇帝眯着眼睛低声说了一句,不过甄珠是没听到,他侧着耳朵到时想听来着,结果被皇帝捏住揉了揉,他立刻站直了身体,轻笑声入耳。   “算了,总不能什么朕都插手,你且继续安排下去吧,日后注意安全便可。’   皇帝这次来是因为甄珠受伤,他实在挂念的慌,不过事情也是多,京城那边虽然有人应付,但是也不能离开太久,如今手里要的人已经抓到了,他也就没什么好操心,于是跟甄珠一同住了三天,便离开。   两个人的感情就在这样的相处中越来越好,虽然没说明可是这样的生活却已经让人很满足了。   周秉苍终于跟蔓娘接上了头,当然他以为自己已经把跟着的人甩脱了,毕竟在小丫头的帮助下,他们换了好些个马车又来回在城镇里穿街走巷,只是对方越谨慎,说明蔓娘的身份越约束,他咬着唇忍住了心中的悲凉。   蔓娘穿着一身平常富贵人家小姐穿的衣着,跟烟雨阁时候很是不同,周秉苍看着眼前的娇容,没有了庸俗的红彩,虽然没有以往那么浓烈却更沁人心。   “你……好么……”周秉苍站在跟蔓娘十几步远的地方。   蔓娘肚子里冷哼一声,脸上倒是没露出什么,反而柔声说:“前些日子似乎见着公子,可是又以为看错了,好在你我还是有缘分,能再次相遇。”一段话说的百转千回,仿佛她真的用心一样。   “蔓娘。”周秉苍瞬间就红了眼睛,冲上前一把握住了蔓娘的手。   蔓娘娇羞的靠在周秉苍身上:“当初走的匆忙,可惜妾身身不由己,只是不知公子怎么也在江宁。”   周秉苍原本眼眶都湿润了,蔓娘这么一开口,他下意识的便回答:“自从牢里出来,我便寻不见你,只听说你远走,因此收拾行囊出了门,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在这里遇见蔓娘。”他一遍说着一遍双手扶住了蔓娘的肩膀。   蔓娘垂母,细长的睫毛颤了颤,等了一会慢慢抬起脸,眼泪顺着眼眶就下来了。   “蔓娘,蔓娘,我的蔓娘!”周秉苍心痛的难以言喻,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沉甸甸的,他刚刚居然还怀疑蔓娘,实在太不应该了。   他正想说什么,忽然后颈被人一扯,整个人都往后飘,眼前亮光一闪,胸口的衣物被割开,耳边听到布匹割裂的声音,整个世界都晃动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本跟自己相拥的蔓娘此刻手里拿着匕首,自己被小少爷丢到了一边,而后又听到那个恶毒的笑声。   “好蠢啊,这人,少爷您还救他做什么。”金宝不屑的踢了踢周秉苍,而后抬头看向拿着匕首的蔓娘,“最毒不过妇人心啊,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呢,怎么下手就那么狠。”   蔓娘一刀不中,收势冷冷的看了一眼周秉苍,而后抬头看向甄珠:“就是你一直坏我好事!”   甄珠挑眉:“看姑娘说的,当初不是你说让我救周秉苍么,如今我把人都给你送来了,你还不要。”   蔓娘咬唇,他当初只以为甄珠是外地人,她为了做出姿态于是随意选了一个,不过她也是打听过甄珠的身份,觉得如果对方看中自己,那就更好了,谁知道美人计不成,反倒惹了对方疑心。   “小公子也是诚心人,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插手,我跟周公子的事情,莫非你也要插一手?”她将手里的匕首藏进袖口,而后悄悄的四下打量,这个地方人迹罕至,她因为怕旁人知晓,所以只带了四个人,只是三个在外头,一个守着门口,如今甄珠等人进了门,那些人居然没反应?   “是么,看着他被你杀掉,别傻了。”金宝嘲笑了一句,而后看向甄珠:“主子,带走?”   甄珠看了蔓娘一眼,想了想,还是先礼后兵吧:“不知道姑娘是否愿意跟在下走一趟?”他脸上带着笑,视线看着蔓娘,不错一分。   “有劳公子费心,蔓娘实在……”蔓娘一遍说着一遍行礼,而后忽然暴起,“实在不愿意呢!”   她的动作极快,似乎一息之间就到了甄珠面前,甄珠背着手没动,反而眯起了眼睛,而后就见着他身后忽然闪出了一个人,压着蔓娘过了两招,之后就听见蔓娘一声尖叫,声音还未落定,人已经躺倒。   “哇,丈青哥,你好厉害啊。”金宝蹦蹦跳跳的凑到了丈青身边,低头看像躺在地上的蔓娘,也就这么一会功夫,四肢被废,人也已经晕了,只有四肢有些抽搐。   周秉苍含着泪,爬了过来,嘴里嘀嘀咕咕的喊着蔓娘。   金宝伸手按住了周秉苍的头,而后推了推:“想什么呢,这可是一条美人蛇,她刚刚好像杀了你呢。”   周秉苍捂住脸,用袖子擦了擦,而后抬头:“我知道,可是……”   “行了,金宝,别为难周先生,谁都有错眼的时候。”甄珠如今既然已经抓到人,自然就懒的折腾这个周秉苍,想来这也是个可怜人,他吩咐人把蔓娘带了回去,连带还有四个已经半死不活的手下,一时收获颇丰,等着他快上马车,忽而回头问跟在自己身后的周秉苍。   “你是跟着我们回去,还是送你回苏州?”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周秉苍,觉得自己还是还是习惯做个好人。   周秉苍摇了摇头:“我跟着少爷回去,我想看着蔓娘……”他说这话的时候嘴唇惨白,甄珠都有些觉得自己是不是虐待了对方,要不然他怎么搞的这么惨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你就跟着我们回别院。”甄珠说着吩咐人带了周秉苍坐上后头的马车,他带着金宝上了马车,丈青在后面看押着囚犯。   他之前有心把蔓娘失踪的消息透露出去,之后瓮中捉鳖,只是就怕对方不上钩,若是此事不能一击即中,日后便麻烦了。他心中思索片刻,招来金宝,吩咐他放出一些假消息,反正如今蔓娘在手,能问出多少就看自己本事了,若是牵连到甄家,那就不好了。   一行人马车辘轳压过了泥路,而后顺着偏僻的走道,慢慢的出了城。   金宝跟着甄珠,觉得自家少爷就是英明神武,而后更是嘚瑟的有够,他坐在马车后头,看着路边景色后退,而后耳边听着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眼角瞥到有什么东西窜过树枝间,他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第120章      蔓娘的身份并不算高,她上头就是当初想要杀了甄珠灭口的‘假’许祭酒,据说真名没神木人知道,蔓娘等只知道对方据说是什么四护法,而后又有什么教主,当他知道完,瞬间就觉得人生有些不太好。   “总觉得脑袋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着凉了。”甄珠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而后无奈的回头看金宝,金宝也已经听傻,两人看了一会,甄珠起身决定把这项工作交给专业人士,自己先离开。   蔓娘此刻看着已经零零碎碎,身上也是血痕交错,她一边喘着气,一遍吐着血沫,怎么看都快要死的样子,甄珠到时没神木怜香惜玉的情绪,只是觉得有些烦,之前忙忙碌碌收集了这么多,结果最后整出来个这个,他有些心灰意懒,因此打发人给蔓娘上些药,而后送去京城。   好歹把人跟口供送到圣上那边,也算给旁人一个交代。   因为蔓娘招供,所以周秉苍被暗害一事大明,甄珠原本想给他求个恩典,好歹日后能东山再起呢,不过周秉苍确是心如死灰,不过两日就瘦的脱了形,不过好歹精神看着不错。   “不用了,在下往日过的混沌,如今这样也是报应。”周秉苍心如死灰,他最近的人生波澜壮阔,算是人生疾苦尝遍。   “先生若无计划,不如留在这里,好歹日后也能搏个前程。”   周秉苍没有马上答应,甄珠也不强求,吩咐人带他下去,而后自己出门去找了许荣,许祭酒。   许荣正带着小楚锄地,不过他用起锄头来很是不搭,甄珠笑着依着竹篱笆门,而后看着小楚蹲在地里,揪着杂草,左手捏着铲子用着右手拔草。   “哥哥。”小楚把手里的铲子丢到一边,而后拿着手里的草凑到了甄珠面前。   甄珠伸手摸了摸小楚的头,金宝蹲下身凑上前:“呦,看着脏的。”   小楚躲到了甄珠身后,探着脑袋巴巴的看着金宝。   金宝掏了掏袖子,拿出了花生糖。甄珠拖着小楚到了金宝面前,“你看好了。”金宝忙应,甄珠走到许荣身边。   “难得见你有空过来,怎么了,有事?”许荣奇怪的看着甄珠,“不是说很忙么。”   甄珠笑着点头:“是有些事情,不过是跟你有关系的,只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跟我走一趟。”   “怎么了?”许荣直起腰。   甄珠挑眉:“钱荣的事情也查清楚了,当初你说你吩咐人去透露的这个消息,可是如今似乎有些不一样。”   许荣笑了笑,而后又低头认真的锄地:“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反正不管怎么样,人都死了,你若是觉得是我做的,便是我做的,你若是觉得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   甄珠叹了口气,他在院子里走了几步,而后看着金宝带着小楚离的很远,于是走到了许荣跟前,低声问:“钱荣到底因为什么死的?”   许荣耸了耸肩,不说话,其实这会去纠结这个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可是偏偏甄珠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关系着很多。   “我已经不愿意再去想这些了,不管他到底怎么死的,反正都死了,有什么好追究的。”   甄珠不开口,也许许荣觉得自己应该背负起这份罪孽,而甄珠只觉得他可怜,哪怕到最后,许荣还在替钱荣说话。   其实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情人去死,如果真的这么痴情又这么会娶妻生子,又这么会让钱家太太越发的过分,只有放纵才会得寸进尺,可是这些话又这么让许荣自己说出来,如果说出来了又该让他怎么去面对小楚。   “死的已经死了,日子总是活着的人的。”一阵子没见甄珠的许荣,似乎想开了。   甄珠放弃再问,只是告诉他,钱家太太的结局。   虽然如今还没找到那些所谓的教主,可是凡是蔓娘知道的帮众据点都让朝廷给抄了,钱家太太的娘家也被抄家,所有人都斩首示众。   甄珠是看着那些人被抓走的,他也参与了其中的过程,很多据点其实都是铺子,旁人都不知道里头买卖的老板的身份,而后牵出来的一长串也让上头的人心惊。   等着江宁的事情办完,甄珠就接到圣旨让他回京,甄府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孙氏实在舍不得孙子,于是搂着甄珠半晌没说话,李氏坐在下头擦着眼泪,之前还一直跟哥哥斗气的小姐儿知道之后倒是发了一顿脾气,而后连送甄珠都不愿意。   “等回了京城,你好好的,别惹什么麻烦。”甄应嘉说这话的时候假装没有看到自己母亲的白眼,原本想去摸摸甄珠的头,结果发现自己儿子长到了自己肩膀这边了,于是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好好的又要去京城,这日后怎么办?”李氏实在忍不住,她才帮自己儿子相看了几个媳妇后备人选,事情还没商定呢,儿子就要去京城了,这还怎么办,难道自己就直接帮着甄珠把婚事定了,虽说他们这样的人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好歹让儿子见一眼吧,总不能日后进了洞房再嫌弃。   “京城还有事情,估摸着圣上有些吩咐。”甄珠摸了摸鼻子,而后看了一眼家里给准备的马车,“东西是不是带的有些多?”   “都带着。”孙氏苍老的面孔此刻已经收入了情绪,她经历的太多,可是依然受不住,“路上自己小心些。”   甄珠就此跟家人告辞,这次到江宁他似乎一直没有看到大伯一家,之前他倒是打听过,只说是一道出门了,结果等他回京城,还是没有见到,前后也有两三个月,不知道他们干什么,不过既然府里人都不愿意说,想来没什么大碍。   他才上了船,而后看着岸边的景物越来越远,身后跟着的金宝凑到了甄珠面前:“少爷,咱们进屋吧。”   甄珠点点头,走回船舱去,他走过转角忽然就看到了许荣,而后小楚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抱住了大腿,他们两人身后周秉苍对着甄珠拱手。   “这是?”甄珠没想到他们也在船上。   金宝嘿嘿一笑:“许祭酒被调任到了京城去国子监,周先生说愿意跟少爷一块回京,所以干脆就上了同一搜船了,彼此也好照应么。”   见着熟人,甄珠离愁渐渐消散,而后笑着跟着大家一起去了船舱。   船在水上航行了许久,好在有许荣跟在一边,他似乎是个见识非常多的人,说起四书五经各有见解,可说起游记闲书也是头头是道,但凡是几人聊起的话题都能说上几分,甄珠觉得跟这种人在一起就没有觉得无聊的时候。   他跟许荣越发的熟悉,就越发的觉得当初那件事情肯定不是许荣做的,既然不是许荣,那么肯定是有人做了,而许荣拿来安到了自己身上,他皱着眉想了想,而后想起当初许荣说的几个人名,虽然真的是他的学生,可是当时是书院,也就是说他们的直系老师很可能不是许荣,他倒是想查一下背后那个人的名字,后来想想作罢了,反正都是官场上的事情,不是你踩着我爬上去,就是我踩着你上去,越往上面走,路就越窄。   甄珠的船还没到京城,天上的飞鸽已经走了几轮,他倒也不是成心,主要是对方一直给他发,甄珠每次看着丈青把小竹筒递给自己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要是他们俩之间说的话让旁人见着,是个什么反应。   不管甄珠想什么,任性的皇帝依然照着三餐跟甄珠联系,而后甄珠发现圣上是真的开心,因为江南的事情,七贤王的职务被撸了去,如今只能做个闲散王爷,朝中那些倚老卖老的去了几个,见着那些糟心的人一个两个的不见,圣上的心情每天都不错。   等着甄珠到了京城,他下了船就被人一路接着,进了宫。   宫里就跟他没有离开的时候一个样,其他地方都会变,就是这个宫里没什么变化,即便是一年四季也不过是宫人身上的衣着不同,又或是漫天的白雪,遮盖住这个皇城。   甄珠到了养心殿,外头伺候的还是小六子,见着甄珠就上前迎了过来:“可算到了,万岁爷都问了好几趟了,赶紧进去吧。”   “好些日子不见你,来了便跟我说这个。”甄珠倒是有闲心跟小六子说话,又从身边掏出了个秀囊塞到小六子手里。   小六子嫌弃:“你还跟我来这套呢,是不是自己人。”   甄珠笑着塞了进去:“想什么呢,专门在江南那给你挑的,旁人还见不着呢。”   小六子偷偷瞄了一眼,居然是个鼻烟壶,没见过的款式,他虽然不好这口可是这样的货色在宫里好塞人,倒是实用的狠,他想了想就把东西塞进袖口,而后带着甄珠往里头走:“最近万岁爷的心情是不错,不过前些个山东那边又闹水了,你旁的什么都可以说,便是这个不要提。”   甄珠应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养心殿里伺候的人不少,不过大多都在外头,便是小六子也不过是带着甄珠进了门,而后自己就退了出来,圣上是最嫌弃人声的,所以甄珠进去的时候,只觉得一片安静,熟悉的香味充斥着鼻尖,他茫然的看着穿着一身龙袍的皇帝,而后想起江宁时候那个挨着自己的圣上,仿佛有一瞬间的怀念跟遗憾。或许他们日后再也没有那么悠闲的时光了,在江宁做什么都可以,可是在京城,似乎做什么都不可以。   甄珠缓缓跪下,给圣上磕头,皇帝拢了袖子一把拽起了甄珠:“你这是做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牵着甄珠的手,拉倒塌边,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小茶几。   “朕听着你刚到,便吩咐人煮了热粥,你先用些,一会在里头洗洗,今日便睡在这把。”   圣上才说完话,甄珠立马就跳了起来:“这怎么行!”   皇帝伸手压着甄珠肩膀让他坐了回来:“有什么不行的,没事,如今这宫里便再也没有人敢跟朕说一个不字了。”   江南事发,七贤王见着自己的老底子要被拆了,于是破釜沉舟跟着京城里的几个老宗亲合谋,只是这计谋还没商量出来,就让人给抓住了,之后太上皇一时气急,便晕了过去。等着七贤王到了太上皇跟前,顶撞了一回,太上皇是彻底的躺下,再也爬不起来,如今只能躺在屋里养身,等着这个冬天,熬过去能起来便罢,若是熬不过去……   这些就不是甄珠要操心的事情了。      ☆、第121章      甄珠回了京城,最高兴的莫过于四阿哥,他最近开始接手宫务,偏偏跟自家三哥总是不对付,而且那个脾气暴躁的三哥身后还有一个总是阴沉沉看人的二阿哥。   “哎,你是不知道,最近宫里是越来越不能呆了,烦的狠。”四阿哥一遍说着一遍带着甄珠往外头走,两人到了宫门口正巧看到景王进宫,两人一同拱手行礼,景王如今被封北静王,因为最大的死对头刚刚倒台,于是他每天的生活都是快乐无比,见着甄珠笑着上前拍了拍肩膀:“好小子,出去那么些日子,回来也不到本王这边说一声,还没见着面就要出门了?”   甄珠忙不好意思,他忙应着:“早已吩咐人,把东西送到您府上了,皆是些江南土货,还请王爷不要嫌弃才好。”   “哈哈哈,看你说的,哪能呢。”北静王笑的爽朗,而后挥手放了两人离开,自己进了宫。   甄珠回头看了北静王两眼,他回头问四阿哥:“怎么一阵子没见着王爷,瘦了不少?”   四阿哥叹了口气,他吩咐人去取马车,自己则拉着甄珠等在一边:“前些日子七叔不是出事了么,五叔也是倒霉被皇祖父不明不白的呵斥了一顿,因此大病一场,我前几天还去看呢,今个似乎才爬起来的样子。”   甄珠看着四阿哥似乎有些不同,他到时没说出来,只是细心的观察着,虽然跟去年时候一样,一道吃吃喝喝,逛街闲逛,见着诗会文苑就插上一脚,可是更多的是漫不经心,如果说以前他还会因为这些事情喜怒哀乐,如今是基本不动情绪了。   一天下来,甄珠算是明白了一些,而后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被四阿哥看见,四阿哥回头看着甄珠:“怎么了?”   “没什么,一天下来,到时有些累。”甄珠摇头,他跟四阿哥相处这么久,比家中的堂表兄弟更为亲热,见着小孩长大,忍不住感叹一句世道艰辛。   “总觉得你老是一副我已经老了的样子,明明比我还小一岁,不要想那么多啊。”四阿哥虚晃的拍了拍甄珠的头,而后忽然想起,“你今个住哪?”   “临了出来,圣上吩咐将南边的院子赐给了我,过两天收拾一下。”甄珠去了一趟江宁,到底是受了伤,来回折腾那么些路程,圣上明面上没办法给予奖励,私底下赐下金银宅院,良田百亩,如今甄珠也算是个有家产的人了。   “这好,日后咱们就到你的院子里去,到时候我带着六弟,七弟来,你可别嫌弃。”四阿哥合掌,很是开心,觉得自己私底下又多了一处聚会的地方。   “自然好的。”甄珠笑着点头,圣上自从八阿哥之后就再无子嗣,不过当时也是因为登基,朝中事物忙碌,只是这当了皇帝的五年来,后宫一根苗都没长,私底下那些个大臣其实还是讨论过这个事情的,不过一来政务确实繁忙,二来反正圣上都已经有了人选的样子,因此也就没什么人提起。   四阿哥跟甄珠告别,马车穿过街巷到了地方,甄珠下了马车目送他离开。   甄珠今天没带人,反正四阿哥身边多的是伺候的,等他到了门边,里头的门咿呀一声向里打开,就见着金宝,丈青,宋朝勇占了一排,他们身后又有二十来个脸熟的小厮,最旁边的似乎是那个叫阿奇的侍卫长。   “少爷,您回来啦,今个住的地方收拾好了。”金宝笑着先开了口,而后丈青挑了眉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一眼宋朝勇,宋朝勇抿着唇,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甄珠应了一声,而后往前走了两步,众人退开,他忽然回头对着宋兆勇招手。   宋兆勇惊喜的脸上露出笑容,金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丈青哼笑了一声,而后看了金宝一眼,金宝对着丈青做了鬼脸,而后低头垂目,不敢半分逾越。   “自你成亲之后,就再为见过,怎么来的?”甄珠看着宋兆勇也是惊喜,他原本以为没跟着来呢。   “少爷出门之后,太太就吩咐让我带着我媳妇一块来。”宋兆勇憨笑着,对着甄珠行礼。   “哦,她如今在哪当值。”   “还未入府,尚且呆在家中。”宋兆勇对自己媳妇似乎没什么好说的样子,谈起来也如同普通人。   甄珠点头,而后抬脚进门,只留下金宝跟宋兆勇之间,风起云涌。   甄珠休息了两天,而后就开始热热闹闹的聚餐,毕竟离开了快一年,怎么也要跟他的那些好友聚聚,幸好张若霭总算回来了,张家一回来,圣上便提了提了大学时,把原本空着的位置给填满,张若霭的大哥如今入了翰林院。   两人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还是甄珠想着日子正好秋猎,于是便相邀去打猎,两个人带着留个小厮,一块到了城外山林。   甄珠骑在马上,他身上穿着骑装,脚上踩着千层靴,深灰色的衣服,袖口在手边收拢,他摸了摸拇指上的扳指而后双腿加在马背上快速骑了一阵,听着马蹄的声音,风声在耳边飞驰,他的头发在空中飞扬,张若霭一瞬间觉得自己这个朋友真的长成了,脱去少年的稚嫩更富魅力。   甄珠骑了一会,回头发现张若霭没有跟上来,于是骑着马回身跑了过来,快到的时候这才拽紧马绳,偏头看着张若霭:“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张若霭笑了笑。   甄珠驾着马过去,一拳打在张若霭肩膀上:“还好意思说,这都多少年了。”   “是啊,好像离开了三四年,就像离开了一辈子,当初的熟人也不多了,便是以前相看两厌的如今居然也见不着了。”张若霭叹了口气,皇朝更替,说难听点牺牲的都是在京城离圣上特别近的一些人。   “多想无益,今日就是出来打猎,不要提什么烦心的事情。”甄珠安慰的又拍了拍张若霭的肩膀。   张若霭脸上忽然就没了表情,而后愣愣的看着甄珠,甄珠一挑眉,眨了一下眼睛,而后看着他。   “我……”张若霭勉强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甄珠看着他,有些奇怪,张若霭摇了摇头,而后沉默的低下头看着自己拽着绳子的手,他身下的马匹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安,甄珠看着张若霭,觉得对方应该是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没有说。   两个人把所有的郁闷都发泄到了骑射上,甄珠居然猎到一头鹿,又有两只白毛狐狸,因为口子很小,所以皮子不错,底下人忙上前捡了回来,送到了甄珠面前,甄珠想了想,反正冬天也快到了,可是让府里的针线房做些东西,等着天黑,两人分道扬镳。   第二日的时候,甄珠总算知道张若霭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因为他被分到了担任内阁侍读,正巧是在他张相手底下工作,虽说在那么多人里面,他并不显然,可是扛不住对方显眼啊,而且他之前的位置是皇子伴读,如今直接被提为内阁侍读,旁人到时说不清是升了还是降了,毕竟四阿哥在现在看来,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临了冬天第一场初雪,太上皇真的没熬过去,举国哀悼,京城所有的地方都挂上了白布,甄珠也穿上了黑白相间的官府,带着官帽走在去文华殿的路上。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上,因为大家都忙着,所以路上的积雪也就疏忽了。   他才走到一半,忽然有顶轿子从里头抬着出来,他看了一眼没看出是什么规格,于是就站到一旁,拱手低头,反正在这宫里,跟谁他都得这样,那轿子到了甄珠身边,停了下来,而后站在一旁伺候的人掀起了帘子,跟甄珠道:“请上轿。”   甄珠的嘴巴先是微微一张,而后飞快的闭上吞咽了一下,迟疑的往里头看了看,而后又看着这个陌生的公公,没见过的人,甚至不是太上皇身边的人,他还没想起来,那人又催促了一声。   甄珠绕过了抬轿子的人,走到了轿子帘子前,而后低头弯腰一步踩了进去。   他以为里头没人,谁知道自己才刚凑近去一点,就被人一把拉了过去,整个人跌入了温暖的怀抱之中,而后被对方紧紧抱住,外头的公公喊了一声起,轿子被抬起。   甄珠忽然想到,太上皇死了,圣上再也没有后顾之后,如今七七四十九天的停灵已经过了,明日送葬的队伍就要启程去皇陵,他的思维混乱,什么都在想,似乎又什么都没有想。   路上其实不快,但是对甄珠来说很快,他整个人都陷在对方的怀里,而后也不知道轿子到底抬到了哪里,等到轿子落地,雍正帝牵着甄珠出了轿子,就看到一片的通红,类似于旁人婚嫁时候的房子,又跟底下人不同的是,跟红色镶嵌的是金色,盘旋的五爪金龙,他还没来得及看明白,就被扯到了里屋,床边,被压在了明黄的被褥之上,红色的鸳鸯枕头,之后,便是:红绫被翻波滚浪。   “醒了么。”甄珠慢慢的睁开眼,就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他回头看了过去,第一次看到没有束发的圣上,身上只穿着明黄色单衣,手里捏着笔披着奏折,他身上盖着被褥,而后原本有些蒙的脑袋渐渐清醒。   此刻唯一的感觉,大约就是爽!很爽!非常爽!   因为技术太好什么的……他默默的在肚子里猜测对方到底是怎么练的,不过反正他是爽到了就对啦,就好像上辈子白娶了老婆一样!   甄珠还在默哀着自己上辈子平淡的人生,圣上已经看了过来,他抬起头,而后脸上的表情难得的温和,“醒了,再躺躺吧,今日也无其他要事,朕一会起身,你便呆在这里不要出去,府里自有旁人安排。”   圣上很是贴心的摸了摸自家小情人的头,而后吩咐人去准备热水,虽说昨日睡前也给甄珠洗漱过了,不过还是泡泡澡比较好,毕竟像他这样的身子,昨日还是做过头了。   “我……”甄珠才开口,就觉得自己的嗓音不对,他伸手去摸,结果看到就看到自己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内侧红红的都是印子,手腕处还有对方扣压时候的指痕。   什么情况,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似乎只是上!床而已吧,娶了那么多年的老婆,原来日子都过到了狗身上?甄珠瞪大了眼睛,而后抬头看向圣上。   “唔,大概憋太久了?”皇帝倒也不是个脸皮薄的,他见着甄珠的反应,就知道对方纠结什么,不过此刻他脸上的情绪一收,整个人的威压一放,甄珠就妥妥的继续躺着装死,果然跟上位者谈情说爱是需要勇气的,尤其是对方明明知道自己不对还耍无赖的时候,就让悲伤顺着眼泪默默流淌吧!   一旦当两个人确定了关系之后,一切就顺理成章了起来,比如甄珠不得不再次住进了宫里,当然旁人自然不知道,主要还是因为太上皇死前,做了一切的安排,其中包括吩咐圣上照顾弟弟,把七贤王放了出来,而后又承认了甄珠的身份,连带的李氏莫名其妙得了乡君,小姐儿就是宗女。   甄珠承袭了爵位,之后又被圣上抬成了辅国公,不过唯一可惜的就是,他跟甄应嘉不能再用父子之称,他单独被划到了宗亲之中,便是李氏也只能私底下唤一声太太,正面上确实不行了。甄珠入住辅国公府的时候,甄家的人还是来的,毕竟是亲生父子,不管怎么样血脉相连,若是他继承的是活人的爵位,可能还要看看上头的人的脸色,偏偏他顶的那位已经死了好些年了,而且案子也是刚刚翻过,因此就没那么多讲究。   甄应嘉见着甄珠,就感叹万分,只要甄珠在,他们甄家就绝对不会倒,他的压力瞬间就没了,因此脸上皆是喜悦,更重要的是李氏又怀孕了,虽说不知道男女,不过好歹有个希望。   “若生下来是女儿,便从瑚哥儿跟琏哥儿里挑一个,继承家业,为夫到时喜欢瑚哥儿,毕竟年岁大些,你母亲觉得琏哥儿更好些,毕竟瑚哥儿如今也是结婚生子了,说不得有太多变数。”甄应嘉跟着儿子到时也没隐瞒。   甄珠喜悦万分,他之前不知道李氏有孕,因此也是诸多计较,偏偏圣上说什么都不答应,正巧太上皇对甄珠虽然只见过几次,偏偏就落了心了,临死之前还安排了一阵,这事也算是替太祖擦屁股,宗亲之中皆是乐意的。   “父亲虽说有些年纪,可是母亲毕竟还年轻,不知道这次之后是不是还能再有生育,总不能到时候让我弟弟吃亏吧,更何况还是自家兄弟更亲一些的。”反正甄舍不在,甄珠说话到时也很直接。   甄应嘉看了甄珠一眼,知道他这是为自己母亲撑腰,于是也点点说,只说不急。   在甄应嘉看来,瑚哥儿跟琏哥儿都是看着长大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可是顶不住当初在甄珠身上发生的事情,他跟大哥当初也是好的,可是这人心难测不是,伸手可得的利益实在诱人,也就是一念之间。   因着甄珠对李氏的身子不放心,因此甄应嘉先回了江宁,到时李氏住在辅国公府里替甄珠打点了一下府里的事物,一边养胎。甄珠三天两头的请了太医给看,好不容易养到九月,瓜熟蒂落,生下了一个弟弟,这弟弟居然口含通灵玉佩,惹的甄珠啧啧称奇,不过他的性子小心,不让旁人知道,只是偷偷的给圣上看了两眼,之后回府就又挂在了弟弟身上。   因为带着玉佩,就唤作宝玉,连在一起就是甄宝玉,甄珠抱着弟弟还没开心两天,忽然满大街的就听到有人喊宝玉,之后又听闻贾府里的二太太生下了一个孩子,是有大造化的,出生便含玉,全名叫贾宝玉,因着人小,贾家老太太吩咐底下人沿街大喊,因此整个京城都被这个消息洗刷着。   “怎么回事,都打听清楚了?“甄珠一口茶还没喝完,就把杯子给摔了,金宝跪在下头,点头回道,“正是如此。”   “这可太巧了。”甄珠忽然想到,贾家二老爷叫家政,大老爷是袭爵的贾赦,二房的长子据说跟自己名一样的叫贾珠,如今自己弟弟居然跟他的二儿子一个生日不说,还同名,他想了想,吩咐金宝再去打听:“最好能问来那贾宝玉的生辰八字,还有贾家二房长子的。”   他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第122章      “贾家老太太姓史,人称史太君,膝下有两个儿子,大老爷唤作贾赦,二老爷唤作贾政,贾赦屋里有个哥儿叫贾琏,听闻曾经有个死去的长子叫贾瑚,那二老爷房里两个儿子,大儿子唤作贾珠,二儿子唤作贾宝玉,都跟府里的少爷们同名。”金宝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很是尴尬,他们在京城这么久,这次是忽然发现这个问题,明明之前似乎只听说过有个少爷也叫珠哥儿,当时甄珠自己也知道。   “是贾代善府里的,荣国府跟宁国府位于荣宁街,荣国府的贾代善是个聪明人,当初他临场反水导致太子最终心灰意冷,宁国府也是聪明人,知道不对就直接出嫁,偌大一个宁国府交给贾珍,如今更是家不成家。”这些话都是圣上说的,甄珠也就在肚子里过了一圈,而后皱了皱眉,他想起甄家跟贾家其实是有往来的,可是偏偏到了他这边,三番几次没见着人,即便专程去,也是见不到主人家的。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蹊跷,想到这,他就忽然想起了自己莫名其妙得到了那个什么奇怪的东西,虽然之前他因为尝试用过一些什么药碗,如今这些年看着也是没有后遗症的,可是因为他心中忌讳,几乎就没有用的时候,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不过事情总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挨着,宝玉养到三月,能直起身子了,甄珠这才在李氏的催促想,第一次抱了弟弟。   孩子的温热透过衣物传到他的身上,而后是呼吸声,他把宝玉的脸贴在耳朵旁边,觉得自己抱住了整个生命,李氏看着大儿子对小儿子不错,笑的也很是欢喜,之后便告诉甄珠,过两天她便要回去了。   “怎么走的这么着急?”甄珠皱眉,看着李氏。   李氏笑了笑:“府里事情虽说不多,可是若无主母到底不行,更何况还有老太太那边,若不是因着你,我哪里来的福气,偷了这几个月的空闲,再偷懒下去,旁人便有说头了。”   甄珠知道劝不住对方,因此也没说什么,扶着李氏的嬷嬷低着头,她身后跟着四个伺候的丫鬟。   “既然要走,我先去安排人,省得路上颠簸了。”甄珠说着就要吩咐人,李氏原本想拒绝,不过最终没开口,她笑了笑,而后享受着大儿子的孝敬。   甄珠已经二十了,可是他到如今还没有妻子,李氏虽然心急可是也没办法,毕竟如今他的婚事,已经由不得她做主了,即便之前其实也没她什么事,毕竟还有孙氏。   孙氏原本跟李氏透过气,这甄珠的妻子肯定要谨慎找,只是如今看来,当初选的那些候选人一个都不行了,那些个小姑娘怎么可能配得上已经是辅国公的甄珠。   一个二十岁的辅国公,便是在京城也没有人敢看不起的,更何况这个辅国公还深受圣上信任。   宝玉的生日是四月二十七,李氏是过了八月十五的中秋之后出发的,甄珠跟李氏吃了一个团圆饭之后,便送了大队人马上船,因为怕宝玉被风吹着,所以一路上都是小心抱在怀里,等着李氏等人上了船,甄珠却忽然听到奶娘怀里轻微的哭啼声,明明知道那么小的孩子不会知道离别,不过甄珠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当初留了李氏在京城,其实就是想告诉甄应嘉,若是李氏生了女儿,他就要留了孩子在京城,绝对不会送李氏回江宁的,可惜生下的是个男孩。   他站在江边,大风吹起了衣摆,身后的金宝忙拿着披风给甄珠披上,甄珠回头看了一眼金宝:“阿勇的女儿都快一岁了,金宝,你怎么还不娶妻?”   辅国公府如今虽然只有一个主子,可是伺候的人有上百人人,大多数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因此甄珠也懒的去记住那些人的姓名,只是知道当初那个阿奇如今被派在他的院子里做侍卫,而后带着三十人的侍卫队。   丈青也到二十五岁了,宫里的染红由皇后做主,两人也算功德圆满,如今一同在甄珠府里,辅国公府里伺候的人,跟皇宫里的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旁人看来简直没办法忍,可是对于没什么野心的甄珠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现在每天就在文华殿里打打酱油,听着那些个大臣们斗嘴皮子,而后每日勤勤恳恳的帮忙看奏折,抄奏折,偶尔把圣上要说的话传达到某些人的耳朵里,偶尔把底下的话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兢兢业业的干着一个官员应该干的事情。   甄珠的身世被说出来的时候,大家基本上都是啊了一下,而后若有感叹的说难怪这小子打小就养在宫里,便是出了宫也养在雍王府,跟他们这些普通人果然是不一样。之后又爆出当初在雍容王,甄珠还被称呼为阿哥,那就更正常了,人家是皇亲国戚,难得太上皇恋旧。   当然这些其实对甄珠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反正消息总是传不到他那边,万岁爷是个非常有掌控欲的人,幸好是活了两辈子的甄珠,否则一般人都受不住,不过也因为两人算算年纪其实都不小了,所以他们之间的生活也少有波折,而这次甄宝玉跟贾宝玉却是让圣上皱紧了眉。   “之前也是听说过他们两家名字相像的,原以为是商量过的,怎么珠儿不知道?”圣上喊了北静王来,因着北静王跟贾府的关系不错,跟贾政平常也有些联系。   北静王咳嗽了两声,而后皱了眉:“圣上是听说了什么吗?”   “也不是要紧,听闻那贾宝玉生来带玉,有些稀罕。”圣上笑着一手搭在扶手上,“如今的药吃着可有些效果,太医院那帮子太医总是治不了病,不敢下了方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平白耽误你的身子。”   “若真是如此,还要太医院做什么,圣上真是越发的喜欢开玩笑了。”北静王看着自己三哥,眼神平静,两兄弟相视一笑。   圣上神情才转好,底下伺候的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结果就又听到他们任性的主子开口道:“便不是太医无能,就是你小子,又偷偷倒药了吧。”   “臣弟如何敢把药倒了,只是喝来无用,平白浪费药材。”北静王嬉笑着打诨,他其实是心病,自己也知道,只是能解了他心病的早就死了,他就是自己想不开罢了。不过人到中年,之前的病痛就慢慢的发作了。   “若是没有你,朕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可不兴这个。”圣上吩咐完北静王,之后又吩咐人送了大批老参。   甄珠给甄家去了信,询问了贾家的事情之后,原本想着丢开手不管,偏偏第二日到了上书房,就被圣上单独传唤了去,询问此事。   关于姓名这些个东西,圣上基本是清楚自己手底下到底是哪些人的,不要说这京城里头的世家了,便是七八品的小官,他也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就是因为这样,甄珠跟贾珠这件事情,他居然一直没联系上,就有些奇怪了。   “是不是因着你重生的关系?”圣上倒是相信鬼神,因此早早的吩咐人给甄珠去庙里送了几份银钱做功德。   甄珠摇摇头,他也说不清楚:“要说这贾家确实也是奇怪,只是圣上也知道,我那堂哥如今还活着,要说相似,也不过是子嗣上,我府里还有小妹呢。”   原本甄珠是坐在下头的,结果还没说两句,圣上就吩咐靠近了坐,两人凑到一块,甄珠最近稀罕瓜果,因此圣上闲着没事就帮着剥皮,当然原本进到圣上面前的东西是没有皮子的,不过如今是主子想要,底下人只能专门去寻了还没剥皮的橘子来,而后让两位用着这玩意谈情说爱。   圣上剥开一瓣橘子塞进了甄珠嘴里,甄珠一手托着腮,而后满脑门子的官司,黑白分明的眼珠定定的看着圣上脑袋上龙冠嘴里的东珠:“你说,那贾珠,是不是……”他有几番猜测,到时没一样能确定说出来的。   “贾家跟甄家的祖籍都在山东,你父亲当初跟贾家交好,不过那是因着贾代善,贾代善膝下的两个儿子都不顶用,旁的没什么本事,偷鸡摸狗倒是在行,当初二哥能到那地步,这起子小人没少出力。”圣上爱恨分明,之前原本还想收拾贾家的,后来想着怎么也要给太子留些香火情,所以才没动手,当然更重要的是当时还有不省心的七弟要应付。   甄珠的视线从东珠落到了圣上脸上,四目相对:“也许,那贾珠其实是跟我一母同胞的兄弟?对了,他长的如何?”   “不记得,没见过。”圣上略微思考,而后坐直身,皱起了眉,“听说他身子骨不好,平常也没见他在外头走动,因此打听消息去的人也搜集不到太多东西。”   “要不我去见见?”这话甄珠也说的很心虚,他是真闹不明白这贾家是个什么情况。   圣上看了甄珠一眼,想着既然如今心有疑惑,不如就见见吧,结果这个决定,没让他后悔死!      第123章      贾母正逗着宝玉,忽然就听见外头说有公公前来,她忙吩咐人去迎了进来,来的公公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道:“圣上口语,传贾政长子贾珠觐见,您家大少爷呢?”   公公说完,就四处看了看,结果就看到一屋子的婆子媳妇,丫鬟,簇拥着偶尔有两个男性,他瞅了两眼,估摸着就是前头跪的颤悠悠的那个了,不自觉的挑了挑眉,他出来的时候是得了吩咐的,让仔细看看。   贾母扶着丫鬟的手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忙一把拉了贾珠到自己前头,贾珠神情惶恐,心中惴惴不安,贾母安抚的拍了拍肩膀:“既然圣上口谕,你便跟着去吧,进了宫自当自个小心。”   她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好事还不是好事,偌大一个贾家,如今念书成才的就只有贾珠,前阵子刚刚中了举人,这忽然就别圣上想起,到时说不清前因后果。   贾珠点点头,而后回头看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心中虽然焦急,可是能打听消息的哥哥王子腾如今也不在京城,她看了一眼周儒家的,而后吩咐人请了公公入座,而后吩咐人上茶。   公公扶着人的手臂坐了下来,他的袖口就被塞入了香囊,伸手在外头捏了一下,估摸着不小,脸上就多了几分笑意。   “劳烦公公跑这一趟,珠儿需要去换一身衣服,还请公公稍等。”贾母脸上带着笑,她的身份其实不需要说太多,不过如今事关自己孙儿,她也只能客气着。   “无妨,且等小公子准备妥当了,再跟杂家进宫。”公公说着往后靠了靠,脊背搭在椅背上,算是休息。   贾母点头,又吩咐人去准备银两:“不知道圣上今日召见,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她一遍说着,一遍笑着看着对方的反应。   公公脸上神色不动,而后喝了一口茶,让人焦急的等了半晌,这才笑着开口:“不是坏事。”本来就不是坏事,不过是圣上想见见罢了。   贾珠咳嗽着到了屋,他媳妇见着人,有些奇怪,往日这会自家相公不是在念书就是在念书,何曾回屋过。她才上前,就见着贾珠身后跟着周瑞家的,忙起身问好。   周瑞家是伺候老爷太太的,她自然轻易不敢得罪。贾珠吩咐人去拿了衣服出来,李纨奇怪问:“怎么这会要出门?”   周瑞家的笑着恭喜:“圣上吩咐让大少爷入宫,这是好事。”   确实是好事,一个没当官,只是个举人身份的人,但凡在万岁爷脑袋里留下一点好印象,这日后便是无限前程,李纨脸上几乎放光,忙亲自去寻了挂件,帮着贾珠收拾。   贾珠跟着人,一路心路忐忑,等着到了宫门口,还觉得两腿在抖,他被领到一处,因为第一次进宫,基本礼仪还是要练过的,他跟着学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倒是没什么差错了,之后便被带到了养心殿。   甄珠躲在后头,有着一扇屏风遮掩,他倒是可以从转角的镜子里看到外头的景象,外头的人只要不四处张望,在万岁面前,估计借他三个胆子都不敢。   贾珠到了地方,不过是被问了几个问题,又提起了贾代善,其他没有更多,贾珠应付的很小心,他之前走的气喘吁吁,就怕在圣上面前失宜,结果话还未说三句,只觉得肩膀一轻,之后脑袋没了平常沉重的感觉,整个人都有了一丝精力。   等着送了贾珠出去,圣上起身到了屏风之后,甄珠之前还低着头,见着对方进门,抬头笑了笑。   “可是有什么发现?”皇帝觉得这贾珠并没有什么稀罕的,只是听人回禀说这个贾珠身子骨不好,看着就有些体虚。   “没什么……”甄珠倒是真没觉得对方怎么样,他心跳的有些快,大约是因为这个贾珠跟他上辈子又三分的想象,不过更消瘦一些,“估计一次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日后再看看吧。”   圣上安抚的摸了摸甄珠的头:“别担心,万事有朕。”   甄珠点点头,而后看着外头渐渐黑下来的天,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而且有些气急。   贾珠从宫里出来,才进门,就被老太太喊了去,之后询问了一通之后,贾政就吩咐人来喊他,他就起身跟老太太告辞,又到了父亲那处,贾政见着贾珠,皱着眉也问了他在宫里如何,万岁说了什么,他是怎么应答的,等着说完,贾政便皱着眉,挥手让贾珠离开。   倒是第一次没有被骂,贾珠心中有些雀跃,觉得自己脚步也轻松了不少,这顿晚饭难得的吃完了一整碗,惹的李纨惊奇,到了夜里就觉得身子火热,于是搂了媳妇一夜疯狂。   这天夜里,圣上留了贾珠在宫里,因为心里有事,也就没怎么乱来,只是温存了一会,甄珠就靠着万岁睡了过去,临到半夜忽而发起了高烧。   皇帝被枕边人的温度热醒了,他一醒来,底下人掌灯,他凑到甄珠身边,只见着甄珠脸色苍白,伸手一摸更是湿漉漉的满头冷汗,他披了衣服吩咐太医前来。   太医到了地方,原本以为是圣上身子骨不舒服,结果就见着躺在龙床上的甄珠,他心下一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圣上冷眼瞥了一下,而后吩咐人进来。   太医坐在床边,而后探了脉搏,半晌后换了一只手,又起身探了探甄珠的鼻息,之后低头对圣上禀报:“若微臣没有探错,这是阳气泄露,微弱之症,不知道之前给辅国公请平安脉的是何人,还需对照着来。”   辅国公的太医,就是当初一直给甄珠看病的宋太医,因此连夜又从宫外头喊到了宫里,之后两个太医一对面,宋太医就摇头说道:“不可能,三天前微臣给辅国公请平安脉的时候,辅国公虽比旁人多了几分冷意,旁的没有半分不适。”   另一个太医忙道:“若是如此,便是急症了。”他说完,就觉得圣上的视线更冷了,他不自觉的缩了缩脑袋,宋太医跟圣上交情更足一些,因此他忙合掌:“微臣斗胆,还请万岁允许微臣看看辅国公如今。”   圣上让出了地方,而后宋太医就见着甄珠满脸苍白,凑近了果然气虚缓慢,他小心的撩了袖子将手指搭在甄珠颈项处,又从被子里摸出了甄珠的右手腕按了半晌,屋子里是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伺候甄珠洗漱的,走到一旁,等着宋太医起身,圣上正准备说话,忽然看了一眼皱着眉的甄珠,便吩咐:“外头说。”而后屋里的人就往外面走。   圣上吩咐小心伺候,又让人准备床褥,等着到时候吃完药就换了床褥。   两位太医讨论了半刻,之后开出了药房,宋太医留了下来,另一个去煎药。对于宋太医留下来的行为,对方是心怀感激的,毕竟这是把担子给挑走,但凡今个出什么意外,他也不是主要责任了。   甄珠好像在做一场噩梦,他看到了一本书,然后那里面写的是贾家的人生,然后他就听到那个没有说过什么长句,附着于他身体的系统说,这是红楼梦,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红楼梦,他在红楼梦里,他也不在红楼梦里,他的整个人生就像一块素材,作为红楼梦的基石,大部分他都有些不记得,只记得最后系统说因为他接触到世界核心,所以它要撤走,用户使用一切增幅全部归零,而后谢谢使用什么的。   甄珠觉得还好,幸好他当初他就心有怀疑,因此不管积分有多高,都没有去买那些奇奇怪怪的药丸,要知道这可都不容易,里头增加外貌的,气质的,身体的,无数种,还有让旁人增加忠实度什么的。   若是用了,还不知道这会该怎么哭呢,他心中稍定,结果整个人的灵魂就有种拉扯的感觉,而后从骨子里抽出了什么,似乎是痒可是又觉得是疼,他的身子颤抖着,而后不停的拉扯,比刀割更疼一些。   “一,二,三,四……”甄珠慢慢的数着数,感觉着类似于灵魂切割的那种疼痛。   “好痛,为什么……”甄珠想要睁开眼睛,却是始终睁不开眼睛。   宋太医询问了圣上,甄珠今日的行程,而后又问了吃食,照理说是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的,毕竟他吃的跟甄珠用的是一样的,圣上还没来及去思考是不是有人要害他,结果误伤了甄珠,就见着宋太医似乎想说什么。   “有什么话,便说罢。”圣上压低了嗓音。   “微臣心中有些疑惑,如此情景,可能还不如请仙人看看……”他原本并不想说这个,不过他想了许久,既然人力不及,大约就只能求神拜佛了。   圣上的视线移了过去,正想说什么,忽然里头就乱了。甄珠扯着衣服从床上翻滚了下来,底下伺候的人还没来得及,就见着甄珠一头眼见着要撞上床柱,小六子慌了,这可是圣上的心肝,但凡伤着半点都是他们赔不起的。      第124章      圣上一进门,就见着甄珠被小六子抱在怀里,衣衫凌乱额头似乎有些红,小六子正求救的看着他,周围的人都是想凑上,可是又因为人手太多,挤作一团,场面顿时就乱了。   “好痛!好痛……”甄珠睁开眼睛,眼眶里的液体落满脸颊,他的嘴巴虚长着喘气,急促的嘴唇发白,而后舌尖上颚,双手扯着小六子的衣服,双腿乱蹬着。   小六子手忙脚乱的抱着甄珠,而后可怜兮兮的回头对着皇帝喊:“主子!主子!”   圣上一边上前,一边问:“怎么了?”他一把拉过小六子,而后接手甄珠,这才发现甄珠状态不对,他的眼睛虽然张开,可是似乎听不到,而后身体不停的抽搐。   宋太医忙上前,而后翻开甄珠的眼皮,之后又抽出了银针,寻了两处扎了进去,等着下了第三针的时候才好些。   “刚不是好好的。”圣上单着怒气,横扫四周。   底下的人忙跪了一地,而后宋太医总算把手上的四根银针都扎了进去,而后对着圣上说道:“小心些,抱到床上去。”   圣上小心的抱着甄珠,宋太医扶着他的头,而后挪到了床铺上,小六子眼疾手快的忙去铺平了被子,等着甄珠躺上去之后,宋太医又看了一阵,之后无奈回禀圣上:“确实是急症,估计只能去请人帮忙了。”   他这样表态,估计是真的觉得甄珠被什么东西上了身,走了背。   圣上只是皱着眉,没说话,他虽说信佛,可是某些方面又有些不太信,毕竟他上辈子就是吃亏在这方面的,要说这辈子什么都不忌讳,根本不可能。   不过如此过了三天,甄珠不吃不喝,只能满地打滚,圣上实在不清楚到底因为什么,他也连着几天都没安睡,不过偶尔休息两个时辰。   他托着头,北静王听闻了事情,于是就寻了过来,也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原来自己三哥居然这么认真,跟一个男子,认真到如此程度,莫非有什么事他不知道的事情,难道不只是情谊吗?   这世上男子跟男子的不少,可是若说痴情到万岁这样的不是没有,可是他毕竟是皇帝啊,“圣上,不管如何,江山为重。”   圣上原本托着头,听到北静王说这话,慢慢的抬起头,看向他:“朕……”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许久不说话,他根本不知道原来已经哑到这种程度了,“朕知道。”他知道,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前他也以为自己不过是有些喜欢,可是见着甄珠如今生死不知,他却偏偏真上心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也许可以去贾家问问,听闻他们家的贾珠之前身体忽然就好了。”北静王因着之前圣上传召,所以对着贾家知道一些,因此此刻也是安慰他。   “你说什么?”圣上神情一愣,而后双眼有些微张。   北静王停顿了一秒,而后视线往下看了一眼,而后对上圣上的。   圣上立马站起身,北静王忙跟着起身,而后一把拉住了圣上的手臂。   “你!”圣上伸手想要甩脱,不过北静王还是坚持,“圣上,圣上,三哥,你冷静点!”   “朕很冷静,你去把那什么贾珠的给带过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而后转脸看向北静王,他的脸色很冷,冷到北静王知道他的决定。   甄珠见了贾珠之后,身体就出问题,贾珠却忽然身体变好了,怎么想都是有人做了手脚。而皇帝不管对方做了什么,他如今就像把那个人给搞死,只要对方死了,也许甄珠不会变好,但是万一好了呢,贾珠算什么,他什么都不算,只要甄珠能好就行了。   他才想吩咐下去,底下人回报甄珠醒了,圣上忙起身跟北静王擦肩而过,北静王看着自家三个焦急的脚步,忽然就明白,那甄珠就是三哥的命,但凡有人想要搞点什么出来,那就是割了人的心头肉。   甄珠醒来,只觉的身体发软,他还没想明白脑袋里的东西,结果就被人一把抱起,甄珠一看,是皇帝:“圣上……”他挣扎着要起来,圣上忙一手压住。   “别起来,躺着,感觉如何?”圣上关切的问着。   “挺好的,就是感觉身子有些累。”甄珠眨了眨眼,他不是睡了一觉么,好吧,不对他其实是在梦里受了许多的折磨,但是难道现实里也有体现,他忙四下看了看,而后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不一样了,床上的褥子也换了。   “我难道发生了什么?”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说,毕竟有些事情,其实说出来也挺没意思的,好歹他逃过了一劫,跟别人说自己愚蠢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丢脸。   圣上皱着眉:“你已经躺了三天了。”他满是疼惜的摸着甄珠的脸,而后把自己的脸埋进了甄珠的脸边,声音开始有些闷。   “你若在不醒,朕便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了,果然不应该见那个贾珠,若不是他,你怎么会如此。”   “跟他没什么关系。”甄珠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而后最终沮丧的开口:“若我说了,圣上可不要笑我。”   圣上转脸,轻轻咬着甄珠的耳朵:“你还能自己知道。”   甄珠的脸颊微红,点了点头:“自然是知道的。”之后他便把之前关于系统的东西都说了出来,而后又感叹道:“得亏之前没怎么在意,若不然这会圣上估摸着就要吃惊了。”不管哪些,一个谎言就需要用一千个谎言去掩盖。可是明明不是自己的,凭靠着外力,日后肯定会有被人揭穿的时候,到时候恐怕更惨了。   “那如此说来,你这是之前病症一次性爆发?”圣上脑子转的很快。   “大概吧……”甄珠再次眨眼,而后懒懒的动了动身子,之后一脸我要再睡一会的表情,圣上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难得温柔开口:“睡吧。”   两个人的关系之中,大部分主动的都是圣上,可是也因为身份问题,大部分甄珠都是顺着对方来的,总是让人觉得很乖巧,这份乖巧让其他人都觉得圣上对着甄珠,就像那些富人一样,大约是新鲜。   但是甄珠这场病之后,更多的让人知道了甄珠重量,而之前觉得他侥幸得到如今地位的,都开始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思考了。   太上皇去世之后,后宫之中的太妃们都寂寞了起来,而德太妃如今算是最大的赢家,毕竟她的儿子当了皇帝了,之前太上皇还在,她的优势不显,而如今太上皇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什么了。   今日倒是难得一些,她看着底下的甄太妃,而后挑眉。   甄慧言自从进了宫不久,太上皇也就去了没两趟,之后虽因着甄应嘉的身份,得了一些看中,等着太上皇位居圣位,倒是宠了她两天,偏偏充不充都没什么用,毕竟这宫中,除了太后往下还有皇后,皇后是个非常妥当的人,甄慧言也没什么发挥的余地。   “臣妾也是太闲,只听闻弟弟似乎生病,因此想求个恩典,去看上一眼。”她说话的时候娇笑,而后瞄了德太妃一眼。   “你俩虽是姐弟,可是你的身份毕竟不同往日,且不说哀家答应不答应,圣上那处到底都是要紧事情的,你切不得打扰。”德太妃还是拒绝了,而后甄慧言只得应下,而后起身告退。   德太妃脸上的表情都收了起来,而后低声问旁边伺候的人:“去打听问问,圣上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第125章      李纨怀孕了,贾珠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拿着的书也掉到了桌子上,他忽而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而后低垂着头咧嘴笑了一会,抬头问:“可打听清楚了,莫不是谣言?”   小厮忙道:“奶奶却是怀孕了,二太太都吩咐太医前来又看了一次,老太太吩咐人送来了若干事物,二太太吩咐小的给少爷您带个信呢。”   “顶好的事情,顶顶好的事情。”贾珠的脸颊带上了红晕,他搓着双手来回走了两圈,想去李纨那处看看,只是他一个男子去了也没什么帮助,他转念又问,“可知几个月了?”   “太医说才两月,只是奶奶身子骨有些弱,吩咐近些日子莫要下床,又开了两帖子的保胎药,这才走的。”小厮脸上挂着笑,供着身子,贾珠点点头,而后抬头见着对方还没走,忽然想起,于是吩咐身后伺候的给他了两吊铜钱。   小厮忙笑着接了,而后告退,出了门就立马把铜钱塞进了自己袖子中。   王夫人确定李纨怀孕,便吩咐人收拾出了厢房,而后对着李纨道:“你是第一次坐胎,没什么经验,这些日子便跟着我住着,也好多照顾一些。”   李纨抱着肚子没说话,只是含羞带怯的应了,等着王夫人吩咐人把一应东西收拾完,李纨就被嬷嬷们小心扶着上了床。   “虽太医说尚好,不过还是小心为上,你若是觉得闷了,便吩咐底下人给你说些野趣。”等见着李纨上了床,她走到了床边,从高往低的看着李纨,而后看了一眼身后周瑞家的,周瑞家的向来机灵,笑着接口:“奶奶可有什么吩咐?”   李纨摇摇头,并不做声,见李纨没什么意见,王夫人便起身:“你且安心养着。”而后就带着周瑞家的出了门。   一路上就见着去贾珠那边回禀的小厮回来,那小厮见着王夫人忙跪在地上。   “可跟大少爷说过了?”周瑞家的开口问。   小厮规规矩矩的应了一声。   “少爷可有说什么?”周瑞家的看了一眼王夫人,而后又多问了一句。   “少爷只是欢喜,并未说什么。”他这话才落,王夫人就点点头,周瑞家的便让小厮离开,而后一路到了院子,才进院门,王夫人忽然说道:“如今珠儿那处少了服侍的人,总不能让我儿熬着,你看府里哪些比较安分?”   周瑞家的如何敢说,她一边扶着王夫人进屋,一边道:“小的是个眼拙的,这些事情还是要太太自己来,才好,难道还有比太太更知道少爷喜好的么。”   “你这嘴巧的。”王夫人脸上这才有了真心实意的笑,而后不满的说道,“当初老太太说的这门亲,我原本是不答应的,只是她爹是祭酒,对着珠儿仕途有所帮助,只是因此亏待了我儿,成亲两年才有了身孕,说不得是她子嗣不旺。”   周瑞家的忙劝:“太太说这些不开心的做什么,少爷身边伺候的丫鬟个顶个都是能干的,不如就直接挑了一个伺候着?”   王夫人皱眉想了一会,而后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算了,等着秋闱过了再说,总不能分心。”   当晚,贾珠兴匆匆回了屋子,结果才进门居然没见着李纨,于是回头问伺候的人,这才知道,自家夫人让太太给留下了,他心中略有些郁闷于是只能转头就往书房走。而后几天府里皆是热闹,便是贾政见着贾珠也是和颜悦色,老太太最喜热闹,因此特地吩咐人请了宁国府的一块热闹了一阵,而后请了戏班子唱了三天。   这一场热闹的主人公,自然是贾珠了,凡是见着他的都是道喜,只说子孙后继有人,又提起贾珠日后必定金銮之上,受得圣上重用,吹捧的贾珠也是脚下生风,因着李纨一直在王夫人院子里养胎,他又被身边伺候的劝说,使不上力气,还是不要打扰之类的,因此更多了一些时间,于是跟着宁国府众人一道出门,参加文会,诗会,一扫以往深居姿态,世人之中多传了两分风流韵事。   皇帝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而后又伸手撕掉了底下人呈报上来关于贾珠最近行动的密保,他扶着额头神情抑郁,身边伺候的公公见势头不妙,因此悄悄的吩咐人去请了苏公公前来。苏公公是伺候了两任皇帝的,自太上皇去世之后,就到了圣上身边。   苏公公正喝着茶,就见着外头缩头缩脑的人,他叹了口气,放下了杯子:“进来吧。”   “嘿嘿,师傅。”进来的是苏公公收的小徒弟。   “怎么了?”   “主子又发飙了。”小徒弟缩了脖子,想起那一地狼藉,也想叹气。   “得了,圣上最近心里不舒坦,你们伺候的多小心便是了。”苏公公听罢,知道什么事情,满不在乎的拿起杯子继续喝。   “可是……”小徒弟的脸色纠结。   苏公公看着徒弟如此,只能给他指了条明路:“去寻了辅国公身边伺候的青侍卫,说不得就解决了。”   “早去过了,也没法,辅国公的身子越发的差了,听闻前天还晕过去了,没法。”小徒弟摊手。   “孽缘啊。”苏公公当初也没想到圣上跟辅国公居然有那等子关系,不过圣上已是四十的人,膝下皇子各有养成,说不得哪天就没了,既然如此他们这些伺候的也指望着主子开心便罢。   甄珠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就是觉得没力气,同时还觉得累,双手总是冷的有够。他捏着自己的手,坐在窗户边看着外头的景色,在床上躺了一个冬天,春天才刚刚降临,可是他越觉得自己的心思越发的少了,连脑子转动都懒,更不要说开口说话。   “主子,您坐了半个时辰了,是不是有些累?”金宝凑到了甄珠身边,他的双眼有些红,宋兆勇那个胆小鬼根本不敢凑上前,早不知道蹲到哪里哭去了。   万岁寻了多少良医,可是得到的答复皆是不可能,金宝觉得他也不想继续过日子了,明明他如今也有了身份,伺候的是一等国公爷,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开心。   甄珠摇了摇头,依然看着外头的景色,他的双唇泛着白,金宝看着主子已经消瘦的手,而后想了想前些日子他打听来的消息,又回头看了一眼丈青,最终鼓起勇气说道。   “小的看着主子的病,似乎得寻些神婆。”他说的期期艾艾,虽然知道不靠谱,可是还是说了出来。甄珠对他很好,虽然他总是觉得对方对宋兆勇更好一些,可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不管是什么不着调的法子,他都希望自家主子试一试。   甄珠咳嗽了两声,转脸看向金宝:“说的什么话,若是让旁人听见,指不定以为你多不靠谱。”说罢,他笑了两声,结果两声之后更是撕心裂肺的咳嗽。他有些习惯这样的状态,就好像上辈子到了最后几天,他也是如此。   只是上辈子是有人下毒,这辈子却是老天爷不让他继续活,大约是临近了死亡,所以他也有些想开了。   金宝并不觉得自己不靠谱,这种时候了,不管说什么都要试试。   皇帝知道之后也准了金宝的作为,只是因为心疼甄珠,因此总是抽出空跟着一块去,京城附近大小寺庙不少,道观庵堂也是不少,金宝想着凡是能求能拜的都去一遍,于是甄珠也只得答应了他。      第126章      贾宝玉满周岁,贾府众人更是人声鼎沸,贾母笑呵呵的看着底下人收拾出来了地方,而后就对着王夫人道:“也不知道宝玉日后前程如何,你做母亲的自当多操点心。”   王夫人低眉垂目,脸上到时比平日多了两份笑容:“看老太太说的,宝玉自小在老太太膝下长成,如何会不好,只是不知道日后是不是爱念书,到时未可知。”   贾母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管会不会念,皆有出息,更何况他生来有玉,自然是个有大造化的人,无需多过担心,对了,珠儿家的呢,不是已经坐稳了胎位,为何最近不曾见过?”   “虽已过了三月,只是前些日子换季,似乎又有些着凉,因此我也没硬让她来。”王夫人说着回头,见着几个亲戚朋友皆已到场,便不再说话。   宁国府贾珍在外头跟着贾赦,贾政两人说这话,尤氏带着异种女眷到了贾母前头,等着酒过三巡,众人皆齐聚一堂。宝玉被一丫鬟抱着到了席子中央。贾珠站在一旁看着胖墩墩的弟弟,想着李纨肚子里的孩子,不自觉的笑了笑。   贾宝玉的性子不算好,从睁眼认人开始,就受不得难看的人抱,因此伺候他的丫鬟婆子皆有几分姿色,不过这种场合,自然没有一个敢放肆的,席子中搁着众多金银宝器,凡是有来历的,几个人都能寻个来由,有先皇赐下的玉器,太傅赠与的砚台,新筑的金碗金勺,不知道又有谁在角落搁了一盒的胭脂。   王夫人眼尖正想吩咐人去拿了开去,谁知道坐在中央的宝玉忽然奋起,扫过书本,踢掉宝刀,踩断毛笔,伸手把这胭脂盒一下子拽在了手里,而后眉开眼笑。   贾政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拂袖而去,贾珠忙跟着一道出了门。   他原本还想说什么,谁知那贾政忽然回头,他以为自己身后跟着的是哪个小厮,一脚就踹了过去,算是发泄,谁知道等着踹中了人,才发现是自己大儿子,忙上前,贾珠平白无故挨了一脚,只觉得肚痛胸闷,他弯着腰哼了一声,结果喉口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甄珠整个人被皇帝搂着,两人才刚刚出了寺院,显然又没什么收获,皇帝的眉头紧皱,甄珠笑着给他揉了揉眉心。   “这是做什么,原本就比我老些,如今看着更老了。”   圣上因为寻了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情人,因此最受不得旁人说他老,只是如今才二十岁的甄珠居然眼见着就要去了,实在难忍。难得的露出了些哀愁,结果被甄珠一句话驱散了不少。   “只是跑了这些寺院,偏偏没有一个有用的。”圣上一手搂着甄珠,只觉得心疼不已。   甄珠皱着眉,他也是无奈,正想安慰两句,可惜此刻他连呼吸都觉得沉重,正喘着气想攒一些力气,忽然觉得身子一轻,原本无力的肩膀忽然就有了力道了,他慢慢坐起身,圣上疑惑的看向他,结果发现甄珠的脸色忽然就变好了,精神也是肉眼可见的焕发了起来,就好似忽然镀了一层光。   圣上之前还在想怎么回事,忽然想起回光返照,脸色立马变白,他颤抖着手抓住甄珠的,而后对着外头的侍卫道:“立马回宫!”至少有太医,让太医再试一次,搞不好这次就行了呢。   甄珠很想告诉对方,自己感觉很好,之前一直有的胸闷也没有了,腿脚也有力了,可是又说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回光返照,因此只能被人当做易碎物品一样的抬进了宫殿,而后乖巧的躺在床上,等着七八个太医看诊。   “这个,没病啊……”一个太医松开手。   “很健康嘛……”第二个太医也奇怪的站起身。   “虽较之旁人有些微弱,不过并无大碍。”第三个不信邪的搭脉之后,一脸惊奇的站起身。   之后四人皆是如此,宋太医最终到了圣上面前回禀:“辅国公身体无大碍,只需调养两日便好。”至于原因,谁也说不清楚,莫非是有什么灵丹妙药?   宋太医小心翼翼没抬头,虽然他很想问圣上是不是寻到什么特殊的药丸子,治好了辅国公的病,不过看着如今这状况,估计大家谁也说不清楚,若清楚为何还要寻问太医。   莫名其妙生的病,莫名其妙的就好了。圣上眯起的眼睛,忍不住想了一会,而后遣散了太医众,而后吩咐暗卫去查探,贾府的贾珠如今如何。   贾珠平白遭灾,贾政虽心疼儿子,可是这事实在荒唐,因此只一心遮掩,寻的大夫也不是平日给府里人看病的太医,贾珠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命悬一线。   “我怎么这么命苦,我的儿啊。”王夫人捏着帕子哭着,她倒是不敢太大声,因为还是要顾忌到贾政的面子,因为踹错了人,贾政不知道因为心虚还是因为气急败坏,只第一天来了一趟,之后就没有来。   “其实也怨不得老爷,当时谁知道少爷跟着一道去呢。”周瑞家的劝着王夫人,毕竟贾政是一家之主,即便翻了脸掀了出去,也是不好。   “不知道是哪个黑了心肠的人,居然放上了胭脂盒,若非如此老爷怎么会生气,宝玉平白被老爷嫌恶不说,珠儿也因此遭灾。”王夫人心中暗恨,于是一边伺候着儿子养病,一边寻了周瑞家的让去打听。   圣上听说贾珠不好,而后甄珠居然就好了,瞬间就明白,两人之间可能有某种缘故,之前因为没见面所以并无大碍,莫非这贾珠是甄珠的克星?   他看着甄珠身子越发的好了,就想着到底要不要找人去下手,杀了贾珠。   若要杀了贾珠,自然需要安排好人,至少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是他下的手,因为这理由原本就说不过去,说到底不过是他的猜测,可是对圣上来说,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要试试。   甄珠进门就见着皇帝脸色不对,因此上前询问,皇帝摇头,之后看着甄珠:“你养病许久,手上积攒的折子虽已寻人帮你处理,不过好歹看一眼。”辅国公的职位较高,也算是在权力中心点,有点类似于皇帝左右手的位置,太上皇去世之后,准格尔就有些骚动,因此圣上干脆组建了军机处,直接把大学士手中的权利收拢了过来,而军机处中的人,都是圣上万分信任的,比如北静王,比如辅国公。   甄珠被正事带去了心神,于是就忘记之前问的事情,坐在一边慢慢的看起叠着的本子,圣上的眼神阴暗不明让一旁伺候的人都不自觉的颤了颤。   人的运势就好像一个坡度,一旦开始倒霉就接二连三的不得好。   王夫人火急火燎的去寻那个把胭脂放错地方的倒霉蛋,结果就查到了自己怀孕六个月的儿媳妇身上,因为那一盒胭脂正是从她屋子里出来的,因着终日不得外出,李纨将自己手边的胭脂都分给了王夫人院子里的媳妇,婆子们,其中一个媳妇子因为太过稀罕就塞在了衣袖中,正巧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人派去准备抓周之礼,忙碌之间东西就落在了席面上,因此才有了这一劫。   王夫人气愤非常,于是带着人就到了李纨处,她平日的心性说不上冲动,可是这次事关她两个儿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邪火,到了李纨那处就是一顿呵责。   李纨原本还在抱着肚子养胎,谁知道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她一口燕窝还没入口,手里的碗就被王夫人一把扇到了地上。   “无知蠢妇。”王夫人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四个字,骂的李纨呆若木鸡。   李纨并不清楚何事,她已许久未曾出门,正想问什么,结果王夫人转身就走,李纨一把拉住了周瑞家的袖子,周瑞家的见着王夫人带人离开,似乎也没叫自己,便顿了脚步。   李纨脸上惨白,看着周瑞家的:“还请妈妈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太太为何如此大的火气。”   周瑞家的也不好心,她等了半晌不见李纨塞银子,因此闭嘴不谈,李纨看了一会,忽然想起忙吩咐人拿了二两银子塞在了周瑞家的手里,周瑞家的一边把银子塞进口袋,一边叹气道:“奶奶也是不谨慎,自个用过的胭脂水粉怎么好分给太太院子里的人,不是平白折了太太的脸面。”   李纨低着头什么也没说,之后便吩咐人送了周瑞家的出去,等着周瑞家的离开,她有吩咐几个人去打热水,等着屋子里只剩她从娘家带来的奶娘。   李纨眼泪汪汪的扑到奶娘怀里:“自幼时有记忆起,从未有人如此待我,她怎能如此。”说着就哭了起来,奶娘忙安慰,她也是心疼自家姑娘,李家是书香世家,用的是相近如宾的规矩,虽无一般人家亲热,可是家人彼此之间从来是云淡风轻,李纨更是娇养长大,从未听过一句重话。   “小姐好歹还怀着他们贾家的骨肉,居然还如此做贱,若是老爷太太知道,不知道如何心疼呢。”奶娘心疼的摸了摸李纨的头,而后劝慰道,“不要哭,怀着孩子的时候,哭多了伤眼。”   李纨捏着帕子擦眼泪,而后看着自己肿大的肚子,悲愤道:“想当初知道有了身孕,我还欣喜,只以为菩萨显灵,谁知道自从怀孕就像被关在这里,不得自由,她哪里当我是个人啊。”   奶娘搂着李纨,李纨好一顿哭,等着哭的差不多,奶娘才劝道:“她做婆婆的,自然有诸多磋磨媳妇的招数,十年媳妇熬成婆婆,众人皆是如此,小姐且收收眼泪,一切等日后小少爷站住了,再做打算。”   李纨这才被安慰好了,只是她心有不甘,因此到了傍晚伺候的人皆去用饭的时候,她披上披风带着奶娘悄悄的从院子里出来,到了贾珠处,奶娘轻轻的推开门,里头居然没有一个伺候的人,李纨没有多想,只是一步跨了进去。   贾珠正胸闷,因着躺在床上无力,所以吩咐人都出了院子,谁知道忽然就听到声音,他抬头就见着差不多小半年未曾见过的娘子。   小夫妻俩坐到了一处,真真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贾珠对自己媳妇一向上心,因此见她只带着奶娘前来,便心疼道:“既然来看我,何不多带些人,好歹你身子也重了。”   不说还好,这一提,李纨的眼泪就下来了:“若是带着人,今日恐怕就见不着夫君了,也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再相见呢。”   贾珠诧异:“这是怎么的。”   李纨一听,扑倒在贾珠身上,嚎啕大哭,边哭边捶这贾珠道:“当初府里去我李府求娶,说的万般好,直说不会亏待于我,谁知道这才不过几年,便忘记了当初誓言。”   贾珠跟李纨算是志趣相投,之前日子也过的甜甜蜜蜜,贾珠对媳妇也是天生的疼,听着媳妇这么一说,便不管自己胸口的闷,于是就问李纨,李纨便如是说了。   “这怎么能怪你,这怎么能怪你。”贾珠如此说了两遍,挣扎着就要起来,李纨见贾珠还是对自己好的,便想劝,可是被奶娘扯了扯袖子。   她眼神一暗,便没有再做阻拦,反倒是扶着贾珠小心的起了身,三人搀扶着一道去了王夫人的院子。      第127章      贾珠最终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红色血腥的液体撒在了王夫人的脸上,与此相对应的还有她扭曲的脸,王夫人双手虚长着,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儿子软软的倒在地上,就像一滩烂泥,她来不及去关心自己满脸的污渍,只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周瑞家颤着手去探到贾珠鼻息,而后因为惊恐,原本就硕大的眼睛长大着,眸孔微微缩紧:“没,没气了……”她颤抖着跌坐在地上,而后意识到死人,又连滚带爬的往后退了几步。   原本跌坐在角落扯着帷帐正哭啼的李纨捂着耳朵,开始尖叫,外头大大小小的人都冲了进来,所有人都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着一直以来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太太此刻尽是血舞,怀着身孕原本应该在屋里养胎的奶奶居然也不管肚子,只坐在地上。   李纨听着自己的心跳,肚子里的孩子不停的折腾着,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停止了尖叫,而后痛苦的发现自己停不住哭啼,喘不上气,而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晕厥过去。   “奴才去的时候,贾府已经挂上白帆了,打听来应当是几番原因。”说完这句,底下的暗位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皇帝挑眉。   “接着说。”   “是!”暗位顿了一下,而后道,“若说病是因着那贾府二老爷踹了一脚,不过请的医生是个没什么用的,平白耽误了病情,之后又因着那李家姑娘跟着他家二太太争执,原本五脏六腑皆是淤血,情绪一激动,听闻是污血逆流。”可算是倒霉到家了,但凡这三件事情不搁到一起,都要不了那贾珠的命,偏偏,哎,何苦。   暗位说完这些,皇帝皱着眉想了会,原本他想着自己动手,反正不过是赐下一些东西的手段,结果不用他使力,可真够倒霉催的。   他抬眼就见着原本应该离开的暗位,居然还在原地,便奇怪:“还有其他事情?”   暗位咬了咬牙:“虽还不确定,不过宁国府新娶的媳妇恐怕有些来历,只是属下不知道要不要去调查。”   宁国府,贾珍的儿子娶的老婆隐约记得应该是个姓秦领养的女儿。皇帝忽然想起荣宁二府当初是太子门生,莫非跟二哥还有关系?   他压下疑惑,并不让暗位调查,反倒是吩咐人去给他二哥送去信,询问此事。不过先太子如今游离山水,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接着信呢,因此此事暂且按压而下。   时光总是在你眨眼间就过去了,随着摊丁入户的实行,甄珠的时间越发的少了,因为他总是需要去各个地方巡查,算是替天子巡游,当然最重要的也是看看摊丁入户的效果,皇帝是个有决心的人,他意志坚定,更重要的是他还有足够的耐心,勤勤恳恳,执政十年间原本东倒西歪朝政被肃清,底下官员风气更是好了许多,虽说尚且有葛尔丹那处残余势力不停骚扰中原,不过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皇帝还是快速的选对了人,而后吩咐人去扫荡了大半。   雍正十一年春,已经二十六岁的甄珠这次是真的放下了心,渐渐有了更多的功夫去关心自己的家人,当初贾珠的事情之后,他就有心观察贾家,结果发现贾家跟甄家简直有无数的相同点,最一样的就是贾宝玉跟甄宝玉,若是两人搁在一起,估计都认不出谁,因此在了解到贾宝玉那点兴趣爱好之后,脸色不好的甄珠就给李氏写信,询问自己弟弟最近的情况。   “怎么说?”已经四十六岁的皇帝居然一点都不显老,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三十五岁开始,岁月就不在他脸上留下踪迹,因为怕人看出来,所以皇帝专门蓄须遮掩了大半长脸,当然留了胡子的皇帝看起来也是一如既往的帅!   “太太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因着最近怀了身孕对着二弟也不是很操心,老太太身子骨到底不如以往了,因着二妹要出嫁,所以府上也没多少工夫照顾,臣想着不如让府里人把二弟送到京城来,臣亲自教养。”甄珠这话说的也不算什么,当初他就差那么一口气就要完蛋的事情,朝中上下都知道,所以即便如今看着身子骨不错,不过也没什么人催着他娶妻。   “你若是想,朕便吩咐下去,正巧你父亲要回京述职,你一家老小也可团聚。”只是这样的话,他就有三四个月没办法碰甄珠了,想想又有些像反悔。   “圣上既然答应了,臣就下去准备,今晚就回国公府住了。”说着还没等皇帝转过神,甄珠已经穿上鞋离开了上书房。   之前两人是盘腿坐在踏上,一边说这话一边吃着点心,结果甄珠走快,皇帝的手还没来得及穿过小茶几抓住对方,那衣袖就从自己掌心滑了过去。   “嘿。”皇帝看着甄珠慌张的背影笑了笑,应当是昨晚要的太狠,给吓着了吧。   甄珠回了国公府,就见着了熟悉的脸孔,包括依然还没娶妻的金宝,跟儿子都已经回打酱油的宋兆勇,以及虽然结婚但是还是没个蛋的丈青。   宋兆勇听闻甄珠回来,便早早的吩咐人把走廊大厅打扫干净,有吩咐厨房去采买,金宝就没那么多事情了,他就是站着监督宋兆勇干的如何。   丈青的地位最出尘,反正他什么都不用管,知道甄珠要来就带着人到了跟前,国公府统共上百口子人,因着甄珠回来,都活泛开了,等着甄珠进门就见着齐刷刷一堆跪成一片。   “不是说不用这样么,快起,快起。”甄珠说着上前扶了丈青,丈青看了甄珠身后一眼,就跟驾着马车的马夫对上眼,两人点头示意算是交接,那马夫之后便回头驾着马车离开了。   “主子怎么回来了?”丈青转过脸,问甄珠。   甄珠笑道:“听闻我父亲过两天要到京,想来还是吩咐人把屋子收拾出来,好歹在我这里住上两天。”   宋兆勇忙应了,金宝摸着鼻子觉得有些不爽,因为甄应嘉到来,意味着他父亲也要来,他爹一来到时候又是催着他娶妻,可是这娘子是随便能娶的么,指不定就跟宋兆勇一样,孩子生了一堆,就没见着两人说话超过三句的。   丈青点点头:“主子的自称,前些日子不是有御史提起此事。”   这下轮到甄珠摸鼻子了,他的辅国公之前是个称号,不过最近已经转正了,圣上按着国公的规制把该给的都给了,这次倒是名至实归,因此底下的人也没什么不服气的,不过说到底这国公了,自称自然要变一变。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都忙去吧,先去洗漱,吩咐人送了热水来。”甄珠忙赶了众人散开,他自己则熟门熟路的摸到了自己房间,把自己往床上一丢,仰躺着松了一口气:“真累啊。”   他一口气还没叹出,就见着金宝偷偷摸摸的蹲在他床头,甄珠起身看了过去,金宝嘿嘿一笑,甄珠挑眉:“怎么了?”这样子,肯定有事啊。   金宝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而后抬头看了看床帐,要说自己这个要求其实也不过分,毕竟自家主子也没娶亲嘛,两个没有娶亲的人应该很有共同语言才对。   因此他这才壮着胆子道:“主子您不是说老爷要来么,想来我那爹也是要来的,您也知道我这脾气,实在不适合娶个娘子,偏偏到了这个年纪了,主子,你说咱们找个什么理由,给应府过去?”   他一句话就把甄珠跟自己划到同一立场上,甄珠伸手戳了戳他脑门:“想什么招都不顶用,你爹若是这次来,指不定当天就给你挑个媳妇塞你被窝,商量都不带有的,我是身子骨不好,平白耽误人家,什么叫咱们找理由,你都用不着开口,你爹就给办了!”   金宝搓手:“咱不是就怕这个么!”他抓了抓自己脑袋,要是金管事跟他商量还好,反正诸多理由,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之类的,他是半点不怕的,就是怕到时候他还没醒神呢,自己屋子里就塞一人,怎么想都不舒坦。   “你说好好的,你怎么就不要媳妇呢?”甄珠看着金宝也觉得奇怪,他是掉进坑里,这辈子就没想过,不过金宝要说要相貌有相貌,要身份有身份,这国公府总管的名号往外头一报,大把的人要往里塞,他怎么就不想呢?   金宝啧了一声,托着脸跟甄珠道:“我吧,就是觉得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受不得旁人进。”而更重要的是,当初他还小的时候,他爹跟他娘那样的关系,他实在不觉得一定要娶,不娶他不是也来了么。   甄珠皱了眉,他忽然觉得大部分爹娘的事情总是会投射到子女方面,不管是钱财,还是姻缘。      ☆、第129章 结局      时间,岁月,一如既往。   在生死之后,甄珠就想开了,他现是禀明了父亲此生不娶妻的决定之后,又跟甄应嘉商量了关于甄家日后的前程。除开甄应嘉,甄家其他人都搬到了京城,住进了甄家老宅,甄宝玉也随着老太太一道送到了甄珠手上,用甄应嘉的话来说,家里养的太过,总得寻个小孩怕的人。   不知道因为什么,才五岁的甄宝玉见着甄珠就害怕,只是如今身边没有帮着他的老太太跟宠着他的李氏,于是期期艾艾的贴着奶娘的腿,而后悄悄的看着甄珠。   甄应嘉坐在一边,甄珠坐在下首,这也是甄珠给甄应嘉供的面子,虽说如今的身份已经是不同。   甄应嘉吩咐奶娘抱着甄宝玉上前,甄宝玉害怕的颤抖着身子,倒是不敢在自家老爷面前撒娇耍赖。   “你母亲前些日子又查出了身孕,你小妹又选定了日子,到时候若是有空便回府喝上一杯喜酒,只是你这弟弟,府里实在抽不出人手来看管,不如就送到你这处来。”   甄宝玉虽长的不错,不过教养了几年甄应嘉便知道次子比不得长子,日后自然不指望他能加官进爵,不过毕竟也是自己儿子,总不能亏待了,跟着孙氏商量许久,这才决定送到京城。   江宁地界太小,如今甄家的身份又跟往日有所不同,甄应嘉想着不如就让甄宝玉上京,开阔视野,更有甄珠在旁做了榜样,能好一些就好一些。   甄珠点头答应,笑着对二弟伸手,甄宝玉扭捏的上前,给甄珠行礼。   “自家兄弟,不用如此。”甄珠吩咐金宝扶了宝玉起身,之后又看了一下宝玉带来的人,四个嬷嬷,八个丫鬟皆不过二五,又有四个小厮在旁,人手到时齐全的。金宝带了人上前磕头,之后便出了大厅。   甄应嘉见没了旁人,脸上的表情一变,甄珠知道是有事,便等着甄应嘉开口。   “此次除去你母亲有孕,还有便是应府。”甄应嘉说道应府的时候,深深的叹了口气。   甄珠皱眉,想到了甄舍,又想到了上辈子的仇人,不动声色只是伸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家大业大的坏处就是,总有那么几个拖后腿的不肖子孙,只是应府毕竟有自己的祖宗,虽说两府算是同根同枝,可是承府越好,应府里的大小老爷们就越发的不甘心。   “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前些日子就气的你老太太背过气去,之后又做了一些,如今虽说面子上来有些来往,不过是香火情罢了,此次他们执意进京,你自是不用操心,日后若有什么事情,你也不要插手,他们是作了大死了。”甄应嘉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没说应府里的人到底做了什么。   甄珠的眉眼一动,点点头,而后笑着安抚甄应嘉道:“儿子到了如今的地位,莫非还有什么事情能伤经动骨不成?”他说的轻松,听的甄应嘉也是松了口气,甄珠没事,说明承府也不会有事。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若不是你老太太精明,此刻便是他们的垫脚石了,他们跟了那位。”甄应嘉说着比出三根手指,三阿哥,甄珠在肚子里冷笑了一声,而后安抚甄应嘉道。   “不碍事,圣上向来明目,有些事情看的比咱们清楚。”甄珠觉得应府之人果然跟他们不同,太上皇才死,圣上手里大权在握,这种时候就皇子交好,莫非想要做个出头的橼子,不知道那玩意是最先烂的么。   “咱们是跟着圣上一路走到今天,不管日后谁当太子,我们都不能参合了。”甄珠看了甄应嘉一眼,毕竟甄应嘉是跟着太上皇的,甄珠是跟着万岁的,若是往下还参合一带,到时候不管万岁爷怎么看,其他人肯定有想法。   甄应嘉也是点头,他知道甄家到了如今,已经是极盛,盛极必衰,也是人世常理。   “若是应府出事,到时候府上虽受牵连,可也好过日后跟着一道死,既然他们不听父亲的,父亲便不要再操心了。”甄珠看着甄应嘉,觉得对方的脸色不太好,于是劝了两句。   甄应嘉虽然点了头,不过甄珠也知道,这事一时半会绝对想不开。   等着甄应嘉离开辅国公府,底下人来报,甄宝玉的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又因着他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国公府里到时多了红花,在一大片绿叶之中,到时惹眼极了。   临近傍晚,底下人摆了饭,甄宝玉被抱着到了屋子里,挨着椅子坐下,他绞着手指看着上头据说是自家亲大哥的甄珠,而后又四下看了看,明明已经摆了饭,可是愣是都没动筷子,屋子里伺候的人纷纷退下,宝玉的奶娘原本并不想走,不过还是被极有眼色的旁人给扯走了。   宝玉等了一会,只觉得原本就有些饿的肚子,此刻更是难耐了。大约是哥哥在罚自己呢,宝玉抬起头,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大哥,甄珠笑着回头,应了一声。“怎么了?”   “还不能吃饭吗?”宝玉开口的时候几乎有些哽咽,从来没有受过一丁点苦的他来说,饿肚子实在太辛苦了,“啊,饿了?”甄珠笑着看着小不点宝玉,伸手抱了他坐在自己膝盖上,正准备吩咐丈青上碗鸡蛋羹,就见着门被推开。   “你来啦。”甄珠笑的灿烂,脸上似乎打上了柔光,宝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觉得大哥很好看,他回头就见着门口,一个他不认识的人,披着深色的袍子,他见着那人将外头的袍子脱去,里头是明黄色的衣服,这种颜色他从未在旁人身上见过,衣服袖口上的纹样,又是盘旋的金龙,他梗着脖子颤了颤,下意识的偎进甄珠的怀里。   雍正帝脱去了披风,而后撩过发辫到了身后,坐到了上首,伺候的隔上碗筷,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虽然寂静却有着让人感觉舒服的气氛,只是今天又多了一个孩子。   寒来暑往,岁月交错,一辈子的痴迷,一辈子的快乐,虽不知前程如何,只是今朝愉悦便可。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皆是番外,番外有五万字左右中间会空出这么多时间,只为了这两千字的结局,对你们来说可能很奇怪,但是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后了。【原因很多,大部分是三次元太多事情,根本连码字的时间都没有,具体什么事情,我就不说了,反正就是生老病死里面的第三个字……不是我,但是我要去看护】甄珠跟雍正的事情,这边已经说完了,因为没什么波澜了,毕竟人已经当皇帝了,当了皇帝还不顺心,什么隐藏真爱什么的,对我来说就是个笑话,喜欢一个人,只有用心不用心,怎么可能有纰漏。   就用这种温馨派来当结局吧~这篇果然是良心作品,结局也是大团圆啊,哈哈哈哈之后的五万字,就是熊孩子甄宝玉的故事,故事会更贴近红楼梦,希望大家喜欢。   一路上,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不是你们,我不会坚持这么久。这篇甄家兄长开篇的时候,我朋友说我挑了个冷题材,要写就写贾家的故事么,但是我当时搜集 资料的时候,看到了甄家,就放不开了,然后又查了一下曹寅的事情,然后对整个曹家都产生了兴趣。   小说前后其实有很大的变动,这源自当初开坑之后我才知道,曹寅的背景,孙氏居然不是他亲妈!他居然先去苏州当了织造,他居然领养过一个大儿子!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当设定跟历史起了冲突之后,我的小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写【泪流满面!】不过我还是坚持写下去了,是跟随着我自己的设定,但是越知道曹家,就觉得生活比小说更精彩,红楼梦够精彩吧,但是那不过是曹家灿烂烟花最后的那么一丁点的火星,中间绽放的最美丽的,还是在历史里,其实之前并不喜欢清朝【大家懂的】但是为了红楼梦,所以去搜集了很多这个朝代的资料,然后才发现,不管喜欢不喜欢,它就存在,与其无视,不如面对【托腮】番外会很甜【甜派作者迷榖木!】不喜欢看甜文的之后就别买了,喜欢看温馨日常小剧场的童鞋们,可以继续跟,先来个样板吧温馨番外:   甄宝玉:每天睁眼都发现大哥被人抢走了!不开心(╯‵□′)╯︵┻━┻甄珠:只要看到弟弟身边伺候的那些莺莺燕燕就忍不住手痒怎么办,兄弟爱什么的,怎么快速培养?在线等挺急的。( ̄- ̄)   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寒露。岁梦】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